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園丁 - 第7章

約翰·勒卡雷

「她從來沒給你的那個東西,我們有沒有複印?那東西我們從來沒看過、沒碰過,也從來沒有玷污過我們潔白如雪的良知。」

「她給過我們的東西,全交給了佩萊格里。」

「真聰明。你還好吧,桑迪?還算精神抖擻?目前比較難熬,而且你還讓她丈夫待在你家客房裡?」

「大概吧。你呢?」伍德羅問。有好一陣子,在格洛麗亞的鼓勵下,他一直積極觀察科爾里奇和倫敦之間越來越深的歧見,希望能以最高明的手法加以利用。

「其實,我不太確定自己心情好不好,」科爾里奇回答,這話坦白的程度超出以往對伍德羅的表白,「一點也不確定。事實上,現在想起來,我根本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接受上面的指示。其實,我沒有辦法。我拒絕。去他的伯納德·佩萊格里王八蛋,去他的命令。全都去死吧。他打起網球來亂七八糟。這點我會告訴他。」

換成是其他日子,伍德羅或許很樂見如此明顯的「裂縫」,或許會盡一己之力來挑撥離間,然而醫院那段往事栩栩如生,一直如獵犬般對他緊追不捨。他的腦海里充滿了對世界的敵意,因為這個世界背離他的個人意志,將他關入牢籠中。從高級專員官邸走路回家不過十分鐘,一路上他成了吠叫的家犬的活動標靶,乞討的兒童跟在他身後邊跑邊叫着「五先令、五先令」,所幸有好心人開車經過停下車來,問他要不要搭便車。但是等到他走進自己的車道時,他已經重新經歷過人生中最卑微的一個小時。

烏護魯醫院的那間病房有六張病床,兩邊牆壁各靠了三張,上面沒有床單,也沒有枕頭。地上鋪了水泥。有天窗卻沒有打開。當時是冬天,卻沒有微風飄過病房,排泄物與消毒水的惡臭撲鼻,伍德羅似乎是聞了進去同時也吸收進去了。特莎躺在靠左邊牆壁的中間病床上,餵小孩吃母乳。他刻意最後才看到她。她兩邊的病床空無一人,只有破舊的橡膠板,以紐扣固定在床墊上。同一病房裡,她的正對面是個非常年輕的女子,側着身子彎腰躺着,頭平放在床墊上,精光的一條手臂垂掛在床邊。靠近她身邊的地板上有個小男孩彎腰站着,一面以厚紙板幫她扇風,一面睜大眼睛以懇求的目光看着她的臉,一眨也不眨。他們旁邊有個容貌體面的白髮老婦人,戴着牛角框的眼鏡,挺直腰杆站着看教會送的《聖經》。她穿的是棉質的彩色肯加布,觀光區可以買到這樣的布來套在身上。在她後面有個女人戴着耳機,拉着一張臉不知道在聽什麼。她的臉嵌刻着痛苦,極為虔誠。伍德羅如同間諜般一一看在眼底,同時以眼角看着特莎,不知道她有沒有看見他。

然而布盧姆卻看見了他。伍德羅以不自然的腳步踏進病房,布盧姆立刻抬起頭來。布盧姆原本坐在特莎床邊,這時起身彎腰湊着她耳朵說悄悄話,然後靜靜朝他走過來,拉着他的手,喃喃說:「歡迎。」男人對男人的招呼。究竟歡迎個什麼勁兒?由她情夫特許,歡迎來看特莎嗎?歡迎來到這個臭氣熏天、苦難煎熬的人間煉獄嗎?不過伍德羅只能以尊敬的口氣說:「很高興見到你,阿諾德。」然後布盧姆悄悄溜到走廊。

以母乳餵小孩的英國女人,伍德羅遇到的不多,不過她們都表現出相當程度的節制。格洛麗亞當然也餵母乳。她們會跟男人一樣敞開前胸,然後運用手法遮掩裡面的東西。不過在這種令人窒息的非洲空氣里,特莎才不覺得有矜持的必要。她把上衣褪到腰間,而腰部只有一條類似剛才那位老婦人披着的肯加布。她搖着嬰兒,讓嬰兒吸吮左乳房,右乳房則空出來等待。她的上身纖弱透明。就算是剛生過小孩,她的胸部依舊輕盈無瑕,正如他經常幻想的一樣。她哺育的嬰兒是黑人,在她大理石般白皙的皮膚襯托下呈現藍黑色,一隻黑色小手找到正在餵哺他的乳房,以詭異的自信吸吮着,特莎則看着他。然後她緩緩抬起灰色大眼,盯着伍德羅的眼睛看。他急忙想找話講,卻講不出話來。他屈身倚向她,一手搭在她的紅髮上,親吻她的眉毛。這時他看到剛才布盧姆坐的那邊有本筆記簿,不禁一驚。筆記簿放在一張小桌子上,危危欲墜,旁邊有一杯如同死水的茶水,還有兩支圓珠筆。筆記簿攤開着,以如蜘蛛網般模糊的筆跡斷斷續續記錄下東西,而這種筆跡讓他聯想到心中那份與她有關的不堪往事。他側身坐在病床邊,等着想出要講的話,結果卻是特莎先開口。她因服用鎮定劑而且飽受折騰,嗓音虛弱,卻鎮定得很不尋常,仍想以她一向用來嘲弄他的口氣說話。

「他的名字叫巴拉卡,」她說,「意思是福氣。你早就知道了吧。」

「取得好。」

「他不是我的孩子。」伍德羅什麼也沒說。「他母親沒辦法餵他。」她解釋。她的嗓音緩慢幽然。

「有你在,他算是很幸運。」伍德羅堂而皇之地說,「你感覺怎麼樣,特莎?我一直擔心你擔心得要命,你是無法想像的。我真的很難過。除了賈斯丁之外,有誰來照顧你?有吉妲,還有什麼人?」

「阿諾德。」

「我是說除了阿諾德,那還用說。」

「你對我說過,我會招來巧合的事件。」她不理會剛才的問題,「我自己跑到前線,可以發揮作用。」

「我以前很佩服你這一點。」

「現在還佩服嗎?」

「當然。」

「她快死了,」她邊說邊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望向病房另一邊,「他的母親。婉哲。」她正看着那位胳膊垂掛在床邊的婦女,以及身邊那位彎腰不講話的小男孩。「問啊,桑迪,你難道不想問她得了什麼病?」

「得了什麼病?」他乖乖問。

「生活。佛教教導我們,生活是首要死因。過度擁擠、營養不良、環境污穢。」她對着嬰兒講話,「還有,貪婪。這裡說的是貪婪的男人。他們沒有連你也一起殺掉算是奇蹟了。可是他們的確沒有殺你,對不對?頭幾天,他們每天來看她兩次。他們嚇壞了。」

「誰嚇壞了?」

「巧合事件。那些貪婪的人。穿潔白的大衣。他們看着她,戳她一兩下,看看心電圖的數字,跟護士講話。現在他們已經不來了。」嬰兒弄痛了她。她溫柔地調整一下,然後繼續說,「對耶穌基督來說無所謂。耶穌基督可以坐在垂死的人床邊,講講神奇的字眼,病人因此活了下來,大家也拍手叫好。巧合事件卻無法辦到這點。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一去不回。他們殺了她,現在他們不知道要講什麼神奇的字眼才好。」

「真可憐。」伍德羅說,想讓她開心一些。

「不。」她轉頭過來,一陣痛楚襲來讓她皺眉,然後對着病房另一邊點頭。「可憐的是他們,婉哲,還有地上那個,酋可,她弟弟。你舅舅從村子走了八十公里來這裡幫你趕蒼蠅,對不對?」她對着嬰兒說,然後將嬰兒放在大腿上,輕輕拍背,直到他閉着眼打飽嗝為止。她一手捧着另一邊的乳房讓他吸吮。

「特莎,你聽我說。」伍德羅看着她以眼睛打量自己。這個音調她熟悉。他所有的音調她都熟悉。他看見特莎臉上罩上一層懷疑的陰影,沒有退去。她叫我過來,是因為我有利用的價值,不過現在她想起了我的身份。「特莎,拜託,仔細聽我說。沒有人快死了。沒有人殺了任何人。你在發燒,你在幻想。你的身子累垮了。休息一下。給你自己一段休息時間。拜託。」她將注意力轉回嬰兒,以指尖擦乾淨小不點的臉頰。「你是我一輩子摸過最美麗的東西。」她對嬰兒低聲說,「這句話你可別忘記喲。」

「我確定他不會忘記的。」伍德羅衷心地說。他這麼一說,提醒了特莎他的存在。

「溫室怎麼樣?」她問。她把高級專員公署稱為溫室。

「欣欣向榮。」

「你們所有人可以收拾行李明天就走,連一丁點影響也不會有。」她口齒不清地說。

「你老是這樣告訴我。」

「非洲在這裡,而你卻在那裡。」

「等你身體恢復了一點,我們再來辯論。」伍德羅以最具撫慰感的聲音提議。

「可以嗎?」

「當然。」

「你會好好聽嗎?」

「洗耳恭聽。」

「那樣的話,我們就可以告訴你白大褂的貪婪巧合事件。你就會相信『我們』了。答不答應?」

「『我們』?」

「我和阿諾德。」

一提到布盧姆,伍德羅立刻回過神來。「我會在現狀中盡我所能,什麼都辦到。在合理範圍之內都行,我保證。現在你儘量休息一會兒吧。拜託。」

她對此有所反應。「他答應要在現狀中盡他所能,」她解釋給嬰兒聽,「在合理範圍之內。好吧,總算有個男子漢。格洛麗亞怎麼樣?」

「非常擔心。她要我向你問好。」

特莎緩緩嘆了一口氣表示精疲力竭,嬰兒還摟在胸前,她整個人往後癱在枕頭上,閉起眼睛。「那就回去對她好。還有,別再寫信給我了,」她說,「還有,別去煩吉妲。她也不會陪你玩的。」

他起身後轉過身來,不知什麼原因,以為會看見布盧姆站在門口,用他最為厭惡的姿勢站着:頭以漫不經心的態度倚在門框,雙手以牛仔的姿勢插在附庸風雅的腰帶上,裝模作樣的黑色大鬍子里露出白牙,齜牙咧嘴地淺笑。然而,門口空無一人,走廊陰暗沒有窗戶,只有一排電壓不足的電燈,光線有如防空洞。他走過壞掉的推車,上面載滿了屍體,血腥味與排泄物混合在非洲那種帶有馬味的甜美香氣中。伍德羅心想,這種惡劣的環境,是否就是讓他覺得特莎很有吸引力的部分原因:我一生逃避現實,為了她,我卻受現實吸引。

他走進擁擠的中央大廳,看見布盧姆與人激烈爭辯。他首先是聽見布盧姆的聲音——只不過沒有聽清楚內容——刺耳又具有指責意味,在鋼筋桁梁中激起回音。然後對方回嘴。有些人只要看過一次,就會永遠存在記憶里。對於伍德羅來說,這個人就是如此。這人虎背熊腰,大肚腩,臉龐油光閃爍而多肉,表情固定是悵然絕望。他的頭髮是金色接近薑黃色,稀鬆散布在被燙傷過的頭上。他的嘴巴撅得小小的有如玫瑰花苞,正在央求、否認。他的圓形雙眼帶有傷痛,投射出來的恐懼似乎兩人都有同感。他的雙手斑駁有力,卡其襯衫在衣領處有一圈汗漬。其他部分,都隱藏在醫院的白大褂里。

那樣的話,我們就可以告訴你白大褂的貪婪巧合事件。

伍德羅偷偷往前走,幾乎快到他們身邊,不過兩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爭論得太激烈了。

他在他們沒有注意的情況下大步走過,兩人提高的嗓門消失在嘈雜的現場。

多諾霍的車子重回車道。一看到他的車,讓伍德羅氣得噁心。他衝上樓,換穿乾淨的襯衫,火氣卻沒有因此稍微消退。時間是星期六,房子靜得不太尋常,他從臥室窗戶向外瞧,這時才知道為什麼。多諾霍、賈斯丁、格洛麗亞和兩個兒子圍坐在庭園的桌子前玩大富翁。伍德羅對所有桌上遊戲都不屑一顧,然而對大富翁,他懷有一種不合理智的痛恨感,有點像他仇視「好朋友」以及英國過度膨脹的所有情報界人士一般。幾分鐘前,我才叫他給我保持距離,現在卻又回來,到底居心何在?老婆被砍死才幾天,做丈夫的就坐下來玩大富翁,還玩得很開心,算是哪門子的丈夫?俗話說得好,借住家中的客人和魚一樣,第三天就開始發臭,伍德羅和格洛麗亞以前常這樣告訴彼此。然而,每經過一天,格洛麗亞就越覺得賈斯丁變得更香。

伍德羅下樓站在廚房裡,望向窗外。星期六下午用人休假,當然了。只剩下我們一家人感覺好太多了,老公。可惜不是我們一家人,而是你們那堆人。兩個中年男子對你殷勤款款,你顯得快樂無比,比起跟我共處的時候都還要快樂。

在遊戲桌前,賈斯丁走到某人的街上,要付出一大筆房租,而格洛麗亞和兩個兒子則在一旁歡呼,多諾霍抗議說老早就應該付了。賈斯丁戴着愚蠢的草帽,而這頂草帽就和他穿的其他衣物一樣,都變得非常適合他。伍德羅將燒水壺裝滿水,放在瓦斯爐上。我會端茶出去給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回家了——如果他們不是太投入而沒有注意到的話。他改變了主意,大方地走進庭園,大步走向遊戲桌。

「賈斯丁,對不起打個岔,能不能跟你講個話,一下就好。」然後對其他人——我自己的家人瞪着我看,仿佛我強姦了女傭似的——「各位,我不是故意要打斷你們,只要幾分鐘就好。誰的錢最多啊?」

「沒有人。」格洛麗亞有點火氣,多諾霍則在一旁露出他招牌似的憔悴淺笑。

兩人站在賈斯丁的「牢房」里。如果庭園沒有人在,他比較喜歡在庭園談。就這樣,兩人面對面站在單調的臥室里,裡面擺了特莎的格拉斯東皮箱——特莎父親的皮箱——靠在欄杆後面。我的酒窖。他的鑰匙。她顯赫的父親的皮箱。然而他一開始講話,看到周圍環境開始改變,令他有所警覺。他看到的不是原有的鐵床架,而是她母親生前喜愛的鑲嵌桌。桌子後面是磚頭壁爐,上面放着幾封邀請函。在房間另一邊,假樑柱接合之處,特莎的裸體側影站立於落地窗之前。他以意志力將自己拉回現實,幻象因此散去。

「賈斯丁。」

「什麼事,桑迪?」

短短几分鐘內,他再度偏移原先預定的計劃——當面對質。「有家本地報紙登了特莎的一生事跡。」

「他們真好心。」

「裡面寫了很多有關布盧姆的事情,寫得不太拐彎抹角。裡面暗示他親自接生特莎的小孩,也以不是太隱喻的說法推論嬰兒可能就是他的。對不起。」

「你是說加思。」

「對。」

賈斯丁的嗓音緊繃,在伍德羅耳中聽來,具有和他同等危險的音調。「是嗎?最近幾個月偶爾會有人作這樣的推論,桑迪,以目前的情況,以後無疑會有更多人講閒話。」

雖然伍德羅給賈斯丁留了餘地,讓他可以暗示那樣的推論不正確,可惜賈斯丁並沒有作任何表示。如此一來,伍德羅下手不得不重一點。某種心虛的內在力量正在推動他。

「他們也暗示說,布盧姆竟然還帶了行軍床到病房去,為的是睡在她旁邊。」

「我們兩人都睡在那兒。」

「什麼意思?」

「有時候阿諾德睡行軍床,有時候換我睡。我們輪流睡,視個別工作量而定。」

「這麼說來,你不介意嘍?」

「介意什麼?」

「別人竟然拿這件事影射他們——說他對特莎照顧得無微不至——而顯然連你也默許,她只是在內羅畢假裝是你的妻子而已。」

「假裝?她的確是我的妻子啊,你太過分了吧!」

科爾里奇發脾氣,伍德羅是看多了,卻從來沒有對付過賈斯丁的脾氣。他一直忙着壓制自己的怒火,忙得無暇他顧。他壓低自己的嗓門,在廚房裡想辦法聳肩抖掉部分張力。然而賈斯丁的怒氣來得如晴天霹靂,嚇了他一跳。伍德羅原先預料賈斯丁會表現出悔恨之意,如果他還算誠實,也會表現出羞辱之情,伍德羅萬萬沒想到他會搬出武裝抵抗這一招。

「你到底是想問我什麼?」賈斯丁詢問,「我不太懂。」

「我有必要知道,賈斯丁。就這樣而已。」

「知道什麼?我管得住還是管不住自己的老婆嗎?」

伍德羅一邊懇求,一邊撤退。「是這樣的,賈斯丁,我是說,你以我的角度來看,看這麼一下子就好,行嗎?全世界的媒體都會追這一條新聞。我有權利知道。」

「知道什麼?」

「特莎和布盧姆還有什麼即將上報紙的關係——明天和接下來的六周。」他的尾音帶有自憐的語氣。

「比如說?」

「布盧姆是她的精神導師,是嗎?管他還是特莎的什麼人。」

「那又怎麼樣?」

「他們一起為理想奮鬥。他們揪出弊端、人權之類的東西。布盧姆具有某種監察的角色,對不對?不然的話,就是他的僱主具有這種角色。所以特莎——」他慢慢說不下去了,而賈斯丁也靜觀其變——「她幫助布盧姆,完全合理。在那種情況下,她用的是律師的頭腦。」「你到底想講什麼,說來聽聽好嗎?」

「好吧,她的文件,她的所有物品,你去收拾的東西。我們一起去的。」

「那些東西又怎麼樣?」

伍德羅振作起來:我是你上司,看在老天的分上,又不是要和我申請離婚。把角色搞清楚,行嗎?

「我因此才需要你的保證,保證她為了理想而收集到的任何文件,以身為你妻子的身份在這裡收集到的文件,以外交官地位收集到的,以英國政府的身份收集到的,全都能交給外交部。上個禮拜二我帶你回你家,我倆就達成這樣的共識。否則我不會帶你回去。」

賈斯丁靜止不動。伍德羅在發表這套沒有真實性的事後說法時,賈斯丁一根手指也沒動,一片眼皮也不眨。他讓光線從背後照過來,和特莎的裸體側影一樣保持靜止不動。

「我希望你保證的另一件事,不說你也知道。」伍德羅繼續說。

「還有什麼保證?」

「你本人要對這件事守口如瓶。她從事過的活動,她厭惡的事物,她失控的所謂救濟工作。」

「失去誰的控制?」

「我只是說,不管她擅闖任何一個官方領域,你都和我們一樣,難逃保密規定。這項命令是上級交代的,恐怕不遵守也不行。」他是想講得好笑一點,不過兩人都沒有笑出來,「是佩萊格里的命令。」

桑迪,結果你的心情還這麼好啊?事態如此緊迫,而且你還讓她老公借住你的客房,這時還有閒工夫尋開心?

賈斯丁最後終於說話。「謝謝你,桑迪。我很感激你幫我做的這一切。我很感謝你帶我回自己的家。可是現在我得回皮卡迪利去收房租,我好像在那裡有一棟價值不菲的旅館。」

伍德羅還沒回過神來,賈斯丁已經回到庭園裡,重新坐回多諾霍旁邊的位子,繼續玩剛才暫停的大富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