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仙 - 第6章

六月觀主

  就如不同的文字,在識字之人眼裡,有着不同的意思。

  清原深吸口氣,靜了心,存想九重玉樓。

  過得片刻,方自落筆。

  符座,符竅,符腳。

  三者一氣呵成。

  一筆勾畫,未有停頓。

  一個呼吸之間,符文即成。

  沒有奇光異彩,更沒有火焰從中噴涌,只是平平淡淡,就像是葛老先生寫了一副過節的字帖。

  這就是火符。

  他把火符朝着那黑狗處拋去。

  黑狗驀然一震,顧不得虛弱,連忙後退,看着眼前的火符,目中露出幾許恐懼,口中叫出幾聲哀鳴。

  清原看了一眼,頗為滿意。

  在常人眼裡,這一道符,自是無比尋常,看不出異狀。

  但在修道人或是妖類眼裡,這就是一團火焰。

  黑狗勉強也算異類,感應較為敏銳,勉強也能感受到那火符中蘊藏的火性。

  「火符初成,還差了一些。」

  清原把火符收起,貼在灶台之旁。

  那灶台常年生火,如今雖然熄滅,但火性還在。

  火符本就可以吸取炎熱之氣,放在那灶台旁,可增添火熱之性。

  沒有猶疑,清原便繼續畫符。

  待到天邊徹底光亮,朝陽盡出,朝霞紅瑞,時辰已是過去。

  清原在此共得一十九張火符。

  其中因有些疲累,手上不穩,毀去了兩張。

  「十九張……大約足夠了。」

  清原略微沉吟,便放在灶台口,只待午時烈日之後,再一併收走。

  其實他沒有法力護身,放火符在身,也未必全是好處。

  只因火符乃是火性,人若放在身上,會使心肝之氣更盛,輕則脾氣暴躁,性情大改;重則傷及自身,人生大病,乃至危及性命。

  清原算是半個修行之人,深知其中利害,對此頗為謹慎。

  火符在人身上,已是如此。

  而若是放在家中,也須得看五行均衡與否。

  若那宅府的風水,原本就差了火氣,放上一張火符,使得五行均衡,自是大好。

  若原本就是五行均衡,或是火氣較重,那麼再添一張火符,便添重了火氣,破壞了風水,反成大害。

  他收了葛相的符文簿冊,又把那長刀取來。

  這長刀在葛盞手裡,經戰場殺敵,頗為不凡。

  葛盞此人雖然因戰敗而落下恥辱之名,然而亦是身經百戰的大將,歷經多次廝殺,刀下斬殺之人,數以百計。

  長刀殺意撲面而來,儘是寒意,仿佛屍山血海,剎那間只聽萬聲怒吼哀嚎。

  就算是常人握刀,都不免有森然寒意,何況清原這半個修行之人?

  「葛老把刀埋在外頭,想來是知曉其中利害,這刀若是放在床下,放在家中,煞氣之重,能損風水,能傷人身,侵害魂魄。」

  刀是金鐵所制,五行屬金,並有銳氣傷人,而殺多了生靈,上面染血過多,魂魄折損,殺氣陰煞也便重了些,可稱兇器。

  所謂人若兇惡,鬼神皆驚,兇器尤是如此,單憑上面的氣息,就可以震懾那些不入流的精怪。

  「可惜沒有法力,否則倒是可以刻上火符,增長此刀效用。」

  清原稍有遺憾。

  五行之中,火克金,也克陰煞。

  他沒有法力,若是強行刻畫火符在刀上,一來折損銳氣,二來消減煞氣,反而得不償失。

  「也罷,如此……亦可算是準備妥當。」

第五章

入山

  這一日,午時過後。

  清原入山。

  期間有人見他,問明之後,慌忙勸說,生恐他在山中出了事端。

  畢竟在眾人眼裡,小瑜只怕已是無幸。

  但清原有所堅持,終究入了山中。

  深山老林,荒野枯寂。

  沒有人聲,只有鳥叫蟲鳴。

  入眼處,均是飛禽走獸的種種痕跡。

  清原行走山中,四處觀看,他也對風水有所涉獵,心覺這山中地勢頗為不凡。

  「這附近山脈的走向,地勢流動,風水極佳,真是天地造化,鬼斧神工。」

  他在山中行走,手執長刀,殺氣放出,足能驚走尋常小獸。

  這裡是山中外圍,少見凶禽猛獸。

  「今夜月圓,月光灑落之際,該當落在哪一處?」

  清原四處行走,觀看地勢,凹凸起伏,流線曲折。

  就在這時,他目光一凝,看向那山。

  山峰不高,然而峰頂之上,建有一座草廬。

  草廬不高亦不廣,占地三丈許。

  深山老林,野獸出沒,竟然有人在此結廬而居?

  清原露出驚愕之色。

  他往前去,登山而行。

  草廬之中空無一人。

  但草廬周邊並無雜草叢生,從窗戶看去,內中也無塵埃,顯然並未荒廢,還是有人居住。

  「不知哪位高人隱士?」

  清原不敢擅闖,於是退走。

  然而才一轉身,便看見了一處地勢,眸光一亮。

  「四方高,中間淺,宛如寶盆,旁邊溪河繞過,能聚水氣,也能聚月光。」

  「今夜月光若是在天空正中,應當以那一處最為濃重。」

  「若是偏斜,則未必。」

  清原只算找到了月正當空時,最有可能聚斂月光的地方。

  但月亮升起,未必是在天空正中,月亮或在各個方位,月光凝聚之處,就有不同地方。

  「還須搜尋。」

  「好在天氣不錯,不會遮掩月光。」

  ……

  是夜。

  無風,無雨,無雲。

  天空繁星點點,月正當空。

  月色清亮,灑落下來。

  山中已不再陰暗低沉,反而有清亮之意。

  鳥獸俱息,唯有蟲豸鳴叫,夜禽撲騰。

  時而有些悠長鳴嘯,如狼聲嗥叫,令人不寒而慄。

  但在這夜間,還有一個身影,從洞中悄然而出。

  它酷似人身,然而渾身滿是毛髮,漆黑如墨,如猿似猴。

  但細看之下,又有不同。

  它雖遍身黑毛,可頭頂又生一撮白髮,雙耳垂肩,而長臂過膝,近乎及地。

  相較之於猿猴之流,它身子幾乎快要有常人那般高大,在猿猴中可屬天生體壯的異類。

  它雙眸淡金,帶着些警惕,四下觀望。

  過了片刻,它確保無事,才返回洞中,過不多時,抱出了一個女童。

  那小姑娘眉清目秀,臉蛋兒頗為精緻,只是極為憔悴,奄奄一息。

  這酷似猿猴的山魈,把小姑娘單手夾在左側,便往前方而去。

  那一個地方的月光,最是濃重。

  它不識得吐納日月精華,但本能驅使,卻有一股天生的欲望。

  它身手矯健,攀山越嶺,速度極快,哪怕肋下夾着一個女孩兒,似乎也無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