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客 - 第13章
貓膩
在兩個孩子驚喜的注視下,機甲向前邁了一步,緊接着……轟然倒塌!
一聲巨響後,M02機甲在穿着白衣的小女孩兒身前,摔成了一地金屬零件和冒着青煙的電路板。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十章
找到年輕人
古鐘號商務飛船後部38區發出一聲巨響,過了一段時間,灰頭灰臉的許樂,才辛苦無比地從那些堆做一團的金屬構件和泛着電火花的電路板里爬了出來。少年傻乎乎地踩着一片機甲正面護甲,呆呆地站了半天,才想起來用雙手在自己的身上胡亂摸着,直到確認自己沒有被沉重的機甲碎片砸中,身上除了一些摩擦傷外,也並沒有真正可怕的傷口,這才後怕不止地噓了一口氣。
在某種極為古老的紀年法中,六十年似乎是一個很重要的時間段,稱為半甲子,代表着一段極為久長的時間。這台破舊的M02機甲在這個廢棄物存貯艙內也呆了不知道多久,但出廠至少已經六十年了,當年曾經受到的損害和金屬構件的自然老化,讓它的散架變得格外乾脆,頃刻之間解體,反而沒有變為倒塌的二層樓房廢礫,將許樂埋葬在其中。
許樂的面色有些發白,手腳有些不協調地爬過了地上那些高高低低的金屬件,在第一時間內從牆壁的電流輸出口上拔掉了充電插頭。又沿着牆繞了一個圈,才走到了小西瓜的面前,看都有些不敢看地上一眼。
小西瓜也被嚇傻了,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此時已經空無一物的空間,就像先前在她面前忽然坍塌的機甲依然存在,嘴巴也是張的大大的,表情可愛到了極點,那隻髒兮兮的洋娃娃也從她的手中掉落到了地板上。
許樂將小女生抱在懷裡,哄了哄,才把她哄過神來。許樂回頭看了一眼地面上那些其實有不少銳利金屬切面的機甲殘片,心頭餘悸再生,沙啞着聲音說道:「娘的咧,這也太不結實了。」
一台主要構件全部由抗疲勞的合金組成的機甲,雖然已經熬過了六十年的歲月,又受到過致命的破壞,可是也不應該脆弱成這個樣子。
許樂的埋怨明顯沒有埋怨對地方,直到此時,他也並不清楚,是他操作機甲的方法造成了這個危險的後果。那道從他腰部生出,傳至四肢的古怪顫抖,經由傳感器放大到機甲的傳動系統,依樣放大,讓老舊的機甲本體無法承受這樣強幅度的震動,而且少年這些天的修復工作,對機甲機體的聯結強度造成了二次破壞,這才有了先前一步散體的驚人畫面。
且不提機甲散體的真正原因,小西瓜聽到許樂那句後怕之餘說出的怪話,覺得好新鮮,很好玩,格格笑出聲來,在小女孩兒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一點兒害怕。許樂撓了撓頭,苦笑了一聲,抱着小西瓜往艙門外的空氣調節通道走去,雖然他不知道此時飛船上的人們已經決定搜尋下面這一層,但他知道先前那聲巨響,一定會驚動不少人前來查看。
在氣悶黑暗的細長管道里爬行,許樂的手時不時推一推小西瓜的秀氣白鞋,心情異常輕鬆,沒有一絲遺憾。
那台他親手修復的M02隻邁出了歷史性的第一步便散體,他可能再也無法進入那個廢棄物品存貯艙,可他終於第一次親近了機甲,甚至親手修復了機甲,哪怕並不成功——少年並沒有成為機甲戰士的打算,對於他來說,這台破舊的機甲,只是一個異常難得的實驗材料,所以他只是嘆息了一聲,承認自己在如此簡陋的環境,用那些東拼西湊的材料,便想異想天開地修好一台精密機甲,確實是很愚蠢的念頭。
封余在這四年裡的言傳身教一直在許樂不清楚的地方發揮着作用,機修師對於小男生們崇拜的機甲向來不屑一顧,認為在現代的戰爭中,機甲這種高耗低能的近戰武器,實在是沒有什麼用處,隨便來了集團火炮平射,便能將這些昂貴的鑽石燒成黑碳。除了那些大範圍跳躍的特種突進作戰,機甲……那就是個擺設。雖然這幾年裡,許樂在封大叔的面前一直不承認這點,但下意識里卻已經接受了這個概念,只是……機甲確實很帥啊。
當天花板上的管道密封板被重新蓋上的半分鐘後,一陣嘈雜而慌亂的腳步聲來到了飛船後方的38區,開啟艙門的聲音依次響起,最終存放着破舊機甲和更多廢棄金屬構件的存貯艙被打開,十幾名穿着淡褐色士官制服的年輕人匆忙地走了進來,一眼便發現了剛才那聲巨響便是出自此處,也發現了這個房間的蹊蹺。
表情陰沉的船長先生和他的專屬秘書分開人群走了進來,船長走到了滿地的機甲殘片之中,背着雙手掃了幾眼,然後走到了人群的另一邊,有些困難地低下身來,揀起了地面上那個髒兮兮的洋娃娃。
「小姐剛才就在這裡。」船長的表情比剛才更加陰沉了一些。秘書看了他一眼,低下了頭,沒有在此時不合適宜地指責上司,沒有重視剛才央控電腦的電流輸出異常報警聲。
胖子船長佝僂着肥胖的身軀在那些機甲的碎片裡走了一遍,時不時揀起一個金屬板或者是仍然冒着青煙的電路板看了看,臉色越來越沉重,頭也不回吩咐道:「搜尋方向就在下一層,重點放在33區到42區,調出這些天所有的錄像,看看這裡的管道通向哪些區域,找出疑點最大的。」
船長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那些管道的入口,眉頭皺的極緊,說道:「分放電擊棍和槍械,用最快的時間,找到小姐。」
那些穿着褐色軍服的士官都是西林軍校的交流訪問生,能夠代表一流的西林軍校前來東林大區訪問,自然都是學校中的佼佼者,也是第四軍區的重點培養對象,聽到這句話後,他們很敏感地察覺到怪異,只是尋找一個六歲的小姑娘,需要冒險在艦上配備槍械?但他們誰都不敢對船長的命令有絲毫懷疑,只是強抑着興奮與不安地互視一眼,便走出了艙門,開始準備搜尋工作。
「為什麼要配槍?」秘書走到船長的身邊,壓低聲音問道。他清楚船長先生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不然不會緊張成眼前這副模樣。
船長的目光低垂,盯着地板上那些機甲的碎片和有些怪異的組件,開口說道:「這台破爛的機甲放了多少年,我都忘了。那個人竟然能夠嘗試修復它……礦星行走車,自行基炮,居然還有他媽的自動行走清掃機……」船長的語氣里飽含着憤怒與嘲諷,然而更多的則是荒謬的感覺,「居然想用這些東西修好一台機甲?這個人敢有這樣的念頭,那他不是個天才就是個瘋子。」
「也許那個人的骨子裡是個瘋子,但是這台機甲明顯移動然後散體,雖然他失敗了,可是你也必須承認他是個天才。」船長的眼睛像老鷹一樣盯着秘書,「一個瘋狂的天才這時候正綁架了我們的小姐,不要說配槍,就算要我這時候去請求聯網憲章局的中央電腦,我也願意。」
「軍校的學弟雖然是吃屎長大的,但我還是信任他們的能力,想來不會愚蠢到不看環境就四處射擊。」船長的眼神漸漸變得焦慮,「我只是在想,那個能夠在我們眼皮子下面綁架小姐的人究竟是誰,難道是帝國的奸細,還是反政府軍的人?」
「反政府軍已經解散很多年了,他們這些年一直稟承非暴力不合作,應該不是他們。」秘書憂心忡忡,卻依然在排除着目標。
船長厲聲說道:「你被那些人洗腦了?帝國的人怎麼可能摸上我們西林的船?百慕大那些流民哪裡敢進入聯邦的範圍?除了反政府一方,還有誰會念念不忘挑撥我們第四軍區和聯邦之間的關係?」
事實證明,胖子船長無比憂心的判斷是個誤會或者是錯誤。
一個人的視線總是有盲點,而一次搜尋的工作也會有盲區,所以古鐘號上的人們才會那麼多天都沒有找到小女孩兒,一旦他們重新調整了正確的方向,在強大的電腦幫助下,工作人員們只用了三分鐘便找尋到了錄像中的疑點。
一張通過監控頭拍下來的圖片被放大後送到了船長的手中。圖片上一個穿着白色睡衣的小姑娘,正安靜地站在一個年輕人的身邊,安靜地看着大舷窗外的曼妙星幕美景。
「這是離開東林大區前一天,也是小姐失蹤的那一天。」船長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因為在錄像上,工作人員並沒有找到小姐被脅持的跡像,「找到這個年輕人,找到小姐。」
很快,各種信息便返饋了回來,一旦確認了目標,擁有濃厚西林軍方背景的古鐘號反應之迅速,實在是頗具野戰部隊鐵軍的風采。
那個時候,許樂和小西瓜剛剛在房間裡洗了澡,他正在用雪白的毛巾包住了小姑娘搖晃不停的腦袋,準備替她將頭髮擦乾,忽然發現房間門無聲無息地被人打開。
十幾隻黑洞洞、無比冰冷的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十一章
正義感為什麼不能泛濫?
因為第四軍區特種機甲小組的全體受傷,此時古鐘號上負責搜尋工作的軍人,全部來自西林軍校。這些年紀在二十歲以下的年輕士官們,本身就是天之驕子,每個人都擁有極為優良的能力和成績考評,這才能夠被安排訪問東林大區。如今的他們,每個人都有足夠的實力進入第四軍區的精銳特種兵大隊,而他們的將來,則註定要在聯邦與帝國的邊境線上沐浴戰火,不斷晉升,身周的環境以及成長曆程,讓他們的骨子裡都帶着一股驕傲。然而這些天裡,小姐的下落一直尋找不到,嚴重的挫敗感讓他們的情緒無比低沉,驕傲也變成了煩躁。
在這些西林軍校士官中,周瑾是公認的領袖,因為他的個人實力最強,領導能力最強,包括此時此刻,突襲救人的計劃也是他一手安排。
周瑾今年二十歲,長相俊朗,年輕的面容上帶着濃郁的軍人色彩,他看着自己槍口下的那個年輕人,眉頭微皺。對方應該不是什麼專業人士,不然不可能沒察覺到自己這些人突襲的動靜,但是為什麼這個人會在這麼多槍口下依然保持的如此冷靜?就是這個年輕人綁架了小姐,並且在自己的搜尋下,硬生生藏了這麼多天?周瑾的心裡閃過一絲疑慮,手底下的動作卻沒有絲毫遲疑,直接去搶對方懷裡的小姐。
啪的一聲脆響,周瑾心頭一沉,發現手腕上一陣生痛,手也抓了一個空,眉頭再皺,暗想這個人的擒拿技好奇怪,竟是看不出來對方是怎麼伸的手。
許樂坐在床邊,小臂一抬,直接擋住了這名軍人伸過來的手,右手一環將小西瓜擋在了背後,警惕地注視着對方,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許樂的平靜,讓周瑾感到了驚訝,因為不是誰在這麼多槍口的瞄準下依然可以保持鎮定。那是因為這名軍校士官生並不清楚,就在一個多月前,許樂已經經歷過這樣的場景,而且為了保護他身邊的小女孩兒,他必須保持鎮定。他的一隻手將小西瓜環在身後,護的嚴嚴實實的,手指夾着雪白毛巾的一角,讓毛巾依然搭在小西瓜的頭上,免得讓她看到這些冰冷的槍口而害怕。
許樂提出了問題,卻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在這一群驕傲的士官生眼中,這個年輕人是綁架小姐的罪犯,是讓自己這些人無比痛恨的對象,有誰會跟一個罪犯聊天?更何況小姐還在他的手上。
一個身材粗壯的士官猛地衝上前來,狠狠一肘打在了許樂的脖頸處,為了小姐的安全起見,他們當然不敢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胡亂開槍,第一時間要將這個罪犯擊昏或者擊倒,才是最安全的選擇。看着這一記強勁有力的肘尖直接擊中了目標的脖子,西林軍校的士官們同時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就算是一向謹慎的周瑾表情也略放鬆了些,槍口微垂,往前踏了一步,準備在罪犯倒地之前,將小姐與他隔絕開來。
在這些西林驕子的眼中,任何人的後腦生生挨了王猛一記肘擊,都只可能有昏厥倒地的下場。然而令他們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周瑾的手再次抓空,那個年輕的罪犯也沒有倒下,反而是身子一縮,護着依然蒙着白色毛巾的小女孩兒,退到了房間的最角落處,窗子的旁邊。
周瑾眼瞳一縮。
許樂警惕地放下了立在頸部側方的手掌,手掌的邊緣微微發紅,先前那一刻,面對着呼嘯而至的肘尖,他下意識里按照大叔教的那套動作動了起來,身體自然地反應,讓他的手掌比對方更快地進入到了區域,穿過腋下的手掌很巧妙地卸下了那股巨力。
可是此時場間的局勢沒有絲毫變化,在這麼多槍口的瞄準下,許樂根本不敢有任何異動,也不敢試着突圍,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將小西瓜護在身後,感覺這件事情有些蹊蹺,試圖解釋一些什麼。如果對方真的是小西瓜所說的那些壞人,那該怎麼辦,則是需要接下來再考慮的事情。
只是已經陷入躁狂狀態的西林軍校士官生沒有給許樂任何辯解的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確認了許樂的身上沒有攜帶武器,伴隨着周瑾陰沉憤怒的聲音,四名軍校生同時撲了過去。
在槍械的壓制下,許樂被擊倒在地,他先前那刻聽清楚了那名似乎是領頭的軍人的話語,不敢冒險。無數個拳頭同時落在了他的身體上,巨大的痛楚,讓他的身體縮了起來。蒙着白色毛巾的小西瓜,也在第一時間內,被那些軍校生搶了過來,與他拉遠了距離。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的外面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先打了再審,打到他媽媽都認不出來。」
胖子船長一臉陰沉地走了進來,看到被軍校生們安全保護着的小女孩身影,才略微鬆了一口氣,緊張地來到了小女孩兒的身邊,確認對方有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不要打哥哥!」小西瓜的聲音透過白毛巾尖聲叫了起來,清脆的童音因為憤怒而顯得格外刺耳,她一下子掀起了頭上的雪白毛巾,憤怒地瞪着那些將許樂壓制在地板上的軍人。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了起來,雪白的布巾在空中翻起,露出那張小女生稚嫩的面容,還有那一甩一甩的黑色髮絲。
「小姐……啊!」胖子船長將小女孩兒抱了起來,準備帶她離開這個地方,免得稍後的刑訊逼供污染了小女生乾淨的眼眸。他哪裡料到,小西瓜被他抱進懷裡後,忽然間掙扎了起來,尖聲叫着,兩隻手到處亂抓,就像一頭小老虎一樣暴烈,刨的胖子臉上血痕絲絲,驚叫出聲。
「放開哥哥!」
「姓名。」
微微遲疑之後,坐在床邊的許樂擦去了唇角的血漬,回答道:「許樂。」
「籍貫?」
「工作?」
「居然還是個退伍的軍人。」胖子船長抬起手腕,等待着信息確認的內容,抬起頭來,陰厲地看着許樂說道:「依照聯邦太空器管理條例,在這艘太空飛船上,我有權力行使限度內執法權,我將以綁架幼童罪逮捕你。」
綁架幼童罪是聯邦里的重罪,可判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直至死刑。許樂舔了舔嘴唇上的裂口,抬起頭來盯着這名自稱船長的胖子,看着他臉上的血絲,嘲笑說道:「我要看你的工作證,我還要看小西瓜……鍾煙花父母的管理委託書。我是一名退伍軍人,我沒有任何執法權,但我有理由懷疑你試圖綁架一名女童,除非你殺了我,不然下船之後,我會向警察局舉報。」
船長像看着怪物一樣地看着許樂,沉默半晌後,忽然笑了:「你在說笑話?」
「我沒有說笑話。如果你拿不出來她家人的管理委託書,我就有懷疑你的權利。」許樂發現舌頭上有些甜,這才發現剛才那些軍人們下手多麼的黑。
「可以,這些我都可以給你,但你怎麼解釋你這麼多天的行為?就算你是無意之中碰到了小姐,可是難道你不清楚,這種事情應該交給工作人員處理,而不是你自己把她藏起來?」
胖子船長的十指交插,緩緩地說道。其實他的心裡在放鬆之餘,也覺得這件事情實在是太荒唐了。先前小西瓜的拼命反抗之後,場間的人們終於大致明白了小姐失蹤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西林方面的人自然也就明白了,那個被他們一開始視為反政府方面間諜,或者是綁架兒童罪犯的年輕人,其實只是一個受了無妄之災的可憐人。
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原因,船長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許樂,他依然冷冰冰地看着年輕人,向他不停地施加着壓力。然而許樂似乎感覺不到這種壓力,平靜地說道:「小姑娘說家裡有壞人,要把她拐離家鄉,讓她再也見不到她的父母。」
這個時候管理委託書終於從遙遠的西林傳真到了古鐘號上,同時飛船對於許樂頸後芯片的身份確認也已經結束。船長將兩張紙遞給了許樂,嘲諷說道:「你年紀不小了,怎麼還會幼稚到相信一個逃家小女生的話?」
許樂翻了幾頁,聯想起來這段日子裡小西瓜所表現出來的疑點,知道胖子船長說的話並不假。小西瓜的家人確實是想送她去首都星圈上學,而小西瓜或許是誤會了什麼。只是聽到船長嘲諷的話語後,許樂頭也不抬,直接說道:「為什麼不能相信她的話?我從來都願意相信人,幫助他,哪怕她只有六歲。」
「原來是一個正義感泛濫的愣頭青。」船長微微一愣,站起身來嘲笑說道。
許樂抬起頭來,盯着他的臉,認真說道:「正義感這種東西,難道不是越多越好?就算泛濫,難道不是件好事?」
船長語塞,認真地看着許樂那張誠懇老實的臉,似乎是想分辨出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還真的存在。
船長離開後,房間裡再次安靜了起來,被軟禁在房間裡的許樂看着自己額頭上的槍管,對那幾名年輕的軍人說道:「能不能把槍收起來?我不是罪犯,而且我最討厭被人用槍指着頭。」
士官們的臉上閃過一絲鄙夷,他們這些人本來就想給他吃些苦頭,這時候聽到許樂的話,更是用力地拿冰冷的槍管戳了戳他的太陽穴,戳的許樂一陣生痛,讓他忍不住抬起頭來看看了對方一眼。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十二章
三有青年的暴起
太空飛船的飛行基本上由中控電腦自動負責,除非要進行危險的空間跳躍,一般情況下商務船長或是戰艦艦長都是整個飛船里最空閒的人。胖子船長接過秘書遞過來的咖啡,斜靠在38區一扇艙門上美美地喝了一口,臉上露出了無盡滿足的神情,他最欣賞自己這個秘書的一點,便是無論何時何地,對方都能準確地遞過一杯咖啡,不拘冷熱。
小姐終於找到了,安全健康……就是脾氣似乎變得更大了些,不過這又算什麼呢?胖子船上摸了摸臉上的血痕,苦笑了一聲。手中有咖啡在,心頭巨石落地,這麼多天的煎熬終於結束,哪裡還有不滿意的?只可惜38區是清潔區,空氣里的味道不太乾淨,胖子船長嗅了嗅,低聲罵道:「國防部也太摳門了,雖說是個退伍的小兵,怎麼就給錢住這裡?」
提到了那個年輕人,秘書在一旁溫和地笑了笑,輕聲提醒道:「那個年輕人的身份確認了,剛剛從東林大區退伍,根本沒機會接觸什麼反政府方。而且這個年輕人也沒有前科,檔案里很乾淨,或許這件事情確實就是個誤會。」
胖子船長喝了一口咖啡,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艙門,心想裡面那個年輕人不知道怎麼樣了,陰陰笑着說道:「我當然知道這是個誤會,小姐雖然年紀小,可也不會輕易被人騙的。如果不是相信那個小子真是個傻乎乎的正義青年,你以為這時候他還能活着?」
「那為什麼還要把他關在房間裡?還讓那些軍校的士官看守。」秘書推了推眼鏡,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先前送小姐回房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打聽了一下那個年輕人,對於這些天裡年青人的表現反而有些欣賞,「難道還真準備用綁架兒童罪的罪名把他送到警察局?」
「你什麼時候開始戴金邊眼鏡了?」船長盯了他一眼,笑着說道:「放心吧,我可沒這種閒心。」
肥胖的手指輕輕地敲着艙壁,船長的眼睛眯了起來,一字一句說道:「我還是覺得這個年輕人有些古怪,還記不記得在42區艙房裡看到的滿地零件?這可不是一個退伍小兵能掌握的技能。」
秘書下意識里替許樂說話:「不是失敗了嗎?而且……每個人也許都有他的秘密。」
「我不想知道那個年輕人的秘密,但我……很欣賞他。」胖子船長舉了舉手中的咖啡杯,呵呵笑着說道:「品德優良,往往只是小朋友們才適合套用的形容詞,但我忽然發現這個小子也配得上這四個字。我來問你,如果是你處在他的位置上,忽然碰到一個向你求援的小姑娘,你會怎麼做?」
秘書又推了推眼鏡,認真地思考了半天后說道:「應該會和太空船的工作人員聯繫。」
「但他沒有,他相信小姐的話。這可以說是優點,因為他善良,但從另外一方面講,他不是很相信別的人,尤其是成年人。」船長加重了語氣,「除了他自己之外。所以他寧願冒着未知的危險,陪了小姐這麼多天,而且先前還一直將小姐護在身後。」
「您究竟想說什麼?」秘書發現自己有些跟不上船長的思路。
「我很看重這個年輕人,呃……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情,一個小時前,司令大人知道這個年輕人後,也非常感興趣,如果用看重這兩個字也可以。」船長笑着說道:「有能力,有品德,有擔當,這樣的三有年輕人已經不多了。」
「您的意思是……軍區準備吸收他?」
「談不到這一步,只是觀察一下,畢竟小姐很喜歡這個年輕人。」
船長聳了聳肩,身上的肥肉讓制服都盪了起來,「不過我真的很奇怪,國防部新兵辦和考核處的官員是不是眼睛都瞎了?這麼一個有潛質的阿兵哥,居然被派到東林大區地底下去修坑!而且修了兩年就要放他回家!奶奶的,難怪現在補充前線的新兵素質越來越低,如果十幾年前那場大戰再來一次,你說他媽的要死多少人?」
「那我更不明白了。」秘書很老實地繼續表達疑惑,「確認了身份,確認了無害,日後還要觀察,還要建立聯繫,那還把他關着做什麼?」
「看什麼看?不要以為你是個正義青年,我就不敢打你!」
軍校士官王猛對上了許樂沒有什麼情緒的目光,心頭不知怎的便生出強烈的憤怒,或許是因為先前自己那一肘沒有絲毫作用,讓他覺得在同學們的面前失了臉面,又或許是因為他們一直拿槍口對着這個年輕人,就希望他能夠表現出一些害怕來平衡自己的心理,結果卻完全失效。
所以現在,他很想向許樂的臉上打一拳。
許樂抬着頭盯着面前這個軍人,太陽穴一陣火辣辣的痛。先前這些軍人下手就特別黑,制伏他時下的拳腳,全部是向關節處用力,如果不是他的抗擊打能力莫名其妙變得強大許多,只怕這時候早就躺下了。疼痛和輕蔑的羞辱讓他聯想到一個月前在河西州被軍人們逮捕時的慘狀,尤其是聽到對方無比輕蔑的話語後,心裡有一團火開始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