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客 - 第2章

貓膩



東林區河西州首府鐘樓街,並沒有真的鐘樓。

之所以這條大街會有這樣一個充滿復古味道的名字,只是因為聯邦軍方第一次進駐東林星球時,犯了一個弱智的令人心碎的……重力測估錯誤。

當年戰艦墜落的地點便在這裡,炸出來的煙花映得無數軍人臉上陰晴不定,而第四軍區長官則是嘆息了一聲:「老子此時的心情,比煙花還要寂寞。」

這位第四軍區長官所攜帶的復古風大鐘,伴着煙花的美麗從破損的戰艦里落了出來,狠狠地砸在了礦星的地面上。戰艦毀了,那個大笨鐘卻沒有毀,還在行走,這無疑對於聯邦政府和軍方的能力是一個最無情的嘲笑。

事實證明,第四軍區長官的嘆息並沒有文藝腔太過濃郁的問題——聯邦管理委員會對此次事故異常憤怒,非常憤怒,在軍隊中進行了整風運動,撤了不少人的軍職,並且嚴令將那個仍在行走的大笨鐘,放在了原處,以作為對所有公務人員的警醒。而這位第四軍區的長官被發配到了西林區的邊陲防區,在寂寞中潦倒此生。

無數年過去了,那個大笨鐘早已經被酸雨腐蝕成了碎片,如今也不知道葬身於東林星的那個垃圾場內,然而鐘樓街的名稱卻一直留了下來。

今天的鐘樓街沒有煙花,也不寂寞,反而與往常不一般,充滿了憤怒而忍不住笑意的抗議聲,破爛的標語在人群里時隱時現,喝多了咖啡而興奮的東林居民加入了進來,喝多了烈酒而暴躁的酒鬼們也加入了進來,頓時讓第二警察分局維持秩序的力量顯得有些捉襟見肘,混亂的場面,開始向真正荒誕的實驗戲劇方向發展。

鮑龍濤一臉冷鶩地站在封鎖線後方,並不擔心這些東林居民敢衝過來,雖然東林人實在已經是無聊的夠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發泄情緒的方法,從而顯得過於亢奮,雖然那條封鎖線,只是黃色的薄膠帶……然而聯邦是一個法治的社會,所有人都知道什麼是可以挑戰,而什麼是不能挑戰的。

令鮑副局長微感心憂的,只是先前的那個猜測,今天這些該死的孤兒們出現的太巧了,所選擇的鬧事理由也顯得過於可愛,一旦新聞媒體加入,事後州長辦公室也不能把這些孤兒們如何,一切的一切,在混亂的背後,總隱藏着讓他有些警惕的秩序。

「簡水兒!」

「我們要看簡水兒!」

示威的聲音還在持續,清嫩的嗓音已經嘶啞了,卻掩不住其間的得意與興奮。

鮑龍濤早在第一時間內下了決定,通知了州長辦公室,請求上級聯邦部門派來談判專家,而沒有選擇強硬的對抗……一方面是因為有記者在場,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次確實是州政府有些理虧,最後是因為他小心謹慎的天性開始發揮作用。

並沒有過太長的時間,州長辦公室,聯邦無線電管理委員會,以及警察總局公共關係處理科的官員們,都趕到了鐘樓街遊行的中心地帶,開始試圖就此事說服東林區的居民,然而無論怎樣的說辭,都不能解釋電視屏幕上沒有了那個淡紫色頭髮的身影的事實。

也沒有官員會承認,這個保護河西州電視台製作部的愚蠢決定是自己下的,只是將這個問題歸結為了技術原因。總之談判一直在持續,而那些孤兒們則在鮑龍濤陰沉的眼光中,悄悄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就在孤兒首領維哥帶着那幫骨子裡極為強硬的孤兒們遁入人群後不久,整個鐘樓街爆發出了一陣歡愉無比的喝彩聲!

一陣歡呼,談判結束,一聲嘀響,咖啡店裡的超薄捲軸電視被重新打開,鐘樓街一片安靜,無數的警察抹去了額頭的冷汗,女記者得意地翹起了唇角,官員們在心裡痛罵着愚蠢而沒有骨頭的州長。

今天晚上八點正,23頻道攜帶着簡水兒的動人臉頰,重回河西州首府,這真是一個普天同慶的日子啊。

東林的夜空總顯得詭異,黑灰的天穹上漫射着淡淡的暗紅光芒,看上去有些像那些修行者念茲不忘的地獄之門場景。然而對於這個星球上生活的人們來說,這個場景已經看了無數年,早已經習慣,絕對不會多看兩眼。

看不到滿天的繁星,只有那麼幾顆在倔犟地閃着,似乎有些不甘心自己十分努力才灑到陸地上的星光,就這樣被石頭一樣的東林人給忽視了。

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鑽進了街燈下的陰影,熟練無比地避開了信號查探器,穿過了鐘樓街旁的一條小巷,來到了一棵青樹的下方。

青樹在一處小青丘上,四周沒有燈光,襯着遠方夜穹的背景色,就像是一幅被修剪的極精緻的剪紙畫。

畫面的正中青樹下方坐着一個人,看身影應該是位少年,他盤膝坐着,膝上事物耀出來的淡淡光輝,將他的身影勾勒的格外孤單。

「樂哥……為什麼總一個人孤伶伶的?」來到青丘下的兩個身影中,較小的那個訥訥地開了口,只是嗓音還有些嘶啞,明顯是下午喊口號時,說了上千遍簡水兒所造成的。

另一個人自然便是孤兒的首領維哥兒,他看着青樹下方那個少年孤單的背影,忍不住吸了口氣,讚嘆道:「真是比煙花還要寂寞……」

這句無數年前第四軍區長官的嘆息,早已成了整個東林區居民永不會忘的名言,以至於維哥兒這樣不學無術的傢伙,居然也會拿來形容人。

維哥兒和那個小傢伙往青丘上跑去,將將跑到那個寂寞身影的後方,卻發現那個被他們稱為樂哥的少年,肩膀忽然抽動起來,似乎是在無聲地哭泣。

維哥兒面色慘澹,走到那個少年的身前,問道:「許樂,怎麼了?」

那個孤單的少年並沒有抬起頭來,只是看着膝上的便攜超薄電視屏,看着屏幕上那個紫頭髮的女生,在淡淡光芒的照耀下,淚流滿面。

許久之後,片尾旋律響起,這個叫許樂的少年抬起頭來,眯着那雙誠懇老實的眼睛,擦去了臉上的淚水和唇邊的口水,用異常認真的語氣說道:「簡水兒……實在是太……漂亮了!我將來……一定要……娶她當老婆!」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章

這帽,遮不住你的臉

當十五歲的許樂,用顫抖的聲音,誠懇認真卻又無比倉惶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時,想必自己也沒有想過這句話有絲毫實現的可能性。一個遠在偏僻東林大區的孤兒,可以對着膝上的超薄屏幕上的那位聯邦紫發小女神發花痴,用這種擲地有聲的宣言來抒發內心強烈的情緒,但終究不過是青春期的生理問題在作怪。

窮人可以有幻想的權利,幻想的勇氣,只是階層之間天大的差距,不是靠個人的努力就可以拉近的。更何況少年許樂除了窮之外,並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資本,他這一生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夠去首都星,哪怕僅僅是去旅遊……

少年許樂長的並不好看,當然也不能說醜陋,只是和一般的少年一樣,有一張略顯青澀稚嫩,無比普通的臉,無法貌若神祇,也沒有白玉一樣瘦弱可憐可愛的身軀,只是個普通人。

他臉上最有特色的便是那雙眼睛,在如墨一般的濃墨下,微微眯着,顯得有些小,着實可惜了那雙漂亮的眉毛。尤其是當他在思考某些事情時,眼睛會眯的更加厲害,本來誠懇拙樸的眼神便會流露出一絲痴痴傻傻的感覺。

當然,如果有人能夠往那雙瞳子的最深處望去,想必會在那兩抹痴意的後方,看到幾分東林人特有的磐石般的堅毅和肯定。

「從十五歲到五十歲……所有的聯邦男人,都認為簡水兒很漂亮,也都很願意娶她當老婆。」

淡夜青樹之下,維哥兒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許樂略顯瘦削的肩膀,無比同情說道:「包括我在內,只不過我臉皮比較薄,說不出口,你果然比較無恥。」

「我……我也這麼認為的。」一直跟在維哥兒身邊的那個小傢伙兒,偷偷地看了許樂一眼,發現樂哥的眼光還是停留在超薄晶屏的光芒中,對着光芒里最後定格的那幅充滿紫色意味的頭像發痴,壯着膽子說道。

許樂慢慢地抬起頭來,看着那個小傢伙兒,笑着說道:「強子,你才十歲,知道個屁!」

說完這句話,許樂站起身來,回頭靠在了青樹的樹幹上,輕輕在超薄晶屏旁邊摁了一下,一陣極其動人的滑蓋聲音響起,整張晶屏縮進了一根細細的圓軸之中。

他輕輕撫摸着圓軸光滑的金屬表面,眉毛里透着一絲心痛,說道:「這可是高仿的N98,市面上至少值四千塊錢,便宜你小子了,李維,東西是給你,但如果將來要修,我可還得收錢的。」

「別裝這副女人模樣。」李維氣惱地抓了抓頭頂的淡金色捲髮,一把將那個圓軸晶屏搶了過來,說道:「你沒看今兒鮑龍濤那臉色,我們這一百多號人冒這麼大的風險,還不值當這個破電視?」

許樂呵呵笑了兩聲,沒有再爭執什麼,打了一下李維的肩膀,說道:「還是老規矩,將來有事兒,我再來麻煩你。」

李維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有些不解地看着許樂那張普通的臉,看了許久許久之後,忍不住開口說道:「這兩年白天你都在哪兒混?為什麼總躲着我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們在街上混,怕將來走黑道……但學校也一直對咱們敞着大門的,說實話,這十年裡,政府對咱們也算是不錯了。」

許樂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學校里的功課丟了好幾年,我們還有誰能跟得上。」

李維也沒有指望能夠說服他,惱火地罵了幾句,說道:「我就是怕你丫將來變成自閉症。」

一聽這話,許樂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似乎像是聽到了人世間最好笑的笑話,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東西你不試試?」

很明顯,那個只有十歲的小傢伙沒有聽明白兩個少年間的對話,明明是一個很漂亮,很貴,很好的圓軸晶屏,先前在樹下電視信號接收也很好,還有什麼要試的呢?

然而李維聽到這句話後,臉色卻變得凝重了起來,右手握着那個細細的金屬圓軸,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推動了一處不易發現的小金屬片。

嗤嗤!一陣怪異的響聲在青樹下響起,淡淡的藍色電弧就像奪魂的美麗線條般,從細金屬軸的前端射了出去,電離了空氣,在青樹下繞了一個半米左右的圓弧,重新回歸了軸尖!

藍色的電弧一出現,頓時將那個小傢伙嚇的蹲到了地上,抱緊了腦袋,很明顯在過往的生活里,街道上的孤兒被這種武器欺凌的極慘。而李維的臉色也有些微微發白,傻傻地望着許樂,顫抖着聲音問道:「這麼厲害?這還叫電擊棍嗎?」

「只是看着嚇人,衝擊力還不如軍方制式的一小半,主要是改造起來花的功夫太厲害。」許樂皺着眉頭說道:「這玩意可只能和街上那些流氓打架時用,你要讓二局那些人看見了,可不得了。」

李維一把將那個圓軸抱在了懷裡,不可置信地望着許樂,說道:「我還以為頂多能冒個電火花……你……你他媽太有才了。」

小強此時也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用看着天使一樣的眼光,看着樹下許樂的身影。雖然他們都是孤兒,沒有太多的文化,但也知道,將市面上最漂亮的軸縮電視晶屏改造成威力如此之大的電擊棍,需要怎樣的能力!

「嘿嘿,我是天才啊……」許樂挑了一下他那雙濃郁的墨眉,卻沒有流露出什麼輕佻的感覺,反而更顯得這少年格外真誠與老實。

李維最後很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問道:「許樂,這東西你做出來肯定費了很大的代價,難道……你真的就只是為了看簡水兒?」

許樂用比他更認真的語氣說道:「當然。」

李維有想打人的衝動,最終卻只是罵了一句:「你這個白痴。」

目送着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消失在城市邊緣的黑夜裡,許樂放下心來,將身後休閒衫的帽子掀了起來,將自己的頭臉全部蒙在了黑暗之中,這才下了青丘,離了青樹,循着另一條道路,向着河西州首府另一處居住區行去。

然而少年今天回家的路並不順利,就在羅蘭街口外的街燈下,他被攔住了。

「這帽,遮不住你的臉……我想,四年前我們就見過。」河西州第二警察分局副局長鮑龍濤在街燈下的身影顯得格外陰沉和可怕,他看着面前這個比自己矮了兩個頭的少年,看着遮住少年面容的帽子,冷冷說道。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章

一根夜風中的手指

「許樂願意見你,是因為礦難後,你媽養了他兩年,他感恩着……但你自己要清楚,他是個最不喜歡惹麻煩的人,有些話就要爛在肚子裡。」已經回到鐘樓街公寓樓下的李維瞪了小強一眼,心裡也有些擔心,畢竟這小傢伙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兒,萬一說漏了嘴總是不好。

小傢伙癟了癟嘴,似乎是要被李維兇狠的眼神嚇哭了,雖然李維的雙眼永遠是那樣的清亮明圓可愛,但是在鐘樓街混的孤兒們都清楚,十六歲的首領真正發起狠來,是怎樣的心狠手辣。

李維手中的那個金屬軸已經不知道放到了何處,此時正握着一瓶啤酒往肚子裡灌,坐在路燈下哼着小調,看上去頗有幾分得意。小傢伙畏怯地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這兩年樂哥都很少回鐘樓街了,他究竟在幹啥?」

「誰知道呢?不過這小子打小就喜歡玩手藝,誰會想到會這麼狠,還記不記得那年咱倆看見的那件事情?」李維將啤酒一口灌下,嘖嘖讚嘆。

「我那時候才五歲,早忘記了。」小傢伙兒舔了舔嘴唇,看着李維手裡的啤酒,似乎有些好奇。孤兒們在東林大區的生活無憂,只是要想辦法找到含酒精的東西,確實有些困難,黑市上的酒太貴了。

「對啊,那時候我也才十一歲,許樂才十歲。」李維將啤酒瓶扔進了不遠處街燈下的垃圾堆,深深地吸了口氣,少年略顯稚嫩的面寵上,多出了幾絲麻木,「如果不是十年前那件事情,只怕我們現在都還在學校里,說不定已經考取了職業證書,去河西大學……甚至……甚至是去首都星當交換學生。」

街燈將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拉的長長的,覆在了遠處的垃圾堆上,一隻黑貓在陰影里走過,散開的黃色瞳孔不安地發現,今天又沒有老鼠的出現,一切都顯得是這樣的孤單與死寂。

十年前那場礦難,造成三百多名礦工葬身地底,最可怕的是礦場的坍塌波及到了臨時公寓區,不少前去探親的家屬也不幸身亡,不知多少家庭因之破裂。

這次事件震驚了整個聯邦人類社會,在科技發達的當下,如此慘重的死亡悲劇,讓無數官員落馬。首都國土安全委員會的直屬部門官員,河西州州長,在媒體的壓力下紛紛引咎辭職。有三位官員被判處刑罰,甚至連東林大區負責安全事宜的副事務卿也被判處了四年監禁。

聯邦政府和司法系統的反應不可謂不迅疾劇烈,然而終究無法挽回那些生命,此次礦難事件,給東林大區本已處於停滯邊緣的採礦業帶來了最後的沉重一擊,晶礦聯合公司就此倒閉,交由聯邦政府託管。

此次事件的影響頗為深遠,卻很少有人想到對那些孤兒們來說,這一生的影響才是無比巨大的。

白天在鐘樓街進行集會示威的孤兒們,都是這起礦難事件的受害者。李維如此,小傢伙如此,許樂也是如此。

許樂是這群孤兒的其中之一,更準確地說,他是孤兒當中的一個另類,在那些年裡,他從未對看上去光鮮亮麗的黑幫頭目投去任何羨慕的眼光,他只是喜歡在街角的雜貨鋪里看別人修理電器。

他的人看上去並不如何魁梧有力,陰險暴戾冷酷,相反臉上一直帶着濃濃的笑意,無論怎樣困難的環境,似乎都無法讓他有絲毫的厭煩。

——但很奇怪的是,那些好鬥的孤兒卻沒有誰敢招惹他,甚至隱隱約約,三條街巷裡的孤兒們都有些尊敬他,這種尊敬很大程度上來自於李維對許樂發自內心的尊重。

五年前,因為政府一次偶然性起的打擊,隱藏在陰影之中的一個黑幫,被迫進入孤兒們占據的鐘樓街後方街巷,並且用他們的冷血與強悍,成功地奪取了這個廢棄已久的街區,短短兩個小時時間,便有三名年齡最大,最有勇氣抵抗的孤兒死於這場清洗之中。

平日裡看上去很囂張的孤兒們,在成功地進化成為那些陰暗勢力之前,其實只是一些虛有其表的小獅子。

一直不參加社團活動的許樂在那一天失蹤了,然後一直無法深入河西首府下層街區的警察力量和軍備區支援,忽然通過一個地下管線渠道,進入了鐘樓街後方一大片的土地。

死了很多人,孤兒們又回到了自己的地方,三名死去孤兒的仇也報了。卻沒有人知道,在那個冰冷的雨夜裡,一向木訥卻又樂天的許樂,在垃圾場外,用一根廢棄的機甲肘尖液壓管,戳死了那個幫派最後逃出來的首領。

除了趴在廢棄工廠食堂夾層石板里瑟瑟發抖的李維和小傢伙,那一年,李維十一歲,小傢伙五歲,許樂剛滿十歲。

「四年前?」將臉藏在衣帽里的許樂重複了一遍面前這個中年男人的話,快活地笑了起來,確認了對方是在詐自己,而不是知道了自己心中最為恐懼的那個記憶,「四年前我在參加州教育辦公室主持的入學補考。」

鮑副局長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知道對方肯定和今天下午的那出鬧劇有關,只是他也無法確認自己的判斷,一個少年怎樣才能夠掌握警察局內部的行程安排,他又是怎樣知道那些屬於上層間的矛盾和鬥爭?

「我需要知道你的背後是誰。」鮑龍濤認為自己冷漠的語氣恰到好處,問的點也特別準確,當然,他也不認為這些在鐘樓街混的孤兒們會不知道自己是誰。

然而當許樂聽到這個問題後,卻忍不住低頭苦笑了起來。他聳了聳肩膀,就像看不到面前如黑狗一樣盯着自己的中年男人,走到了明亮的街燈下,準備回家睡覺。

鮑龍濤的手握住了手中的警棍。

少年許樂伸出一根細長而穩定的手指。

他指了指街燈後方的黑暗處,說道:「這裡一共有五個電子監控器,你隸屬警察系統,不是法官,更不是管理委員會的人,你沒辦法洗去錄像,所以我勸你不要試圖對我動手……有什麼想說的,請去先辦證明,我會配合調查的。」

鮑副局長眼睛裡閃過一絲寒意,身體僵了僵,半晌後說道:「臨檢,我要讀你的芯片。」

許樂轉過身來,依然沒有摘下帽子,誠懇地說道:「第二警察局副局長明天就會被州長罵成狗屎,說不定還會因為今天的遊行上電視新聞,誰會相信他還會有心思在凌晨,親自出馬,對一個無害的瘦弱少年進行臨檢?」

那根一直指着黑暗中電子監控設備的手在安靜的夜裡緩緩搖着,許樂低頭誠懇說道:「我是一個好人,相信我,我所說的這一切,都是在為您考慮。」

鮑龍濤忽然覺得這個不知身份的少年冷靜或者說誠懇的有些可怕,眼睛裡的疑色也是越來越濃,握着警棍的手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