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南明 - 第7章

一袖乾坤

  高傑抓耳撓腮了一陣,一拍大腿道:「好,本將軍便赴他這個宴了!」

  ……

  「殿下,這望仙樓是淮安城中最大的酒樓,在此宴請高總兵算不得慢待了。」

  雖然十分不情願,但朱慈烺金口玉言,路振飛只能遵從。不然那就是違抗東宮令旨,這個罪名絕不是路振飛擔得起的。

  「皓月公,參加此次宴會的除了皓月公和孤沒有外人了吧?」

  朱慈烺換了一件湖藍色直裰,頭戴網巾,端是一副書生打扮。

  太子發問,路振飛畢恭畢敬的答道;「回殿下的話,沒有外人了。便是團練總兵秦拱明臣都沒有告知。」

  朱慈烺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見高傑這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他當然信的過秦拱明,可秦拱明這樣出身將門的可未必看得起高傑。

  萬一酒宴之上秦拱明冷嘲熱諷一番,惹惱了高傑卻是不美。

  作為上位者要考慮的絕不僅僅個別人的利益,而是國家。

  大明已經是千瘡百孔,朱慈烺要想中興,絕不能再允許窩裡鬥的事情發生。

  「報!總兵官高傑率親兵前來赴宴!」

  便在此時,路振飛的一個家丁疾奔至二樓,跪倒稟報。

  「殿下,您看?」

  路振飛朝朱慈烺投來了問詢的目光。

  「叫高總兵把親兵留在樓下,自己赴宴即可。」

  朱慈烺雖然不擔心高傑作亂,但小心一些總是沒錯的。

  那親兵領命前去,朱慈烺便閉上眼睛養神。

  過了片刻,他聽到一陣粗重的腳步聲。只有常年行軍打仗的人步子才會如此重。

  朱慈烺知道一定是高傑來了,便睜開了眼睛。

  「哈哈,路巡撫盛情設宴,高某卻之不恭啊。」

  高傑人未至聲先至,路振飛和朱慈烺齊齊把目光朝木梯口投去,但見一個身着藏青色綢袍的男子踱步而上。

  今日這望仙樓整個都被包了下來,故而此人不可能是別人,必是高傑無疑。

  朱慈烺細細打量着這個個人經歷頗為傳奇的人物,只見其生的寬額厚面,虎背熊腰,一身的腱子肉,眉宇間滿是英氣,光看面相確是虎將一枚。

第十一章

各取所需

  那高傑雖是武將,卻不是無知莽夫。

  他見路振飛上首坐着個錦袍少年,訝然問道:「路巡撫,這位是?」

  路振飛朝朱慈烺望去,見朱慈烺微微頷首,便清了清嗓子道:「這位便是東宮殿下。」

  高傑直是一愣。

  東宮?

  自己眼前這個俊秀少年就是太子?

  我勒個娘呀!

  高傑只覺得一陣眩暈,險些一頭栽下。

  他抿了抿嘴唇,直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孤素聞高將軍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不同凡響。」

  朱慈烺伸出右臂和聲道:「高將軍坐吧。」

  高傑只覺得喉嚨發乾,良久才啞聲道:「臣遵旨。」

  高傑此刻一頭霧水,屁股只將將沾在了椅子上,卻是不敢坐實了。

  「高總兵,殿下是從海路到的淮安府。」

  路振飛不疾不徐地說道:「京師被闖逆圍困,殿下來南邊監國,吾輩文武當誓死追隨殿下。」

  高傑連聲稱是。

  他現在大概明白了,原來東宮在李自成攻城之前逃了出來,然後走海路來到了淮安府。

  雖然此時是三月末,高傑卻覺得後背直冒虛汗。得知李自成揮師神京後,他急忙跑路,先是到了山東,之後又一路逃到南直隸。他本以為就此可以鬆一口氣了,誰知卻在淮安府遇到了東宮太子。這可真是要了他的親命了。

  太子是誰?那是當今天子的大兒子啊。

  天子在神京勢微時曾經下詔令各部兵馬入京勤王,高傑卻充耳不聞只管跑路。

  若是太子秋後算賬,追責起來,高傑絕對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他現在越發覺得這場宴席就是一個鴻門宴了。天殺的陳金星,竟然慫恿他來赴宴。這下好了,他連親兵都在樓下。萬一這東宮太子真的要發難,他是毫無抵擋之力的。

  高傑做賊心虛,自然覺得風聲鶴唳。他環顧四周,只覺得屏風之後都隱藏着甲士,怕是那太子一擲酒杯就會衝殺而出。

  他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沖朱慈烺拱手道:「殿下既為監國,臣自當為殿下效死命,殺賊殺虜,匡扶社稷。」

  他絕口不提神京被圍之事,就是怕牽連到自己。

  他也知道李自成攻破京師是遲早的事,那時天子必定不能苟活,這監國的太子就會理所當然的繼承帝位。

  此時表態多少還有些用處,高傑不求加官晉爵,只希望這個東宮殿下能夠看在自己效命追隨的份上不要再追究他跑路逃命的罪過。

  「好,好啊!高總兵有如此壯志,孤心甚慰。」

  朱慈烺拊掌笑道:「不知高總兵此來淮安帶了多少人馬?」

  高傑連忙回道:「稟殿下,共有步卒兩萬,騎兵五千。」

  朱慈烺哦了一聲,心中卻是驚訝不已。

  兩萬五千人馬,其中還有五千騎兵,這實力可不算一般了。

  這還是高傑剛剛逃到淮安擁有的人馬,歷史上他定策開鎮之後,在當地補充兵員,麾下兵馬更多。怪不得史可法想要北伐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是高傑,大概也是因為此人的實力在四鎮中最強吧。

  朱慈烺有些慶幸當時的決斷,他現在手中缺少的就是高傑這樣有作戰經驗的將領。

  他倒了一一杯酒,微微呷了一口,幽幽說道:「兩萬多人馬,糧草之事便是重中之重,孤已經命路巡撫按照客軍規制向高總兵輸送糧草,當能解燃眉之急。」

  高傑聞言朝朱慈烺投來感激的目光。

  路振飛無緣無故援助他糧草,他就覺得十分奇怪。不曾想這竟然出自東宮太子的意思。

  高傑一路逃來如過街老鼠一般,文官們連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這路振飛雖然與他說了一些客套話,但高傑知道,若非太子路振飛也不會對他如此客氣。

  「殿下!臣今後便是殿下的人了!」

  說罷高傑竟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沖朱慈烺叩首道。

  他雖是武將,卻甚是機敏。如今傻子都看得出天子沒有活路,那麼這東宮繼統就是遲早的事。這種時候大表忠心雖然算不得雪中送炭,卻比太子登基之後再投效好的多。

  那時候大局已定,太子已成天子,怎看的上他這區區幾萬人馬。何況錦上添花的分量也輕了許多啊。

  高傑長跪不起,朱慈烺卻沒有急着去扶他。

  上位者禮賢下士換取對方追隨,是有一個完整的套路的。其間分寸拿捏尤為重要,一個細節沒做到位效果都會大打折扣。

  朱慈烺當然不認為高傑會死心塌地的追隨他,此人既然當初會造反,就不會相信什麼受命於天的鬼話。

  朱慈烺與高傑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朱慈烺眼下需要的是一隻有足夠威懾力的軍隊,那兩萬團練兵自然不行,高傑的部眾是最好的選擇。

  高傑需要藉助朱慈烺覓得從龍之功,從而加官晉爵。

  他現在是總兵,加官是沒法加了,但進爵卻是可以的。

  至於對高傑的安排,朱慈烺早已想好。此時他會對高傑較為倚重,等到登基稱帝局勢穩固以後,他會慢慢把高傑部邊緣化,並拆分他的軍隊。

  屆時朱慈烺勢必已經有了自己的親軍,絕對實力上會高於高傑,諒高傑也不敢反對。

  當然,高傑本人朱慈烺還是會用的,只不過會淡化高傑的影響力,只給他保留一營的兵力。

  這也是大明制衡武將的套路,總兵只有作戰時擁有指揮權,平時總兵除了自己那營官兵,連副將、參將都指揮不動。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眼下還是得獲得高傑的效忠。

  高傑這句話看似平常,實則表達了一個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他是朱慈烺的私人了。

  朱慈烺現在畢竟不是皇帝,即便登基稱帝也會有心腹之說。

  看來這個高傑的野心很大,是想做未來聖天子的心腹啊。

  對此朱慈烺卻是並不排拒,就憑高傑敢於興兵北伐抗清,就不是個沒把的孬種。

  此人身上固然有暴虐、唯利是圖的缺陷,但也無是一無是處。

  有缺陷的人才更好駕馭,朱慈烺堅信自己可以駕馭好他。

  ……

第十二章

登基

  崇禎十七年四月初五,比原本歷史早了三日,淮安巡撫路振飛接到塘報,神京陷落。

  路振飛在和朱慈烺商議過後將這個消息公布給了當地官紳,並告知南京六部官員。

  原本路振飛想要封鎖消息,只叫家丁快馬至南京報與史可法,卻被朱慈烺拒絕了。

  神京既已淪陷,消息傳到南面是遲早的事。這種時候封鎖消息不但無甚用處,反而會令當地官紳懼怕,生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稍晚幾日,崇禎帝自縊煤山的消息傳來,永王、定王等皇族也被闖賊俘獲。所幸的是東宮太子殿下順利南渡,已經抵達淮安。

  這個消息也被重點散布,使得絕望中的南京六部官員看到了一絲希望。

  朱慈烺對於神京陷落、崇禎自縊的消息早有心理準備,路振飛等人卻是一時難以接受,若不是還要主持大局真怕是要垮掉。

  恰巧此時福王朱由崧、潞王朱常淓以及周王、恆王都逃難至淮安,暫居於淮安城中西湖咀。朱慈烺便把他們召集,商議赴南京即位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