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逼近 - 第14章
斯蒂芬·金
他站在一條鄉間道路上,烈日炎炎。道路兩側長着綠油油的玉米,延綿不斷,一望無邊。有一個標誌,但是讓髒物遮住了,他無法辨讀。遠處傳來烏鴉刺耳的叫聲。走近一看,有人正在演奏吉他。維克·帕爾弗里曾是演員,彈奏的聲音很美妙。
這就是我應該去的地方,斯圖含含糊糊地認為。是的,是這個地方,沒錯。
那是什麼歌?《美麗的天國》?《我父親家鄉的田野》?《甜蜜的分別後》?有一些他想起是童年時的聖歌,還有一些同浸禮和野餐會聯到了一起,但他想不起是哪一首歌。
接着音樂停了。雲彩遮擋了太陽。他開始害怕起來。他開始感到有某種恐怖的東西存在,某種比瘟疫、火災或地震更糟糕的東西。某種東西正在玉米地里窺視着他。某種黑暗的東西正隱藏在玉米地里。
他望了望,看見在遠處的陰影后面,在遠處的玉米地後面有兩隻燃燒的紅眼睛。那雙眼睛把他嚇癱了,他充滿了絕望的恐懼,就像老母雞見到黃鼠狼的感覺。他認為,他就是這樣。那個人沒有臉。噢,我的天哪。噢,我的天哪,不!
接着夢逐漸模糊了,他帶着忐忑不安,混亂和解脫的感覺醒了。他走到浴室的窗前,探頭望了一下月亮,又回到床上,折騰了一個小時他才入睡。全都是那片玉米地鬧的,他昏昏沉沉地認為。一定是在洛瓦或內布拉斯加,也許是北方的堪薩斯。但他這一輩子從未到過那些地方。
第14章
12點15分。窗外一片漆黑。戴茨獨坐在辦公室里,領帶拉在下面,袖子扣兒也沒有系。他的腳放在一個什麼鐵桌子上,手裡拿着麥克風。桌面上,有一台老式錄音機,轉個不停。
「我是戴茨上校,」他說,「我在亞特蘭大PB-2大樓。這是第16號報告,主題文件《藍色工程》,子文件《公主/王子》。這份報告、文件和子文件均為絕密,密級2-2-3。」
他停下來,閉目休息片刻。磁帶正常運轉,正在進行一切正常的電磁轉換。
最後他說:「今天晚上,『王子』把我嚇得要命。此事由丹寧格負責報告。那傢伙更願意引經據典。當然,還要加上灌制在電信磁盤上的『王子』文件談話錄音,該電信磁盤上還有23點45分開始錄製的這盤磁帶的錄音。因為『王子』嚇得我魂不附體,我差點兒發火。不過,我再發不出火來。他讓我設身處地想一想,我立即就體驗到了那種感覺。」
他又停下來,克服着想打瞌睡的強烈願望。在過去的72小時裡他只設法睡了4個小時的覺。
「到22點為止的記錄,」他一本正經地說,並從桌子上揀起一頁報告。「我正同『王子』談話時,亨利·卡米歇爾死了。警察喬·鮑勃·布倫特伍德在半小時前死去。這不會出現在丹寧格醫生的報告裡。布倫特伍德對這種類型疫苗突然出現陽性反應……哦……」他翻弄了一下文件。「在這兒呢。63-A-3。見子文件,如果你願意的話。布倫特伍德燒退了,頸部典型的腺體腫大消失,報告說他有了飢餓感,吃了一個荷包蛋和一片未抹奶油的吐司。講話有理性,他想知道他在什麼地方,諸如此類。接下來,大約20點,突然又出現高燒症狀。顛狂狀態。掙脫了床上的束縛,在屋裡搖搖晃晃地走着,大喊大叫,咳嗽着,流着鼻涕,一把一把地。然後倒下去,死了。小組認為死於疫苗。注射疫苗症狀一度減輕,之後惡化,直至死亡。」
他停了下來。
「我把最壞情況留到最後。我們可以解除『王子』的密級。伊娃·霍金斯,女,4歲,高加索人。看着她,你會認為她很正常,連鼻涕都沒流。當然,她有些悶悶不樂,因為她失去了媽媽。午飯後她的血壓下降,後來又回升,丹寧格目前只有血壓計還算件像樣的診斷工具。晚飯前,丹寧格給我看了她的唾液切片,含有大量車輪狀細菌,他說這不是真正的細菌而是細菌培養器。我無法理解,他知道這個東西在哪兒,也知道是什麼,可為什麼不知如何對付呢?他給我講了很多的行話,我覺得他也不一定真懂。」
戴茨點燃一支煙。
「那麼,今晚我們掌握了多少情況呢?這種病分為幾個明顯的階段……但是有些人可以跳過一個階段。有些人可能會後退一個階段。也有些人可能兩種情況都會出現。有些人在某個階段症狀維持時間較長,也有的人四個階段的症狀都有所表現。我們這兩個『乾淨』的試驗對象中有一個不再乾淨了。那另一個人是30歲的鄉巴佬,他的身體似乎像我一樣健康,丹寧格已經在他身上做了大約3000萬次試驗,只成功地分離出四種異常物質。雷德曼身體上似乎有許多色素痣。他的血壓偏高,不需馬上治療。緊張時左眼下方中度痙攣。丹寧格說,他經常做夢,超過一般頻律,差不多每天晚上整夜地做夢。就是這些。我無法解釋,丹寧格醫生弄不清楚,參加會診的其他人也是一樣。
「這使我很害怕,斯塔基。我害怕的原因是因為除了一個掌握所有實情的聰明醫生外,沒有人能夠診斷出什麼,只能把染上這種病菌的人診斷為普通的感冒。天啊,沒有人再去醫生那裡,除非他們得了肺炎或乳房上長了令人懷疑的腫塊。要找到一個人來看你可太難了。所以,他們只能待在家裡,多喝水,臥床休息,然後死去。在他們死之前,他們將會傳染給每一個進入房間的人。我們大家仍在期待着『王子』今天、明天、或後天,反正是在最近患上這種病——我認為在什麼地方我用過他的真名,可在這節骨眼上,我真的不管不顧了。到目前為止,患上這種病的人沒有一個好轉。那些在加里福尼亞的狗東西們也幹了點對我口味的工作。
「戴茨,亞特蘭大PB-2大樓,報告結束。」
他關掉錄音機,對它凝視了很長時間。然後,他又點了一支香煙。
第15章
時間是差兩分夜裡12點。
帕蒂·格里爾就是在斯圖鬧罷工時一直努力給他量血壓的那個護士,她正在護士台上翻看最新一期《麥考爾》雜誌,等着進去檢查沙利文先生和哈潑先生。哈潑會醒着觀察約翰尼·卡森,不會有問題。他喜歡開她的玩笑。哈潑先生受到了驚嚇,可他是合作的,不像那個討厭的斯圖爾特·雷德曼。他只是望着你,膽子小得像只老鼠。帕蒂·格里爾認為他是那種「好漢」。就她而論,所有的病人都可以劃分成兩類:「好漢」和「孬種」。帕蒂7歲時滑旱冰摔斷了一條腿,可她從未在床上待上一天,她對「孬種」很沒有耐心。你要麼真正患病並當一回「好漢」,要麼當一回疑病症「孬種」,刁難一位可憐的正在幹活的姑娘。
沙利文先生總是睡覺,被叫醒時總是拉着臉。這不是護士的過錯,她必須叫醒他。她總是認為沙利文先生會理解這一點的。他正得到政府所能提供的最好照顧而且一切都是免費的,他應該感激才是。如果今天晚上他再一次開始成為「孬種」的話。她只好對他講這些。
時鐘指向半夜;該走了。
她離開護士台,來到過道,朝白色的房間走去,到那裡,她要先沖一個澡,然後換上她的衣服。走到半路上,她的鼻子開始發癢。她從衣兜里掏出手帕捂着,輕輕地打了三個噴嚏,然後把手帕放了回去。
她專心地想着對付古怪的沙利文先生,沒太注意她的噴嚏。這有可能是患上花粉熱。護士工作檯里有大紅字寫的指示:不管感冒症狀多麼輕微,必須立即報告。她對這些指示根本就沒過腦子。他們擔心那些來自德克薩斯州的可憐人攜帶的病毒也許會在密封室的外面傳播,可她還知道,對於一個小小病毒來說,要鑽入白衣天使自我抑制的環境中是不可能的。
然而,在她前往白色房間的路上,它傳染給了一個護理員,一個剛剛準備離開的醫生,並且另一個護士在路上也重蹈覆轍。
新的一天開始了。
第16章
一天後,6月23日,一輛長身白色的康尼轎車呼嘯着沿180國道向北急駛,車速達到90至100邁,車的白漆在太陽照射下閃閃發光,電鍍發出耀眼的光芒。後排景窗也反射着刺眼的陽光。
波克和勞埃德在哈希塔南邊某個地方殺死了車主並偷了這輛車後開着它幾乎是在到處亂竄。上行81號到美國80號是收費高速公路,到此,波克和勞埃德開始感到神經緊張。他們在最近的6天裡殺死了6個人,其中包括康尼車主、他的妻子和女兒。但是,使他們對處在兩州之間感到坐立不安並不是這6個被害人,而是那些毒品和槍支。5克白粉,一個小鼻煙盒,裡面裝滿了鬼才知道有多少的可卡因,還有16磅大麻毒品。另外有兩把0.38口徑,三把0.45口徑,一把波克稱為殺手的0.357口徑手槍,六把短槍以及一挺施麥瑟輕機關槍。殺人是用不着費腦筋的小事,但他倆都明白,如果亞利桑那州警察在偷來的車裡查出裡面裝滿大麻和武器,他們就麻煩了。況且他們還是跨州的流竄犯。從他們跨過內華達州州界開始,他們就已經是跨州了。
跨州流竄犯。勞埃德·亨賴德喜歡它的含意。干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來抓吧,你這個卑鄙的傢伙。來一顆花生米吧,你這個混蛋的警察。
他們在德明調頭向北,現在在180國道上;他們穿過了赫利、巴亞德和稍微大一些的錫爾弗城,在錫爾弗城,勞埃德買了一袋麵包和8份冰淇淋奶汁(噢,我的上帝,為什麼他買了8份這些破東西?他們很快會尿出巧克力的)。
過了錫爾弗城,道路現在又蜿蜒向西,剛好是他們不想去的方向。經過巴克康恩後他們回到了上帝都記不住的鄉間,雙車道黑面路延綿穿過背景中的鼠尾草叢和砂地,尖山和方山。所有清一色的事物使人只想憋足勁兒啐它一口。
波克說:「我們的汽油快沒了。」
「你他媽的要不開這麼快,就不會有這事兒,」勞埃德說。他拿起第三杯冰淇淋奶汁呷了一口,便吐到裡面,搖下窗子,把所有剩下的廢物連同那三杯碰都沒碰過的冰淇淋奶汁一起扔了出去。
「哈!哈!」波克叫着。他開始加大油門。康尼車向前一竄一停,一竄一停。
「騎穩了它,牛仔!」勞埃德叫了一聲。
「哈!哈!」
「你想抽煙嗎?」
「你弄來,我就抽,」波克說,「哈!哈!」
車座地板上有一隻又大又沉的綠包放在勞埃德的兩腳之前。裡面裝着16磅的大麻毒品,他伸手進去,抓了一把,開始卷一支大麻香煙。
「哈!哈!」康尼轎車在白線上進進停停,停停進進。
「幹什麼呢!」勞埃德大聲喊道,「看灑得到處都是!」
「這麼多,從哪兒來的……嗯!」
「加把勁,夥計,我們就要吸上這東西了。我們就要吸上這東西了,我們要點着了一下子就會興奮起來。」
「好吧,漢子。」波克開始把車又平穩地駕駛着,但是他的表情是陰沉的,「這是你的主意,你他媽的主意。」
「你原來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吧。」
「是的,但我不知道我們最後會在他媽的亞利桑那州轉來轉去。這樣我們怎麼去紐約呢?」
「夥計,我們要甩掉跟蹤。」勞埃德說。在他的腦海中,他看見警察車庫的門打開了,幾千輛帶有40年代報話器的車子駛入夜幕之中。大燈照射在磚牆上。出來吧,卡納西,我們知道你藏在那兒。
「真他媽運氣,」波克說着,臉上仍然是陰沉沉的。「我們幹的不是人活兒,你知道,除了毒品和槍枝外,我們有什麼?我們有16元錢和他媽的不敢用的300張信用卡。真他媽的操蛋,我們連給這只能吃的豬添汽油的現金都不夠。」
「上帝會給的,」勞埃德說着,用唾液粘住大麻煙。他用康尼汽車儀錶盤上的打火機點燃了它。「真他媽是快樂的日子。」
「如果你想賣,你幹嗎要抽?」波克繼續說道,他並沒有因上帝會給的想法而得到更多的安慰。
「那麼我們少賣點。來吧,波克,來一口。」
這一招屢試不爽,他哈哈大笑着接過煙。在他們之間有一支施麥瑟槍,鐵柄槍托朝下立着,槍里裝滿了子彈。康尼車在路上狂奔着,它的汽油表指向1/8處。
波克和勞埃德是一年前在內華達州的布朗斯維爾勞改農場認識的。布朗斯維爾有90公頃農田和一座監獄,監獄位於托諾帕以北大約60英里,加布思東北80英里。布爾斯維爾說是農場,其實並沒有多大收成。胡蘿蔔和萵苣在烈日下無精打采地發蔫,已經曬死了。豆科植物和蘆葦應該可以存活。監獄長(他更喜歡別人叫他「老闆」)是一個心狠手辣、自鳴得意的傢伙,而且他的手下也是一路貨色。他喜歡對每個新來的犯人講述一番,布朗斯維爾實行的是最低限度的保安措施,有人逃跑時,他就像歌里所唱的那樣:寶貝沒地兒跑,沒地兒躲。有些人無論如何要試一試,可是大多沒過兩三天就被抓回來了,有被陽光灼傷的,眼睛晃瞎的,還有為討一口水向老闆苦苦哀求的。他們中有的人發瘋般地狂笑,有一位出去三天的年輕人聲稱他在加布思以南幾英里處看到了一座大城堡,一座帶有護城河的城堡,他說,這些護城河由騎着大黑馬的巨人守衛着。幾個月後當科羅拉多的福音布道會的傳教士在布朗斯維爾布道時,這位年輕人熱情地接受了耶穌。
安德魯·波克·弗里曼只是因為打了一次人就進來了,他在1989年4月獲釋。他睡的床挨着勞埃德。他對勞埃德說,如果他對大撈一把有興趣,他知道在拉斯維加斯有一些令人感興趣的東西。勞埃德很願意大幹一場。
勞埃德於6月1日被釋放。他是在雷諾犯的罪,罪行是強姦未遂。那個女人是夜總會的歌女,她在回家的路上用裝滿催淚瓦斯的槍射中了勞埃德的眼睛。他感到很幸運,減去在押時間,又因表現好得到了減刑4年的結果,只服了2年刑。在布朗斯維爾,天氣真是他媽的太熱了,熱得幹不了事。
他乘上一輛前往拉斯維加斯的公共汽車,波克在終點站接他。這是一筆大買賣,波克告訴他。他認識一個傢伙,也許把他描繪成「一次性生意合伙人」最恰當。這傢伙在某些圈子裡被稱為文雅的喬治。他為一群叫意大利和西西里名字的人做一些計件工作。嚴格講喬治是臨時幫工。他主要是給這些西西里式的人物取東西和帶東西。有時他從拉斯維加斯取到東西送到洛杉磯。有時他從洛杉磯把其他東西帶到拉斯維加斯。大部分是不起眼的毒品,作為送給上流客戶的免費贈品。槍枝總是取回,從來沒送過。正如波克理解的那樣(波克的理解總是含含糊糊),這些西西里式的人物有時候把鐵傢伙賣給一些獨來獨去的小偷。嗯,波克說,當在不遠處有相當不錯的好處等着時文雅的喬治願意告訴他們這些成交的時間和地點。喬治要求索取他們成功後的25%。波克和勞埃德還需要把喬治捆起來塞住他的嘴,把東西拿走,也許給他兩下子,並且額外再賞他幾巴掌。喬治告誡說,這件事必須幹得天衣無縫,因為這些西西里式的傢伙們沒有一個是可愚弄的。
「嗯,」勞埃德說,「聽起來不錯。」
第二天,波克和勞埃德去見文雅的喬治,他是一個溫文爾雅,高6英尺的人,一個小腦袋不協調地扛在兩肩頂部的脖子上,而脖子看起來好像沒有一樣。他長着一頭捲曲的淡黃色頭髮,這使他看上去有點兒像那位著名的摔跤運動員。
勞埃德對這宗買賣曾經打算再考慮考慮,但波克再一次使他改變了想法。波克對此很在行。喬治告訴他們,下個星期五晚上大約6點鐘再來他的住所。他說:「到時務必戴上面罩,還要把我打得鼻子流血眼睛發青。天哪,我真希望我別陷入這件事裡。」
動手的那天晚上,波克和勞埃德乘一輛公共汽車來到了喬治住的那條街的拐角處,下車後戴上了滑雪面罩。門是鎖着的,但是正像喬治答應過的,鎖得不太緊。樓梯下有一間娛樂室,喬治在那兒站着,面前是一個裝滿大麻葉的重包。乒乓球檯堆滿了槍枝。喬治有些害怕。
「天哪,哦,天哪,真希望我從未參與過這件事,」他一邊說一邊讓勞埃德用晾衣繩捆他的雙腳,波克則用帶子綁他的手。
接着,勞埃德照着喬治的鼻子猛擊一下,血一下子流了出來,波克又照着他的眼睛給了一下,打了一個烏眼青,這都是按吩咐做的。
「哎喲!」喬治大叫一聲,「你非得下手這麼狠嗎?」
勞埃德指出:「你不是要保證看上去無破綻嗎?」
波克往喬治嘴上粘了一條膠帶。然後兩個人開始收拾物品。
波克停下手說:「老兄,你有什麼事兒瞞着?」
勞埃德緊張地傻笑着說:「沒,沒有的事兒。」
「我不知道喬治是否能保守秘密。」
對於勞埃德來說,這一點倒是沒有想過。他沉思地打量了喬治好長時間。喬治驚恐萬狀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接着勞埃德說:「當然,也該他倒楣。」
波克笑了笑:「噢,他可能只會說,『喂,各位老兄,我碰到了這位老朋友和他的哥們,我們侃了一會兒,喝了幾瓶啤酒,可你們猜怎麼着,這幫王八蛋來到我家,把我給綁起來了,當然希望你們把他們倆抓着。讓我來告訴你們他們長得什麼樣。』」
喬治拼命地搖着他的頭,他的眼裡充滿了恐懼,瞪得像雞蛋。
這時,槍枝已放進了一個洗衣房用的大帆布口袋裡,這個口袋是他們在樓下浴室里找到的。
勞埃德緊張地掂了掂這個袋子的重量並說:「喂,你看我們該怎麼做?」
「我想,我們該把他幹掉了,老兄。」波克遺憾地說,「我們只能這樣。」
勞埃德說:「這件事非常難辦,別忘了是他幫了我們的忙。」
「無毒不丈夫,老兄。」
「是的,」勞埃德嘆了一口氣,他們倆向喬治走去。
「嗚嗚……」喬治邊支吾着,邊拼命搖着腦袋。「嗚……!嗚……!」
「我知道,」波克安慰着他,「不仗義,是嗎?對不起,喬治,沒辦法。這不關我們個人的事兒。我們想讓你記住這一點。來啊,勞埃德,按住他的頭。」
說的容易,做的難。喬治死命地把腦袋從這邊兒擺到那邊兒。他坐在娛樂室的牆角里,牆是爐渣磚砌的。為了躲閃他們,他把頭不斷地擺來擺去。
「按住他,」波克平靜地說,又從膠帶卷上扯下一條。
勞埃德最後抓住他的頭髮才弄住了他,設法維持了一會兒,使波克有足夠的時間把第二條膠帶粘在喬治的鼻子上,這樣,把他所有通氣的路兒都堵死了。喬治真的發了瘋。他從牆角竄了出來,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在地板上彎着身子,發出被捂住的沉悶聲音,勞埃德猜想這聲音一定是尖叫聲。可憐的老兄。到喬治徹底沉寂前後不過才5分鐘。他衝撞着,掙扎着,臉憋得像消防車一樣紅。他們倆乾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提起他的兩條腿,離地板8-10英寸,猛地一下朝下面摔下去。這使勞埃德想起他曾在動畫片或別的什麼片子裡看到過這種場面,他暗自發笑,覺得有點興奮。在此之前,這種事一直是他討厭看見的。
波克蹲在喬治旁邊,用手試了試他的脈博。
「怎麼樣?」勞埃德問。
「沒跳動,只有表在走,老兄,」波克說,「提起表嘛……」他抬起喬治肉乎乎的手腕,看了看。「喏,只是一塊天梭表。我還以為是一塊卡西歐呢。樣子有點像。」他放開了喬治的手腕。
喬治的汽車鑰匙裝在前褲兜里。在樓上壁櫃裡,他們發現一個花生醬罐子裡裝了一半角幣,他們把這些錢也掏出來了。這麼多角幣一共才20美元零60美分。
喬治的車子是一部老掉牙的野馬車,四汽缸發動機裝在車的底板上,開起來十分顛簸,輪胎磨得像禿頭一樣光。他們從93國道離開了拉斯維加斯,朝東南方向駛入亞利桑那州。到了第二天中午,也就是前天,在往回的路上,他們繞過鳳凰城。昨天大約9點鐘,他們在亞利桑那州75號公路離謝爾登兩英里的一座又髒又舊的普通商店前停了下來。他們敲開了店門,幹掉了店主,這位店主是位上了年紀的紳士,安了一副郵購的假牙。他們搶了63美元和這位老傢伙的小貨車。
這天上午,小貨車同時爆了兩個輪胎。倆人一邊來回找一邊卷大麻煙,用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但誰也沒在路上找到圖釘和釘子。波克最後說,這一定是偶然。勞埃德說,他曾聽說過一些怪事,老天可以做證。接着開過來了那輛白色的康尼轎車。他們早些時候就跨越了州界,從亞利桑那州進入到新墨西哥州,可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一點。這樣,他們便成了聯邦調查局的追捕對象了。
那輛康尼轎車的司機倒回車子,靠在一邊說:「需要幫忙嗎?」
「當然嘍,」波克說着用0.357口徑自動手槍照他兩眼之間砰地就是一下。可憐的傻瓜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什麼東西把他擊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