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命 - 第5章
須彌芥子
我心想反正也不知道怎麼和鬼打架，反正跑絕對是對了，我就悶着頭朝家的方向跑。但是我都能聽到身後呼呼的風聲，那老太明顯的就在我身後一點點的距離！
這時候，我突然感覺左肩膀被抓了一下，同時後脖子處一陣涼意，我心想這下完了。可是下一瞬間抓着我左肩膀的手突然鬆開了，倒是我的襯衫被抓破了。我詫異的回了下頭，結果發現那老太不再追我了，兇狠的看着我。
我心裡在害怕的同時，也是生氣。我沒招你沒惹你，幹嘛一副非要弄死我的表情？不過我也發現了，我現在我是站在橋上，她好像忌憚什麼，不敢上橋。
這下我有了底氣了，低頭大口喘了幾口氣，對着那個老太罵：「有種你上來啊！死鬼！」
偏巧這時候有個人從我身邊騎車過去，很詫異的看着我，還嘟囔着：「現在的年輕人啊……」
剛開始我沒反應過來，後來才發現原來他是沒看到這個老太的。那麼，為什麼偏偏我能看到鬼？
似乎這不是我應該思考的問題，我沒搭理這個老太，朝家跑回去了。
到了家的巷口的時候，果然看到了白帆。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慢慢的走回家，有着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感覺。我知道我應該哭，但是眼睛卻乾乾的，雖然心裡很難受。
爸媽安慰了我一會兒，家裡陸續的有人過來燒紙，因為奶奶生前做神婆的時候幫過不少人。幾乎每一個來的人都會對我說：「小武啊，你奶奶生前最疼你了。」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可是我卻無能為力。但是當我來到家裡的時候，那種奶奶的死跟我有着一定關係的感覺，越加的強烈了。
一直到了八點多鐘，才沒有人再過來。但是誰也沒想到的是，過了一會兒家裡來了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太太，而我爸媽見到她的時候，很恭敬的迎了上去，給請到了屋裡。
那個老太太有些感傷的看了看奶奶的遺像，不過看她年齡起碼也得八九十歲了，似乎她對生死已經看透了，然而她更多的注意力，則是看向我這邊。雖然我不知道她看我幹什麼，但是我卻被她看的心裡毛毛的。
爸媽注意到了什麼，讓我過去給李婆婆倒水。那個李婆婆抿嘴笑了笑，之所以抿嘴，是因為她嘴裡幾乎沒有什麼牙齒了。然後她對我爸媽說：「你們兩個先去忙吧，我有話跟小武說。」
說實在的，我對這個李婆婆沒有任何的印象，但是我爸媽卻很聽她的話，二話不說的就走了。只是我媽媽心眼細，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小聲的對我說：「這是你奶奶的師傅，好好陪着！」
我奶奶的師傅？這麼說也是個神婆了？我意外的朝她看過去，發現她的雙眼裡果然有着一股說不出來的精光。
我慢慢走過去，叫了聲：「李婆婆。」
李婆婆笑了一下，不動聲色的說：「你身上果然有一股很濃的死氣。」
我皺了一下眉頭，這個李婆婆這麼厲害，竟然能看到我的死氣？
「而且陽火那麼虛，想必今天回來的路上遇到不少髒東西吧？」李婆婆接着說。
是遇到不少，我把打的的事和剛剛橋上的事給李婆婆說了一遍。
李婆婆點頭沒什麼表態，而是淡淡的說：「今天早晨你奶奶託夢給我，說你有大難，想讓我給你看看。」
奶奶竟然知道我有大難？我幾乎不假思索的就把我心中的懷疑給說了出來：「那麼奶奶的死，跟我有關係麼？」
我急切的看向李婆婆，多希望她否認我的猜測。可是李婆婆卻猶豫了一下說：「我不知道。」
我知道，也許她這只是在安慰我。
「你身上發生了什麼？」李婆婆慢條斯理的問我。
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了！勤快的價加個夜班，結果撞見鬼電梯！這還不算什麼，還從監控錄像里看到自己各種詭異的行為，但是我自己卻一點印象都沒有！一起看錄像的劉大寶死了，我莫名的總是能看到身邊跟着個黑影，還總是看到一張沒有五官的臉，而且那個人還好像是我自己！差點被拖進電梯，差點被推下高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但是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我把這幾天我經歷的所有都給李婆婆講了一遍，還把王先生的說的那兩個電梯是「泉眼」和當初我們公司小王的事一股腦的都給李婆婆說了，說完之後我感覺特別委屈，我真的想找個肩膀靠一下，找個人哭訴。
李婆婆聽完我說的之後，眉頭也皺了起來。她自言自語的說：「看來這件事，似乎沒那麼簡單。有香沒？在你奶奶的靈位前，擺三柱清香！」
我不知道李婆婆要幹什麼，問爸媽要了香，在奶奶的靈位前擺上了。還按照李婆婆的要求，取來了柳樹枝，打好了一碗井水。
李婆婆讓我在奶奶的靈位前跪下，然後她拿起新摘來的柳樹枝沾了剛打上來的井水，在我身上灑了灑，又在香上灑了灑，我想提醒她香濕了就點不着了，但是我沒敢說話。接着我就看到李婆婆從給奶奶燒紙錢的火盆里抓了點灰撒在那三根香上，結果那三根香竟然自己着了！
看來李婆婆，也是真着真本事的人。否則，她也不可能是我奶奶的師傅了。
「閉上眼睛。」李婆婆淡淡的對我說了一句，口中繼續念叨那些我聽不懂的詞。
我閉上眼睛之後她說的那些話好像就在我耳邊一樣，就跟唱歌似的，有着一定的節奏，可是我就聽不懂歌詞是什麼。然後我就感覺自己身上暖暖的，而且同時李婆婆的聲音突然之間變了，好像變成了兩種聲音，不停的在吟唱。她唱的我都快睡着了，但是這時候我突然聽到一個很熟悉的聲音：「你來啦！」
☆、第十章：生魂
我趕緊的張開了雙眼，因為這是我奶奶的聲音！可是我的眼前卻一片漆黑，我什麼也看不見。我下意識的叫了聲：「奶奶？」
「嗯。」我聽到的是奶奶頗為欣慰的聲音，果然是奶奶！難道奶奶還沒有死麼？我想站起來，但是渾身好像有千斤重的東西壓在我身上似的，我根本動彈不得。然後我聽到李婆婆說：「怎麼樣，過去那邊查到什麼了麼？」
奶奶說：「小武的魂丟了，也正是因此，才救了他一命。」
我不懂奶奶在說什麼，就只好在一旁聽着。
「那是誰把小武的魂給弄走的？是好的壞的？」李婆婆問。
奶奶說：「我不知道，現在的我還不能去那些地方，我只知道，小武被盯上了。但是，我卻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盯上小武。等七天過後，我就能進去了吧！」
我突然聽明白了什麼，大聲的叫道：「奶奶，我不要！我不要你幫我去調查我怎麼回事，我不要你死，你快回來！」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是奶奶是察覺到了我危險，但她又解救不了。似乎她也問過了李婆婆，李婆婆也沒有辦法。於是奶奶就選擇了死，以另一種狀態進入另一個世界，為我掃除障礙，保我性命。我心中也千言萬語，但是此時我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感覺有什麼東西摸了摸我的後腦勺，我知道，那是奶奶的手，然後我就聽到奶奶說：「傻孩子，奶奶我做神婆這麼久了，跟鬼神接觸了多了，所以對生命看的很開了。人嘛，只不過存在這個世間的一種狀態，走了，和留下，只看哪個意義更重要一些罷了。」
我很安靜的聽完奶奶說的話，好像抱抱她，投入她的懷抱，可是，這世間再沒有奶奶的懷抱了。
然後奶奶對李婆婆說：「婆婆，你幫小武算算，能不能把他的魂給招回來？那是小武的生魂，我感應到過幾次，但是它好像也能察覺到我似的。至於那個地方，我還要在過去……」
李婆婆嗯了一聲，後又說：「你也趕快回去吧，你的修為還是太淺，這種狀態不宜維持太長時間的。小武的事，我會給他好好算算。」
聽到奶奶要走，我有些捨不得，盲目的叫着「奶奶，奶奶！」
奶奶慈祥的聲音又傳來了：「小武，沒事的，奶奶是心甘情願的。所以，你只有好好活下去才能對得起奶奶喲！對了小武，奶奶在家裡給你留了樣東西，你自己過去取吧，婆婆會告訴你它的用途的。」
奶奶後面的聲音越來越飄渺，我知道她要走了，就伸出手亂抓，希望能抓住奶奶不要走，可是我卻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好了，小武你可以醒來了。」李婆婆在我耳邊說了一句，我感覺自己眼前一亮，但是身子卻一軟，跌倒在了地上。
「奶奶！」
我下意識的叫了一聲，看向周圍，卻什麼也沒有。
李婆婆似乎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我，只是靜靜的在收拾自己的東西。
我好想知道剛剛進去的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難道世間，真的不僅僅只有人這一種狀態，還有另外一個空間存在麼？
但是李婆婆打斷了我，李婆婆不知道從哪裡已經拿來了一把香，對我說：「小武，拿着它，我好好給你看看。」
現在的我處於一種很受衝擊，甚至衝擊到麻木的狀態，所以李婆婆說什麼，我就照做什麼。
我跪對着外面，拿着一把香，李婆婆在我身後又開始念叨起來了，突然我感覺自己腦袋好疼，就跟要炸了似的。我手裡握着的香這時候也全部都滅了，一根不剩。
「果然生魂丟了。」李婆婆在後面似自言自語的說。
「生魂？李婆婆，我的魂丟了，為什麼我還能活着？」
婆婆說：「人有三魂七魄，你還有天魂和地魂呢。難怪第一眼看你那麼沒有生氣，主管壽命的生魂丟了……小武，接下來你可要忍住了，我試着幫你招魂！」
「招魂！」我不自覺的重複了一遍，感覺好可怕。
李婆婆說：「沒事的，可能就是精神有些難受吧！忍忍就好了。而且我想，你見到的那個沒有五官的人影，應該就是你的生魂吧！」
聽李婆婆這麼一說，我覺着也很有可能。因為我好幾次看到自己都沒有五官，而且那個黑影確實給我很熟悉的感覺，雖然我不知道生魂是意味着什麼，但是在我此時的理解中，就是另一個自己，所以照鏡子看到另一個自己，這是極有可能的。但是有一點我不明白，如果那真是我的生魂的話，他明明就在我的身邊，好幾次出現在我周圍，為什麼就不回來了？還是說，他在害怕什麼？
李婆婆沒有給我太多去想這個問題的時間，因為我再次的感覺自己腦袋好疼，就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壓縮着我的大腦似的。但是同時我也能感覺到自己好像又進入了另一個狀態，空曠的什麼東西都沒有。
「咦？」李婆婆好奇了一聲，然後揪了我一根頭髮，放在了我手裡拿着的那把香上。滋滋的聲音，還有刺鼻的問題，但是下一刻奇怪的事情就出現了，頭髮燃燒冒得煙沒有消散，而是漸漸的凝聚成個人形！
「魂來！」李婆婆因為沒有牙齒，咬字有些聽不清，我不知道她具體是叫的「魂來」還是「回來」。
我不可思議的看着我頭髮冒得煙，果然凝聚的越來越真實，真是個人影，簡直就是我自己的縮小版！不過，這個人影有手有腳有頭髮，但是沒有五官。
「魂來！」李婆婆又叫一聲。
這就是我我的魂麼？我想睜大眼睛仔細看看的時候，加過眼前的這個人形煙突然跑了，跑着跑着就散了。
「婆婆，怎麼回事？」我驚慌的問。
李婆婆沉吟了許多，說：「他好像不再認你為主了，或者對你有所懷疑。」
這話什麼意思？我一直好好的，怎麼魂丟了，就不再認識我了呢？我問李婆婆她以前遇到過這種事情沒？婆婆說沒有，還說，我的生魂很怪。
婆婆還說，生魂主掌着人的壽命，除非他認定你已經死了的時候，才不會再認主。
這話說的我心裡毛毛的，我明明活的好好的……
最後李婆婆說：「婆婆我招魂無數，這還是第一次失敗呢！這樣，小武，明天你就帶我去你出事的那個地方，我要過去看看。電梯？我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真沒坐過。」
聽到李婆婆這話我有些意外，她跟我非親非故，就因為奶奶的關係願意這樣為我奔波，我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動。同時我還覺着這是在奶奶的喪事期間，怎麼能說走就走，起碼的我得盡孝道。
李婆婆好像看出我的猶豫了，對我說：「沒什麼的，要知道，這期間你奶奶都不在這裡，她去幫你查你的事情去了。你要是真的想讓她安心的走，那就快點把你的事情解決就好了。而且，就怕從此你的人生路都會跟以前不太一樣啊！」
我不懂李婆婆說的人生路，但是我覺着她有句話說的是對的，早日把我的事情解決，奶奶也能早日的安心，何況現在我知道了，奶奶的亡靈並不在這裡，就算盡孝，也只是俗人眼中的孝吧？
腦子好像一下子想通了，就點頭答應了。但是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對李婆婆說：「李婆婆，您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那麼奔波不要緊吧？這萬一……」
李婆婆呵呵的笑了起來，說：「放心吧，我沒事的。到我這個份，我能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過去的。」
我竟啞口無言。
不一會兒爸媽看這邊沒動靜了，就推門進來了，連忙問李婆婆是不是我出什麼事情了？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我和李婆婆什麼都講，只是李婆婆給他們說了明天要帶我出去一趟，不能參加奶奶的喪禮。爸媽的臉色有些難看，但是最後竟然還是同意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奶奶的遺像，好慈祥。突然對另一個世界，我沒有那麼害怕了。也許，那個世界，註定跟我有着關係。
☆、第十一章：魅
夜色已經很濃了，我突然想到了奶奶說她在她的房間裡給我留了東西，因為急切，我也不管天黑與否了，就給爸爸說我要到奶奶住的地方去。
奶奶的住的地方有些怪，她從來不讓我去，而我曾經自己偷偷的找過幾次都沒有找到。我知道爸爸是知道奶奶的住處的，就給爸爸說了這事。
爸爸不同意，說天太黑了，明天再去！但是明天我就要走了，而且我拿出李婆婆來壓他，最後不得已爸爸才拿着大號手電筒帶我去奶奶的住處。
路上遇到了隔壁的老張頭，他不知道在村頭幹什麼呢，他問我們爺兒倆這麼晚了幹嘛去？爸爸說奶奶那邊有些東西急着過去拿。老張頭說，大晚上的，家裡還剛走個人，最後別亂出門。我們都沒管他，就朝村後頭的山窩裡走過去了。
我從來沒來過奶奶的住的地方，就算我爸帶着我走，我都感覺自己走的暈頭轉向的，只知道繞過了一塊又一塊大石頭，最後在兩個松樹之間，看到了奶奶的那個木房子。
真的只能叫木屋，甚至我都不敢想象奶奶這十年來是怎麼在這裡生活的。
父親這時候問我過來是幹什麼的？我說找東西，然後就開始在屋裡翻騰起來。奶奶的屋子很簡單，幾乎一眼可以看過去，所以翻了一會兒我什麼也沒找到。找了好一會兒，結果發現奶奶還有個後院，只是當我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周圍的石頭竟然還全是黑色的。
等等，這不跟我夢裡夢到的那個樣子差不多麼？
我心裡一緊張，下意識的仔細看向這些石頭，幸好裡面沒有出現那張沒有五官的臉。就在這個時候，我在奶奶後屋中間的位置，看到一個小石台，石台中間的位置，懸着根繩子。
這根繩子不會平白無故的出現在這裡，我過去就去拉繩子。繩子從石台中間朝下面不知道通向哪裡，我拉了十來米的時候，繩子還沒有到盡頭。我甚至胡思亂想的以為，這跟繩子不會通向地獄吧？一直拉了好長，繩子才到頭。
拉出來的繩子盡頭有一個黑子的珠子，中間還穿好了孔。我想，這應該就是奶奶留給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