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配良緣之西烈月 - 第4章

淺綠

  什麼叫理所當然?舒清瞪着她,罵道:「昇王殿下,小女子現在可沒錢一擲萬金了,自然是去不起的。」她要拿這個事情說多久?早知道會遇見她這痞子,芷晴就是哭瞎了眼睛,她也絕不踏進那清風樓半步的。

  不把舒清的眼刀放在眼裡,西烈月靠在竹門邊上,直接戳穿了她的藉口,「少來,你的腦子裡盤算的都是賺錢之法,完全是商人本色。半年來,這海上交換所得之利,雖不能與慕容家比,但一擲萬金還是難不倒你吧?」

  西烈月算是見識了什麼叫行商了,才到海域,身體還沒有養好呢,舒清就開始盤算着怎麼通過海上交換賺錢了。現在海域的絲綢、茶葉,一大半都是她販賣過來的,海域的夜明珠、藥材她也運走不少。是誰說她不像商人的,她十足就是個奸商。

  雙手環在胸前,舒清不緊不慢地回答道:「昇王過譽了,小本生意,僅夠溫飽而已。」

  她這也叫僅夠溫飽,那海域的人就都是饑民了!西烈月忽然故作神秘地笑道:「你是不是怕軒轅逸知道啊?」他若是知道舒清逛伶人館的事,結果一定會很精彩。左右看看空空如也的竹屋,西烈月奇道:「對了,說起軒轅逸,怎麼好久都不見他呢?」他不是對她寸步不離的嗎?

  「去海濱城準備這次海運的貨物去了。」

  「真有你的,讓一個大將軍去給你做苦力。」軒轅逸愛上她,算是他倒霉了。為了她,將軍不要,身份不要,榮耀不要,來這兒做苦力。

  在竹椅上坐下,舒清卻不以為意地說道:「能者多勞,這世上已經沒有了鎮國將軍了。」他們都已經擯棄了以前的身份,自然要有新的生活。

  她倒是總有些讓人無語的說辭,西烈月繼續遊說道:「那你還不趁着這個機會,溫香軟玉一番?」

  溫香軟玉?虧她說得出口。舒清連話都懶得回答她,拿起手邊的書看了起來。

  「你真的不去?」西烈月仍不死心。

  這回舒清連頭都不搖了,直接忽略。

  「那好吧。」聳聳肩,既然如此,她只好自己去探探這個「天涯芳草」究竟有何不同之處了。

  西烈月來到「天涯芳草」的時候,以為自己來錯地方了。素淨的石門敞開着,兩個大紅燈籠懸掛於門邊。門楣上書寫着朱紅色的「天涯」二字,寫得蒼勁有力。不像其他伶人館一樣門庭若市,這裡顯得安靜而清冷。不是說「天涯芳草」是現在京城中人人趨之若鶩的地方嗎?莫不是她弄錯了?

  跨進那道石門,只見小院裡小路交錯,矮叢鮮花,倒也精緻。遠遠地,可以聽見隱約的樂聲,卻不十分明顯。本來以為沒人的小院子裡,忽然走出一個清秀的藍衣小童,對着西烈月說道:「小姐這邊請。」

  本來只是想來探探虛實,現在她倒是有幾分好奇起來。沿着小路走了一會兒,路的盡頭立着一塊石碑,上面書着「芳草」兩個顏色青翠的字,字體秀麗纏綿。原來,這「天涯芳草」的名,是要這麼看的。

  由小童引路,西烈月來到一座三層小樓前,這裡音律之聲就更為清晰了一些,似乎是從小樓里傳出的,卻又聽不真切。進入敞開的大門,裡面的布局,讓西烈月輕笑出聲,這「天涯芳草」還有多少稀奇可以呈現給她?整個一層,完全顛覆了伶人館應有的樣子。沒有舞蹈,沒有絲竹,沒有如織的男伶,只有紛飛的白紗點綴着空蕩蕩的屋子。偌大一間敞室,就只有一張竹椅,上面坐着一個白衣男子,手裡拿着的書,擋住了他的臉。

  西烈月並不出聲,只是隨意地左右看看,男子聽見他們進來的聲音,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書。

  書放下的那一刻,西烈月眼前一亮。她也算是閱美無數了,見過修之的絕美,惜抒的飄逸,熾擎的俊秀,青桐的清朗,卻仍是覺得眼前的男子只需一眼就能牢牢抓住你的視線,讓人過目不忘。他給她的感覺,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乾淨。是的,雪白的肌膚,黑亮的長髮,明亮的眼睛,微紅的薄唇,組合起來,就是一塵不染的感覺,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一般。

  西烈月打量着男子,男子也毫不掩飾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才走到她面前,微笑着說道:「小姐樓上雅間請吧。」

  西烈月隨着他上了二樓,她朝裡面看了一眼,一間間包間,用竹片和天藍的輕紗隔絕開了,非常私密。男子領着西烈月上了三樓,三樓與二樓差不多,只是隔間更大些,用海藍色的輕紗裝飾着。比起一樓的冷清,三樓倒顯得更為尊貴高雅些。

  進了包間,裡面的裝飾一如適才所見的優雅高貴。桌上放着一個小小的香爐,淡淡的異香並不濃郁,聞起來頗為舒爽。西烈月打開香爐蓋,只見裡面是一些粉末和花瓣。把玩着花瓣,西烈月看了一眼立於門邊一語不發的白衣男子,問道:「你,是這裡主事的?」

  男子點點頭,回道:「是,我叫風絮。」

  風絮?人如其名,仿佛不存在,卻又無處不在。

  風絮接過小童遞上來的美酒,為西烈月斟滿,笑問道:「小姐第一次來『天涯』?」

  「對,第一次。你這地方有何特別之處呢?」西烈月一口飲盡杯中之物,一股辛辣之氣順喉而下。好烈的酒,她有多久沒有喝過這麼夠勁的酒了?西烈月莫名地有些興奮起來。

  風絮再為西烈月斟滿酒,笑道:「伶人館不都差不多,不敢妄稱有什麼獨特之處。」

  「哦?沒有獨特之處卻又客似雲來?」這「天涯芳草」看起來雖然清淨,可是二樓三樓差不多每間包間內都透出燈光,可見這裡並不像看上去這般冷清。雖然海域並未規定官員不可進出伶館,可是身居高位者,都不會希望被看見流連花街。這裡如此受官員青睞,有私密的空間可以掩蹤藏跡應該就是最大的原因吧。

  風絮坦然一笑,悠然答道:「物以稀為貴。萬紫千紅中的白,自然是脫俗的,可是當滿目都是雪白之色時,就會覺得乏味了。」

  好個物以稀為貴,他果然是個聰明人。滿意地看着風絮,西烈月將另一個空酒杯放在自己的酒杯旁邊,說道:「說得好,那麼趁現在還是高貴之物,說說稀罕之處吧。」

  看着空酒杯,風絮自然知道西烈月的意思,一邊斟酒,一邊回道:「若一定要說特別,這『天涯』中,小姐不管是喜歡詩詞歌賦,水墨丹青,音律對弈或是輕歌曼舞,都能讓小姐盡興。」

  西烈月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他所說的這些,她府上已經很多了。話鋒一轉,西烈月問道:「那風絮擅長什麼呢?」

  西烈月毫不掩飾對他的興趣,他自然也明白,「風絮平日疏於練習,沒有特別擅長的。」

  西烈月似乎不打算放過他,故意曲解道:「那就是說,風絮樣樣皆能,無所謂擅長咯?」西烈月拿起杯子往旁邊的杯子上輕輕一碰,再次豪爽地一飲而盡,一邊看着風絮,一邊用手撥弄着酒杯。

  風絮微笑的臉微微變色,拿起桌上的酒杯,如她一般飲盡杯中之酒。放下酒杯時,聲音也略低沉了些,「小姐您說笑了。小姐第一次到『天涯』,風絮為您引薦幾位伶官,他們個個樣貌才藝出眾。」

  這樣可不是一個稱職的老鴇哦,才逗他兩句,就已經不耐煩了嗎?這樣,還如何開得伶人館?不過,遊戲才剛開始,也不着急,西烈月笑道:「好。」順便看看他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風絮與小童耳語了幾句,小童機靈地退了出去,不一會兒,隨着小童進來的,是四個高瘦的男子,身着素雅的白衫,統一的及腰未束的長髮,和風絮看起來頗為相似。風絮輕輕點頭之後,四人走到西烈月面前,微微躬身,說道:「雲溪、雲施、雲契、雲天,見過小姐。」

  西烈月點點頭,笑道:「免禮。」

  待四人站定,西烈月起身,在他們面前慢慢地走來走去,眼睛在他們的臉上、身上來回地掃視,臉上一直帶着似有若無的笑。

  形態優雅,聲音清潤溫和,各個長得俊逸清朗,給人感覺如沐春風。面對她肆意的眼光,仍能保持着鎮定的笑容,這「天涯芳草」里的人也不簡單啊。

  走了幾圈下來,西烈月眼睛不離他們四人,贊道:「果然是與眾不同。」這四人真算得極品,不需演示什麼才藝了,光是那長相和氣質,就已經讓人甘願傾倒。

  風絮在心裡暗暗低斥一聲,她也不過如此。臉上卻是微笑着說道:「風絮先行告退了。」說完轉身就要出去,一般這種時候,那些尋歡的小姐早就已經被迷得魂都沒有了,根本就不會注意到他什麼時候離開。

  可是當風絮的手才碰上竹簾,西烈月懶懶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等一等,我還沒有說滿不滿意,風絮怎麼就走了?」

  風絮有些詫異,但還是優雅地轉過身,只見西烈月已經坐回桌前,手中把玩着白玉瓷杯,含笑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仿佛她面前四個各具特色的美男根本不存在一般。風絮走回她面前,笑道:「那小姐滿不滿意呢?」

  西烈月並不說話,自己斟了滿滿一杯酒,陶醉地聞着酒香,仿佛手中的美酒比眼前的四人更具魅力。

  「不滿意?」風絮微微揚眉,她是第一個對他們不滿意的人,難道是他看錯了她的喜好?風絮輕輕揚手,四人再一次微微躬身,離開了包間。風絮又與小童耳語一番,才對西烈月笑道:「沒關係,風絮再為小姐引薦幾位,總有您滿意的。」

  再次豪飲了一杯,西烈月爽快地回道:「好。」

  不一會兒,跟着小童進來的,是四個藍衣男子,藍色絲緞穿在他們身上,飄逸而鮮明,映襯得他們的臉越發的明艷。

  「雲緋、雲研、雲斯、雲芹,見過小姐。」相較於前面四人的清雅俊逸,這四個倒確實另有風情。

  「免禮。」西烈月這次並沒有起身,只是輕輕勾了勾手指,四人就心領神會地走到她面前。其中兩人各自坐在西烈月左右,為她斟酒,另外兩個一左一右地在她腳邊坐下,微微抬頭看着她。唇邊淡淡勾起的笑靨,仿佛會勾魂攝魄一般。

  西烈月大笑道:「果然國色天香。」風絮真是調教有方啊,要高雅的有高雅的,要嫵媚的有嫵媚的,再加上這長相,難怪會有如此多的人流連忘返了。而且不管是剛才的高雅,還是現在的嫵媚,他們身上都是淡淡的青草味,並沒有一般伶官的庸俗之氣,看起來風流萬千,卻不扭捏造作,拿捏得恰到好處。

  看着西烈月頗為受用的樣子,風絮微低的聲音淡淡地問道:「小姐可滿意?」

  西烈月喝下遞到唇邊的美酒,含笑地看向風絮,手指輕敲桌面,有些傲慢地搖搖頭。

  「不滿意?」風絮使了一個眼神,四人立刻恭敬地起身,出了包間。

  西烈月自顧自地喝着酒,唇邊的笑看得風絮微微蹙起眉頭,最後乾脆在西烈月身邊坐下,頗有幾分無奈地笑道:「既然如此,『天涯』怕是沒有讓小姐滿意的人選了,風絮汗顏。」她是來找麻煩的吧。

  「風絮過謙了。」西烈月為他斟了一杯酒,舉到他的面前,語帶輕佻,不緊不慢地笑道:「我獨獨只喜歡風絮你,這可怎麼辦呢?」相較之下,她確實對他比較感興趣。他身上似乎有很多謎團,而她,最喜歡的,就是慢慢解開謎團。

  對上那雙滿是戲謔的眼睛,風絮桌下的手握緊了又放鬆,她果然沒有這麼容易對付。

  看他臉色,還有眼睛深處掩蓋下的恨意,西烈月雖然並不能確定這恨意是針對她這個人,還是她現在的行為,不過很明顯,這「天涯芳草」絕不是一家普通的伶人館。將手中的酒杯再往前遞過去,西烈月笑道:「怎麼?難道風絮是不能陪我喝酒聊天的嗎?」

  「喝酒聊天?」有哪個女人在這兒,是來純喝酒聊天的?

  西烈月坦然笑道:「當然,不然你以為還會有什麼?」她看起來像是個好色之徒嗎?對於他這樣有意思的角色,她一向是很有耐心的。

  風絮掩下眼底的精光,順勢接過西烈月手中的酒,笑道:「好,就由風絮來陪小姐喝酒聊天。」

  西烈月卻將酒杯收回,搖頭笑道:「你這酒很好,這樣小杯小杯地喝,真不過癮。」

  要過癮還不容易,風絮爽快地說道:「來人,上十壇炙荊!」

  不一會兒,幾個藍衣僕人抱着十壇酒在桌上一字排開。西烈月拿起其中一壇,掀開蓋子,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仿佛聞着就已經足夠醉人。西烈月笑道:「炙荊?真是個好名字!」說完,直接就着酒罈子就喝了起來。喝慣了無味,這炙荊倒是把她的酒蟲給勾起來了。

  酣暢淋漓地喝了個痛快,酒罈子裡的酒也所剩無幾,西烈月一手抱着酒罈,一手隨性地抹掉唇邊的酒漬,對着瞪着她看的風絮大笑道:「好酒,你怎麼不喝?」

  風絮看着這樣豪爽的女人,有些恍惚,心裡也有一瞬間的異樣。不過很快,他輕咳了一聲,回過神來,勸道:「小姐這樣喝,可是會醉的。」她的酒量竟然這麼好,這樣灌着喝炙荊,看起來居然還很清醒。

  西烈月晃晃手中僅有的一點兒酒,回道:「醉?能醉不也是一件快事嗎?」

  「小姐有心事。」她看起來,運籌帷幄,大氣豪爽,可是眼睛裡,又總是帶着淡淡的憂鬱,真是一個奇異的人。風絮竟有些想要了解她,但是心裡又有一個聲音在提醒他,不要離她太近。他和她,最後,只會也只能是敵人。

  「風絮何嘗沒有。」心事,誰沒有呢?

  西烈月放下手中的空罐子,拿起身邊的一壇,向風絮拋去。自己也拿起一壇,似邀請,又似挑釁一般輕掀菱唇,笑道:「干!」

  「好。」這次風絮倒也不推託,好久沒有人可以陪得了他這樣痛快地來喝炙荊了。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沒有多餘的寒暄虛應,桌上的十壇炙荊竟被他們喝個精光,當喝完最後一口,西烈月的臉已經染上了落霞的顏色,一片胭紅,眼神也有些渙散了。她拍拍酒罈子,撐着桌子,勉勉強強站起來,口中卻是有些含糊地說道:「我好像真的有些醉了。」

  不料才走出兩步,就被桌腳一絆,眼看就要向前跌過去。風絮眼疾手快地攬住她的腰,將她微微一帶,讓她站穩了腳。放開扶着她的手,風絮後退了兩步,才說道:「小姐小心,我讓人送您回去吧。」

  西烈月搖搖頭,拍拍臉頰,她笑道:「我沒事,走了,下次再來和你喝酒。」

  風絮看着她有些搖晃的背影,久久無語,眼睛裡閃着複雜難解的光芒,讓人看不明白。

  出了「天涯芳草」,走出了一段路,一輛寬大的暗紅色馬車停在路邊,西烈月上了車,眼睛裡剛才的混沌一掃而空,精光四射。

  久候在馬車裡的黃衣女子看見西烈月上車,立刻半跪着行禮道:「主子。」

  西烈月抬手讓她起來,問道:「怎麼樣?」

  菁葮抬起頭,認真地回道:「『天涯芳草』有四個門,屬下已經安排人守在那裡。」

  舒服地靠坐在馬車上,西烈月懶懶地交代道:「嗯,派人日夜監視,我要知道什麼人經常來這『天涯芳草』,還有這裡邊的每一人,他們平時都幹什麼,和什麼人有來往。」

  「是。」菁葮抱拳領命之後,正要離去,西烈月忽然叫住她,玩味地說道:「還有,特別留意那個叫風絮的人,他可是個高手,小心着點,別讓他發現。」

  剛才那假意的一摔,為的就是要測測他的深度。雖然他很快地收回了手,她還是摸到了他的脈象,那是習武之人才有的脈動,尤其是在酒後,想要隱藏可不容易。

  風絮啊風絮,你究竟是什麼人呢?還是你後面還有什麼人?她可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還有他的酒,深得她心。這「天涯芳草」,她怕是要常來才行!

  熙王府。

  子時已過,偌大的王府卻並不平靜,尤其是熙王的院落,幾個侍衛守在院外,兩名御醫站在院子一角,為難地看着緊閉的房門,皆是一臉無奈。剛剛入夜,熙王府的管事就派人過來請她們出診,誰知剛到王府,還沒進屋,就被熙王趕了出去。熙王身體素來不好,聽說她今晚大發雷霆,還飲酒了,她們自然是不敢離開的,只能守在這裡了。

  熙王府的管事在小院裡走來走去,急得滿頭大汗,卻又束手無策。這時,敞開的院門外急急地走進來兩名男子,走在前面的男子五十出頭,一身紫衣華服,眉頭緊蹙,眼神冷肅;他身後的男子二十來歲,也是一身華貴。

  看清來人,兩名御醫趕緊跪地行禮,管事也急忙迎上前去,紫衣男子滿臉怒容,越過眾人,一把推開了緊閉的房門。

  門被人忽然推開,屋裡斜靠在矮茶几旁,一手拿着酒壺,一手撐着桌腳的女子臉色一沉,手中的酒壺立即朝門口砸了過去。

  哐當一聲脆響,瓷片酒漬四濺,紫衣男子衣角濕了一大片,管事倒吸一口涼氣。

  紫衣男子盯着矮几旁丟了一地的酒瓶子,臉暗成了豬肝色,不顧腳邊的碎瓷片,大步朝女子走去。感覺到有人過來,女子正要發怒,抬頭對上紫衣男子又急又怒的眼睛,女子眼裡閃過一絲慌亂,扶着矮几勉強坐直身子,低聲叫道:「父親……」

  來人正是西烈倩的父親斐汐渃和她的大哥西烈修戎。

  斐汐渃一把奪過西烈倩手中的酒壺,低喝道:「你怎麼敢喝酒!」他一直把這個女兒當成心頭肉來疼着寵着,這些年來,為了治好她體弱的毛病,他耗盡心思,費盡心血。沒想到身體好不容易調養得好了一些,她竟然這般不知愛惜,這讓他如何不怒!斐汐渃指着西烈倩,氣得手都抖起來了。

  西烈修戎將西烈倩手邊的幾個酒壺拿到桌腳邊放着,看自己妹妹一身酒氣,低着頭默不作聲的頹廢樣子,不禁為她抱起不平來,「父親,您也別怪皇妹了,皇妹乃長女嫡子,這皇位,本來就應該是……」

  「住嘴!」未等西烈修戎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斐汐渃狠狠瞪了他一眼,西烈修戎心有不甘地撇撇嘴,卻也不敢再多說。

  屋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西烈倩緊握的雙拳關節發出咯咯的響聲,斐汐渃輕嘆一聲,輕拍着她瘦弱的肩膀,既心疼又無奈地勸道:「倩兒,為父知道你心裡不痛快,可是你的身體……」

  「別說了!」西烈倩如困獸般低吼,最後乾脆別過頭去,避開斐汐渃關切的眼神。她哪裡比不上西烈月?論血統,她是嫡長女;論才智,她心思沉穩運籌帷幄;論相貌,她與西烈月不相上下。就因為這具孱弱的身體,她的優秀好像被所有人忽略了。從小到大,母皇眼裡就只有西烈月,而她,這個本該主宰海域的正統王者,最後竟與西烈凌那個荒誕無能的庶出皇女一個下場。她好不甘心,不甘心!

  西烈倩常年蒼白的臉色在烈酒與憤怒的雙重作用下,雙頰浮現出不自然的紅暈,淚水模糊了倔強的雙眼,逞強着不肯哭出聲音。西烈倩眼眉間的不甘與絕望,讓愛女如命的斐汐渃心痛不已。

  眼光划過一地的酒瓶,再看看愛女頹廢的樣子,斐汐渃緩緩半蹲下身子,沉聲說道:「你要記住,你和西烈凌是不一樣的。你是長女嫡出,你的身份沒有人能超越,你身後還有我,有斐氏一族給你撐腰。你答應父親,不可再飲酒,不可再做出傷害自己身體的事情。只要你好好調養,一旦你的身體能承受那個位置帶來的責任,你要的東西,為父……自會助你得到它。」

  「真的?」西烈倩早已迷離的眼睛倏地睜大,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又黯淡了下來,「可是……」過兩日就是西烈月登基之日,到時她就是海域的新皇,就算以後奪得皇位,也要背個謀朝篡位的罵名!

  「她還沒有子嗣,這幾年裡,她也不敢要子嗣,一切,都還有變數。」斐汐渃輕拍着她的手,低聲說道:「孩子,要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