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仙 - 第8章

六月觀主

  月光照澈一切,除掉所有不淨之物。

  九重玉樓穩居眉宇神庭之中。

  然後眼前豁然開朗,一陣清明。

  然而山魈已經逼近身前,伸手朝着自己脖頸處抓來。

  那手掌極為粗糙,帶着一股血與土的腥臭味。

  清原手上一翻,立刀在前。

  山魈拿住了長刀,它對於那刀上的血煞之氣,竟有抵擋之力。它神智極高,雖然驚懼,卻似乎知曉這些氣勢不能對自身產生真正的傷害,因此,哪怕割傷了手掌,也緊緊握住,仍不放手。

  而它的另一隻手,便揮了過來。

  清原棄刀,後退。

  山魈一爪抓了過來。

  它善於捕獵,這一爪子顯得迅疾而快速。

  清原快不過它,只得取出腰間鐵棒。

  這是從仙宮帶來的搗火棍。

  他一棒往前點去。

  而山魈一爪抓了過來。

  「這山魈遠勝一般精怪。」

  清原呼吸為之一滯,心頭凜然。

  山魈臂膀較長,垂落而過膝,近乎及地。而清原手執短棒,則彌補了短處。

  於是山魈這一爪撕在清原肩膀。

  而清原的鐵棒,也點在了它的喉間。

  然後清原便覺左肩劇痛,而手中鐵棒前端傳來脆響,伴隨着一種骨骼碎裂的觸感。

  兩者分開。

  清原倒在地上,捂住肩頭,鮮血橫流。

  而那山魈被點碎了喉骨,捂着喉嚨,退了幾步,然後仰面摔倒,聲息全無。

  ……

  「這山魈當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清原躺在地上,背靠草地,望着天空明月星辰,心道:「它懼怕長刀的血煞之氣,也懼怕我身上的火符,但它能辨虛實,知曉這並不能真正傷害它。」

  片刻,他呼吸漸漸平緩,肩處的傷好在不深。

  其實說來,他手執鐵棒,比起山魈的臂膀,還稍長一截。所以山魈被打碎了喉骨,而他的傷則稍微淺了些。

  他喘息片刻,撐起身子,來到小瑜身旁,見這小姑娘只是精神萎靡,驚嚇過度,未有其他事情,稍微鬆了口氣。

  「夜間也有猛獸,還須找個地方藏身。」

  清原深吸口氣,他看向了來時的方向,那裡有一座草廬。

  伸手攬起了小瑜,正待起身來,他忽地一震。

  偏頭看去,只見先前仰面躺倒的山魈,正逐漸起身。

  它雙臂按在地上,艱難站起,喘息急促,帶着少許顫抖。

  清原緩緩將小瑜放下,手上按住了那根鐵棒。

  山魈搖搖晃晃起身,捂着喉嚨,雙眸直盯着那一根鐵棒。

  山風吹拂,讓它遍體黑髮為之吹動。

  頭頂白髮,宛如明月。

  它顫動着身子,盯着那一根鐵棒,沙啞着聲音。

  「教……我……」

第七章

橫骨,草廬,亂心

  橫骨,此物生於喉嚨,阻隔了人聲。

  除人之外,世間諸多生靈,大多生來便有此物。

  橫骨無形無質,無具體形態,哪怕割開喉嚨,亦不能見得。

  就如修道人體內一口真氣,固然是有,然而剖開人身,內中是無法尋得的。

  世上生靈不乏通曉人性,聽得人言的種類,卻礙於橫骨,而不能開口說話。只有鸚鵡八哥等少數,才屬特例。

  只是,修成本領的妖類,能以法力,日夜沖刷,逐漸煉化,待得功成,就可口吐人言。但這類妖物,修成法力,往往本領不低。

  可山魈法力未成,只是精怪,連妖類都未能算得上。

  它橫骨破碎,是跟先前那一棒有關。

  適才清原那一棒,未有點碎山魈喉骨,反而點碎了橫骨。

  「怪事。」

  清原心中甚是驚訝,他自身未有法力,如何就能打到那介於虛實之間的天生橫骨?

  就是一些法力不低的妖物,要煉化橫骨,也非一日之功,須得日夜努力才成。

  那山魈似乎對鐵棒極為上心。

  但這鐵棒,雖是在仙宮之內取來,但卻不是什麼寶貝。

  此物是清陽師兄拋入雜物房的,後來缺一個搗火的棍子,清陽師兄便取了出來,也只當是雜物。

  若說有非凡之處,便是在仙火之下,未有毀去,仍然能保持冰涼舒適之感。

  雖說從這點看來,鐵棒材質或許不凡,但既然被拋入雜物房,便不會是什麼好寶貝。

  清原一直認為,這鐵棒之所以能夠抵禦仙火燒煉,應當屬於清陽師兄施法在上面的緣故。

  他攜帶在身,卻一直未有當作什麼重要的寶貝,只是用得久了,有些順手,可以防身,攜帶在身,也算他對天上紫霄宮最後一絲念想。

  這鐵棒怎會打碎了山魈的橫骨?

  「莫非是後來在仙爐之下搗火,久而久之,染了仙火的氣息?」

  他一時未有想得明白,但大約也傾向於仙爐火焰的氣息。

  清原抱着小瑜,走在山路上,他稍微偏頭看向一丈外的山魈。

  那山魈低着頭,頗為安靜,似乎還有些怯懼。

  自橫骨破碎之後,它稍微懂得開口說話,但並不流暢。看它模樣,安靜乖巧,一改先前惡性,約莫是覺得清原有着真本領,故而有心求道。

  不論如何,這也是個好結果。

  但清原還是留下了個心思,稍作防備。

  雖說妖類大多耿直,一經降服,便忠正不改。但這山魈一類,酷似於人,故而性情多有不同,其中不乏奸猾狡詐,如豺狼一般的貨色。

  ……

  草廬在山峰頂上。

  這山峰不算高,四野亦是少有生靈出入。

  清原抱着葛瑜兒來到草廬前,先是發問,未有回應,然後繞到窗邊,朝內中看去,發覺內中依然無人。

  「失禮了。」

  他推開了草廬,入了內里。

  山魈緊隨其後,並關上了房門。

  草廬之內不算寬廣,一旦山魈發難,只怕施展不開,於是清原便稍微握住了腰間的長刀。

  「你到那裡休息一下。」

  清原一指角落處,說道:「明日天亮後,隨我將這小姑娘送回去,然後我傳你真氣孕生之法。」

  山魈言語沙啞而低沉,口中動了動,才應出來一聲。

  隨後,清原便將葛瑜兒放在另一個角落。

  他在草廬四處摸索了片刻,才找到了一根蠟燭。

  然後草廬之內,便亮起了昏黃的光澤。

  「這是……」

  清原忽然發現,一旁竟有個小桌,桌上煮了水,內中還是沸水,熱氣騰騰,白煙裊裊。

  這邊有兩個茶杯,其中一杯已經飲下,另一杯仍是滿溢,顯然未有動過。

  茶香味撲鼻而來,清淨馨香。

  說來也怪,之前他未有點燭時,竟無發覺,待見了這茶,立時便有茶香。

  清原適才與那山魈斗過許久,疲累不堪,忽覺口乾舌燥,饑渴難耐,便將那滿溢的茶水,一口飲下。

  入口清新,先澀而後甘。

  然後腦袋驟然清醒了不少。

  「茶有提神養神之效,但這一杯竟有如此奇效?」

  清原較為驚訝,但想起這山中有凶禽猛獸,仍然能在此結廬而居,必然是一方隱士,故而也釋然了。

  他想了想,掏出了身上一些散碎銀兩,放在茶桌上,也作茶錢。

  「午時前來也還無人,但現在有人煮水沖茶,莫非剛才那位前輩還回來過?」

  清原四下看了看,這裡並無塵埃,也無枯寂之感,想來還是有人居住的。

  「希望莫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