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教師 - 第15章

柳下揮

  「每一個從朱雀中學畢業的學生,他們的記憶里都會有一個撐着長篙在雀河裡尋夢的禿子。現在的你不起眼,但是以後,在他們的回憶里,你的這顆禿頭會變得金光閃閃。」

  禿子揉了揉眼睛,紅着眼眶說道:「這雀河什麼都好,就是蟲子多——方老師,你還是叫我禿子吧。我愛聽。」

  「好的,禿子。」方炎摟着禿子的肩膀,大笑出聲。

  船停岸邊,方炎對着橋上的學生們招手,喊道:「大家過來。」

  於是,學生們『轟』地一下子圍了上來。

  「方老師,你怎麼跑去要了條船啊?」

  「禿子,今天喝酒了沒有?」

  「方老師,你不會想讓我坐船學詩吧?」

  ……

  「我就是要讓你們坐船學詩。」方炎笑着說道。他明顯的感覺到,班裡的學生看他的眼神變得更加不一樣,特別是一些女學生——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啊?我可是老師好不好,咱們門不當戶不對的,難道你們還想要泡我不成?「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沒有船,怎麼撐長篙?詩是什麼?有感而發的才是詩。只有坐在船上,你們才更能體會到這首詩所表達的浪漫和深情。」

  啪——

  學生們自發性的鼓起掌來。

  於是,今天的雀河上面就發生了這樣的一幕。

  木船在雀河裡慢悠悠的行走,一個又一個身穿朱雀中學制服的學生昂首挺胸的站在烏木船頭,手捧書卷高聲朗誦:「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他們在朗誦的過程中,還會配合自己自造的各種搞怪動作。

  譬如在念道『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時,會對着岸上的學生送上離別的飛吻。譬如在念道『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時,他們會對着班裡的女生露出滿臉陶醉的豬哥模樣——

  這是詩情朗誦,是場景重現,也是自由的創作發揮。

  一名學生朗誦完畢,禿子盡職的把他給送到岸邊,然後另外一名學生迫不及待的跳上船頭。

  學生們早已經排起了長龍,按照學號的先後順序有條不紊的進行。沒有爭吵、沒有推齊,快樂默契。

  鐺鐺鐺——

  學校的電子鈴鐺響了起來。

  「啊——」學生們驚呼出聲。

  「怎麼這麼快就下課了?」

  「就是,還沒輪到我上船呢——」

  「怎麼辦啊?我不想下課啊——」

  ……

  方炎聽到身後嘈雜的聲音,揮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笑着說道:「大家不想回去?」

  「不想。」學生們齊聲回答。

  「還想繼續在雀河上面上課?」

  「想。」學生們大聲嚷嚷。

  還有一部份人很是委屈的喊道:「老師,還沒輪到我們呢——我們等了那麼久。就這麼回去了,太對不起我們了吧?」

  方炎點頭表示明白了大家的想法,說道:「那我們繼續。下節課還是語文課,你們忘記了?」

  「耶——」

  學生們歡呼出聲,還有一些活躍的學生高興的跳了起來。

  不過,學校下課,也給方炎這邊上課帶來了一些不好的影響:太多人圍觀了。

  原本安靜寂寥的雀河邊人滿為患,不少身穿校服的學生們三兩為伴或者成群結隊的涌了過來。

  他們對着雀河上的那條烏木船指指點點,對這種新穎的授課方式很是好奇。

  在朱雀中學,或者說在整個華夏高中界,還沒有老師會用這樣的方式教學生《再別康橋》。

  ……

  ……

  砰砰!

  辦公室門被人敲響。

  陸朝歌把手裡的學校貧困生資助計劃書掩蓋起來,出聲喊道:「進來。」

  肥頭肥腦的鄭經小跑着走進來,先是殷勤的幫陸朝歌的茶杯加滿開水,然後一臉笑意地說道:「陸校長,學校里出了一件新奇事。」

  「什麼新奇事?」陸朝歌面無表情的問道。雖然知道鄭經就是那個人安排在自己身邊的狗腿以及眼線,但是,在學校里,她也確實需要這樣一個狗腿和眼線。有很多人際關係和學校最新發生的『趣聞』都是他第一個跑來向自己匯報。

  鄭經在這一塊處理的非常好。這個世界沒有庸才,只是你沒有找准自己的位置。

  「那個新老師——方炎。」鄭經笑呵呵地說道。「他把九班的學生都帶到了雀橋,找禿子划船載着學生們在雀河上晃來晃去——」

  陸朝歌猛地站了起來。

  這個混蛋,他到底想要幹什麼?難道他不知道鄭天成的人正虎視耽耽的盯着他嗎?

  陸朝歌覺得自己幹了一件蠢事,當初怎麼就把這個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的人給留下來了呢?難道就因為他幫自己改進了一下『登天梯』?

  陸朝歌的心情很不好,她覺得自從方炎來了之後她的工作就變得更有挑戰性了。

  「他為什麼這麼做?」陸朝歌問道。

  看出陸朝歌壓抑的火氣,鄭經開始添油加醋了,說道:「我找人打聽了一下,說是為了帶學生去學習什麼《再別康橋》——有這種教學方法嗎?為了學一首詩,就把學生帶到雀河上面去冒險,要是學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怎麼辦?責任算誰的?方炎老師啊,還是太年輕了,辦事不經過腦子。這一次啊,我怕鄭校董那邊要拿他開刀了。陸校長才剛剛費那麼大勁兒把他保下來,他一點都不知道珍惜——」

  「你說完了?」陸朝歌盯着鄭經問道。

  「陸校長——」

  「帶我去看看。」陸朝歌說道。

  「——」

  ……

  ……

  「太過份了。」陳大海氣呼呼地闖進李明強地辦公室,說道:「主任,沒這麼幹的啊。學生要是出個什麼危險,那些家長還不衝進來把咱們給活生生撕碎了?」

  李明強和陳大海關係密切,而且又都隸屬於鄭天成的陣營,所以說話做事比較坦白直接。

  李明強招手示意陳大海坐下來,說道:「老陳,又出什麼事了?把你氣成這樣?」

  「就是那個二百五的語文老師——上課時間不好好教書,把學生帶到雀河划船。學生的功課耽擱了算誰的?學生要是出了什麼事情算誰的?這裡是朱雀中學,不是社區幼兒園。」

  李明強眼睛一亮,笑着說道:「這個二百五還真是敢想敢幹啊。不過,他這麼一來,不是正好給了咱們把他趕出去的理由嗎?」

  陳大海也眯着眼睛笑了起來,說道:「這一次,讓老賈開炮?」

  「老賈是一年級語文組組長,由他開炮也是合適的。」李自強一邊思索一邊點頭。「這一次把姓方的拿下,咱們的美女校長臉色一定不好看吧?」

  「主任趁機安慰,說不定就能一親芳澤。」陳大海討好地說道。

  李自強眼神犀利地掃了陳大海一眼,說道:「老陳,有些話不能亂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也會給我帶來麻煩。」

  「是。是。我明白了主任。」李大海趕緊道歉。心想,有那一位大神罩着,自己這些人想動那個女人還真是螳螂擋車,充滿了無力感。

  「以後注意些就行了。咱們兄弟,說什麼道歉的話?」李自強擺了擺手。「把老賈喊過來,我和他談談。這麼嚴重的事情,他這個語文組組長不能不站出來說話了。」

  「好的。主任。我這就過去叫人。」陳大海笑着答應。「上一次讓他躲過一劫,這一次看他還怎麼逃出升天。」

  「老陳,這麼說就不對了,咱們是為了靜化朱雀中學的老師隊伍,把一些害群之馬給趕出校園。」

  「還是主任的水平高。」

  陳大海和李自強眼神對視,然後一起開懷大笑。

第22章

本來想成為佳話,不小心成了笑話!

  創新,就是和別人不一樣。

  於是,在所有人眼裡,你就是一個怪胎。

  方炎不認為自己是個怪胎,他只是一個——

  他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輕輕對自己說道:「夢想家。」

  他第一次讀徐志摩的這篇《再別康橋》時,就有過這樣的幻想,在落霞漫天的傍晚,在一個清澈見底可見游魚和海藻的河面,撐一支長篙,慢悠悠地行駛在這青山綠水天地之間,尋找詩人寫出這首詩的浪漫激情和離別心境——或者,享受這種特殊的悠然自得的心情。

  以前,他沒有機會體驗。現在,他要讓他的學生不留遺憾。

  甚至,有些學生根本就沒有過這樣的幻想,但是,做老師的,不僅僅是要傳授知識,還要懂得開啟心智——老師不就應該這樣做嗎?

  學生們對新奇事物的敏感性非常高,從雀河兩岸越聚越多的學生就可以看出來。

  「喂,好浪漫啊。這樣學詩,一定理解的特別深刻吧?」

  「就是。我們語文老師怎麼就想不到這樣的好辦法呢?」

  「譁眾取寵,這是九班新來的語文老師故意吸引眼球——」

  ……

  陸朝歌一邊欣賞雀河裡面學生們的詩歌朗誦,一邊把身邊學生們的議論聲音聽在耳朵里,更加確定了自己心裡的猜測和擔憂,對緊隨其後的鄭經說道:「鄭經,你去做兩件事情。」

  「陸校長,什麼事情?」鄭經蠢蠢欲動的模樣。難道是要把方炎那小子叫過來狠狠地訓斥一番?

  「第一,寫一份學生課外活動申請書放在我的辦公桌。」陸朝歌直截了當的吩咐。「以方炎的名義。」

  「第二,通知一年級語文組組長賈思亭,讓他召集所有老師到雀河邊旁聽。」

  「——」鄭經覺得自己的耳朵一定壞掉了。「陸校長,這樣做太冒險了吧?」

  陸朝歌冷笑,說道:「不這樣做才冒險。」

  陸朝歌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雖然她回國時間不是太長,但是對學校裡面的運作模式和辦公室政治鬥爭還是積累了一些心得體會。

  方炎的出發點自然是為了學生,但是,他這麼做卻把自己推進了險境。

  第一,他沒向學校報備,沒有報備就沒有學校的風險評估。如果出了事情,責任算誰的?鄭天成那邊的人很有可能用這個靶子去找他的麻煩。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幫他把那份申請書給補了。

  雖然這份申請書應該交到教導處語文組,但是,就當他新來不懂得規矩吧——這個藉口還是說的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