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南明 - 第21章
一袖乾坤
「奴婢叩見皇爺,皇爺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傳宗跪俯在地行了大禮,朱慈烺便抬手喚道:「劉伴伴平身吧,你今日來覲見所謂何事?」
「皇爺,奴婢有密奏!」
說罷劉傳宗將一個黑色的木匣子高高舉過頭頂。
「呈上來。」
朱慈烺微微頷首,貼身內侍便走到劉傳宗身邊接過木匣子,又小心翼翼的走到朱慈烺面前。
朱慈烺親自啟開木匣子,從中取出一疊厚厚的文冊,從頭開始細細看來。
他花了整整半個時辰,才將這一疊文冊看完,面色早已變得冰冷無比。
「這幫狼心狗肺的東西!」
原來朱慈烺一直命錦衣衛和東廠的人盯着那些文官、勛臣,防止他們轉移財產。
畢竟狡兔三窟,朱慈烺不信他們會把所有財產存在南京的宅邸中。
不曾想東廠的番子們沒發現這些蛀蟲們轉移財產,卻發現賦閒在家的錢謙益突然前去魏國公府拜訪。
這立刻引起了劉傳宗的警惕,當即加派人手到魏國公府附近打探消息。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卻是嚇了劉傳宗一跳。
錢謙益離開後,包括保國公張國弼、隆平侯張拱日在內的一眾勛臣都來到魏國公府,與魏國公徐文爵密議。
雖然東廠的番子不能探查到他們具體商議的內容是什麼,但事出非常必有妖,這麼多勛臣突然聚集在一起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偏偏在這個時候,一名龍江船廠的工匠到應天府報案,稱他的族兄自打前幾日被魏國公府的人帶去新江口水師基地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這名船工憂心不已,遂報案請青天大老爺幫他討個公道。
應天府尹卻哪裡敢得罪魏國公,當即命人把這名船工打了四十大板,叉了出去。
這一切被一名路過應天府的東廠番子看在眼裡,並立即向東廠提督劉傳宗匯報。
憑藉敏銳的嗅覺,劉傳宗認定這兩件事有着某種聯繫,便叫那東廠番子把被打的半死的船工帶來質詢。
一番詢問後,劉傳宗得知,原來五日前魏國公府的管事去到龍江船廠,以新江口水師基地的幾艘沙船需要修補為由,從龍江船廠借調了幾名船工,其中就有這名報案鳴冤船工的族兄。
正常修補船隻一兩日足矣,可這些借調的船工一連五日都沒有返回。龍江船廠提舉司的官員不敢得罪魏國公,便把此事壓了下來。
可那族兄失蹤的船工心有不甘,遂前去應天府報案,這才有了之後的事情。
這其中疑點多多。
魏國公為何偏偏要從龍江船廠借調船工去新江口水師基地修繕沙船?難道偌大個水師基地中就沒有一個人會修繕船隻嗎?
即便新江口水師基地真的沒人會修繕,那借調船工修繕完了也該放人回去吧?哪有把人扣下的道理。
魏國公一定在有意掩蓋什麼!
劉傳宗徹底被勾起了興趣,他派出東廠內所有檔頭、番子去調查此事,終於從隆平侯張拱日身上查到了蛛絲馬跡。
原來隆平侯張拱日有一房寵愛的妾室,平日裡藏在烏衣巷的別院中。
這別院只有兩進,是張拱日金屋藏嬌的所在。院中除了幾個老媽子,三兩個丫鬟外再無旁人,比起戒備森嚴的侯爵府可太容易潛入了。
這日夜裡,張拱日像往常一樣來到別院與寵妾歡好,因為喝的酩酊大醉,床底上竟然把他們和魏國公的計劃都說給了寵妾聽。
這一切都被潛入隆平侯別院的東廠番子聽到耳中,並第一時間上報給了劉傳宗。
這幫文官勛臣竟然要弒君!
得知這個消息後劉傳宗亦是震驚不已,順着這條線索又搜集了不少證據,這才匆匆趕來宮中向天子奏稟。
直到他進宮前,東廠的番子也只是嚴密監視着涉事官員,並沒有實行抓捕。
在他看來,在皇帝陛下知曉此事並作出決斷前,一定不能打草驚蛇。
第三十六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朱慈烺面色陰沉不定,良久才長嘆一聲。
「大明養士三百年,竟然養出這麼一幫衣冠禽獸。看來朕還是太仁慈了。」
原本朱慈烺沒有打算對這些文官、勛貴斬盡殺絕,但現在看來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
若他再不清洗朝堂,這些大明朝的「股肱之臣」便要弒君了。
當然,他們會炮製出一場意外,就像正德、天啟帝落水那樣。
錢謙益!
朱慈烺在心中默念着這個名字,雙拳猛然攥緊。
一切因其而起,想不到這個東林黨魁別的本事沒有,論謀毒計來卻是無人能及。
至於那些勛貴,不過是被錢謙益等東林黨利用的棋子罷了,雖然可恨卻也可悲。
縱觀大明歷史,就是皇權與士大夫權力爭奪的歷史。
皇帝強勢時,如太祖、成祖,便可以乾綱獨斷,徹底壓制文官勢力。皇帝弱勢時,文官便可以把持朝政,皇帝淪為傀儡。
朱慈烺若想把權力牢牢的把控在手中,就必須對朝堂進行一輪清洗。即使這個過程血腥無比也在所不惜。
現如今,這些愚蠢的東林黨人便給了他這個機會。
這些滿口仁義道德,把自己標榜成聖人的東林黨們,竟然與勛貴勾結,謀求弒君,那麼朱慈烺便可以借着機會殺他個人頭滾滾。
你們東林黨不是嘴硬嗎?那就看看是你們的嘴硬還是朕的刀硬!
「擬旨!」
既已下定決心,朱慈烺便不再猶豫朗聲吩咐道:「命神策軍指揮使趙信領神策軍接管京營,任何人不准放出!」
雖然京營現在的戰鬥力很弱,但求穩起見朱慈烺還是要對其封鎖。
大明朝京營向來都是由勛貴輪流統領。崇禎末年便是忻城伯趙之龍統領南京京營,趙之龍下詔獄後是由魏國公徐文爵暫領。
朱慈烺既然已經決定對魏國公等人開刀,就要先穩住京營。好在神策軍如今就駐紮在京營中,近水樓台先得月,控制起京營來也容易。
至於新江口的所謂水師,朱慈烺倒不怎麼擔心。這所謂的水師竟然沒有一條戰船,四百艘全是漕運用的沙船。船上既無火炮又無火銃,對南京堅城毫無威脅。
深吸了一口氣,朱慈烺繼而說道:「劉傳宗,朕命你統領錦衣衛校尉、東廠番子,包圍所有涉案官員府邸,將其全部緝拿入詔獄!」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如今這些密謀弒君的勛貴、文官都在南京城中,只要命錦衣衛東廠將其緝拿下獄,便是有人想要藉機鬧事也找不到主心骨。
皇帝畢竟占有大義優勢,只要先發制人,這些逆臣絕掀不起什麼大浪來。
「奴婢遵旨!」
劉傳宗聞言大喜。
雖然他和趙信都是東宮時就跟在朱慈烺身邊的老人,但畢竟一個代表錦衣衛,一個代表東廠。
自打皇明建立以來,廠衛之間的爭鬥便沒有停歇過。
東廠強勢時,錦衣衛就淪為東廠的附庸。譬如九千歲魏忠賢提督東廠時,就連錦衣衛指揮使都是廠公養的狗。錦衣衛強勢時,東廠亦會暫避鋒芒,譬如陸柄任錦衣衛指揮使時,陳洪敢在陸指揮使面前說一個不字嗎?
若說劉傳宗沒有私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作為一名宦官,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權力完全來自於皇帝。
所以在皇帝允許的範圍內提升自己的實力,便是劉傳宗唯一能做的。
眼下天子招募建立神策軍,指揮使的位置讓趙信兼着。但這絕不符合君王制衡之道。
劉傳宗堅信用不了多久,趙信最終只能實掌神策軍、錦衣衛其中之一。
從天子剛剛下達的聖諭來看,分明是偏向於讓趙信執掌神策軍。那麼錦衣衛毫無疑問會由同是廠衛系統的東廠提督兼任。
這對於劉傳宗來說,絕對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而且這次東林黨與勛貴密謀弒君的事情不也是東廠發現的嗎,看來天子對錦衣衛和趙信已經隱隱有所不滿了啊。
劉傳宗堅信只要自己把這件差事辦好,以後就會成為天子鷹犬中的頭號人物。
「皇爺,這次下的是中旨?」
劉傳宗小心翼翼的問道。
朱慈烺冷笑一聲:「怎麼,不下中旨,難道還要經過內閣票擬、司禮監批紅嗎?」
劉傳宗聞言直是打了個哆嗦。
是啊,他怎麼問出這麼一個愚蠢的問題。
一般來說,天子要下聖旨,都要經過票擬、批紅的程序。一整套程序走下來,聖旨才具有效令。
但凡事總有例外。
如果天子不經過內閣直接降下聖旨,那麼就叫中旨。
中旨送達有關衙門後,有的官員會以「偽命亂旨」的理由拒絕接旨。
當然,這是文官的特權,武將是絕對不敢抗旨的。
試問你手中攥着兵權,還抗旨,是嫌活的太長嗎?
文官們就沒有這種擔憂。
相反,拒接中旨反而成為他們標榜自己忠正的一種方式。就和大明文官爭搶着被皇帝廷杖一樣,若是有誰拒接中旨,那一定會成為士林中的一股清流,進而留名青史。
不過,朱慈烺現在顯然不用擔心官員們拒接中旨。因為這道旨意他是直接下給東廠、錦衣衛、神策軍的,根本不需要經過中樞六部執行,也就不存在封駁拒接了。
既然你們不仁在先,就休要怪朕不義了。
這世道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想當官的人卻遍地都是。
殺了一批文官勛貴,大不了再啟用一批,這些新啟用的官員勢必對朱慈烺感恩戴德,他用起來反而更順手。
此前朱慈烺對這些文臣勛貴還存有一絲幻想,現在看來卻是到了不破不立的時候了。
遍觀南明史,大明曾經有無數次機會翻盤,最終都因為豬隊友窩裡鬥毀於一旦。
朱慈烺絕不允許同樣的事情在這個時空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