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 - 第17章

賈行家

她出現在這座北方小城裡有點兒突兀,路人認出這黝黑大眼睛的女人是老外,就要指點議論一番。教小學生英語是現成工作,到了能對話時:「老師你是哪國人?」「菲律賓啊。」「你為什麼來這裡?」「我是來看雪的。」是啊,十年前,她真是只想看看雪就走的,卻在這裡遇到那個人,生了孩子,已經長得和他們一般大了。這過程,以及她感嘆的,他們還聽不懂呢。

我小學班上有對雙胞胎男孩兒,父母是搞科研的,多年未生育,領養了個女孩後,意外地生下了他們。得到邀請出國,審批的說一下帶三個孩子未免太多,父母說那就帶姐姐,領導感動於他們的義氣,說「算了算了,都帶去得了」。兄弟倆如今都成了律師。那個姐姐十八歲時,又執意獨自回國了。因為想起件閒事:舊聞說演員陳沖在生了孩子後,就把從廣西領養的孩子「退」了。

她在外面的買賣,是鼓搗孕婦過去生孩子,連伺候月子在內,有個套餐價。臨行匆忙,忙得婚都忘了離,用娘家房證借了數筆高利貸,瞞天過海和上屋抽梯並用。至今,門鎖還不時被人堵住,牆上用紅油漆寫「還錢!」,有時密密糊上一層稀屎。她媽總要衝對門鄰居賠不是:「我姑娘是個精神病。」

(續)現在已改為崇拜女兒了:她守着醫院租了個高級「湯耗子」(townhouse),對客戶說是自己的產業,最多時住四五家。房東來了,照樣能演得下去,把房東說成物業。那幫孕婦、丈夫、娘家媽之間,日日開戰,均一一擺平。還能應付移民局和警察,這些未來的美國人的爹媽都奉她為眼耳舌頭和神明。知女莫若母,雖說還是覺得閨女精神病,但畢竟是幹大事的精神病。

留美博士回國相親,對她甚為鍾情,網上日夜聊了半年,直接輟學飛去登記。家裡這邊的婚宴動用了龍蝦。可不太懂那裡的規則,按自幼見聞,不如意就砸東西吵鬧,鄰居報警,又不知法律輕重,惹了不小麻煩。隨後出了「九一一」,全球性的精神緊張,博士隻身返美時因那條記錄被拒絕入境。表現得倒很輕鬆,索性在上海找了工作和女友。好像有人替他解開了難題。

開始到日本,想的是賺幾年錢就回來。在那頭,夜夜都像帶着身外傷入睡,這麼一直繃到老,想想都怕。見到日本的幼兒園和學校,再看國內的,一橫心生了一個。果然,雖然努力教,還是不太會說中國話,帶回國一次,出不了門,連喘氣都費勁,在外面不上廁所,進去就說噁心,想吐,吵着要回「家」。終於承認,只因為這緣故就也再不能回去了。

隊伍前面的男孩高高大大,說高考烤糊了,家裡一怒,直接找留學中介,送到外國來學語言。第一次獨自出門;第一次到省城,下車就被黑車騙了八十塊錢;第一次坐上飛機;現在,第一次踏上外邦,嘴唇發抖地說怎麼辦啊怎麼辦啊。半個月後在微信里說:現在很苦悶,想打工給家裡省些錢,家裡並不是錢多到沒處花。可連路都不認識,找不到活兒干,只能天天在宿舍里煩悶地喝酒。

爸媽在視頻里總說「沒關係,太苦了就回來」,他知道,他們已經搬去一屋一廚的房子住了,恨自己考雅思時糟蹋的時間和錢。一遍遍加減那變幻莫測的移民分數。課外打兩份工,只有華人老闆雇他,那累活也只有華人肯去做。病了就亂翻點國內帶來的藥吃。總算在超市里找到種便宜雞肉,解了凍,全是打碎的骨頭,細看說明書,原來是做狗食用的。試了好幾種辦法也咽不下去。

當初負笈以外,還背了口鋁鍋,鍋里十斤掛麵,如果有機會對坐魯豫,是很悲壯勵志的。也許是曾經艱苦,如今才如此慳吝。在外是終身教授,父母兄弟,誰都沒獲邀去過。在外面,與國內來的故人均不接觸,說「既然來到這個國家,我就和中國沒關係了」。回國時不出門,怕被親戚同學發現,來求他幫着辦出國或帶東西。有人忍不住了:「你在那年能拿到綠卡,就是欠老同學們的。」

在國內是團支書、校電台廣播員,聰明人指點,去了先學基督教的規矩,和他們混能練口語,教會裡的人單純,到困頓時可以向他們求援。果然,她爸雙規時,教友們熱心地給她張羅了免費的地方住,幫她找了條其他留學生不知道的生路。畢業去另一國,依照故智,由天主教改信新教,反正區別不大。嫁給了當地華裔商人,順利入籍。與她的役神比,役鬼就不算什麼本事了。

他在英國一直沒混出模樣,在實驗室里磨了二十年鏡片。學國內炒房,一頭扎進帝國主義金融危機。托老同學斡旋,得到舊單位收容,逃債潛伏回國,自稱就當報八國聯軍的仇了。好在留下了兒子,畢竟成全了一個。蟄居半年,不甘心,穿上球鞋短褲,拿出不羈的海歸學者派頭,出門會客,說「他們留在國外的人都羨慕我能回國養老呢」。客暗笑:但凡能混下去,哪有回來的?

(續)要補國內的課,最要緊的一節,是中老年男性出軌,在外面沒機會出,太虧了。和社區醫院給自己打吊瓶通腦血管的老護士吹,也不是吹:外國有大房子(雖說叫銀行收了),現在應邀(酒桌術語叫「硬要」)回國搞科研,正在和媳婦辦離婚(只是她還不知道)。很快搭上了……誒呀,果然不錯。媳婦懶得理他,說「離就離,隨便」。奈何有八十多的老父,要上吊。這龍捲風愛情尚需結局。

她靠個糊口生意獨自拉扯孩子,左看右看,也決心送兒子留學。把孩子留在國內,自己先去日本打工,五年的沒有黑白,把所需的攢出來了、打聽好了,立刻換兒子過去。留下了,找到工作,和國內來的女留學生結婚,生孩子,買房,步步順利。兒媳不願意她去,嫌住得擠,那就不去了,知道他挺好就行。一根實現了命運的、枯萎的禿蒲公英稈兒,只在地里曬出條淡痕。

前幾年,他說:「我們在這邊太過孤獨,簡直像個傳銷的一樣誘騙國內的親友來這裡。」這幾年說:「接機有點兒接煩了,連房子都被中國人買高了一倍,這是怎麼了?」

【餘文】說安土重遷是美德,不如說是農耕與集權之後的景觀。君子本該懷德,於危亡之際發些感奮。去國以後,人性的虛弱是分外懷鄉,在網絡上和國內愛國者一道指責國內的不愛國者。移民們的愛舊國,前提是不會再回來,這源自人總會有的趨利和無聊,不是嘲諷,算是祝福吧。

卑污

【賓白】標題即是狹隘判斷。我定義別人,別人再定義我,無聊爭鬥自此而起。我略躊躇於「憑什麼」以後,想到自己為何日益疑懼、越來越瑟縮,和這些人事有不小的關係。卑也罷了,是不由己,覺得污,是發現他們以之為樂,還要踩過私人權界來一再提醒我身在何處,因為其流亞都是混得不錯的人士,除非倒霉才會自省。假如能給他們的自洽添一些嫌惡,也算我的報答吧:

都知道,夫婦倆靠把持某高校設計系發家,對外硬撐着算伉儷藝術家,在本系學生組成的微信群里,大談現代平面設計理念,以大師互稱。出來的作品,同行噗嗤噗嗤地樂,說「果然還是高校老師做出來的設計最爛,美術教育這不是要完麼」。女大師最能賺錢,作品也多,常上市裡的小報。男大師管研究生,總愛摟着大三大四女生鑽校外快捷酒店去研究,作品相對少,在群里吹捧女大師就更勤些。

「該殺人犯上午打麻將輸了一百七十元,下午向贏錢人要,沒給,晚上就將贏錢人用鐵棍打其頭部四十多下後,將其身上上衣服兜內兩千餘元錢拿走,打車去海倫市揮霍一天花了,然後撞火車死亡。」這活得……這死得……(抄錄自@第二編輯部)

本科剛畢業,和資助他學費的女朋友分手了,因為另有個女同學能令他留校。昔日同學半公開的指責奚落跟着他當上輔導員,又陪他當上團委書記、副院長,終於漸弱,因為已經是被人求的人了,誰能老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下輩子吧」,也許,他會在酒後的片刻軟弱中想到,也可能根本不在意。

他那個小單位隱於龐大的某系統「基層」,在這小單位,他也還是無足輕重。直到新領導發現他能喝一斤半白酒,常攜帶他去擋酒,雖然沒有其他待遇,但這也是種青眼,頗飄飄然。幾年以後犯了肝病,三治兩治地治死了。也不敢說一定和喝酒有關係。追悼會上,工會主席跟家屬說:領導今天有事兒,來不了,捎來了問候。

老演員慈眉善目的。上半輩子在劇院上班,算不得文藝工作。橫店發展為大產業,電視劇里常有老演員缺口,看了一輩子的豬跑,「咳,我當多麼了不起呢」。三年五載就成了上街能被認出來的名人。這圈子熱火烹油,言不及義,「德藝雙馨」、「老藝術家」的頂戴都來了。也有揭老底兒的,舉着本書問:「這上說您搞過打砸搶,領頭批鬥過大藝術家,是真的麼?」「我那不也是身不由己麼。」

有些北京人,給他們認為搶奪自己優勢、來蹭優越感的外地人取了很多綽號,外地人也不示弱,稱他們「本兒逼」,鬧得不可開交。群眾斗群眾,不亦樂乎。據北漂說,那幫「本兒逼」只不歧視外地來京任職官員,哪怕是新考上市直、中直的公務員,便自動默認他們是北京人,立刻想把女兒嫁給他們。可能是誣陷吧。

她胡同丫頭出身,進到那家電視台,在新聞部跑外,地方官兒都樂意結交這台里的記者,她是精明人,水到渠成地促成了許多筆公路、市政工程。三十幾歲上發達了,在食堂里大聲地悄悄說:「北京的幼兒園我隨便挑,反正堅決不上老百姓孩子也能進的幼兒園,那幫老百姓的素質太低!」

這已經是在樓下弄丟的第四盆花了,又氣又難過,植物養久了,也會像對人那樣惦記。目擊者說:上次偷花的是對兒老夫妻,真虧他們倆合搬着盆還能跑那麼快。這次,是小區里開寶馬的年輕女人。保安說:「你認便宜吧,她家小孩兒玩電梯夾了手,訛了物業好幾萬呢。要是她搬你家花把腳砸了,你都賠不起。」

遍地是公司的時候,他註冊了一個,業務都是政府部門剛剛剝離出來的職權,五湖四海,氣吞山河,準備在美國上市,員工都知道他爸爸是誰,認購踴躍。破產前,給幾個近人退了錢,其他人也見不到他。退回到有崗哨的大院閒居,按照員工的話說「回家找他爸爸去了」。

那個老頭子九十多歲了,牙齒還有一半,行動自如。他的樂趣來自午飯以後免費坐一站任何時候都有人不得不讓座的公共汽車,到不遠的住院處腫瘤病房去尋找一臉絕望的人,為他們表演深蹲,讓他們猜自己的年紀,直到兒女難堪地把他領走。

「哥啊,」那個他剛剛向同伴們吹噓過的女孩兒打來了電話,「我怎麼流膿了呢?」「我那時候不讓你看了麼?我沒事啊。操,你有病你不早說?你他媽坑死我了!」用惱怒的腔調掛斷電話的同時,臉上浮起一層得意的笑。他又成功地朝自己的生命里啐了一口黏痰,狠狠地碾了一腳。

當上所在單位的小領導之後,第一件事是動用公款買了一輛車自己開,第二件事是從家裡搬出去和女朋友一起住。酒後撞車撞得比死人多一口氣之後,第一件事是新房子被失蹤了的女朋友降價賣掉,第二件事是過去的媳婦為他料理讓人嫌棄的瑣事和「遺體」。他在昏迷中聽見女人對別人說:「就算和他沒感情,起碼也得做給孩子看。」

喪偶的退休高幹娶她,優先考慮是因為她沒有婚史,少「落亂」,這在於她,是實現了幾十年的理想。很難說誰更心滿意足一些:他在被原單位冷落多年後,突然收穫了一個女人的全身心崇敬。她在向娘家人說起自己的新丈夫時,總是一字一頓地使用「我們家首長」。

他從肥缺的官位上一頭摔進了腫瘤醫院肝膽胰科,起初還有些故舊和下屬來押寶,輾轉得知了病情預後,病房就徹底清淨了下來。他女人讓他多和病友交流,他在走廊里找了個還算體面的中年人,開口問道:「你是處級還是廳級?」

據說他給廳長開車的工勤編是花二十萬買來的。4700大吉普,橫衝直撞,交警側目,他像是坐在阿帕奇里的美軍,嘿!二十萬,行吧。秘書問下午五點的飛機,去北京要扶貧款的會,幾點走趕趟?「三點吧。」他隨口說。四點三十分,他們死死嵌在車海里,他在後視鏡里看到了廳長冰冷怨毒的眼神……二、十、萬。

進京的火車上人極多。對座兩人。男人說東北話,故意賣弄粗俗。女人三十多歲,說是在電視劇組搞什麼的。男人第一個問題便是一年掙多少錢,女人輕描淡寫地說二十幾萬。於是熱乎地嘮了起來,過了四平,開始「老哥」、「老妹兒」地互稱。男人有點兒期待。女人不即不離,望見北京後話開始少,車停穩便箭步搶了出去。男人把掏了一半兒的手機塞回懷裡。

這位女士,供職於時尚行業,她公司那一帶的東西,又貴又難吃,像是蓄意欺負他們這些賺錢不少而沒有閒暇的人。可他們這路人總自封美食家,特別是想吸引席間某個男人注意時,總要叫廚師出來優雅地刁難:「這道菜你不用心,今天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麼?」好像真不知道,廚師重做時,大多會朝里吐點兒什麼。

多發性腦梗的老頭有四條生龍活虎的兒子,或者當小官兒,或者發小財,粗脖子,大肚子,金鍊子。他們該得個孝子集體一等功,給老頭雇了兩個看護,買很貴的海參,把老頭叫醒讓他試永遠用不到的耐克鞋,每天晚上叫八菜一湯到病房,隔着病床互相勸酒,在老頭的身體上面乾杯和划拳。

「人心比病難測。一樓收款處那一大排自動取款機前面,天天有人邊哭邊用指頭一下下地戳數字。有些人把得了腦血栓、癌症的爹媽送來,交兩千押金,留個空號就溜了。讓老人聯繫家裡,裝糊塗不說,只能走廊里給個床位耗着,否則馬上就招來記者。剛一死,兒女立刻就來,誰給報的信兒呢?能不鬧的算是臉皮薄點兒的,說『我們也沒辦法,你們醫院這麼有錢,就當做好事唄』。」

有些流浪貓,想被人養,誰可憐它給口吃的,就使勁往人腿上蹭。餵貓的呢,一般喜歡不到那程度,不值得為了好玩,把家裡弄得都是味兒和毛,還把沙發撓壞了。還有的母貓,乾脆拖着個大肚子鑽到人家裡,人家不攆,就賴下來下崽,有人趕,就去下一家。被人打,也沒辦法。「我能不知道那男人會不會為我離婚麼?他喜歡我就是喜歡到正好狠不下心攆走的程度。」

夜場裡,女人的意識和男人的無恥頡頏涌動。「女人在酒吧喝到大醉,被陌生男人架去開房就叫『撿殭屍』。為什麼那些酒吧讓這些女人免費入場?就是引這幫男的唄。你要晚上去看,門外一堆女的等着進場,門裡一堆女的蹭酒喝,認不認識就過去搭擱。要真不想喝也沒人逼啊,都說第二天中午醒過來挺後悔的,然後,天剛擦黑又接着去了……好像是要找什麼,又老是找不着。」

(續)我們這兒則叫「?貨」。男人想方設法或不費什麼力氣灌醉個精選或相中的女人,快散場時把她們半拖出去,為此,有種看上去像軟飲料的烈酒很暢銷。有的女人,對這不清醒有備而來,死死攥着手機,身上不帶現金,像打算去坐過山車。稱呼她們為「殭屍」、「貨」,是男人們的得意還是潛意識裡的自卑投射,就不懂了。

【前腔】勸賭勸嫖都沒用,成癮的事情改不了。東莞是文化符號,但也具體得很,男人們像得了神諭召喚,像飛蟲投向光明,許多軀殼已不能支持這種旅程,揣着救心丸和壯陽藥也要去,真是苦。這符號說抹掉就抹掉了,但很快就有新的替代。他們擇偶都選「正經女人」,舊事兒自然不會說,也不必戒,因為見識豐富而總能成功。就像他們的同道女人,也常能依言「找個老實男人嫁了」。

都說不能娶那女主持人,但有特殊的勁頭和快意,讓他時而駕雲時而卑下,有意思,過癮,恨晚。可惜,不光他覺得有意思。新加入的第三方是出名的道上大哥,他還猶豫要不要硬起頭皮簡單捉個奸時,已經來找他了,拍出把手槍,「要不你滾蛋,要不我在這兒打死你」。他決定滾蛋。有人不知何意地說:「槍保準是假的,咋不豁出去試試?」他擺擺手說不值得,為那個女人,不值得試試。

我們這兒多年前有個很紅的電台主播,最喜歡被叫老師,節目裡愛挖苦人,既嫌棄窮又嫉恨富,只對年輕女聽眾和氣些。他還愛追問每個打來電話的人開什麼車,做的又不是汽車節目,有的被問煩了,就說自行車、藍博基尼、拖拉機、關你屁事……都說這人有病,但都愛聽他花樣百出地罵人。他的節目突然掐了,傳聞很多,有說無意在節目裡罵了領導,有說被某社會大哥給修理了。

(續)有個姑娘講,正在書店裡翻書,覺得有人往脖子裡吹氣兒,一個挺有磁性的聲音說「如今看這書的女孩可不多了」,煙酒臭氣讓她閃開半步,就是那位電台主播。他自我介紹之後說:「你是個很有品味的人,想到附近坐坐麼?」他下節目常常趕着去看打電話的女聽眾好看不好看,好看的話,就去附近坐坐。姑娘看這顆得意地晃着的小禿腦殼,又笑又氣:「臭流氓,你他媽的有病啊你?」

我們這兒盛產情感類電台節目,最出名的是位女主持,觀點傖俗,時而有害,神經和言語亢奮。據說本人其實挺文靜,會好好說話,節目裡是貼近群眾的形象設計,還有許多營銷項目要做。仿效者眾多,其中一位男後起之秀:「你現在嫩得跟個提子似的他就跟別的女人玩曖昧,你將來抽巴成金絲棗他還不得和別的女人上床啊。」逗得出租車司機土狼一樣抽着氣笑,腳底下加緊闖過紅燈。

吃有主題的曖昧大飯,慣於風月場的女強人不用領,直接一屁股坐在主要人物旁邊,在桌上有隨意說話搶話的特權,且有經驗當桌分享:「我這人喝酒,端起杯來是各位領導,三五輪祝酒下來,爭取把你喝成哥們兒,上主食之前,就能管你叫死鬼。你信不信?」舉座嚎叫一樣地爆發陣陣大笑,登時「死鬼」起來。

「女人到那些老男人的酒局子上陪酒,這叫『加個菜』。倒不新鮮,有上千年了吧,那些男人自以為混得不錯,上千年的油污腌臢;變的是女方,以職業姿態來『拓展人脈』,唉,這些怪詞兒。中國人在圓桌上吃飯,雖是圓的,還是尊卑分明的。老男人嘴裡一半人話一半葷段子,眼神都不規矩;桌子下面的手腳呢?散場後呢?難道自己家沒女兒麼?」

演藝院校放假,母親們帶着女兒去大都市參加些場合,臨行先掂量:上廣多富;北京多貴,但和原配離婚時較麻煩……揚州瘦馬是收來的女孩兒,這是親生的,所以不犯法。女兒們長大一些了,按自然界規律,可以自己狩獵:報名頂級MBA的,根據商業峰會買頭等艙機票,是固定套路。奇招行險,可以駐紮在北極圈外、在珠峰腳下守株,等待頗有品位的偶遇。

【前腔】要強而取巧的女子,怕落得俗氣的「包養」二字,由相好男人的權勢之徑,輕鬆擠進圈子,自任CEO,頻走秀場,題為「全靠自己」。不知道論心路、遠見與狠辣,完全不能和那暗中的男人相比。色相不斷磨損貶值,不幸者已經變為洗錢的替罪羊,發生過不少慘事。傳聞中某名教授用密謀多年的財計陷害情人而譽滿江湖,就是最新的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