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另一半/黑暗之半 - 第20章
斯蒂芬·金
「我沒事,」潘格彭邊咳邊笑,「真的沒事。」
麗茲最後又重拍了一下。啤酒從潘格彭手上的酒瓶濺出,像是鍋爐里噴出的蒸氣,灑在他褲襠上。
「不打緊,」賽德說,「我們多的是尿布。」
他們又一起笑了起來。從亞倫.潘格彭開始咳嗽一直到他停止大笑為止的這段時間,他們三人暫時成為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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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所知,指紋並不能移植,」亞倫說,再度進入話頭──這是今晚的第二回合,他褲襠上令人尷尬的酒漬已經開始幹了,而雙胞胎在圍欄中睡着,麗茲則離開客廳去上廁所。「當然,我們還在調查,直到今天早上為止,我們都還沒有任何理由去懷疑這樁案件中會有這種可能。我知道有人試過;幾年前,一個綁架犯在殺死人質前採下了他的指紋,將它們變成……印模,我想你會這麼稱它們……並將它印到很薄的塑膠上頭。他把塑膠指尖放在自己的指尖上,試着把指紋留在被害者的山間小屋裡,這樣警察就會以為整起綁架案只是一樁惡作劇,而那傢伙是無罪的。」
「他沒成功嗎?」
「警察找到了一些可愛的小指紋,」亞倫說,「那是犯人留下的。那傢伙手上的油脂弄平了假指紋,由於那塑膠很薄,容易在上頭再印上模子,所以那傢伙就把自己的指紋留在了上面。」
「也許會有其他材料──」
「的確有這種可能。那案子發生在五〇年代中期,我猜從那之後,至少發明了一百多種的新型塑膠。那的確有可能辦到。但現在我們只能確定,在法庭上和犯罪史里從來沒聽過有人做成了那玩意,我想以後也不會。」
麗茲回到客廳坐了下來,將她的腿像貓一樣橫擺着,裙子正好蓋住了小腿,賽德很喜歡這個姿勢,覺得相當幽雅。
「而且還不只這個原因,賽德。」
聽到亞倫總算叫了他的名字,賽德和麗茲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快到亞倫根本沒注意到。他從臀部後面的口袋抽出一本破舊的筆記本,看着其中的一頁。
「你抽煙嗎?」他抬起頭問。
「不抽。」
「他戒煙七年了,」麗茲說,「剛開始相當難熬,但他還是成功了。」
「有些書評家說,如果我挖個洞死在裡頭,這世界會更美好,但我才不鳥他們。」賽德說,「為什麼這樣問?」
「你以前的確抽過煙。」
「對。」
「牌子是派摩爾的?」
賽德正要喝口汽水,但瓶子在離他嘴巴六吋的地方停了下來:「你怎麼知道?」
「你的血型是A型陰性對嗎?」
「我開始明白今天早上你為什麼那麼想逮捕我了,」賽德說,「如果我沒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我現在已經被關起來了,對嗎?」
「完全正確。」
「你可以從軍隊的資料中得知他的血型,」麗茲說,「我猜他的指紋資料也是從那裡來的。」
「但得不到我抽了十五年派摩爾牌香煙的資料,」賽德說,「就我所知,軍隊留那資料也沒用。」
「這是今天早上才得到的情報,」亞倫告訴他們,「荷馬.葛馬奇車上煙灰缸里全是派摩爾牌香煙的煙頭。那老人只偶爾抽抽煙。在佛德瑞克.克勞森公寓裡的煙灰缸中也有兩個派摩爾煙頭。而他根本不抽煙,只偶爾吸吸毒,這是房東說的。我們從煙頭上沾着的口水中得到了兇手的血型。血清專家的報告也給了我們其他信息,比指紋得到的更好。」
賽德臉上的微笑消失了:「我不懂,我完全被搞混了。」
「但有件事與你不符,」亞倫說,「我們在荷馬車上發現了十幾根金色頭髮,也在克勞森的客廳哩,一張兇手坐過的椅子上發現了另一根。你的頭髮是黑色的,而我不認為你現在戴了假髮。」
「不──賽德沒有,但也許凶有。」麗茲陰鬱地說。
「也許,」亞倫同意她的說法,「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那頂假髮顯然是用人的頭髮做的。但若是刻意留下了指紋和煙頭,那麼為何還要費心改變發色呢?也許那傢伙是個蠢蛋,或者他故意要把你牽扯進來。但那些金髮卻無法解釋這兩種假設。」
「也許他只是不想被認出來,」麗茲說,「記住,賽德兩周前才上了《時人》雜誌,舉國知名。」
「對,那的確有可能。但如果這傢伙連長相也像你丈夫,貝蒙特太太──」
「麗茲。」
「好吧,麗茲。如果他長得像你丈夫,那麼縱使是滿頭金髮也還是像賽德.貝蒙特,不是嗎?」
麗茲盯着賽德看了一會,然後開始笑了起來。
「什麼事那麼好笑?」賽德問。
「我試着想像你金髮的樣子,」她不停笑着,「我認為那樣只會像邪惡版的大衛.鮑伊。」
「這很好笑嗎?」賽德問亞倫,「我不覺得這很好笑。」
「呃……」亞倫微笑不答。
「別在意我的問題,至少我們知道了那傢伙可能戴着太陽眼鏡和金色假髮。」
「如果兇手是亞森紐太太在六月一日凌晨一點十五分,看到搭荷馬便車的那個人,那麼他並沒有戴上這些偽裝。」亞倫說。
賽德俯身向前。「他真的長的很像我?」他問。
「她沒看清楚,只知道他穿着西裝。不管確定與否,今天我叫我的部屬諾里斯給她看了你的相片。雖然她無法肯定,但她覺得不是你。她說她覺得搭荷馬便車的那個人應該還要再高大點。」他又勉強補充了一句:「那是一位相當小心言談的女士。」
「她能從照片上分辨出身材的不同?」麗茲懷疑地問。
「她見過賽德,夏天的時候,」亞倫說,「而且她是說她不肯定。」
麗茲點點頭:「當然她見過他,她認識我們倆個,我們一直都是跟她買菜。對不起,我問了個蠢問題。」
「沒什麼好道歉的。」亞倫說。啤酒已喝完了,他看了看褲襠,已經完全乾了。還好,只留下了一小塊污漬,除了他妻子肯定沒人會注意到。「無論如何,現在我們只剩最後一點……或最後一個問題得到討論……隨便你怎麼叫它。我懷疑這是否跟案情有關,但調查一下總沒害處。貝蒙特先生,你穿多大的鞋?」
賽德瞥了麗茲一眼,她聳了聳肩。「我認為就身材比例而言,我的腳算很小的,我穿十號的鞋,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