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夢 - 第2章
牛筆
我少年時代非常不喜歡我的父親，所以我告訴自己，他做過的事情，我一定不要去做。如果我不想長大了和他一樣，那我做的每件事都要和他不一樣。
現在的情況很相似，我只需要表現得和最近幾年的我不一樣就足夠了。最近幾年的我會怎麼樣呢？毫無疑問會和對面的女人擦肩而過。
那麼接下來，我要做的就是不要跟她錯過。
當我站起來的一瞬間，才發現改變其實非常簡單。
以前路遇漂亮姑娘的時候，腦海里會條件發射的閃過老婆孩子的影子，然後搖搖頭自嘲地笑笑，心裡偷偷地感慨一下自己原來早就是個已婚人士。而現在不一樣了，我是個快樂的單身漢，即使忽略掉快樂二字，我也是個單身漢。
「我像風一樣自由，就像你的溫柔無法挽留……」
人的思維果然比行動快了千萬倍，我邁出第一步的時候，腦子裡冒出了許巍的歌。這首歌給了我極大的鼓舞，我真覺得自己像風一樣自由。
萬事開頭難，這是一句至理名言。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難就難在第一步，只要邁出了第一步，後面的事情其實遠比你想象中要來得容易。
即使不穿李寧，你也可以讓改變發生。
我走過去站在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一刻，我自己都有點佩服自己了，覺得自己為無數屌絲勵了一志。
她醒過來，有些迷糊地看着我。
這時候又到了邁出另外一個第一步的時刻，我將開口和她說第一句話。我還是有些緊張，硬着頭皮說道：「你走光了。」
她愣了幾秒鐘，飛快夾緊雙腿。
又過了幾秒鐘，她大概緩過來了，表情比較尷尬，對我說了兩個字：「謝謝。」
她一開口就給了我意外驚喜，先說驚喜吧，其實她音色和萌萌加油差太遠了，倒是更像蒼老師的聲音，恰好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後者。至於意外，不怕老實告訴大家，在此之前我幻想過千百句她對我說的台詞，甚至做好了她大罵我流氓的心理準備，唯獨沒想到她居然跟我說謝謝。
這一刻，我的三觀受到了一定程度的衝擊。
原來看了一個女人裙底後，她還會對你說謝謝。
你看，這就是「然後」。
最起碼我下次跟朋友吹噓的時候，多了幾句談資。
到時候我朋友肯定會問我：要到她電話了沒？
如果得到肯定的答覆，那麼他又會問：上手了嗎？
這時候我大可以笑而不語，讓那幫小子使勁去猜。
我的思路到此為止，接下來的事情太違背常理。
她先是抬起頭看着我，接着竟然站起來看着我。
我早就領教過女人的反覆無常，眼下我不過是再一次又一次的深刻體會到了這樣的反覆無常。前一秒還低着頭羞怯萬分說謝謝的女人，下一秒站起來如狼似虎地瞪着你，總會讓人覺得缺少了那麼一點安全感。
她越看我越來勁，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黑桃九，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要不是情報可靠，我會以為我找錯人了。」
我沒有插話，因為我壓根兒就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坐吧，站着太礙眼了。」她率先坐下，我也鬼使神差地坐在她旁邊，她扭頭看着我，那尿性倒是像小夫妻交心似的，湊過來在我耳邊說道：「別在我面前秀演技了，你我都知根知底，就不用繞彎子了。說吧，這次來西藏，你找到那件東西了嗎？」
第003章
名片
在這個盛行神回復神轉折神結尾的年代，黑絲女人已經展現出了神轉折的潛質，一句話就差點閃斷了我被青春撞過的老腰。
我一直想寫點正常的東西表明我是個正常人，可是我遇到的人和事，往往都不太正常。
誰能告訴我，她到底想鬧哪樣？
很可惜沒人告訴我答案，我只能自己去摸索。
我不知道黑絲女人的身份來歷，也不知道她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我只知道，她認錯人了。
在她的注視下，我很好奇：「你什麼時候對我知根知底了？」
「牛爽，男，生於1982年，籍貫是……」黑絲女人好不迴避我詢問的目光，反而用更火熱的眼神看着我，嘴裡念出一段資料。
我吃了一驚，這妞真誠實，果然對我知根知底，連我畢業於哪所小學都知道。
「九爺，我剛才說的東西，有幾樣是真的？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你早就找人做好的檔案吧？」黑絲女人帶着一點看穿我底細的得意，與此同時，我能感覺到她對我充滿警惕，好像時時刻刻都在防備着我。
我再吃一驚，如果說她認錯人了，不可能連我的名字來歷都一清二楚。如果說她沒認錯人，那就更不科學了，我可以確定我不認識她。
這一刻我有點凌亂，想起了一個問題：剛才我覺得她很眼熟。
難不成我真的認識她，只是暫時想不起她是誰？
這種模稜兩可的滋味兒很不爽，讓我很不自信。
黑絲女人如數家珍：「你這份檔案挺有意思的，像你們黑桃組的一貫風格。記者，編輯，網絡寫手，銷售人員，情趣用品店店主，你真做這麼多兼職？在這份檔案里，你以前還做過皮條客，搞過傳銷，當過槍手，看過場子，端過盤子，還當過遊戲工作室的打錢團小弟？」
她的語氣像是疑問句，我卻不知如何作答，只覺得她對我知根知底的程度太令人髮指了。在此期間我有個疑問，於是問道：「黑桃組是什麼東西？」
她沒說話，死盯着我不轉眼。
這種眼神很奇怪，像在重新審視一件熟悉多年的東西。
五分鐘後，她問我：「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對嗎？」
我能感覺到她特別認真，於是我也特別認真：「不，該記得的我都記得。」
她問：「那你還記得公海上的事嗎？」
我懵了：「什麼公海？」
她說：「就是你們殺掉一百多名海盜和毒梟的那片公海。」
我徹底懵了：「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她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惋惜，語氣也帶着嘆息：「我明白了，再堅強的人遇到那種事也會瘋掉，你現在很正常，只有一種可能，你把自己催眠了。這四年來，你強行讓記憶斷檔，你不記得公海上的事，你也不記得自己的真正身份，你早忘了自己在國際傭兵界多麼富有傳奇色彩。呵呵，不愧是催眠大師九爺，自我催眠的本事都這麼高。」
自我催眠，我聽說過，沒見識過。
聽着她說話，我就像在聽一個與我無關的故事。關於催眠術這種東西，我唯一的了解來自美劇《超感神探》，裡面的男主角貌似挺擅長這種勾當。
「你現在記憶中的你自己，並不是真正的你自己。你這次來西藏並不是旅遊，是為了尋找你潛意識裡揮之不去的那件東西。」黑絲女人站了起來，遞給我一張名片，說道：「如果你願意恢復記憶的話，我可以幫你。九爺，考慮好了請聯繫我，我隨叫隨到。」
接過名片，我第一反應是遇到騙子了。
據說現在有些高智商的騙子專門負責洗腦，愣是把正常人忽悠成了神經病。
我瞄了一眼名片，上面寫着一串號碼，還有六個漢字：白日夢工作室。
我腦子裡頓時轟地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一如我之前覺得黑絲女人眼熟那樣，此刻我更覺得自己對這個白日夢工作室非常熟悉。但有個問題，我明明記得自己從來沒接觸過這個工作室，也不知道這個工作室是幹什麼的，甚至以前連聽都沒聽說過這個工作室。
這一刻，我的思維分割成了兩個片段。
在一個片段中，我是一個漸漸老去的大叔，當青春遠去韶華已逝，我也失去了奮鬥的動力，只能拼命緬懷那些青春飛揚的歲月。
在另一個片段，我站在船頭，望着一望無際的大海，我把頭頂的草帽取下來按在胸口，對着大海吆喝：葛母葛母多，海賊王，我當定了！
兩個片段各自占據了我思維的半壁江山，我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
「你現在記憶中的你自己，並不是真正的你自己。」
黑絲女人的話在我耳邊迴蕩，揮之不去。
我之所以看心理醫生，是因為我腦子裡常常冒出一些很誇張的畫面。這些畫面不應該出現在正常人身上，我卻老是感覺我以前經歷過這些場面。
我到底活在真實中，還是活在虛幻中？
現在的我，和黑絲女人所說的我，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
我感覺我像是武林外傳里被秀才忽悠瘸了的姬無病，有種自拍天靈蓋的衝動。
哐當哐當，就像砸在地上的玻璃那樣，兩個片段支離破碎。
我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該吃藥了。
不開玩笑，我真得吃藥了，幾個月前我被診斷出有輕微精神分裂，時不時出現幻聽幻覺。這樣的情況對我造成了極大的困擾，也對我的家庭造成了極大的困擾。就在剛才，我大概又出現了幻覺。
我從包里掏出礦泉水，吃完藥之後感覺好多了。
我想，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我根本就沒有遇到一個黑絲女人。
我寫東西的時候，經常入戲太深。
許多年前我寫一本修真小說，我老是感覺自己體內有個元嬰要蹦躂出來。後來我寫一本穿越小說，每天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自己有沒有順利抵達異界。再後來我寫一本網遊小說，我每次看到摩托車頭盔就感覺這玩意兒能夠連接遊戲和美女XXOO。
有段時間都市小說，腦海里總是冒出各種各樣的穿着各種各樣情趣睡衣的女人。但有個問題，我最近根本沒寫都市小說，一度有了封筆收山再也不碼字的打算。這就讓人很納悶兒了，那黑絲女人到底從哪冒出來的？
幾秒鐘之後，我不再為這個問題困惑。
我找到了一個小東西，那是一張黑底白字的名片。
上面寫着六個字：白日夢工作室。
第004章
鐵姐
「哥們兒，冷靜，必須冷靜……」
我嘴裡念念有詞，一次又一次的告誡自己。
現在我的情緒非常狂躁，通常我狂躁的時候會大喊大叫，再嚴重一點還會砸東西。
那張名片，是我狂躁的根本原因。
我再一次分不清虛幻和現實，大概是我的表情有些扭曲，路過的旅客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跑到了廁所里，坐在馬桶上進行了深刻反思。
「好吧，老子遇到了一個黑絲女人，那妞是個騙子，我不會上當的……」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自我催眠，當我這樣安慰自己的時候，心裡好受多了。
為了讓自己再好受一點，我準備回想一些有趣的事情，然後心情好一切都美好。
身在廁所，我首先想起的就是和廁所有關的故事。
有一晚我在KTV和一群男男女女的朋友唱歌，那晚我拉肚子，唱到一半去上廁所，剛走出房門，一個我很欣賞她身材的妹子追了出來。妹子喝得差不多了，死活要跟我單獨聊聊。但是你知道，一個拉肚子的男人，哪有心情跟妹子單獨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