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天改明 - 第15章

叫天

  咱袁大督師依仗的是什麼,堅城,嗯,這個有了,可還要利炮啊,這個怎麼能沒有!

  怎麼辦,建虜不知道啥時候就來了。現在造炮是笑話,從後方運,時間怕是也來不及了,而且後方給不給還是一回事。

  思來想去終於給他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來人,把全城的木匠和油漆匠給本督師找來。」

  建虜到底去哪裡了麼?

  遵化巡撫衙門,已成為大金大汗皇太極駐地,衙門後堂,四角都有暖爐烘着,房子裡感覺不到窗外那凜冽的北風,暖烘烘的,也沒必要穿着厚厚的衣服,讓人感到輕鬆舒適。

  可此時的皇太極心裡卻並不高興,離軍事會議結束已經兩天了,遵化城的人員物資都已經開始押解回瀋陽了,可攻打三屯營的阿敏所部卻還沒有趕回來,按道理該回來了啊,但沒有任何消息,就算沒有打下來,或者遇到強援,也該派人回來報信。

  范文程的表現讓皇太極刮目相看,所以這些天還一直帶在身邊,此時看出皇太極心裡的擔憂,於是,上前一拜道:「主子,要不讓奴才過去瞧瞧?」

  看看恭謙的范文程,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算了,其他貝勒不待見你們漢人。朕還是派其他人過去看看。」

  范文程的臉一紅,不像是羞愧,反而像是受到了侮辱,回皇太極道:「主子,奴才是漢人的骨,大金的肉。」

  「哦,哈哈,是朕不是,朕忘了,這次你的功勞很大,回去後,朕給你抬旗,進朕的鑲黃旗。」

  范文程一聽大喜,趕緊跪下叩謝:「主子對奴才恩寵備至,恩同再造,此生定不負主子。」在原來的位面上,皇太極突然暴斃,范文程也沒表示,多爾袞向皇太極之子奪權,范文程也沒表示,就這麼個人。

  又隔了一天,三屯營有消息傳回來了,說是三屯營在攻城當天就打下來了,劫掠了兩日後才發現城門都堵死了,進去的人都出不來,大伙兒都忙着放縱了。又費了半天才打通城門。現在正押送人員物資過來,估計一天後到達遵化。

  皇太極很無語,搶的真是忘我啊,精神可嘉。

  十一月初七,三屯營的大部隊終於到了遵化城外,密密麻麻的俘虜,百姓,連綿不絕的物資車隊,讓遵化這邊的建虜高興異常,這比之前在關外折騰強多了,大汗還真是英明啊!很多建虜心裡都這麼想。

  當晚,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和三貝勒莽古爾泰秘密碰頭,千里繞道攻擊明國大勝,讓皇太極的威望前所未有的提高,特別在女真年輕一代裡面,很多人都慶幸有一個英明的大汗。這種情況讓三個還覬覦大汗位置的人感到空前的壓力,迫使他們幾個放棄彼此之間的競爭,聯合起來。

  三人碰頭,先集體攻擊了皇太極一頓,特別是代善和莽古爾泰,剛被坑了一把的,更是攻擊的厲害。

  明軍的戰鬥力,三個貝勒都看到了,比遼東那群東江乞丐的戰鬥力都不如。

  接下來是攻明國京師了,要這一路上再取得大的勝利,怕以後再也不能跟皇太極平起平坐了。所以,一定要拖拖皇太極的後腿才行。

  前面大概一百里的地方是明軍另外一個重鎮,薊州。不過,看遵化的情形,估計薊州的防禦也堪憂啊,三個大金貝勒開始替明國的君臣操心防禦了。

  這一百里的距離,大軍急行的話一日夜就能到。為了讓明軍有時間做準備,搞好防禦,三個貝勒決定拖行程,慢慢走,一天的路當兩天走。白天能走就絕不走夜路。

  最好是大軍跑到薊州城下的時候,發現明軍已經雲集薊州了,打不下來的,還是轉頭回家吧,這樣,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三個貝勒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就回去準備各施陰招,拖皇太極後腿去。

  初八,槍劫隊伍終於出發了。

  以蒙古各部為開路先鋒,阿敏所部為大軍前鋒,皇太極與莽古爾泰,代善所部為中軍,其他諸部為後軍,浩浩蕩蕩的往薊州而去。

  在離遵化大約大半日路程,離官道比較遠的地方,有一個大的村子,之前聽聞北方有戰事,膽小的就往薊州方向跑了,有點家事的不是想跑就能跑的,而且覺得遵化乃是巡撫大人所在之地,應該沒什麼事情,這麼多年沒有戰事,對此也都馬虎大意。

  遵化在一日夜之間攻陷,建虜又是圍城之戰,逃出來的人極小,都直接跑去薊州了,那還想着拐到村子裡去報信。

  跑在槍劫隊伍最前面的是蒙古的一個小部落,先前吃肉的時候,連湯都沒喝到,所以這次自動請纓跑在隊伍前面。

  大概走了一天了,下午的北風呼呼的刮着,更顯得冷,蒙古韃子也不捏着戰馬的韁繩,雙手縮在袖子裡面,身上的袍子是用羊皮簡陋的縫在一起,耷拉着頭避着風走着。

  忽然,有個韃子叫了起來,眾人抬頭一看,是道路右邊不遠處有個幾百戶的村子,翠煙裊裊,看樣子正在生火做晚飯。

  眾韃子互相看看,然後歡呼了起來,也感覺不到寒冷了,伸出手,操縱着韁繩,呼啦呼啦的吼着,開始向村子衝過去,只留下一個韃子去跟後面的大部隊回報。

  沒有戰爭敏感度的留守村民,這下就遭殃了,這些蒙古韃子不搶人,只搶財物的,所以是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

  有兩個蒙古韃子比較聰明,到村口後,不隨着大部隊一起進去,人多搶不到多少東西,繞到了村子後面,挑了一個看着像大戶人家的房子沖了進去。

  村子裡,根本就沒有什麼武裝家丁,兩個韃子凶神惡煞的持刀殺進去,一般人那是對手,而且也沒有人敢反抗,都是到處躲避的。被這兩個韃子好一頓殺,老人小孩都不放過。

  殺完了一家子之後,開始槍劫財物,打了一個大大的包後,發現還有好多新衣服。其中一個靈機一動,就往身上穿,可怎麼都穿不進,廢話,你裹了一身的羊皮子,然後再穿中原人家量體裁衣出來的衣服,能穿的進去麼。

  穿了多件衣服都穿不進去,就開始脫衣服了。

  另外一個見了,問道:「你脫自己的衣服幹嘛,這些衣服不保暖,你換上去,不怕被凍到?」

  「笨,這些衣服穿裡面,外面再穿回羊皮子,不就保暖了!」

  一聽也是,這個也開始脫衣服了。

  都搞完了,這兩個韃子互相看了看,哈哈大笑起來,穿的花花綠綠的外面,裹着灰色的羊皮子,相當的有笑點。

  兩個韃子再互相看了看對方的戰利品,其中一個有點奇怪,問道:「你怎麼拿那麼多女人的衣裳?」

  「回去給家裡的女人孩子穿。」

  「呵呵,看不出你挺憐惜嫂子的麼!」

  要是他家裡的女人孩子知道帶給她們的衣物是殺了別人家的女人孩子後搶來的衣裳,不知道是不是穿的舒服。反正文明人應該是不敢穿的吧。

  後面的韃子來的晚了,就開始剝地上被殺村民的衣裳,順帶着搶鍋碗瓢盆,就差拆房梁了。

  再後面來的,就開始翻死人頭髮,看看是否有漏的銀髮簪銀髮針之類的。

  一個幾百戶村子的存在,擁着幾千韃子,而且還在越聚越多,人就是這樣,看到哪裡熱鬧就往那裡擁。後來的羨慕先來的。先到的給後到的炫耀搶到的東西。

  緊隨其後的阿敏了解到這個情況後,把蒙古韃子都趕出了村子,然後自己開始在村子裡紮營。然後報說天要黑了路不好走,咱先吃飯了。

  而且也不知道為什麼,走在中間的莽古爾泰所部和代善所部的車輛老是脫個輪子翻個車子之類的,經常把一條官道堵個嚴嚴實實,就是後世塞車塞慣的人也沒見過能堵這麼嚴實的。

  皇太極雖是大汗,但按照努爾哈赤留下的規矩,他們是平起平坐的,凡事要一起商量,現在沒有威脅的情況下,天色也差不多了,前面的不走宿營了,身邊的翻車子,一起鬧騰,還真不大好用軍法一起處置他們。他也看穿了這幾位大哥打什麼心思,大家就走着瞧好了。

  第二天,有了第一天做榜樣,走前面的就只顧搶東西了,一搶就是半天。中間的,該塞車還是塞車,可能塞外的車子到了關內水土不服吧。反正,一天走不了多遠,就過去了。

  再慢,路總是要走完的,走路上,一邊在想,明軍應該還沒有聚集到薊州的吧;另外一邊也在想:明軍應該要聚集到薊州了吧。

  如果建虜以最快的速度攻擊薊州的話,能趕在勤王大軍聚集前攻下薊州,最糟的是勤王大軍剛到薊州的時候,如果建虜到薊州的話,難度就大了。現在被諸貝勒一拖再拖,結果反而也拖散了聚集在薊州的明軍軍隊。看來是天意啊!

第26章

再坑

  崇禎二年十一月十二日快近午時時分,陽光在猛烈的北風之下,顯得弱而無力,讓人感覺不到多少暖和。

  在離薊州四十里左右的馬伸橋地界,一處土坡下,十幾個關寧軍的夜不收躲在這裡避風。

  夜不收的待遇,按明功賞條例,如果偵查情況屬實,夜不收可以按照戰陣斬首一級的功次,賞銀三十兩,不幸陣亡、被擄者,也給賞撫恤金三十兩,但之前在遼東作戰之時,夜不收戰死,家人往往只得到一、二兩銀子的撫恤而已。

  這次建虜主力動向成為關鍵,又遲遲沒有消息,袁崇煥下了狠心,把整箱的銀子倒在夜不收營地,言明只要探到建虜主力動向,按條例封賞,絕不拖欠剋扣。

  雖然建虜探馬的凶名一直在遼東流傳如何厲害,但這支夜不收為了賞銀,還是主動往遵化方向靠近。

  命是自己的,所以夜不收的行動也極為謹慎,每隔一段時間休息一次,預留人力,馬力,準備隨時廝殺和逃命。

  領頭的夜不收是一個小旗,叫胡浩,光棍一條,也因此有膽子敢帶人過來。

  待休息完畢,正準備出發,邊上的郭延中忽然叫了聲等等,原來他剛才是躺那休息的,耳朵靠近地面,隱約聽到了聲音,於是,其他幾人都伏地聽音。

  「胡哥,是馬蹄聲,大約有二十餘騎。」

  大家一個旗裡面的,生死與共,所以沒有外人在的時候都以兄弟相稱。

  胡浩聽了,伏到坡頂,尋找目標。果然一會兒功夫,前方官道上,隱約出現了一群騎馬的人,只是看不大清楚詳情。

  「胡哥,回麼,近了怕不好走了。」還是郭延中的聲音。

  胡浩看看其他的兄弟,想了下,說道:「不行,現在看的不清楚,來人多少都不知道。憑現在的消息回去,如果誤導了袁督師,怕咱就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出了。做準備!」

  大家都知道胡浩說的準備是什麼,從馬背上把弓弩都拿了下來,裝備到身上,給馬都套上了馬套子,撫摸着馬脖子,使之安靜。

  前方的人越來越近,馬蹄聲越來越緊,有幾個夜不收,竟然在如此冬日下出汗了。

  「他奶奶的,是蒙古韃子。」胡浩說完吐了口口水,轉頭看看眾人,發現有幾個還出汗,忍不住就補了句:「瞧你們那出息樣子,蒙古韃子就把你們嚇成這樣了。」

  幾個人不好意思的,偷偷擦了擦汗,道:「誰知道是蒙古韃子呢!」

  胡浩又觀察了下,然後下坡說道:「一共是二十五個蒙古韃子,後面暫時看不到還有其他韃子,這些韃子估計是走在最前面的探子,警惕性一點都不高,邊走邊聊,弓箭都背着,長兵器也掛在馬鞍上,我有個想法。」

  一邊的人都圍攏了點,聽着胡浩繼續說:「我們這個坡地在官道上看不到,如果韃子繼續沿官道往前走的話,我們能落到他們後面。我的意思是攻擊這些韃子,抓幾個活的問話!」

  蒙古韃子,誰怕誰,幹了。

  所有夜不收都同意胡浩的主意,打蒙古韃子,一點心理陰影都沒有,何況是出其不意的攻擊呢。

  這些蒙古韃子根本就沒有認識到危險已經臨近,還在一邊走一邊聊。聊的無非是誰誰誰搶了什麼東西,自己好運或者不好運的搶到什麼東西。以前以為明國還是龐然大物,沒想這次跟女真人一過來,才發現是銀槍蠟頭,要知道的話就早過來搶了。

  當這群女真過了夜不收所在的坡一段後,夜不收們悄悄的牽馬繞上官道,然後拿出步弓,開始連續齊射。

  第一輪就射中了五個韃子,翻身掉落馬下,還沒等韃子明白過來,第二輪又到了,又是五個韃子掉下了馬。這個時候,韃子才發現攻擊來自後面,紛紛開始往斜里調轉馬頭,在這過程中,又掉下三個。

  這個時候,胡浩一揮手,夜不收都把弓箭一扔,直接翻身上馬,開始催馬衝刺,只有三個夜不收中的神箭手還在射擊。

  蒙古韃子發現後面的是明軍夜不收,都「呱呱」的叫了起來,也開始一邊催馬加速,一邊拿武器。這個時候拿弓是找死了,距離並不遠,等自己拿出弓來進行射的話,人家就已經到近前了。

  一邊的夜不收是早有準備,形勢都了解。另外一邊的蒙古韃子是突然受到攻擊,身邊的同伴紛紛落馬的慌亂中被動開始攻擊。

  這些不同一下就反應到了第一次近戰交鋒的結果。衝刺過程中又被射落一個,十二個夜不收對陣十一個蒙古韃子。夜不收落地兩個,蒙古韃子落馬八個;

  還在馬上的三個韃子嚇的魂飛魄散,也不敢再來對沖,更不敢去救落地的同胞,直接往來路跑了。在跑的過程中有一個韃子的馬被射翻,掉了下來,結果只跑掉兩個。

  夜不收看看跑掉的兩個韃子,其中一個吐了口口水,道:「真叫一個弱,老子一個能殺對方三個。」

  胡浩也沒看他,一邊去救落馬的同袍,一邊甩了一句話過來:「這些大部分都是蒙古部族的牧民而已,根本沒有經歷過多少廝殺。」

  夜不收們鄙視了一頓蒙古韃子,不過手底下的動作可不敢慢,誰知道跑掉的兩個韃子能多快叫來救兵。

  兩個同袍一個傷了胳膊,一個傷了大腿,包紮後就直接先往後撤了。

  蒙古韃子當場死了十一個,重傷的七個,中度傷的兩個,輕傷的兩個,沒受傷的一個;夜不收只留下了輕傷以下的三個,其他的直接割了腦袋。

  夜不收中好多個都懂蒙古語,為了直接了當的審清楚情況,剁了一個支支吾吾的。其他兩個就很老實了,有什麼答什麼。

  問清楚後,夜不收都大吃一驚,十萬左右的建虜和蒙古韃子都往這邊來了,趕緊撤。

  蒙古前鋒收到跑回去的兩個人匯報:二十五個人被二十來個人幹掉了二十三個(根本不敢細數,估摸了下),也嚇了一跳,知道遇到了強有力的對手,趕緊向女真主子去報告了。

  阿敏聽到報告後,不敢再放縱手下了,開始正經起來,於是,這支槍劫隊伍立刻就像女大十八變一樣,一下變了樣,一股精銳氣就露了出來,不再關注別的,嚴格遵守戰場紀律,精銳的巴牙喇探馬也開始越過蒙古部族往前撒了出去。

  當然,中軍車輛的水土不服也好了。

  韃子主力越過馬伸橋的時候,探馬報回了消息:薊州城上飄着大旗為老對手薊遼督師袁崇煥的。

  皇太極聞報,下令就地紮營,開個軍事擴大會議,除個蒙古首領,八大貝勒之外,所有固山額真也參與例會。

  都到齊之後,皇太極讓探馬在大帳內做了通告:現在駐守薊州的是明國薊遼督師袁崇煥,並且城牆上的火炮極多。從守城兵的裝飾上看,都是關寧軍。

  聽完通報,莽古爾泰,阿敏和代善互相用眼神溝通了下,總算沒白費功夫。

  皇太極讓各位都發發言,看看我們怎麼做好。

  蒙古部族的首領先起來嚷嚷了,袁崇煥有啥了不起的,被大金打的縮在城裡就不敢出來。另外一個道袁崇煥是誰,沒聽過,有本事過來單挑,我讓他兩條腿。有人問他讓了兩條腿還怎麼打?那個人很不屑:笨,騎馬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