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南明 - 第27章
一袖乾坤
玄武營是步兵營,士兵們的訓練以陣列訓練為主。如今士兵們已經能夠根據旗語在短時間內做出多種陣型變換。
劉三水被分到了殺手隊,在本小隊中擔任長槍手。
從那刻起他練習的內容除了陣列變換就是刺殺。
不論是伍長還是隊長,都明確的表示他只需要練習「刺」這一個動作,至于格擋、挑這種動作完全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他們的解釋是鴛鴦陣可以根據需要在戰時進行多種變換,諸如大三才陣、小三才陣。不論是哪種陣型,士兵們都可以進行互補。
站在最前的是藤牌手,為全隊提供掩護。藤牌手後是狼筅手。所謂狼筅是一種保留枝椏的竹竿,枝椏上還會綁很多利刃。因為狼筅上有很多枝椏,可以有效遮擋敵軍的視線。其超長的長度也使得身後的長槍手的出擊不會受到影響。
狼筅手之後是長槍手,也是殺手隊小隊中最核心的力量。就像劉三水被告知的那樣,他要做的就是拼命的刺殺,完全不用擔心身後。因為在他們身後有钂鈀手掩護,保衛他們的周全。
本哨的宣傳兵也不厭其煩的向他們宣傳軍規:
臨陣詐稱疾病者斬;
臨陣拋棄軍器者斬;
臨陣退縮斬;
一人退卻則一人被斬,全隊退卻則隊長被斬,隊長殉職而全隊退卻則全隊被斬;
埋伏作戰,遇賊不起及起早者,隊長斬,各兵捆打。
不服上官,令不行,禁不止,殺平民冒功、姦淫婦女者斬。
在這樣嚴格的軍規制度下,一個小隊便是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士兵們相互照拂幫助,完全不用擔心被同伴出賣。因為他們的生死早已捆綁在了一起。
軍規如此嚴格,士兵們卻鮮少有人抱怨,畢竟這個時代的軍規大都如此。何況天子還廢除了絕大部分肉刑,如貫耳游營、割耳割鼻。如今神策軍中除了打軍棍和抽鞭子,再無其他肉刑。
僅僅憑藉這一點,士兵們便對天子感恩戴德了。
對着稻草人刺完了一百槍後劉三水把長槍放回兵架上,抹了一把汗沖本隊隊長王富貴抱怨道:「隊長,成天對着草人刺也太乏味了,再說打仗的時候敵軍士兵也不會站在那裡讓我刺啊。」
王富貴白了他一眼:「你懂個屁,真到了戰場上不是敵軍沖我們,就是我們沖敵軍。到時候兩軍對撞,必定白刃肉搏,還不是一刺一個準?」
劉三水撓了撓頭道;「那倒也是。不過我就真的不用練練別的?」
王富貴掄起一腳踢向劉三水的屁股,笑罵道:「你就只管刺你的,剩下的交給老何老吳他們。」
钂鈀手何二狗嘿嘿笑道:「隊長說的是。」
藤牌手吳大牛更是拍着胸脯道:「三水兄弟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絕不叫人傷到你分毫。」
眾人調笑之時,忽然聽到號角聲傳來,連忙在隊長王富貴的帶領下列隊朝點將台方向趕去。
等到四營將士列陣完畢,點將台上的神策軍指揮使趙信清了清嗓子道:「本帥召集你們來是有兩件要事宣布。第一件,從即日起,朝廷會在南京城中建忠烈祠,凡是為國捐軀的將士,你們的牌位都會供奉在忠烈祠中,受後人敬仰,你們的親眷也會收到五十兩撫恤銀!」
趙信說完刻意停頓片刻給士兵們消化的時間。
台下士兵們雖然驚詫不已卻並沒有人大聲喧譁。
這是因為神策軍軍規嚴禁士兵在軍官宣布重大事項時議論喧譁,違反者會被重則四十軍棍。
聖天子仁厚,聖天子仁厚啊!
劉三水眼眶一紅,淚水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他之所以選擇從軍當兵就是為了混口飽飯吃,別的事情從來沒想過。
自從成了神策軍的一員,他不但頓頓有肉吃還有軍餉拿。這讓劉三水有些恍惚,總以為自己在做夢。現在天子竟然還要在南都建忠烈祠,供奉為國捐軀將士的牌位,其家眷還能拿到五十兩銀子的撫恤……
這他娘的,誰要是再不奮勇殺敵報效天子,還是個人嗎?
與劉三水想法相同的不在少數。人心都是肉長的,誰對他們好,他們便念着誰的情。
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沒有讀過書,甚至不認識幾個字,但他們明白滴水之恩當湧泉報之的道理。
如今天子給予他們的恩典已經不是滴水了,是濤濤江水啊。
趙信見效果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嗓子繼續道:「第二件事也很重要。陛下欽定了神策軍的軍歌。從即日起,哨中宣傳兵會一句一句的教給你們。全軍所有人限期三日內學會。三日之後,每日跑操時、午飯前、晚飯前必須唱此歌!」
說罷,趙信沖身邊的一名宣傳兵點頭示意。
那名宣傳兵遂扯開嗓子高聲唱道: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與義兮,氣沖斗牛。
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
干犯軍法兮,身不自由。
號令明兮,賞罰信。
赴水火兮,敢遲留!
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
殺盡虜寇兮,覓個封侯。」
這軍歌本是戚家軍的軍歌,被朱慈烺稍加修改用作神策軍的軍歌。
軍歌的作用是激勵人心,鼓舞士氣。還必須通俗易懂,朗朗上口。
從這兩方面看,這首歌十分合適。
宣傳兵一連唱了三遍,不少士兵已經攥緊了拳頭,額上青筋暴起。
劉三水也在心中默念了起來。
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
殺盡虜寇兮,覓個封侯!
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
殺盡虜寇兮,覓個封侯……
第四十六章
一石二鳥
徐州,總兵府。
如今坐鎮總兵衙門的不是徐州總兵高傑,而是他的外甥李本深。
五月十三高傑奉旨率部馳援山東,帶走了麾下幾乎全部精銳,只留下了三千人駐守徐州。
如此大規模的人員調動使得徐州兵力空虛,李本深只得將僅有的三千名士兵集中在徐州州城內駐防。
最近接連傳出消息,駐守在鳳陽府的劉良佐部與劉澤清部屢起摩擦,甚至發生過小規模的火併。雖然戰火併沒有蔓延到徐州,可李本深還是憂心忡忡。
這兩個軍頭之所以起了摩擦,無非是因為錢糧二字。鳳陽雖是大府,卻供養不起兩隻軍隊。當兵吃糧天經地義,這些丘八吃不飽可是會鬧事的。
現在看這僅僅是二劉之間的問題,但萬一他們回過味來,打算吞掉徐州呢?即便他們不敢公然吞併徐州,也可以派兵來擄掠,甚至搶割秋小麥。若是麥子讓他們割了,徐州這留守的幾千兵吃什麼?
若是高傑在徐州李本深自然不會擔心,可現在高傑主力在山東戍守,若是二劉達成協議一致把刀口指向徐州,那可該如何是好?
李本深越想越擔心,可一時又想不出有什麼好的辦法。
便在他憂愁之時,有親兵進衙來報。
那親兵顯然極為慌張,跪倒在地後驚恐道:「將軍,蕭縣一代發現了大股土匪,且都是馬賊……」
李本深聞言直是驚得站了起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稟奏將軍,蕭縣一代發現大股馬賊,看人數有上千騎啊。」
李本深聞言腦子翁的一炸,險些就要跌倒。
上千馬匪?這怎麼可能!
且不說徐州沒有那麼多馬,便是有那麼多馬又怎麼可能都集中在一股土匪手中?
毫無疑問這股馬賊是人喬裝打扮的。至於誰有能力派出上千騎,不用想都知道必是二劉其中之一。
相較於劉良佐,李本深認為劉澤清的可能性更大。
畢竟劉良佐駐紮在壽州一代,而劉澤清駐紮在懷遠,距離徐州更近。
當然具體是誰李本深無法確定,除非抓上幾人嚴加審訊。
「賊你娘,欺負到老子頭上了。派人去蕭縣務必給老子抓幾個活口回來。」
李本深氣的跳腳罵娘,那親兵卻是為難道:「將軍,派多少人去?」
這一問卻是把李本深問的怔住了。
是啊,現在徐州兵力空虛,駐守州城還嫌不夠,哪裡還分得出兵力來呢。
若是派出十幾人,幾十人恐怕只能跟在這些「馬賊」身後吃灰。若是派出上千人,徐州就更空虛了。
「這他娘的,難道就眼睜睜看着這幫孫子搶掠?」
李本深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別提多難受了。
「咱老子就不信了,舅父知道了這件事能忍得了!叫杜先生來,咱老子要寫信!」
那親兵連忙閃身跑了出去。
片刻的工夫後,一個身着儒袍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入。
李本深連忙迎了上去。
「呀,杜先生,快坐快坐。咱老子都要氣炸了,快給出出主意!」
李本深口中的杜先生便是高傑的幕僚之一杜晦了。離開徐州時,高傑不放心把徐州交給李本深這個大老粗,便留下了杜晦輔佐。這樣李本深束手無策的時候多少也有一個可以問策的人。
這杜晦今年四十有一,雖然做的是高傑軍中幕僚,功名卻着實不怎麼拿的出手,只是一個秀才。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文人多傲氣。別說進士了,但凡有個舉人功名的,誰肯來軍頭營中做個區區幕僚?
不過這杜晦雖然功名不顯,能力卻是不錯,尤其擅長出一些奇謀之策,被高傑引為智囊。
李本深拉着杜晦坐下,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與他說了一遍,感慨道:「舅父這次真是常年打雁卻被雁啄了眼,這口氣老子咽不下啊。」
杜晦眯着一雙三角眼,緩緩捋着下頜短髯,良久才悠悠道:「將軍莫急,依某看這倒是件好事。」
「哦?此話怎講?」
李本深連忙催問道:「杜先生快快說與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