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命 - 第2章
須彌芥子
我喝了口水鎮靜了一下，回答說：「我到家的時候剛好是十二點鐘，離開公司的時候應該是十一點半左右吧？」
那個年長的警官點了下頭，接着說：「那當你離開公司的時候，你看到了誰沒有？」
我第一反應是想說我下電梯的時候看到了一群人上去，但是我又想到了昨晚看的錄像，錄像里明明沒有人，那麼我就沒看到什麼人了。不對，還有保安呢！等等，難道是他出事了？
這一秒鐘我想我的心裡變化應該寫在了臉上，因為那個年長的警官說：「沒事，知道什麼就說什麼，我們不會為難你的。」
我想了想，還只是說：「當時保安在等我一起下班。是不是保安出什麼事了？」
年長的沒發話，倒是那個年輕一些的警官很犀利的問我：「你怎麼知道他出事了？」
我心裡一緊張，還真出事了！但是對於他的問題，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時候年長的警官瞪了他一眼，接着還是笑眯眯的對我說：「對，那個保安確實出事了，聽保安科的科長說昨天他在值班，也聽說你加班到很晚，所以才來問問你的。放心，跟你沒什麼關係。只是，當你離開的時候你有沒有覺着那個保安很怪？或者，你們看到了什麼怪異的事情麼？」
怪異的事情？看到了，確實看到了，監控錄像里「我」半蹲着說話，手不停的撫摸着什麼東西，出去到了三樓，嚇得趕緊躲進電梯，僵硬的動作，最後是恐懼的躲在角落裡，一直盯着電梯裡的攝像頭，而且，最後那張「我」的絕望的臉……可是，可是我能說麼？
等等，保安怪異的行為？有，絕對有！當時電梯門突然開了，他是走過去看發生了什麼的。看過之後他拉着我就往外面跑，我問他看到了什麼，他還說什麼也沒看到。可是，如果我把這個說出來了，他們兩個尋根問底怎麼辦？
我正猶豫來着，我們公司的保安科科長說話了：「今天早上看昨天的監控錄像，只有十一點三十七分鐘之後的，之前的全部沒有了。十一點三十七分鐘的時候，我們看到你在前台那邊好像要打電話，而小劉（保安）去了電梯口。然後就是他慌忙的拉着你一起跑出來，再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而這時候那個年輕的警官又發話了：「是不是當時你在前台做了什麼手腳，把錄像給刪了！」
我擦，這個小警官好像一直在懷疑我一樣！張主任皺了眉頭，對他說：「我們公司的保安系統是有密碼的，除了科級以上的人是沒有權限知道密碼的。而且，劉大寶死的那麼詭異，你覺着是人為的麼？」
我吃了一驚：「那個保安死了？」然後接着問：「詭異？他怎麼死的？」
年長的警官說：「你別激動，劉大寶的屍體是在你們公司的湖中發現的，他的死也沒有說多麼特別，只不過表情有些奇怪罷了。他睜大了雙眼，滿臉的絕望，應該是在死之前看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東西吧？但是他的嘴角還有些上揚，跟想要笑似的。」
這表情……不跟在錄像里最後看到的「我」的表情一樣麼？
☆、第三章：電梯往事
聽到這個警官的描述我心跳加速的厲害，我又莫名的想到了昨天夜裡坐在窗台的那個人影……我說還是不說？說的話他們會認為我撒謊，不說的話又很難給劉大寶一個交代！最終我猶豫了好久，還是對這個警官說：「是這樣的，我來到大廳的時候劉大寶對我說我是公司最後一個人，我走了之後他就可以走了。但是我說我剛坐電梯下來的時候看到了一群人上去，劉大寶說不可能，然後我們就翻監控錄像看。可是還沒剛開始看，電梯的門突然自動打開了，劉大寶拿着警棍就過去，還讓我打電話報警。我手機沒電，就用公司的座機，座機響了一聲就跟斷線了似的，滋滋滋響個不聽。這時候劉大寶從那邊回來了，臉色煞白，拉着我就往外面跑。到了外面我問他看到了什麼，他說什麼也沒看到。再然後我們就分開了。」
當然，我隱藏着部分內容。但是那些內容連我自己都解釋不了，我給他們說了又有什麼意思呢？何況我現在所說的也八九不離十，這確實是劉大寶的真實表現。
「你撒謊！」我還沒剛說完，那個年輕的警官就朝我吼道。
我嚇了一跳，難道他聽出來了什麼？我看向問我話的警官，他低頭沒反應，我們公司保安科的科長，在皺着眉頭不知道想什麼。倒是我們辦公室主任張主任，不知道為什麼他臉色很難看，甚至我還看到他的額頭開始冒虛汗了。
我強行鎮定了一下說：「我沒有撒謊。」
我知道他們警察會有打心理戰，而且我確實沒有撒謊，只是隱瞞了部分內容而已。
年輕的警官還想再說什麼，那個年長一些的擺了擺手，然後對我說：「很好，謝謝你的配合！由於這件案子有些離奇，在破案之前可能你也會有危險，還希望你多注意自己的安全！」
我也有危險……不用他們說，我就感覺自己有危險，因為我發現剛剛被我吐出來的毛聳聳的東西更大了一些。當時我睡的那麼沉，如果不是領導的電話，那我不得被憋死？
兩個警官寒暄了幾句就走了，保安科的科長下去送他們。張主任說留下來照顧我一會兒，可是當他們剛走的時候張主任就很緊張小心的過去把門給反鎖了，然後來到我身邊小聲的問我：「你剛剛說什麼？你說在你下班想坐電梯的時候，看到電梯裡都是人？」
跟張主任我還能多說點，而且從張主任那緊張的態度來看，我感覺他應該是知道些什麼。然後我就說：「嗯，當我想下來的時候我看到其中一個電梯裡面都是人。本來我想擠進去的，剛巧另一個電梯來了，我就上了另一個。而且我發現那個坐滿人的電梯，好像是上去的……」
張主任的臉色更難看了，甚至他不僅是額頭冒汗，我看到他的兩個手都攥的緊緊地。他有些結巴的問我：「那麼，當你們在下面……在下面看錄像的時候，是不是沒有看到那群人？」
其實這是我跟警官掩藏的內容，但是張主任這麼問我了，而且他緊盯着我好像我的回答對他很重要似的，然後我就說：「確實沒有看到！」
張主任聽到我這個回答整個人都虛脫了，他靠在牆上，想去拿被子喝水，結果把水杯給碰碎了。
「張主任，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事情？」我小心的問他。
張主任閉上眼睛想了好久，然後才對我說：「馬武，為了你的安全，這事我不能瞞着你，但是你也要保證，絕對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
我看事情似乎挺嚴重的，就答應了張主任。然後張主任說：「當初為了上市，咱們公司在08年那會兒新建了這個辦公大樓，但是誰知道由於管理不到位，當初一處建築倒塌，高空墜落，砸死了下面的幾個人。這事公司給瞞了下來，花了不好錢。但是，就在去年，咱們公司的小王……那天他加班也加到挺晚的，當時他正在給家裡打電話，據家屬回憶說，當時小王說沒想到公司還有這麼多人加班，他就擠了進去。但是進去之後信號就斷了，他的家屬就一直沒聯繫上他。直到第二天，公司的清潔阿姨發現在電梯裡發現了小王的屍體……而我們調錄像，卻發現那晚確實只有小王自己在加班，而且他乘坐的電梯裡，什麼人都沒有！」
我聽了之後心裡一陣不舒服，還好當時我沒上那個電梯，要不然我現在就跟小王一樣的下場了！再聯繫張主任說的以前的事，我小聲的問他：「張主任，你的意思是……電梯裡那群人，其實都不是人，而是當初被砸死的那些人？」
張主任嘆了一口，說：「這不是我的意思，當初老闆私下裡找先生來看了看，是那位先生這麼說的。當時那為先生還給做了法事，沒想到過了一年，他們還是出現了……」
臥槽，那麼現在我幾乎可以肯定的說：昨天晚上我撞見鬼了！
媽的還好我沒上電梯，否則真的玩完了。
那麼，我一算時間，在我下電梯的時候，那個載滿鬼的電梯上去，然後我在前台和保安劉大寶爭辯，他們從五樓一層樓一層樓下來的話，應該是剛好我們聽到電梯門開的時間。難道說劉大寶過去看了他們，同時還知道些內幕所以嚇得趕緊跑了出來，但是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我把我心中的推斷給張主任說了，張主任沒否定也沒承認，他說：「法醫從劉大寶身上找不到死因，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可能真的跟你推斷的差不多，是那些髒東西在作怪。但是當初小王的那件事之後我和老闆還有其他幾個高層知道，劉大寶是不可能知道這些的。而且就算他看到了一群人，他也不會那麼慌張的就跑，而是應該問他們是幹什麼的之類的，所以現在還不敢肯定劉大寶是不是看見了他們。」
張主任在分析的同時好像言外之意就是再說，看到了他們，就必死無疑。那我豈不是很危險？
然後張主任好像自言自語的說：「幸好當時你沒上那個電梯，而是上了另外一個電梯。」
我心中有着同樣的感慨，但是他卻不知道，我在另外一個電梯裡，竟然有着更為詭異的事情。明明我是直接下來的，可是錄像里……唉，算了，現在錄像都沒有了，我還是把這段事情給忘記好了。現在的情況下，我看見了鬼，當初見到過他們的小王死了，可能見到過他們的劉大寶也死了，現在就剩下我，我該怎麼辦？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是保安科的科長回來了。王主任急忙平定下了情緒，裝作沒事人似的過去開門。然後科長對我又寒暄了幾句，叫我好好養病不要害怕之類的，就先回去了。張主任也要走了，不過在走之前他偷偷的給了我個號碼，說這人是當初老闆找的那個先生，叫我最好過去看看，以防萬一。
一個下午我在家都心神不安的，昨天晚上我撞見鬼了，走錯一步就死了。而且今天喉嚨里的那個東西……等等，剛剛我突出來的那個毛聳聳的東西呢？現在地上只有一灘血水，卻沒有了剛剛那個球體！這就奇怪了，那是什麼東西！
腦袋越來越大，其實在老家，我奶奶就是個神婆，不過自從爺爺走了之後她脾氣非常怪，深居簡出的，非要住在個半山窩子裡，還讓我們沒事不要找她。而且如果我也不想讓家裡人擔心，就沒把這事告訴家裡，而是撥通了張主任給我留得那個號碼。
「嘟嘟……」電話響了好久，那邊才傳來一句，「雷猴啊！雷文冰果？」
☆、第四章：再入電梯
本來身體就不好，聽到這話我差點沒反應過來這是粵語。早就聽說南方那邊信鬼神的比較多了，看來老闆還是專門請大人物。也是，上市公司的老闆肯定捨得花大錢。
我咳嗽了一聲，用普通話說：「你好，是黃大師麼？」
那邊也換成了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你好，我是。請問……」
他的問拉的很長，可能是不方便問吧？然後我就說：「黃大師，是xxx（我們老闆）向我介紹你的。你還記得去年我們公司的事情麼？對對，就是電梯裡那件事，嗯，可是最近又有人看到了他們了，嗯，而且那個人就是我。」
黃大師聽到說又有人看到他們的時候很驚訝，最後聽到是我看到的時候更驚訝，驚呼：「內私樣私鬼啊！」
我聽出來他說的應該是：「你是人是鬼啊？」，就回答他：「我沒事，我還好好的，不過昨天晚上我們這還有一位同事可能也看見了他們，但是他死了。」
那邊沉吟了好久才說：「不可能啊！我已經超度他們了啊！唉，我們這行有句話，叫送佛送到西嘛！等我這兩天抽開身，再去給你們看看！」
過兩天……我有些急的說：「那您最快什麼時候能過來？畢竟我也看到了那些東西，而且還發生點奇怪的事情，我感覺自己好像也有危險……」
「鍩都斯哦……」黃大師又想了一會兒對我說，「這樣吧，現在我也抽不開身過去，而且這種東西本來就很玄，說不定天黑你就危險了！剛好我在你們那邊有個法友，我把他電話給你，你過去看看，保個平安。」
還沒等我說謝謝的時候，他就把電話掛了，幾乎過來不到十秒鐘，一個短信就過來了，是黃大師發來的號碼。那麼急，至於麼？額，人家懂行的都說了，天黑我就危險了！現在五點半了，再過一會兒天就黑了！唉，都怪我，磨蹭了一下午！然後我趕緊的打了黃大師給我的那個號碼，響了兩聲那邊就接了。
「你好，是黃大師介紹我過來。」接通之後那邊也不說話，我就主動的先說了。畢竟第一次找這種人，以前一直覺着他們是騙子，現在半信半疑，不得不把命放在他們手裡，所以我還是有些緊張的。
「黃大師啊！請問你哪位？出了什麼事情？」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聲音。
然後我就自報家門，把給黃大師說過的話大概的說了一番。對於電梯裡我古怪行為，還有其他的一些事，我準備見了面再說。
「嗯，」那邊似乎也很重視，對我說，「這樣吧，你來花鳥園找我，我先給你看看。」
我問了詳細地址之後揣了銀行卡趕緊出去了，出門的時候我感覺把什麼東西落下了，心裡空落落的，但就是不知道落下什麼了。
打了的趕到王先生（他讓我這麼叫他的）那邊的時候天還沒有黑透，我心想還好沒事。但是由於一天沒吃飯，加上高燒，我自己身體倒是難受的緊。
王先生這邊是個佛像館，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面的大悲咒，挺靜心的。
進去之後，看到一仙風道骨的中年人，想來就是王先生了吧？我朝他走過去，邊走邊聽他說：「陽火虛，陰火旺！腳步輕浮，骨色發黑！體虛神弱，精散魄依，三魂……」說到最後的時候他不說了，我只看到他臉色猛的一變。這時候我來到了他面前坐下，客氣的叫了聲王先生。畢竟剛剛他說的什麼，我根本聽不懂。
「王先生，你好。」我客氣的給他上了跟剛買的中華，因為我知道我奶奶給人算事的時候就喜歡抽煙。
王先生接過煙之後沒有點上，就只是一直看着我。我知道可能他看到的跟我看到的不一樣，所以我就坐着沒動讓他看。過了好一會兒王先生才說：「昨天晚上你確實撞見鬼了，還撞見好幾個！」
我點點頭，沒說話。王先生掐指算了算，不知道在想什麼東西，問我：「你說你一名同事死了？能告訴我他的一些基本信息麼？」
我對劉大寶不是特別的了解，就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了他，結果王先生算了一番之後說：「這個劉大寶，是冤死的。」
我心裡一沉，試探性的問他：「是不是當時應該死的，是我？」
王先生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
媽的，不管怎麼說，劉大寶的喪事我一定得去！
「那王先生，你看看我這個結怎麼解？」我朝王先生問道。
王先生說：「我看到了一些東西，但是不好說，還不確定。你帶我去昨天那個電梯。」
雖然不情願，但我答應了下來，還把張主任給說講的故事給他說了一遍。然後我打電話給張主任請示了一番，他說我們可以過去，不過儘量不要讓別人察覺出來，免得引起恐慌。
我是有些害怕的，想着坐滿了鬼的電梯，想着突然熄滅的電燈，我生怕今天遇到不好的事情。
吃過晚飯再到公司已經八點了，公司已經沒有多少人了。王先生一進公司大門的時候就朝湖那邊看過去，輕聲的說：「那邊有怨念啊！」
我想起來了，今天那個警官好像給我說，劉大寶的屍體就是在公司的湖裡發現的。
進了大廳，我的心砰砰的直跳。我帶王先生一起進了昨天我看到都是鬼魂的那個電梯，結果王先生說，他並沒有感覺出什麼異樣，倒是感覺旁邊一個電梯好像有問題。
然後我們倆又上了旁邊的一個電梯，可是進去之後，電梯的門怎麼也關不上。
我出去看了一眼，沒有人按電梯，進來之後又按了關門鍵，可還是沒有反應！這就奇了怪了。而王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拿出了羅盤，在電梯裡走走回回。
張主任說讓我們不要太張揚，我就出去給他把把門，誰要是過來的時候我就讓他們坐另外一個電梯。不過八點鐘了，公司確實沒啥人。
就在我剛出來守着的時候，他娘的公司走廊燈突然滅了！周圍一片漆黑！燈滅了不要緊，關鍵是電梯的門這時候竟然關上了，我看到王先生坐的那個電梯一直往下，五樓，四樓，三樓，竟然直接到了負一樓！我們公司的電梯是有負一樓的，但那只是個擺設，我也曾經按過，根本沒有用！而且公司的最底層就是一樓，電梯是不能再下去的！
我嚇得一時間都忘了走了，但是與此同時另外一個電梯在緩慢的上升。一樓，二樓，三樓……
我沒有按電梯，大腦的那根弦繃緊的一碰都能斷！
我是在五樓的，電梯到了四樓，我心想是不是四樓剛好有人要下去啊！但是偏偏，電梯還在朝上，到了五樓！上方那個紅色的5在閃啊閃，我知道再閃一下電梯的門就開了，我想跑，但是不知道是嚇得還是身體虛弱的，我一屁股倒在了地上！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黃色的光亮朝我這邊照射過來，我的眼睛還沒適應的時候我看到電梯裡有個人影突然躥了出來，然後我就感覺周圍一下子冷了好多，背後好像有人在推我一樣，我慢慢的滑向電梯裡面！
不！
我大叫了一聲，努力的回頭看，卻什麼也看不動！我能感覺到有一雙手在我的腰部推我，我慌亂的伸出手去打那雙手，結果只感覺濕漉漉的，而且我的左手還被他抓住了。我突然不敢反抗，竟然被嚇的有種想哭的衝動。
是什麼，究竟是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
就在我即將被推入電梯的時候，我聽到了走廊里傳來了腳步聲，還有兩個人在議論：「搞什麼，加個班都不安生，還停電！」
「別說了，趕緊走吧！」
我想朝那邊喊救命，但是我突然感覺背後那人不推我了，握着我的手也鬆開的，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而我則是氣喘吁吁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啊！」一個尖銳的女聲打破了滿是我心跳聲的世界。
☆、第五章：獲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