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比死更冷 - 第2章
吳有音
去年二十九歲的我帶着未婚妻回到上海,可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回到這裡——就像羅亭城堡一樣,鬼樓是我的第二個青春祭壇。時光宛若河流,緩緩流過萬物不留一絲痕跡。它倦怠流來,輕拂去少年心頭那些鮮紅熱血,拔去了牆頭重歸枯黃的藤蔓,揮去一些紫色的輕風細雨,又迎來許多金色的晨鐘暮鼓。然後時光又倦怠流去,在世界的光怪陸離中讓少年忘盡了最初的憂傷,直到這鬧鬼的破敗學樓終於被驗明了正身,翻修一新,成了當年「中華藝術大學」的舊址。
你要問為什麼這個當年沒人願去的鬼樓會成了我的青春祭壇?寫到這裡我不得不略顯囉唆地介紹一下當時多倫路上的兩大幫派:野貓幫和金魚幫,以及我、智障和啞巴在其統治下的悲慘生活。
應該是在黃頂棚造好的那年,兩大幫派相繼隆重登場,多倫路至此進入七七年前後生的一干少年的戰國時代。雞飛狗跳拉開序幕,玻璃碎裂不計其數。起因先是趙大餅領着大路里的一干小子在附近的虹口公園裡照着早年寶文堂版(盜版)的金庸書里的情節,「撮土為香」成立了野貓幫。接着李金魚就領着另外一幫永合里的小子,照着三國演義里的情節在海倫公園「桃園結義」成立了金魚幫(可惜沒有桃花,只有迎春花)。永合里是多倫路上惟一有抽水馬桶的弄堂,其住戶生活水準明顯高於大路里,永合里的孩子穿的也明顯要比大路里的孩子光鮮,這就使得野貓幫和金魚幫之間的鬥爭蒙上了一層階級仇恨的色彩。
啞巴不聾,但天生不會說話。智障有唐氏綜合症,腦子經常卡住。兩大幫派都不許他們加入。而我並非不想加入兩大幫派的任何一方,甚至與他們一起欺負啞巴和智障也未嘗不可,但終因口吃到匪夷所思之程度而兩度落選。
我、啞巴和智障屬於生理上有缺陷的落單分子,加上我們所住的那條弄堂沒有名字,氣氛中庸,所以既不能像大路里的孩子那樣玩出剽悍貧民狀,也不能像永和里的孩子那樣裝出陰森矜持狀。我們三個不左不右地苟活於世間,不死不活地坐在街邊曬太陽,不上不下地遊蕩在多倫路的黃色頂棚下,如此這般度過我們平淡的童年時光和寂寞的少年時光。兩大幫派成立後火併過幾次,李金魚的猛虎爪和趙大餅的鐵砂掌各有粉絲者眾,據說難分上下。所以兩大幫派的任何一方只要看到我們三個混在一起,他們一直難以實現的征服欲就會被無限制地激發出來。那段時間我們如落水狗般惶惶不可終日,對「痛打落水狗」更是有了無比透徹的了解。經常被兩大幫派夾在中間蹂躪,其狀慘不忍睹,連藏在鞋墊下的錢都經常被搜出。
「把錢交出來!」對方面無表情地命令,口氣之冷酷威嚴儼然不容置疑。
「沒……沒有!」
「那我搜了,搜出來一分錢就是一個耳光。」對方噼噼啪啪掰響指關節的同時還不忘諄諄善誘。
我想那一塊錢就是一百個耳光,看來沒有必要為了五塊錢變成豬頭吧?於是乖乖交出錢,同時屁股上還被踹上一腳。
雖然有點反諷意味,但現在多倫路上那些豎着名人銅像的地方原來確實砌有不少用來剁豬肉和賣水產品的水泥台子,由於其長寬高和乒乓台差不多,這裡就成了多倫路兩大少年幫派的兵家必爭之地,為了能在上面暢快揮拍扣殺兩毛五分錢的金雞牌乒乓球,野貓幫不知和金魚幫幹了多少場硬仗。為了能在鄰家女孩放學路過水泥豬肉台的那一刻瀟灑側身揮拍扣球,他們不知在家裡對着鏡子苦練了多少個日夜。
「這裡是我們金魚幫的地盤!」對方指指身後賣豬肉的水泥台,我羨慕望去,看到金魚幫的人正在上面打乒乓球,恰巧一個乒乓球飛來,打在我的腦門上隨即反彈入街邊陰溝。
「冊那!儂腦袋幹嗎擋在這!」原先低眉順眼如病貓的王大頭憤憤走來,重重給了我一個毛栗子(用指關節奮力敲擊對方頭部)。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捂着腦袋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入了幫派病貓就成老虎了呢?
但是這樣一邊倒的蹂躪太沒挑戰,到後來大家都覺得有點意興闌珊。可能他們覺得老是打我們三個沒名分的未免有失風範,於是硬送了個江湖名號給我們:戇大幫(上海話笨頭笨腦之意)。這之後我們的日子跌入谷底,因為既然我們成「幫」了,那我們當然應該站在公對公的層面,更積極地參與到江湖血戰里。這樣追殺戇大幫都提上了兩大幫派百無聊賴的議事日程。我和啞巴還知道玩命逃跑,可跑得最快的智障往往會在關鍵時刻忽然停下腳步,傻站在那裡,衝着一路煙塵殺來的追兵們大笑不止,然後又在無情圍攻中賴在地上打滾大哭,丟盡了我和啞巴的面子。
日子就此飛駛而去,經常可以聽到時間從耳邊嗖嗖飛遠的氣流聲。忘記了是哪一年,被打急了的智障忽然奮力衝出包圍圈跑向鬼樓,我和啞巴未及多想緊隨而去。也忘記了究竟是誰首先翻過了那堵圍牆,反正那一刻世界為此寂靜下來,鬼樓的花園裡只剩我們三個的心跳聲咚咚不止。
也許我們不該打破這裡的幽怨安寧,不該在橘色夕陽中推開那扇年久失修的大門,不該在大門轟然倒地的那一刻鼓足勇氣踏上那吱吱嘎嘎呻吟的地板,更不該拉着智障和啞巴哆嗦的手一齊踏上那條落滿灰塵的樓梯——我們三個夢遊般遊蕩在這所空蕩多年的學樓中,我們膽戰心驚地逛遍了二樓的每個房間,發現沒多大意思,於是我們一齊上了三樓。在三樓的走廊盡頭,我們發現一扇奇怪的小門,緊閉的小門上貼着兩條公安局的一九七七年的封條,但封條已被撕斷,由於年代久遠,貼在門上的封條已成了黃色。斷裂的封條宛如一張詭異的邀請帖默默地凝視着我們,小門緊閉,不知後面是什麼,一陣寒意頓生。
「鬼……」智障後退了一步。
啞巴隨即後退了更大的一步。
而我則突然轉過身發瘋般往樓下逃去。
那天鬼樓中傳出三個少年的驚恐尖叫,布滿灰塵的地板則在咚咚咚的劇烈奔跑中嘎嘎呻吟。我玩命地跑,耳邊風聲颼颼,但那鬼卻似乎已飄到背後,對着我的脖子吹了一口陰森冷氣。
「唉……」我分明聽到了腦後傳來一聲嘆息,已經跑到二樓樓梯轉角處的我大叫一聲,驚懼地縱身躍下。
沒想到當年廢棄鬼樓中那老朽到不堪輕負的地板竟然就在我倉皇跳下樓梯的那一刻轟然塌陷出一個兩米見方的大洞,那一刻我趴在足有三層棉被那麼厚的灰塵中狼狽不堪。緊隨而來的智障和啞巴發現背後並沒有鬼追來,再看我時發現我的褲襠都濕了,驚魂未定的他們竟然就吃吃笑起來,歇斯底里地在揚起的億萬灰塵中如土著人般邊沿着大洞繞圈邊手舞足蹈地尖叫起來,間或劇烈咳嗽、大笑……
從那天起,鬼樓成了我們三個的秘密樂園。啞巴不會說話,智障偶爾胡言亂語,而我則根本不願說話——我們就這麼靜靜地在裡面玩耍,坐在上海牌汽車裡扮演駕駛飛船的超人,度過了很多個本該在豬肉台邊挨打的日子。
惟獨三樓從此成了夢魘,打死再也不去就是。
我抱着婚紗從街頭逛到街尾,發現街尾處豎起了一個類似牌坊的石類建築,上書:多倫路文化名人街。我想起當年此處永遠擺着一個巨大的水果攤,其中陣陣果香飄出貫穿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時光。如今水果攤和滿地果皮以及秤桿等物全都不見,如當年討價還價聲般般裊裊輕去,輕到即便世界靜止地球不轉也難以聽清之程度。
寫到這裡我想再次由衷地向那些為了多倫路改造而付出無數心血和努力的人們致歉。我對「文化名人街」的刻薄形容委實過分,但請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們珍藏的記憶被這樣恣意改了模樣,你們會好受嗎?所以請原諒我這個懷念豬肉台和鬼樓的人,因為我明天就要結婚了,而我只是個順路回來逛一小會兒的傢伙而已,誰讓我的未婚妻在不遠處訂購了她做夢都想穿的那套昂貴婚紗?
寫到這裡我想我有點跑題了,是的,我只想從十六歲那年的夏天開始敘述這個靜謐而奇特的故事,這個故事往來穿梭於吳淞碼頭附近的羅亭城堡和虹口多倫路的鬼樓之間,故事貫穿了我的寂寞青春,融合了我的荒唐血淚、痛楚、歡笑和初懂的哀愁等等,隨着無數根金猴牌香煙變成冉冉青煙上升到那渺茫不可觸摸之處。
如果她能看到我穿上結婚禮服的那一刻,她會不會像以前那樣在明媚陽光中露出明媚笑
臉,然後輕輕放下手中的威士忌酒杯向我走來?她放下杯子的那一刻杯中液面平靜到絕無任何晃動,酒杯就放在白色的大理石窗台上,在陽光中閃爍着琥珀般的質感光芒。
如果看到這個故事的你正好是多倫路混大的,請不必在意當年對我犯下的種種暴行,請儘管通過出版社找到我,我們一起喝上一杯,好好聊聊野貓幫、金魚幫和戇大幫的喧囂往事。但現在我只想問你,你還記得那個說話結巴,住在無名里的青皮蛋嗎?
我的外號是青皮蛋,因臉上經常被人打出青皮蛋而得名。我手無縛雞之力,但從小畫得一手好畫。我家裡很窮,狹小的亭子間裡惟有我和我的爺爺相依相伴。我父母是知青,他們把青春都獻給了他們當年的選擇。我父親是個忠誠的共產黨員,他一生信奉馬列主義,曾在我十歲那年放棄了回城的機會而固執地留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在那家他奮鬥了一輩子的化工廠里繼續為人民服務。我母親很想回上海,但是她深愛着我的父親,父親在哪,她就跟到哪,當年天涯海角的誓言字字兌現,絕無囉嗦。我爺爺年輕時是裕興號國際貨輪上的大副,去過四十幾個國家,精通英語和法語,曾在巴黎的海軍軍官俱樂部里調戲過金髮美女,也曾在印度因為打落了肩膀上的烏鴉而慘遭當地人圍攻。他在印度洋上親眼見過那艘號稱永不沉沒的鬼子戰艦,也曾在埃及的無名金字塔下叼着煙斗靜靜轉悠。他在英國待了三年鑽研無線電,可那據他說很厚很厚的一疊論文終於在文革中被付之一炬。他最傷心的往事不是三年自然災害時他被判定為政治犯鋃鐺入獄,而是我父母曾經毅然決然地和他劃清過界線。爺爺告訴我我被扔回上海絕不是當年父母想讓我回到大城市有個好未來,而是他們太忙了根本就顧不上帶我。
於是這間陰暗的亭子間裡又多了一個男人,他默默長大,句句結巴,小心吸收飯菜中的營養,臉上則永遠掛着青皮蛋。他偶爾練習俯臥撐和自創的野狗拳,在爺爺日益老去的時候迎來他的青澀青春。
每天早上都有一群老娘們在我這個朝北亭子間下面刷馬桶——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有力的節奏如秦漢軍歌般闖入我的舒心大夢,我舒服地擦去嘴角的口水,睜開眼就看到一片明媚陽光。
每天傍晚,當我放學回來時,樓下的人行道上已經一字擺開了幾個煤球爐,那群老娘們用力扇風——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舒緩的節奏伴着藍色煙霧,唐詩宋詞般纏繞着我的
疲憊,我飢餓地擦去嘴角的口水,推開窗戶看到家家戶戶里的溫暖燈光。
每天午夜,當我尿意橫流卻實在不想爬起床下樓去馬路對面的公廁而再次陷入昏睡時,那群老娘們已經在我亭子間的樓下搓了幾個小時的麻將——嘩嘩嘩……嘩嘩嘩……嘩嘩嘩……纏綿的節奏透過幾十年的老地板,明清小說般在我耳畔絮絮叨叨,我無奈地擦去嘴角的口水,閉上眼睛在夢中的世界裡繼續到處找廁所。
天知道那時我為何如此憤懣和委屈,我經常對沒錢給我花的爺爺惡聲惡氣,對長篇大論教育人生的父母來信則隨手撕毀。我在黃色軍用書包的帶子上,用鋼筆寫下粗體的「笑傲江湖」。穿米黃色大檔太子褲,回力白板鞋,每天苦練李小龍的格鬥技術或者乾脆整天躺在小床上叼着煙凝視着斑駁不堪的天花板,心中則熱血奔流任憑揮霍不盡的精力燒遍全身——煙灰落下時卻忽而滿心空蕩起來。總之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稍有不滿便目露凶光。
某天我忽然發育,在短短半年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躥了十公分。暑假臨近時,我已然長成了身材勻稱的小伙子。我苦練出來的肱二頭肌硬如石頭,那時啞巴和智障是我最好的,也是僅有的朋友。如果誰敢欺負他們,不管他是野貓幫的還是金魚幫的,我都能讓他滿地找牙。因為嚴重口吃的緣故,我從來沒有打架前的談判或嘴仗,直接動手罷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兇狠。那時我的成績已經差到連技校都考不上的地步,剩下的欲望只有兩種:食慾和伴隨着夢遺而來的強烈性慾,每天除了不知疲倦地畫畫和各種匪夷所思的性幻想之外,生活沒有其他目標,委實簡單快樂。中考前我獨來獨往,簡簡單單,每天臉上又添新傷的我豎起牛仔衣的硬領子,耳朵里塞着耳機,坐在學校門前的馬路欄杆上消磨時光。我的腦子裡迴蕩着電影《英雄本色》里充滿悲傷和義氣的槍聲,如小馬哥般叼着一根火柴棒,乜視着莘莘學子們戰戰兢兢地從我面前走過,間或招招手讓其中某個過來,「把錢交交……交出來。」我面無表情地命令。偶爾遇到不識相的傢伙,我會擺明我的原則:搜出來一分錢就請他吃一個耳光——然後我拿着錢去國際電影院大廳里的遊戲房打遊戲機。光怪陸離的畫面中,我操縱着雷電戰機,獨戰天下,痛快殺戮。爆炸和慘叫聲中,我面露微笑氣定神閒,在旁觀者的驚嘆聲中巧妙避開密集激光束,並扔下無數個原子彈。
九二年夏天,十六歲的我對讀書徹底喪失興趣,並把曾經恨之入骨的數學課本一頁頁撕下折成紙飛機飛出窗口。我父母聽聞我連個像樣的中專都沒考上的噩耗,立刻趕回上海,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說服我復讀一年。我當時的想法簡單到匪夷所思之程度,我想索性爽快答應的話就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再玩上一年,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於是裝出痛心疾首的懺悔狀,裝模作樣地拿起課本複習起來。兩天後父母一走,我立刻就恢復了常態。我爺爺對此不置可否,我甚至快記不清我有多久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了。十六歲的我躺在悶熱而昏暗的亭子間裡一遍遍看着電影《英雄本色》的錄像帶,大汗淋漓地一根根地抽着金猴牌香煙,並認定了自己就是小馬哥那般義氣豪情的傢伙而再也無法接受毫無起色的窩囊生活。暑假剛開始的某天,爺爺來到我床邊,坐在我的床沿上。屋裡煙霧瀰漫,剛遛完鳥回來的爺爺被嗆得咳嗽了一聲。他眯起眼看着我,從不抽煙的他從桌上拿起我的金猴煙點了一支。那一刻意氣風發的小馬哥正在屏幕中拿起一張燃燒着的百元美鈔點燃煙。
「混蛋有兩種,一種是自己養活自己的混蛋,一種是靠別人養活的混蛋。你天生是個混蛋這是鐵的事實,所以我倒是希望你快點扔掉那些破書,想辦法去做個自己養活自己的混蛋。」爺爺平靜地說,就像是平日和樓下的老太太麻將小分隊聊家常那般。然後他從身後拿出一個油漆都快掉光的老舊軍用水壺遞給我,「這個……拿去。」
那天他為什麼會送我一個舊軍用水壺我至今不得其解,只是覺得頗不可思議。
那年暑假趙大餅考進了一所垃圾中專,李金魚則順利考取了市重點高中,意氣風發的李金魚宣布要舉行金盆洗手的儀式,還特意讓王大頭通知了我們三個。
那天晚上的聚會使得多倫路上一干七七年生的少年忽然間都變成了大人,幫派隔閡瞬間垮塌。李金魚和趙大餅坐在鬼樓對面的那個水泥台子上背靠着背抽着煙,王大頭則拍着我的肩遞來一瓶正廣和牌汽水。就連啞巴和智障也毫髮無傷地和這群十五六歲的狼崽子們混在一塊。啞巴抽煙時嗆了一口,智障就呵呵傻笑起來。
「以前太有意思了。」李金魚唏噓感慨道,好像上個月他為輸了元始天尊的香煙牌子而痛打王大頭意圖賴賬的事已經過去了一百年那樣。
「就是,以前都是瞎玩,真幼稚!」趙大餅不甘示弱地冷笑一聲,表明了他也已經長大,不想再瞎玩幫派的意思。
「我們都長大了……」不知是誰憂傷感慨了一句。
那一刻多倫路上的小朋友們安靜下來,歷經多年血戰所積下的種種恩怨頓時煙消雲散。黑暗中,紅而亮的煙頭星羅四布,一個夜班回來的婦女搖着頭,疾步走過我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