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摸摸頭 - 第26章
大冰
廈門公司因為木頭在日本的原因,進行了全方位業務拓展,涉及服裝、海鮮、冷凍產品及陶瓷等出口貿易,木頭也完成了帶領日本團隊為中國企業服務的轉換。這時候,她在東京已經成為一名嶄露頭角的新銳設計師,有高薪水、有專車,甚至有了為自己定製服裝的專屬日本師傅。
一直到2007年,木頭才返回中國。
從2000年到2007年,毛毛的生活始終波濤洶湧。
他在夜場當主持人,最初每場600塊錢。
每場演出過程中,需要主持人自費買一些暖場的小獎品,可到了第二場的時候,毛毛身上的錢就不夠了,於是向走穴的公司預支了300塊。
一個叫郭總的人隨手給了毛毛300塊。
演出結束結賬時,不知情的財務錯給了他1800元的紅包,不僅沒扣除借款,還多算了。毛毛來到辦公室準備還錢,卻碰到身着白色中式服裝的郭總正疾言厲色地罵員工。
毛毛插話:郭總,您好!我的報酬算錯了……
郭總不等他說完就開始斥責,罵毛毛這種新人就會藉機漲價。
毛毛表明來意後,一身白色的郭總甚是尷尬,他向身邊的人訓話,指着毛毛說:讓他接着再演兩場!
夜場嘉賓不好當,走穴的演員除了頂級的人物外,一般不會多過三場,而毛毛卻因為300塊錢的誠實演了五場,幾乎是罕見的好運了。故鄉樅陽沒給他這樣的好運,馬鞍山沒給過他這樣的好運,在人生地不熟的廈門,居然行運了。毛毛半夜來到廈大白城的海邊,站在那塊與台灣隔海相望的礁石上,大喊:廈門,我一定要留下來!
海邊沒有回聲,他自己震痛了自己的耳膜。
來到廈門後,毛毛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娛樂夜場。
禮炮轟鳴中,台上數百位美女在花海里身着華服來回走秀,台下是黑壓壓的一片跟着音樂攢動的人頭,與點點跳動的杯影。
他的主持如魚得水,雖然口音重,但在此地被解讀為別有風味。
他那時瘦,酷似陳小春,這副形象倒也頗受歡迎。
但鶴立是非場,難免招人嫉。一次,毛毛在舞台上還沒說完話,調音師就把音樂給掐了,兩個人三言兩語的爭論演變為針尖對麥芒。
廈門當時相對有點兒規模的夜總會都擁有屬於自己的舞美、調音等配套人員,相當於編制內人士,而毛毛等流動性較大的工作人員屬於外聘,二者起了衝突,走人的自然是毛毛。
他在合租的房子裡悶了幾個星期,幾乎快揭不開鍋的時候,才被引薦到了一家新酒吧。
廈門果真是個福地,新酒吧的老闆心血來潮親自面試的他,給出的待遇是每個月7000塊!
7000塊!想都不敢想的數字。
老闆說:小伙子,你眼裡有股子勁頭,你會成為個好主持人的。
當天晚上,毛毛再次跳上當初那塊礁石,對着遼闊的海面吶喊:廈門,我要努力成為一個優秀的主持人。那家酒吧叫老樹林,據說在當年的廈門蠻有名的,毛毛後來是那裡的金牌主持。
毛毛第三次來到海邊是在2004年,還是那塊礁石,還是那種音量,他這次喊的是:我要當一名優秀的舞台總監。然後,他成為「埃及豔后」酒吧的舞台總監。此時,他已然躋身高薪一族的階層,不再為房租和衣食發愁,甚至還培養了幾個愛好,比如旅行。
2005年,他喊的是:我要當經理。
然後他跳槽成為廈門本地一家娛樂集團里最年輕的項目總經理,跟着他跳槽的有幾百人。他有了自己的車,除了自助背包旅行,亦可以自駕旅行。
毛毛幾乎每年都會去廈大白城喊上一喊,一直喊到2007年。
2007年也是木頭從東京回到廈門的時候。
完了,結束了,木頭和毛毛的故事,我就知道這麼多。
木頭為什麼放棄東京的一切回來?毛毛為什麼放棄了娛樂產業,接二連三地干起了其他行當?毛毛和木頭到底是怎麼相識,怎樣相戀的?他們倆是如何把生活和生計平衡得水乳交融的?
以上問題,我一概不知。
我猜不出他們的故事,也不想瞎編。依據以上這些零星的片段,我實在無法在腦海中把這一男一女的人生無縫捆綁到一起。
他們到底是怎麼走到一起的?他們到底是靠什麼一起走下去的?
一定有一個神奇的契機。
一定有。
(七)
馬鞍山的午夜,街邊的大排檔,我和毛毛喝酒,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一箱酒沒了,又一箱酒沒了。
我說:毛毛,你賣什麼關子啊?你要是懶得講、不方便講,你和我說一聲就好,我他媽不問了還不行嗎?!
毛毛嗤笑,他指着我,對木頭說:你看你看,沒結過婚的就是沉不住氣……
我要掀桌子,他勁兒大,把桌子摁得死死的,他說你別鬧,我說我說。
毛毛說:2007那年,我和木頭是怎麼認識的,發生過什麼驚天動地的故事……我還不能告訴你,因為時候未到,現在就說……太早。
他說:我快進到2009年說起……
我說:為什麼?
他瞪着眼說:因為2009年更有意義!
毛毛捏着木頭的手,對我說:2009年……五年了吧……五年前的一天,我陪她逛街,我鞋帶鬆了,她發現了,自自然然地蹲下來幫我系上……我嚇了一跳,扭頭看看四周,此時此刻這個世界沒有人在關注我們,我們不過是兩個最普通的男人和女人……
我對自己說:就是她了,娶她娶她!
木頭哎喲一聲輕喊,她嘟着嘴說:毛毛你捏痛我了。
毛毛不撒手,他已經喝得有點兒多,他眉開眼笑地指着木頭對我說:我老婆!我的!
我說:你的你的,沒人和你搶。
他眼睛立馬瞪起來了,大着舌頭,左右睃着眼睛喊:誰敢搶我砸死誰!
我說:砸砸砸砸砸……
毛毛搖晃着腦袋問我:你說……人生是場旅行吧?
我說:是是是,你說是就是。
他問:那旅行的意義是什麼?是遇見、發現,還是經歷?
我說: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傻笑着,噘着嘴去親了木頭一口。
親完後他又傻笑了一會兒,然後一腦袋栽在桌子上,睡過去了。
木頭憐惜地胡嚕着毛毛的腦袋,一下一下地,蠻溫柔,像在撫慰一個孩子。一個叫木頭,一個叫馬尾。
一個叫木頭,一個叫馬尾……
等等。
我到底不知道你們2007年相識時,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椰子姑娘漂流記
她和他懂得彼此等待、彼此栽種、彼此付出,她和他愛的都不僅僅是自己。
他們用普通的方式守護了一場普通的愛情,守來守去,守成了一段小小的傳奇。
……
或許當你翻開這本書,讀到這篇文字的時候,西太平洋溫潤的風正吹過如雪的沙灘、彩色的珊瑚礁,吹過死火山上的菖蒲,吹過這本《乖,摸摸頭》的扉頁……吹在椰子姑娘的面紗上。
白色婚紗裙角飛揚。
她或許正微笑着回答:Yes,
I
do!
是啊,你我都是普通人,知事、定性、追夢、歷劫、遇人、擇城、靜心、認命……
嗖嗖嗖,一輩子普普通通地過去。
普通人就沒機會成為傳奇嗎?
你想不想用普通人的方式活成一個傳奇?
不是所有的絕世武功都必須照搬武林秘籍,真實的故事自有萬鈞之力。
我講一個普通又真實的故事送給你。
祝你有緣有分有朝一日獲得屬於你自己的傳奇。
(一)
我在江湖遊歷多年,女性朋友一籮筐,箇中不乏奇葩,其中有個奇葩「三劍客」:可笑妹妹、月月老妞、椰子姑娘。
月月是北京妞,17歲開始獨自旅行,兩年內走完了大半個中國。從1999年起,她浪跡歐美大陸,十幾年來獨自旅居過二十多個國家、一百多座城市,然後回到北京,開了一家小小的服裝店,簞食瓢飲在市井小巷。
從北回歸線到南回歸線,她的故事散落在大半個地球上,若有人愛讀小故事,月月的經歷是可以寫一套系列叢書的,她若開筆,可以秒殺一貨架的旅行文學。但她不肯寫,別人羨慕不已的經年旅行,於她而言貌似是再自然不過的日常生活。她不會刻意去渲染標榜什麼,已然進入一種「無心常入俗,悟道不留痕」的境界中了。
我曾在拙作《他們最幸福》中記述過月月老妞的故事,我浪費了她的兩個第一次:她第一次給男人下跪,以及她人生中第一次穿婚紗……因為我而穿婚紗。這兩個第一次都發生在同一個小時裡。
我們認識的第一個小時……
很多人愛那個故事,尤其愛月月的人生態度:欲揚先抑的成長。
具體故事不多講了,月月後來因為一杯熱氣騰騰的白開水嫁給了一個熱氣騰騰的理工男,婚禮時我擔任的司儀。
我的微博里有婚禮的視頻,自己翻去吧。
可笑妹妹是個暖寶寶。
她在嘉興煙雨樓畔長大,原汁、原味、原廠出品的江南女子,軟軟糯糯,和五芳齋的粽子有一拼。
沒人比她的脾氣更好,沒人比她人緣更好,沒人比她更知書達理。
她長得和蔣雯麗簡直一模一樣。
我25歲那年,在成都寬巷子的龍堂青旅門前初見她,驚為天人。
那時,她每年有一半的時間在各地背包旅行,另外一半的時間在杭州開馬場,騎馬,養馬,自己馴馬,再烈的馬到了她手裡都乖得跟騾子似的。
我去內蒙古時被馬踢過,蛋蛋差點兒碎在錫林郭勒草原上,故而對她肅然起敬,不敢動半分歪腦筋。
日子久了,兩人性情相投,扎紮實實做了十年老友。
我一直覺得她蠻神秘,像古龍筆下的女子。
可笑後來混過滇西北,從此,每年有一半的時間在各地背包旅行,另外一半的時間用來開客棧。
她客棧的名字叫「子非魚」,每個房間一種不同的香氛。我愛桂花,她常年把桂花味的房間留給我住,桂花味道的床單鋪得平平整整,桂花味兒的枕巾上印滿小魚兒,床頭擺上一隻櫻木花道的玩具公仔,也是桂花味道的。
她知道我喜歡櫻木花道,專門淘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