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道長生 - 第4章
睡覺會變白
好的方法是用手搓,配製香料和搓制線香,這兩者便是制香最大的道行。
「呼……」
顧璵坐在燈下,深呼吸了一口氣,整個人愈顯沉靜。他扯了一小塊香團,放在木製的案板上,用一根手指豎着開始揉搓。
千萬不能橫着搓,豎着可以調整香條的走向和粗細。
他神情專注,全身心都在那根手指上,不是看,而是感受。感受着那一小塊香團慢慢伸展,變細,延長……就像用自己的意念控制一樣。
這種感覺很微妙,練過太極的都知道聽勁,搓香也類似,讓手指的皮膚去「聽」香團傳來的力道和反應。
有句話講:搓香便是調心。
總歸還是一個靜字。
時間一點點走過,夜色深沉,顧璵終於起身,吐出一口長氣。費了半天勁,一共搓成了十五支,長約十厘米,有牙籤粗細。
他把香條切整齊,放在平紙上,再蓋上幾張白紙,這樣陰乾的會快一些。
等到明日,香條徹底干透,再送到院裡的小窖藏放。大概要半個月的時間,各種香料的味道才會融合,煙火氣減小。
這才是第一批,要知道,他可是要做六十支的。
所以說,為什麼手工制香的人不多了,就是因為太耗精力,合不上。
……
當夜,顧璵一共做了三十支,睡得很晚。
不過次日一早,他還是準時起床,顧不得吃飯,收拾東西就推車出門。剛出去,這貨又顛顛的跑回屋,取了三顆驅蟲的香丸。
這種香丸對人無害,蛇蟲鼠蟻卻極其厭惡,幾乎見之立避。他每天進山,為隨身必備,至於原來的那個,好吧……已經送給倆妹子了。
「小璵,精神不太好啊?」
「嗯,昨天沒睡好。您吃了沒?」
「沒呢,到山上湊合一口。」
「喲,老王你今兒個賣紀念品了,肉串呢?」
「沒買着鴨肉,先歇幾天。」
亂七八糟的對話中,六七輛倒騎驢從各條胡同里鑽出來,又自然的排成一溜,向鳳凰山騎去。
他們都是小商販,職業特不固定。今天有賺錢的零活,那就不上山,明天沒活干,那就繼續挑擔子。賣的東西也雜,從造假的羊肉串到批發的紀念品,再到自家種的黃瓜、西紅柿等等,可謂應有盡有。
這號營生,基本被鳳凰集的人承包,甭說外地人,就是東城、南城、北城的人想上山,必遭致一眾圈踢,砸攤攆人。
顧璵默默的跟在後面,聽叔叔伯伯們各種吹逼,很快到了老鰥夫的院子,大家把倒騎驢放好,然後進山。
仍是排着隊,一個一個往上走,各有各的攤位,誰也不能爭搶。他還在最後,前面的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姓方,正是方晴的父親。
「小璵,我就一直愁那丫頭的成績,你說能不能考上一高啊?」
「晴晴那捲子我看過,說實話,一高比較難,二高希望還是挺大的。」
「唉,她有你半點本事就好了!你看你,當年那書念的,可是咱村第一個大學生。」
「叔,您也別急。離中考還一個月呢,完全可以突擊一把,再說考試都是看發揮的……」
一高就是第一高中,省重點學校,二高就差了一級。顧璵挑着擔子,一路都在安慰這個可憐的父親。
無論爺爺在世與否,方家對自己一直照顧有加,方晴也像自己的小妹妹。不過她對學習真的沒興趣,即便是二高中,概率也是一半一半。
倆人說說聊聊,半天才走到山腰,前面的人已經看不見了。
「吱吱!」
「咕咕!」
正走着,不知何處傳來了一陣叫聲,很是急躁慌張。倆人停下步子,左右看了看,方叔往旁邊一指:「那邊!」
顧璵瞧去,卻是右側的密林里,一隻灰毛大松鼠被雜草絆住了腳,而不遠處,還有一條青蛇在緩緩遊動。
第五章
搞事情
「吱吱!」
那青蛇越來越近,松鼠的腳被纏得很死,徒勞的奮力掙扎,叫聲已然尖銳。
「叔,你等我會兒。」
方叔看着沒興趣,揮揮手就想走,顧璵卻不忍心,放下挑子就拐進樹林。他踩着茂密的雜草,發出沙沙的腳步聲,兩隻動物都有察覺,齊齊往這邊瞧。
「咕咕!」
松鼠掙扎的愈發拼命,青蛇卻吐了吐信子,似有煩躁之意,因為它聞到了一股很熟悉又很討厭的味道。
顧璵沒有多想,仗着身揣香丸,一步步朝那邊走去。但到了近前,他不禁詫異,那蛇只是躁動不安,竟沒像以往那樣轉身離開。
咦?這不科學啊!
難道香丸失效了?不應該啊,我最近才配的。
正當他奇怪的時候,青蛇又噝噝的吐着舌頭,竟不管眼前這個人類,繼續游向獵物。好像在它的認知里,那松鼠身上帶着某種致命的吸引力。
「好傢夥!」
顧璵見狀,立馬撿起一根較長的樹枝,決定正面肛。那蛇似感到危險,猛地挺起頭,黑色的豎瞳陡然收縮,帶着冷血動物特有的陰冷兇殘。
他也不含糊,小時候沒少上山打蛇,當即攥緊樹枝,死盯着對方的七寸。而就在此時,忽聽「砰」的一聲,一塊石頭從背後飛了過來,擦着青蛇的軀幹砸落。
「喔喔!」
只見方叔還拎着塊碎石,嘴裡亂吼着,快速從後面趕來。甭看動作滑稽,氣勢倒很威猛,青蛇見了便是一頓,似在估量雙方的戰鬥力和損失比率。
最終,它眼皮一耷,還是不甘願的抹身逃走。
「噝!」
不知為何,顧璵的脊梁骨忽冒出一股涼氣,那青蛇臨走前的一瞥,分明帶着一種赤裸裸的仇視。
這是要成精啊!
他晃了晃腦袋,按住心神上前,將松鼠的腳解開。所幸沒受傷,就是有些僵硬,小東西溜達了幾步,又是活蹦亂跳的一隻好鼠。
「行了,沒事了,滾回去啃花生吧!」
他起身,開玩笑似的擺手再見,誰知那松鼠將小爪子合攏,竟也拜了一拜。
「……」
顧璵呆住,碰到一隻,還能說是偶然,同時碰到兩隻,就特麼很詭異了!他恍惚片刻,再一抬眼,那小東西早跑得沒影了。
「小璵,別愣着了,快走吧!」
那邊,方叔扯着嗓子招呼,他醒了醒神,應道:「來了來了!」
「你小的時候蛇才多,後來都打幹淨了。我也好久沒見着了,怎麼突然又冒出一條?」
「山這麼大,指不定就藏起來了,不過那蛇倒挺漂亮的,連點雜色都沒有。」
倆人邊走邊奇怪的談論此事,他們已經耽誤了不少功夫,中途沒再停歇,挑着擔子一口氣到了山上。
……
「三個茶葉蛋,兩瓶水。」
「好嘞!」
「玉米多少錢?」
「三塊錢一個,五塊錢倆。」
「哦,那來兩個吧。」
「哎,老闆,你能幫我們拍張照麼?」
「沒問題,在哪兒拍?」
顧璵拿着相機,對着在護欄邊摟摟抱抱的情侶咔嚓咔嚓,並在心裡拗出一隻單身狗的冷漠臉,笑道:「好了。」
「謝謝老闆!」
「不客氣。」
午後,老牛背下的休息區。這會正是遊人最多的時候,從早上開始爬山,按平均腳程算,剛好在這個時間抵達。
鳳凰山最大的休息區在半山,遊客多,商販也集中。顧璵是後入行的,搶不到位置,只好往上竄了幾截。
算是有利有弊,此處雖然偏僻,卻是高處唯一的休整點,屬於獨門生意。
天氣轉暖的好處特明顯,今天的遊客比昨天還多。不到兩點鐘,顧璵備的料已經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隻破了皮的雞蛋和一棒較小的玉米。
連續三撥遊客過後,鬧哄哄的場面總算清靜。他照舊拿起笤帚,歸攏散落的垃圾,然後撿起幾個空瓶子。
倒不是素質高,只是見不得這山髒亂,矯情點的說法叫,潔癖。
聽着就特滑稽,一個土豪一個白領一個老師一個大學生有潔癖,這都很正常。但一個在山上擺小攤的有潔癖,拜託,你們連像素都不一樣好伐?
「咣啷!」
顧璵把空瓶扔進一個編織袋裡,那裡已經裝了不少,也能換上幾塊錢。他拎過馬扎坐下,邊玩手機邊等客人。
許是高峰已過,旅遊團再也沒見,只有三三兩兩的閒散遊人。他乾脆懶得賣了,撿起那棒玉米,開始吃自己的午飯。
「唉,人生一路一起走,誰抽SSR誰是狗!」
移動爸爸的信號不錯,他鼓搗了一會遊戲,滿臉苦逼的退出來,顯然,又肝到了蛋疼。
「吱吱!」
「嗯?」
「吱吱!」
他剛把玉米棒塞進垃圾袋,就聽到某個耳熟的叫聲,扭頭一瞧,竟是早上的那隻大松鼠蹲在後面。
用蹲字來形容,好像很奇怪,但它確實如此。
後腿彎曲着地,上身挺立,腦袋一晃一晃的特像一隻大尾巴狼。最神奇的是,它的前爪還抱着一枚深紅色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