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南明 - 第17章
一袖乾坤
只要做的工多,就有多的錢拿!
嘿,朝廷若早些這樣厚待他們,他們又怎會紛紛逃離龍江船廠!
至於袁泰,自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拂天子逆鱗。反正銀兩的問題有戶部的官員發愁,他只要遵旨領用就是。
看的出天子是個仁德之君,只是這仁德二字在亂世中或許會成為拖累啊。
……
魏國公府。
坐在梨花木南官帽椅上的保國公朱國弼憤恨的搖了搖頭道:「聞所未聞,聞所未聞啊。身為天子竟然明取豪奪。三十五萬兩白銀,那可是三十五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啊,我不甘心吶!」
一旁的隆平侯張拱日也抱怨道:「陛下這次吃相也太難看了,先是在大殿上殺雞儆猴,之後又命錦衣衛咄咄相逼,就是要我們大出血啊。」
一直不做聲的徐文爵冷冷道:「大出血總比掉腦袋好吧?我們如實上報家財,陛下便只抽了一半。你們看看臨淮侯李祖述和靈壁侯湯國祚,不過少報了幾萬兩,被錦衣衛核查了出來,此刻正在詔獄蹲着呢。」
「這,這,唉!」張拱日端起茶杯一股腦的灌了下去,眉宇間儘是頹色。
保國公朱國弼跺了跺腳,罵聲道:「真是窮瘋了啊,我倒要看看他把咱們都得罪了,靠誰來治國!」
「慎言啊。若是被錦衣衛聽到,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張拱日打了個哆嗦。
「呸,那幫鷹犬!」
朱國弼心有不甘的望向徐文爵道:「魏國公,你倒是想個辦法啊。皇帝這次可以拿走我們一半家財,下次就可以拿走全部。我們不能坐着等死啊!」
「他是君,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天子駕崩了。」
徐文爵勾起一抹冷笑:「天子若是駕崩了,我們再擁立個新的天子,非但不用提心弔膽反而可以極盡榮寵。」
嘶!
朱國弼直是倒抽了一口涼氣,張拱更是嚇得渾身發抖:「魏國公,你想做什麼?」
沒出息的東西!
徐文爵在心中對二人如是評價道。
「你們弄錯了,不是本國公要做什麼,是上天要怎麼安排。」
「可,可如今忻城伯趙之龍已經被投入詔獄,京營已經被皇帝控制,僅僅靠我們手中的幾百人怎麼可能翻轉乾坤?」
「誰說要靠軍隊了?」
徐文爵搓了搓手掌,慢條斯理地說道:「皇帝命工部修繕龍江寶船廠的事情你們都聽說了吧?」
「勞民傷財!」
朱國弼哼了一聲道:「這小皇帝不會是想學成祖搞什麼下西洋的把戲吧?」
「當然不是。」徐文爵長長吐出一口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皇帝是想興建自己的水師了。」
「水師……」張拱日眼前一亮道:「魏國公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在江上動手?」
徐文爵微微頷首,對張拱日的悟性還是滿意的。
「皇帝有心興建自己的水師,但這絕非一時能做到的。以皇帝對水師的痴迷,若是我們此時上奏請天子駕臨新江口檢閱,他是一定不會拒絕的。」
徐文爵口中的新江口便是大明的一個老牌水師基地。大明建國之初新江口額設兵船四百艘,後來削減為兩百。嘉靖年間為了防禦倭寇,又增添到了四百艘。
如今這支水師便掌握在徐文爵的手中。
不過因為江南承平已久,兵船早已替換成了更適合內河運輸的沙船,所謂水師其實更像是一隻漕運船隊。
當然,這隻漕運船隊名義上還是大明朝新江口水師,也依然每年從戶部支取十數萬兩白銀。
「妙計,妙計啊。江上風大浪急,小皇帝不慎落水,神不知鬼不覺!」
朱國弼也明白了過來,臉上滿是興奮。
「事關重大,僅僅皇帝落水並不穩妥……為保萬全御船必須得沉!」
徐文爵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緊緊攥住了拳頭。
嘶,好狠毒啊!
不過朱國弼細細一想徐文爵說的很有道理。別管是武宗還是熹宗,在落水後都被救起,雖然最後還是病死,但卻拖了不少時間。
對於他們來說既然決定弒君就絕不能出現任何差池。要知道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萬一被人看出端倪整個家族都要跟着他們陪葬。
而如果提前將御船的船底鑿穿,整艘船就會沉入江中。那時御船上包括皇帝在內的所有人都會葬身魚腹。
即便別的船上有人想跳進江中救起皇帝也不可能實現,因為大船沉沒後會帶起很大的漩渦,跳入水中施救的人也會被捲入吞沒。
不得不說這招雖然毒辣,但太穩妥了。
無毒不丈夫,他們連皇帝都敢殺,再多一船人陪葬又有何不可?
「魏國公好計謀!只是新君可有人選了?」
既然他們要冒着抄家滅族的風險弒君,自然要追求更大的利益。
擁立從龍之功,是必須牢牢攥在手中的。
「這個錢先生已經替我們想好了。潞王賢明,當為新君!」
徐文爵朗聲說道。
「哪個錢先生?」
「這應天府中,除了前禮部侍郎東林黨魁錢牧齋錢謙益外,還有誰當得起先生二字?」
徐文爵幽幽說道:「皇帝得罪的不光是勛臣,還有文人吶。以錢先生的資歷在新朝竟然連一官半職都撈不到,如今皇帝又要逼迫已經致仕的官員縉紳捐銀子……我看他比你我更恨這小皇帝。錢先生門生故吏滿天下,只要他登高一呼,我們再竭力擁戴,潞藩必能登上大寶!」
第三十章
馳援山東
崇禎十七年五月二十三日,秦拱明部明軍抵達山東德州。
濟王朱帥欽率盧世漼、趙繼鼎、李贊明、程先貞、謝陛、馬元騄等人及德州鄉紳出城迎接。
從四月二十七日起事到五月二十三,這一個月的時間內朱帥欽直是寢食難安。
一來他畢竟只是一個宗親遠支卻假稱濟王,犯了朝廷的忌諱。二來他手中並沒有可堪一用的大將和軍隊,偽順的官員雖然都被擒殺,齊魯大地的城頭都插上了皇明的龍旗,但要想守住這些城池也不容易。
據朱帥欽所知,李自成一路退回關中,只在山西留下一部分兵力駐防。偽順尚且自顧不暇,自然是沒有精力進軍山東的。
真正的威脅來自東虜。
如今神京在東虜的控制之中,整個畿輔也都歸順。河南的情況有些特殊,豫西尚在李自成的手中,其餘大部分府縣也都偏向于歸順東虜。
朱帥欽知道東虜志在定鼎中原,他們之所以現在沒有進軍山東並不是不想,而是要先穩固畿輔、河南的統治。等到他們騰出手來,一定會揮師山東的。
朱帥欽雖然努力號召鄉紳募兵,但他也知道沒有經過訓練的新兵和普通農夫沒有什麼區別。東虜只需要派出一支幾千人的偏師,就可以輕易的拿下整個山東。
故而他苦苦期盼王師的到來,十日前從南面傳來消息,說徐州總兵高傑、淮安總兵秦拱明部奉朝廷調令率所部明軍七萬人馳援山東。
直到此時,朱帥欽總算可以長出一口氣了。
七萬人馬雖然不多,但若集中駐防重要府縣也勉強可以應付了。
東虜本來就兵力不足,還要對付西邊的李自成,絕不可能派出大軍進犯山東,至少短期內不可能。這就給了朝廷練兵恢復生產的時間。
眼下時間才是最重要的啊!
卻說秦拱明騎着一匹純黑色的高頭大馬,在一眾親衛的簇擁下來到德州南門定邊門前。見朱帥欽等人站在城外迎接,秦拱明微微頷首道:「慶王殿下有心了。」
聞聽此言朱帥欽如遭雷擊一般,身子猛地一顫。
慶王?他沒有聽錯吧?
即便是當初起事,為了團結山東父老他打出的也是濟王的稱號啊。
見朱帥欽一臉茫然,秦拱明解釋道:「陛下已經降下聖旨,准許殿下繼承慶藩了。」
朱帥欽嘴唇翕張,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盈滿了他的眼眶。
皇恩浩蕩,皇恩浩蕩啊!
此時此刻任何言語都無法表達朱帥欽對聖天子的感激。
也不怪朱帥欽如此失態。
要知道他不過是個慶藩的奉國中尉,雖然出自慶藩,卻是旁支。若是太平年景,他是絕無可能繼承慶王之位的。
可崇禎末年中原板蕩,群寇四起。
無數藩王被流寇屠戮,慶藩也未能倖免。
慶藩的封地在寧夏。崇禎十六年,李自成攻占寧夏,末代慶王朱倬紘及主要王室成員被捕,次年皆被押往山西處死。
自此慶藩嫡系親王、郡王皆絕嗣,只有像朱帥欽這樣的遠支宗室僥倖活命。
而按照大明對於宗藩的管理來看,這種遠支宗室是不具備繼藩條件的。如果一切按照正常情況發展,慶藩會被就此除國。世上將再無慶王。
偏偏朱帥欽做了一件改變慶藩命運的事。
他率領山東鄉紳起事,光復齊魯大地。
這在朱慈烺看來是天大的功勞。為了表彰朱帥欽的英勇大義,朱慈烺特意下旨命朱帥欽繼承慶藩,改藩地為德州。
從血統親疏來看,朱帥欽是遠支,但也是名副其實的慶藩宗室,所以繼承王位不存在任何綱常倫理問題。至於以旁支遠支繼藩統是不是違背祖制,朝臣們也懶得管。
畢竟這說到底是朱家的家務事,只要陛下高興就好。
沒有人會傻到在這個無關痛癢的問題上與聖天子大吵一架,尤其是在朱慈烺以雷霆手腕整治朝綱之後。
朱慈烺下達聖旨後,特地派一名宦官隨軍傳旨,並囑咐他一定要跟在秦拱明的軍中抵達德州。
因為此次援赴山東的明軍分為兩個部分,在出發之前朱慈烺就已經做好了防區劃分。
秦拱明所部守德州,高傑所部守濟南、東昌、兗州。
這也是兩部兵力多寡所決定的。高傑部眾眾多,有五萬人且多是廝殺多年的老兵,即便分在三個府也尚且能夠支持。
秦拱明麾下只有兩萬人,且多是淮安的團練鄉兵,訓練時間不超過一年。這種情況下讓秦拱明再分兵是不現實的。集中兵力駐守德州一地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