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雜貨店 - 第4章
東野圭吾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敦也問。
「我聽到店鋪那邊有動靜,過去一看,這個掉在投信的小窗下面。」翔太臉色蒼白,遞出一個信封。
敦也屏住呼吸,關掉手電筒,躡手躡腳地繞到房屋側面,躲在陰影里偷偷觀察店鋪門口。
然而——
那裡沒有人影,也沒有人離去的跡象。
原文中「浪矢(ナミヤ)」和「煩惱(ナヤミ)」均以片假名書寫,十分相似。
03
感謝您及時的回信。昨晚把信投進店裡的信箱後,今天一整天我都在擔心,諮詢這種棘手的問題會不會讓您很為難。收到回信後,我總算放心了。
浪矢先生的建議很合理。可能的話,我也想帶他去我出國比賽和集訓的地方。但考慮到他的病情,這是行不通的。因為一直在醫院裡積極接受治療,他才得以暫時控制住病情的惡化。
您或許會想,既然如此,不妨在醫院附近進行訓練。但他所在的醫院周邊沒有我訓練所需的場地和設施,目前我只能在沒有訓練的日子裡,花很長時間去看他。
與此同時,下一次強化集訓的出發日也快到了。今天我去見了他,他讓我好好訓練,拿出好成績,我點頭答應了。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我不想去集訓,我想陪伴在你身邊。但我還是極力忍住了。我知道如果這樣說,他一定會很傷心。
即使分隔兩地,我還是希望至少能看到他的臉。有時我會幻想,要是有漫畫裡出現的那種可視電話多好啊。這是在逃避現實吧。
浪矢先生,非常感謝您願意分擔我的煩惱,儘管只是通過書信向您傾訴,也讓我心情輕鬆了不少。
雖然答案只能由我自己得出,但如果您有什麼想法,請回信給我。反之,如果您再想不出什麼建議,也請如實告訴我。我不想讓您為難。
無論如何,明天我都會去牛奶箱那裡看看。
拜託您了。
月兔
最後一個讀完信的是翔太。他抬起頭,眨巴着眼睛。「這是怎麼回事?」
「我哪兒知道!」敦也說,「怎麼會這樣?這是什麼啊?」
「不是回信嗎?月兔投進來的。」
幸平這麼一說,敦也和翔太同時望向他。
「為什麼會投進來?」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為什麼……」幸平抓了抓頭。
敦也指了指後門。
「你把信放到牛奶箱裡,也就是五分鐘前的事。我們緊接着過去看時,信已經消失了。就算是那個叫月兔的女的取走了信,寫這麼一封回信總得花點時間吧?可是馬上第二封信就來了,再怎麼想都很奇怪。」
「我也覺得奇怪,但這千真萬確就是月兔的回信,不是嗎?因為她很詳細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敦也無法反駁幸平的話,他說得確實沒錯。
「給我看看。」說完,敦也從翔太手裡搶過信來,從頭又讀了一遍。如果不知道幸平的回答,的確寫不出這樣的信。
「見鬼,這怎麼回事?有人在耍我們麼?」翔太焦躁地說。
「你說對了!」敦也指着翔太的胸口,「是有人設計好的!」敦也把信扔到一邊,拉開旁邊的壁櫥,裡面只有被褥和瓦楞紙箱。
「敦也,你這是幹嗎?」翔太問。
「我看看有沒有人藏在這裡。肯定是有人偷聽到幸平寫信前的對話,搶先一步寫好回信。不對,還可能裝了竊聽器。你們倆也去那邊找找!」
「等等,誰會幹這種事?」
「誰知道,搞不好哪裡有這種變態,喜歡惡整躲進這棟廢棄屋的人。」敦也用手電筒照着佛龕裡面。
翔太和幸平還是沒動。
「怎麼啦?幹嗎不去找?」
被敦也一問,幸平歪起腦袋。
「嗯……我看不大像,不會有人幹這種事。」
「但事實不是明擺着嗎?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可能了。」
「也許吧。」翔太看起來並沒有釋然,「那信從牛奶箱裡消失呢?」
「那個……是耍的什麼花招吧,就跟變戲法一樣。」
「花招啊……」
幸平又讀了一遍信,然後抬起頭。「這個人,有點怪啊。」
「怎麼說?」敦也問。
「你看,信上說『要是有可視電話多好啊』,這個人沒有手機嗎?還是手機沒有視頻通話功能?」
「應該是醫院裡不能用手機吧?」翔太答道。
「可是她還說『漫畫裡出現的那種』,她肯定不知道有能視頻通話的手機。」
「怎麼會?如今這時代,不可能啊。」
「不,肯定是這樣。好吧,我來告訴她!」幸平朝廚房的餐桌走去。
「喂,你幹嗎?還要寫回信?只會被人家耍啦!」敦也說。
「可是,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這樣。」
「絕對是有人惡作劇。那個人聽到剛才那番話,又會搶先寫好回信——不對,等一下!」敦也腦海里靈光一閃,「原來是這樣啊。好了幸平,你去寫回信。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怎麼突然改主意了?」翔太問。
「沒事,你們馬上就知道了。」
不一會兒,幸平擱下了圓珠筆:「寫好啦!」敦也站在一旁,看着信紙,字還是很爛。
第二封來信已經讀過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有能視頻通話的手機,各家製造商都出的。在醫院裡悄悄用,別被發現就行了。
「這麼寫行嗎?」幸平問。
「可以啊。」敦也說,「怎麼樣都行,快裝進信封。」
第二封來信里同樣附了一個收信人為「月兔」的信封,幸平把信紙折好,放到信封里。
「我也一道過去,翔太,你留在這兒。」敦也握着手電筒,走向後門。
到了門外,幸平一直看着信掉進牛奶箱。
「很好,你找個地方躲起來,盯着這個箱子。」「明白。敦也你呢?」
「我到前面守着,看看到底是什麼人來投信。」
敦也繞到屋前,從暗處窺伺門口的動靜。此時還寂無人影。
過了片刻,他感覺背後似乎有人靠近,回頭一看,是翔太過來了。
「搞什麼,不是叫你待在屋裡嗎?」敦也說。
「有人出現嗎?」
「還沒有,所以我還在這兒守着。」
翔太一聽,頓時半張着嘴,露出迷惘的表情。
「你怎麼了?」敦也問。
翔太把一個信封遞到他面前。「來了。」
「什麼來了?」
「就是,」翔太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第三封來信。」
04
謝謝您再次回信。有人能理解我的苦惱,我就已經感到輕鬆了不少。
不過很抱歉,您這次的回信我看不太懂,不,老實說,是完全無法理解。
可能是我學習不用功,沒什麼文化的緣故吧,浪矢先生為了鼓勵我特意講的笑話也理解不了,真是太慚愧了。
媽媽常跟我說,不懂的事不能馬上就去問人,自己要先努力查找答案。我也儘可能地這樣做。但是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搞不明白。
手機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因為您是用片假名寫的,我想可能是外來語,但沒查到這個詞。如果是英語,應該是「catie」或者「katy」,但似乎也都不對,可能不是英語吧?
不知道「手機」這個詞的意思,浪矢先生寶貴的建議就無異於對牛彈琴。希望您能不吝賜教。
在您百忙之中還為這種事來打擾,實在萬分抱歉。
月兔
月兔的三封來信並排擺在餐桌上,三人圍坐在桌前。
「我們來理理頭緒。」翔太開口說,「這回幸平放到牛奶箱裡的信又消失了。幸平一直在暗處盯着,但沒有人靠近過牛奶箱。另一邊,敦也盯着店門口,也沒有人靠近過捲簾門。可是第三封信卻放進來了。到這裡為止,我說的有什麼和事實不符的嗎?」
「沒有。」敦也簡短地回答,幸平也默默點頭。
「也就是說,」翔太豎起食指,「沒有人接近過這裡,但幸平的信消失了,月兔的信投進來了。牛奶箱和捲簾門我都仔細檢查過,沒有任何機關。你們覺得這是怎麼回事?」
敦也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抱在腦後。
「就是因為想不明白,才會這麼苦惱啊。」
「幸平你呢?」
幸平晃了晃圓圓的臉頰。「我不知道。」
「翔太,你想到什麼了嗎?」
敦也一問,翔太就低頭看着三封來信。
「你們不覺得納悶嗎?這個人竟然不知道手機,還以為是外來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