山海紀之龍緣 - 第17章
大風颳過
樂越詫異:「什麼敵情?」
琳箐洋洋得意地道:「我昨天晚上,潛進了各個門派的院子裡,探聽消息,聽到了他們不少的部署計劃!尤其是清玄派,我一直站到天亮,腿都麻了。」
樂越道:「哦?你都聽到了什麼?」
琳箐用手指繞着胸前的髮辮:「有很多,比如清玄派的掌門重華子比較喜歡他的大徒弟和三徒弟,不是很喜歡二徒弟。安順王的兒子很可能確實在清玄派內,因為清玄派的院落中,有好多穿着弟子服的親兵。大多門派都把杜如淵當成了一位高人,商量着怎麼探他的虛實,還有……」
樂越抬手打斷她的話:「行了行了,琳箐姑娘,重華老兒器重他的哪個徒弟以及安順王世子到底是哪位與目前沒有關係,杜如淵再被當成高人也沒用了,第一關比試他只能上場一次。今天要比拳腳,我還是去看看到底我們誰抽中這一場比較好。」
琳箐也不生氣,依舊緊緊跟在他身後:「好啊,我陪你一起去看。」
樂越有些無奈,他忽然感覺,自己被琳箐盯上,比被昭沅盯上的洛凌之也好不到哪裡去。
昭沅這條龍傻是傻了點,卻不像琳箐這麼難纏。到底傻和難纏哪個更讓人頭疼,卻也不大好比較。
昭沅繼續不動聲色地偷偷觀察清玄派和洛凌之。琳箐在樂越去找師父的間隙湊到它身邊:「喂,我已經想問你很久了,你天天這樣看着清玄派,真那麼肯定洛凌之就是你要找的人?」
昭沅和樂越曾經當着琳箐的面談論過此事,昭沅知道琳箐早已曉得內情了,它沒什麼好再隱瞞的,遂老實地回答說:「並不是完全肯定,只是覺得差不多是他而已。」
琳箐蹙眉:「你為什麼會以為是洛凌之呢?」她也望向清玄派的方向,「我就覺得他這個人很一般很平常,沒什麼特別的呀。」很一般很平常沒什麼特別?昭沅不能同意琳箐的看法,它道:「我……覺得他和其他凡人不太一樣,一看就是與眾不同的人。」
琳箐道:「什麼與眾不同嘛,和樂越完全不能比,喂,我懷疑你找錯人了喔。」
昭沅撓撓頭:「是和樂越不太一樣,但,洛凌之明明很特別。他外貌出眾、武功高、有涵養、遇事冷靜、又斯文,又……」
它抬起前爪數洛凌之的獨特之處,琳箐擺手打斷它:「哎呀哎呀,所以說呢,你經歷的太少,見的凡人太少。你說的那些,正好證明了洛凌之就是一個最平常,最一般,扔到人堆里絕對找不見的人!」
昭沅詫異地睜大眼,琳箐卷卷衣袖:「聽我給你分析哈。凡間人所說的優秀男子,一般都有哪些條件呢,就是相貌俊美、氣質儒雅、知書達理、舉止斯文、武功高、家世好、有涵養、還有什麼看起來深藏不露之類的,你看這些,洛凌之是不是差不多都符合?」
昭沅點頭,琳箐拍手:「對嘍,所以我說他一般嘛,什麼他都符合,證明他就是一個再一般不過的平常優秀男子,凡塵俗世中,和他一樣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個,太平常太一般了。」
昭沅覺得琳箐的話很像歪理,它嘀咕道:「可是樂越都符合不了幾項。」
琳箐再拍拍手:「這就對了,正是因為樂越符合不了幾項,他才獨特,優異,卓爾不群。註定能成為引發亂世的梟雄。可是洛凌之嘛……」琳箐撇嘴搖搖頭,「放在太平盛世中、,他入江湖,或者能當個不功不過的掌門,進朝廷,大約能做個差不多的好官,就是不得罪人但也沒多大作為的那種。想青史留名,難!如果命好生在皇家,沒人和他爭位置的話,或許他能做個無功無過的皇帝。但,從最根上說,他中庸之氣太重,缺乏鋒芒,連亂世中的大將之氣都不具備,更不用說是亂世中的帝王了。」
琳箐繼續搖頭:「你絕對找錯人了,憑我護脈麒麟從不出錯的眼光,我敢這樣肯定。你要不要和我打賭?」
昭沅也搖頭,琳箐的眼光有些奇怪,它早就發現了,但它不想正面反駁她,把洛凌之放在心中默默地支持。
琳箐抱着手臂道:「你愛信不信,反正到時候發現找錯了人,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我可以多教你點關於人間的經驗,這樣你就能比較會看人了。」
昭沅不做聲。
不遠處悠悠飄來一個瓮聲瓮氣的聲音:「真淺薄——」
琳箐立刻瞪眼望去,只見聲音傳來的方向,杜如淵正站在樹下看書,那隻烏龜耷着眼皮趴在他頭頂。
琳箐大步走過去:「喂,剛才是不是你在說話?你在說誰?」
杜如淵捧着書冊疑惑地抬眼:「師妹,你在和在下說話?在下一直在看書,並未出聲啊……」
烏龜的眼皮動了動,慢吞吞地吐出兩個字:「說你。」
琳箐柳眉倒豎,舉起拳頭,杜如淵抱着書後退一步:「師妹,你怎麼莫名其妙……現在可是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下,師妹你還是收斂一點好。」
琳箐咬着嘴唇恨恨地放下拳頭:「看在人多的份上不和你計較,總有一天讓你好看。」
杜如淵面露疑惑:「師妹,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讎,為何你要這樣威脅我?」
琳箐甩手離開。
烏龜晃晃腦袋,再慢悠悠地道:「只懂匹夫之勇,太淺薄了……」
昭沅在一旁左右看看,不好做什麼,只要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看着琳箐氣沖沖離開的背影,摸摸鼻子。
烏龜又慢吞吞道:「三界之內,凡人的心是最難看透的東西之一。小麒麟只憑藉一些虛浮不實的外表,便輕易判定一個人,實在是膚淺,沒有什麼眼光,能從不出錯。」
昭沅站着看看它,輕聲說:「謝謝。」
杜如淵又從書上抬起眼:「嗯?昭沅師弟你說什麼?」
昭沅笑了笑:「沒什麼。」轉身走開。
杜如淵看着它走遠,將書冊夾到腋下,微笑着像自言自語般道:「龜兄,你對它似乎比對那位麒麟姑娘更關照些。」
烏龜在他頭頂合上那雙綠豆般的小眼:「這些淺薄的後生們,真是讓老夫憂心。」
世間的事情總是公平的。
投機取巧誤打誤撞的勝利不可能每次都發生。
拳腳比試,青山派輸得極其慘烈。
上場兩個樂越的師弟——三師弟樂韓和五師弟樂晉被打成了兩個蒸開了口流出餡的包子。
樂韓和樂晉的武功在青山派弟子中算是最好的幾個之一,拳腳功夫實際上不錯,但怪只怪青山派實在太幸運,拳腳比試又抽中了一根上上籤,他們的對手門派是少林寺。
兩位少林師兄緩步走進論武場,雙手合十,行禮,清風裡他們的僧衣衣袂翻飛,強健的古銅色肌肉若隱若現。
場子外人群中的樂越抬起一隻手捂住眼,默默地將頭轉向另一邊。大約兩刻鐘內,樂韓和樂晉先後被橫着抬下了場。
還好少林寺的師兄們手下留情,都是點到為止,樂韓和樂晉只是皮外傷,沒有傷到筋骨。
樂晉躺在擔架上淚流滿面:「師父師叔師兄師弟們,我真的盡力了……」
樂越彎腰握住他的手:「我們明白。」
緊跟着的內功和輕功比試,青山派再次連連慘敗。
內功比試,青山派對上了嶺南萬山派。
七師弟樂齊和九師弟樂燕被抽中上場。
樂齊和樂燕平時練功時常偷懶,內功尤其差,上場的兩個萬山派弟子修為平平,對付他們兩個卻仍然綽綽有餘。
青山派眾人原本對輕功比試抱有極大希望。可惜,他們的抽中的對手門派是千葉閣。
千葉閣在江湖上素以輕功和暗器著稱,上場的兩個弟子據說是千葉閣主最得意的愛徒。
青山派這邊抽中的弟子是六師弟樂楚和十師弟樂魯。
他們兩個人輕功挺好,跑得挺快。可惜千葉閣的弟子輕功比他們兩個更好,跑得更快。
輕功比試結束後,暮色中斜陽下,青山派的眾人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了暫住的小院內。樂越的幾個年紀小的師弟坐在走廊的台階上哭了,樂吳安慰他們:「不要緊,五年之後,我們還有下一回。」
鶴機子道:「參與論武大會,原本就是為了交流切磋武學,勿需太計較勝敗。」
樂越道:「下面還有兩場沒比,現在就哭哭啼啼是為什麼?都打起精神來!」
琳箐說:「是呀,大師兄、二師兄、四師兄和八師兄都還沒出手,剩下兩項肯定能手到擒來!」
小師弟們擦着鼻涕道:「琳箐師妹,剩下的兩項比試中,如果大師兄和二師兄抽到玄法那場,我們肯定能勝,但是還有一項武學比試是文試,我們必輸無疑。」
琳箐怔了怔,眨眨眼睛看樂越:「你們的學問有那麼差嗎?」
樂越的神情僵硬了,從牙縫中崩出一句話:「差得慘不忍睹。」
小院中一時間變得很靜。
樂吳又開口重複道:「不要緊,五年之後,我們還有下一回。」
那麼,這一次,是不是樂越就可能不會在論武場上與洛凌之較量,不太好弄到洛凌之的血了?昭沅的心裡有點擔憂和失望,隨即,它又鄙視自己,樂越已經很盡力地在幫忙了,現在他們青山派這樣困難,自己還這樣想,就是一條不知感恩自私自利的龍。
它抬爪輕輕拉拉樂越的衣袖,小聲說:「不要緊,不一定會輸,而且,五年很快的。」
樂越鎖着眉,勉強扯着嘴角對它笑笑。
杜如淵靠着廊柱道:「可惜,文試在下無緣上場,吾未讀過武學典籍,但能看到試題,就算開開眼界也好。不知道試題是提前出,還是當場出,一般都是誰出?」
樂吳道:「提前出好的吧,搞不好就是那幾個評判今天晚上出了題,封好,明天考。」
杜如淵瞭然地頷首。
琳箐看看他,眼珠忽然轉了轉。
晚上,掌燈十分,昭沅和青山派眾人一起吃完飯,又幫着樂越一道打水洗碗。它總幫忙幹活,樂越的師父師叔和師弟們都很喜歡它。樂吳等幾個弟子陪着鶴機子在廊下坐,看昭沅蹲在大木盆邊樂越身旁,卷着袖子認認真真地洗碗,樂吳不禁道:「師父,新收進門的三個師弟師妹,我覺得這個掛名的小師弟最好,又老實又勤快又聽話,原本看他嬌嬌貴貴的,還以為是哪個有錢人家偷着跑出來玩的小公子,誰知道脾氣一點都不嬌貴。」
鶴機子微笑。
昭沅洗好碗,擦擦前爪準備回廂房裡幫忙鋪地鋪,剛走到廊下,忽然旁邊伸出一隻手,把它扯進牆角的暗影中。
昭沅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扯自己的是琳箐。
琳箐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噓,小聲點,我馬上要出去,你等一下替我偷偷轉告樂越,我去給他偷武學試題了。明天上午前,我一定會替他偷到手,讓他放心。」
昭沅瞪大眼,點點頭。
琳箐對它甜甜一笑:「放心,樂越一定能過得了第一關。我還等着證明你看錯人了呢。」
話剛落音,紅色的光芒淺淺一閃,她已無影無蹤。
第27章
琳箐使了隱形術穿過各門派居住地層層院落,尋找那六位評判住的地方。六位評判都是武林名派的名宿,是住在自己的門派中還是另住在別處?經過清玄派住的院落時,上首廂房內有說話聲,琳箐在窗下稍微站了站。
窗內一個年輕人的聲音道:「……青山派輸得這麼慘,想來他們的確是和那法器無關了,只是那書生還要多留意,弟子覺得,他搞不好就是個裝神弄鬼之輩。」
又有個蒼老的聲音道:「未必,鶴機子此人深藏不露,說不定故意輸掉前幾場去他人疑心。待後兩場再看看吧。」聲音耳熟,琳箐上次來替樂越探查敵情時聽過,是清玄派的掌門重華子。
那麼和重華子說話的人,大概就是他的幾位得意愛徒了。琳箐不屑地撇撇嘴,如果鳳凰相中的安順王世子真的在這些人當中,肯定不會是樂越的對手,小傻龍選上的洛凌之只怕是這個門派里最像樣的人了。
她正準備走,只聽屋內又一個年輕人的聲音道:「師父說的很是。對了師父,弟子聽說,今年的武學文試與往年的比法不同,不知道是由誰出題,究竟怎樣不同?」
琳箐大喜,竟然這麼湊巧正好聽見關鍵的事情,她靠近些仔細聽,重華子道:「今年無題。」
琳箐驚詫,剛才那年輕人的聲音也詫異道:「無題?怎麼會?往年不都是出好試題,所有門派的弟子統一在場上作答麼。」
重華子呵呵笑道:「今年規矩不同了,是安順王擬定的,今年的武學比試也是每兩個門派一場,幾位評判都是江湖名宿,題由他們在每一場中隨意問出,共有十題。若少林和千葉閣等門派比試時,靜緣方丈和千葉閣主這樣相關的評判便要退場迴避,以保公正。這次武學試不分第一第二局。到時你們參與此試的兩個弟子同坐在一張木桌後,桌上置有一鑼一錘,題問出後,先擊響小鑼的一方才有資格答題,如果答錯了,便由對方做答。答對最多的一方為勝。」
那年輕人的聲音道:「這可真夠刁鑽的,不單要將武學典籍爛熟於心,更要手快心快。不過,咱們一定是不會輸的。」
琳箐在窗下跺腳,心中怒罵,該死的安順王,定的什麼爛規矩,試題都沒有,連偷都不讓人家偷!鳳凰看上的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
她忿忿地回到青山派的小院內,院裡寂靜一片,青山派的眾人似乎都已經洗洗睡了。只有廚房後的棚子裡有呼啦呼啦的水聲,琳箐用法力探了一探,棚子裡是樂越的氣息。
她大喜,從半空中顯出身形,跳到棚子前:「樂越!」
棚內撲通一聲,像水瓢之類的東西落地聲,跟着有啪啦啪啦的腳步聲響,琳箐掀開門口掛着的布簾,只見樂越滿臉驚悚地站在滿地水漬中,緊緊按着腰間圍住的衣服……
琳箐愣愣地站着,臉忽然火辣辣地熱起來。樂越艱難地開口道:「呃,琳箐姑娘……偷看男人洗澡不是個好習慣……」
琳箐漲紅着臉頰猛地摔下帘子轉過身:「誰偷看你洗澡了,我又不知道你在洗澡,我是想告訴你武學比試的事情……」
她忽然之間有些委屈,她知道動靜太大會驚動到別的人,儘量壓低着聲音:「我只是想幫你忙而已,你不領情就算了。我知道你嫌我煩,天天不冷不熱地對我我都裝作看不見。誰讓我喜歡你呢,你說不願意我也沒強迫過你,我幫你是我自願的,沒讓你承我的情,可我也沒你想的那麼厚臉皮,我什麼沒見過呀,我們山上的公麒麟人形的樣子比你帥多了,我看都看不過來,幹嗎要偷看你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