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客 - 第3章
貓膩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六章
他不是特工
先前鮑龍濤並沒有看清楚青樹下發生了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對面前這個以帽遮臉的少年投以足夠的警惕。往前邁了兩步,他低下頭來,隔着那個帽子在許樂的耳邊輕聲說道:「或許我不應該問你,我應該去問李維。」
一位聯邦官員要對付街道黑暗中的勢力,就像是動物園的管理員對付那些不聽話的野獸,不論是皮鞭還是鮮肉,總有無窮的手段可以利用。鮑龍濤這個時候說出李維的名字,自然是對許樂加以威脅——即便他自己不親自出手,許樂也不要指望能夠隱藏住自己的身份。
可是許樂並不擔心這一點,在他看來,李維那些孤兒有的是方法生存下去,他不着痕跡地避開了鮑副局長親熱的表現,低着頭,有些謙卑地向着黑暗裡行去。
鮑龍濤鬆開了手中的警棍,對着少年的背影喊道:「有機會,我們會再見面的。」
兩個人再次見面的時間很短,短到有些驚心動魄,短到讓人覺得有些荒唐。
就在青色花園小區側門處的黑暗中,許樂有些吃驚地抬起頭來,那雙明亮的眸子眯成了彎月,不可置信地看着瀟灑斜倚在牆上,以表現自己有能力掌控一切的鮑龍濤。許樂似乎吃驚於這個人是怎麼能夠跟着自己到了這樣偏僻的地方,而且自己沒有發現。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而且我很滿意的是,這個見面的地點,不再有任何監控設備和不長眼睛的路人,來影響到我們之間的交流。」
穿着黑色警服的鮑副局長從黑影里走了出來,臉上的笑容有些陰沉和得意,他腰間的警棍已經拔了出來,菱形的制式金屬尖閃耀着令人恐懼的藍色電弧,雖然微弱,但是威力十足。
沒有給許樂逃跑的機會,也沒有讓許樂提前坦白,鮑龍濤習慣性地準備將這個少年電倒在地,用突如其來的痛苦,軟化對方的心志,讓對方交代出能夠侵入警局內部程序,以及利用河西州上層鬥爭的那個幕後人士的名字。
警棍的尖端馬上便要戳到許樂的腰上,鮑副局長卻忽然感覺到了一陣突如其來的痛苦!
一股巨大的電流瞬息間占據了他的全身,令他渾身抽搐,痛苦難堪,顫抖不已,就像癲癇病發作一樣癱倒在地,唇角也開始吐出了白沫。
空氣中淡淡的焦糊味道一現即逝,牆上卻留下了電流灼燒的些許痕跡!
確認了鮑龍濤再也沒有反抗的力量,許樂小心地將手中的電擊棍放回了口袋裡。
這根電擊棍只有手指長短,但所擊發出來的電流卻遠在先前交給李維的那根之上,更不用提鮑龍濤手裡握着的那根了。
鮑龍濤假意放他離開,卻想在陰暗的角落裡進行殘忍的逼供,只怕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瘦弱少年竟然能夠輕易擊倒自己。
許樂走到了鮑龍濤的身邊,蹲下身體察看了一下對方的狀況,將一粒金屬片狀的物體放入了耳中,壓低聲音說道:「78號收視調查員回報,情況有變,是否滅口?」
許樂蹲在鮑龍濤昏迷的身體旁邊,似乎是在等待通訊的那一方給出指令,片刻之後,他得到了確切的命令,不再理會腳邊的鮑副局長,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衫,將面目遮掩的更加嚴實,消失在了青色花園旁邊的黑暗裡。
他的住所,自然不是青色花園。
許久之後,牆壁下的鮑副局長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確認了那個神秘的少年已經消失,他才敢掙扎着坐了起來,抹去了唇邊的白沫,面色陰晴不定地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
體內肌肉神經的酸楚疼痛還在持續,卻止不住鮑副局長心頭的震驚。被那根電擊棍擊倒之後,他並沒有真正的昏迷,而是將那名少年最後的請示聽得清清楚楚,他被滅口和調查員的那些詞彙嚇的不輕,更不敢睜開雙眼。
收視調查員?怎麼可能有人信。聯邦電視台直屬管理委員會和總統雙重控制,鮑龍濤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恐懼和忌憚,莫非這個暗中唆使孤兒們上街鬧事的人,是首都星派來的特工?尤其是最後許樂悄無聲息伸出來的那根電擊棍,更是加強了鮑龍濤這方面的判斷。
手指長短,電弧卻能擊穿五十CM的空間,這樣精緻卻又強大的武器,絕對不是民間那些幫派能夠仿製,鮑龍濤只聽說過軍方能夠配有這樣的裝備,而且還是特工專用。
那個少年究竟是管理委員會的人,還是總統的人?不過不論是哪一方的人,都是遙不可觸的階層。鮑龍濤恐懼地扶着牆壁爬了起來,知道自己今天犯了大錯,這件事情再也不能碰了。
水龍頭在汩汩流着熱水,聯邦的福利在這些細節方面向來體現的不錯。蒸騰的熱氣讓整個衛生間都充滿了一種迷幻般的味道。許樂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看着鏡子上被水蒸氣漸漸模糊的臉龐,怔怔地站了很久很久,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扶着白色陶瓷洗臉盆的手似乎在暗中用力,指間有些蒼白,微微發抖,因為他很害怕。
從耳朵里掏出了那粒金屬物,從舌頭下掏出了另一粒用來改變聲音的金屬物,許樂將它們扔到了洗臉盆的上方,發出兩聲清脆的響聲——這只是休閒衫上的兩顆金屬扣子。
許樂低着頭,大口地呼吸着,想要將內心的恐懼全部吐出去。憑着兩顆金屬扣子便瞞過了令無數孤兒害怕的鮑龍濤,他的心裡卻沒有絲毫成就感,如果不是擔心鮑龍濤會對李維下手,他絕對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他不是什麼特工,更和遙遠的首都星圈的那些大人物沒有絲毫關係,他只是一個在機械方面有些天賦的普通人,只是一個少年。
鮑龍濤總以為他的背後隱藏着什麼勢力,只有許樂自己清楚,他的身後只有那個該死的傢伙,如果不是那個傢伙哭着求自己,自己怎麼會讓那些孤兒和自己都陷入到這樣荒唐的局面里。
不知道鮑龍濤還會不會繼續查下去,許樂心中有些沒底。
許樂用熱水用力地沖洗着自己的臉龐,直到將稚嫩的臉龐洗的有些發紅,他才緩過勁兒來,惱火地盯着鏡子裡的自己,壓低聲音罵道:「封余,你個王八蛋到底是什麼人!」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七章
他是不自知的天才
封余是一個中年人,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一個成熟穩重可靠英俊裡帶着那麼一點點憔悴滄桑味道,足以迷倒天下眾生尤其是小女生的絕世中年大叔。
這話倒也並不誇張,如果他願意多洗澡,多刮鬍子,修補一下他那滿口爛牙,再穿幾件合適的衣裳,再把年齡減個幾歲,或許還真有那種風姿。
只可惜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假設,所以封余還只是一個普通的,無兒無女,只會喝酒聊天的中年公民,每周一二三四就會守在香蘭大道第四街區的電器修理店裡發呆,看着修理店外偶爾經過的制服女警官流口水。
這家電器修理店的生意一直不錯,因為封余的手藝確實不錯,不論是最新式的捲軸晶屏,還是老古董的液晶屏,無論是超頻的室溫調節器,還是孩子們玩的電動滑板,只有和機器和電有關的東西,他總能把它修好。
生意不錯,自然收入也還穩定,所以每周法定的三天休息日裡,封余總是習慣性地關了店門,然後在河西州的各大療養中心裡出入,認識了不少療養中心裡的姑娘們,也花出去了不少銀子。街區上的街坊們早就知道這個中年男子有好色的一面,所以也並不怎麼稱奇。
只是沒有人知道,這兩年裡的周末,封余並不是每次都去發泄自己的情慾,而是來到了距離城市極為遙遠的一處偏僻礦坑。這處礦坑早已廢棄多年,尤其是在十年前那場礦難之後,聯合公司破產,這處礦坑便再也沒有人來過了,以至於當年礦工們的休息室被改造成了一個修理鋪,也沒有人發現。
許樂瞪了一眼沙發上那個中年男人,嘆了口氣,從身旁的廚爐里取出了飯菜,端到了桌上,說道:「吃飯了。」說着話,又去取了一條熱毛巾,去給那個中年男人擦臉。
不論許樂此時的心情有多麼的煩惱,但他這個人總是習慣性的心軟和善良,看着那個中年大叔一身頹廢的模樣,總是忍不住想照顧他。
封余坐到了桌子上,啪嗒啪嗒地開始嚼起有些粗硬的肉食,忽然開口說道:「這野牛肉怎麼越來越硬了?」
「無論什麼肉,在冰櫃裡放半年,都會變得有些難吃。」許樂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給自己盛了一碗米飯,坐到了桌旁。他們兩個人的飲食習慣在這兩年裡變得有些奇怪,如果在一般的東林區民眾看來,則是過分奢侈。
「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那個問題。」許樂忽然放下了筷子,很認真地問道:「我知道你當年是軍方的修理技師,因為得罪了上級,所以當了逃兵,可是你教我做出來的那根電擊棍也太像了吧,你看看……這已經好幾天了,鮑龍濤居然真的就被我嚇住,根本不敢去問李維是誰。」
「兩年前就和你說過,我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封余大叔明顯不在意自己這句話的催吐效果,悠悠然自我陶醉道:「以我當年在軍中的地位和密級能接觸到的資料,別說區區一根電擊棍,就算是制式膛炮,只要你有材料,我也能給你做出來。」
許樂聽這種話聽得多了,自然也沒有什麼反應出來,無奈地說道:「別吹牛了,上次好不容易在垃圾場揀到了一塊機甲的中控系統,結果你看了五天五夜,卻根本不敢動手修復。」
封余面色一青,咳了兩聲後,正色訓斥道:「那是當年第四軍區的老古董!誰他媽看過幾百年前的東西,我當然是要以欣賞的眼光來看。」
「可除了電擊棍你還會做什麼?」許樂垂頭喪氣地說道:「已經兩年了,我在你這兒就只學到了怎麼修電視,冰櫃,玩具,汽車……再過兩年,國防部徵兵考試就要報名,我連機甲和戰艦都沒看過,怎麼通得過。」
封余低頭嚼肉,悶聲罵道:「你連十二年義務制教育都沒讀完,又不是軍事技院出身,拿什麼通過?國防部倒也招炮灰兵,你要不要去試試?絕對每個陸戰隊都要你。」
許樂一愣,很認真地說道:「通過徵兵考試,那就是機修軍士,起點高一些。」
封余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無比熟悉的少年郎,哀嘆道:「你還沒有放棄你那個可恥的理想?」
「理想為什麼是可恥的?」許樂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執着的光芒,「我人生的第一理想就是成為一名戰艦輔官,第二理想就是進入首都星圈的大公司研發部門,去過好日子。」
「西林區那邊還在和帝國方面打仗。」封余的聲音忽然顯得有些平靜,「忘記你的第一理想吧,至於第二個,其實也並不怎麼困難。」
他們兩個人吃飯的速度很快,許樂已經開始收拾碗筷,一面收一面應道:「打了六十年了,東林大區的人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帝國人長什麼模樣,除了在電視上面看到過他們的使團,有什麼好怕的。」
他的語氣忽然停滯了一下,有些挫敗地說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天才,學了兩年,才學會做一個電擊棍。但是我總覺得,自己是真的很喜歡和這些機器打交道,所以我想試着去考試。」
封余沉默了,沒有說話,躺在沙發上開始看電視,眼光卻落在了許樂的背影之上。
洗完碗後,許樂習慣性地進入了操作間,開始操作那些他已經熟悉如手指一般的儀器工具,用一種平穩到了極點的速度,將堆在一旁的破舊電器,一一修復如初。
那些常見的電器破損,並不怎麼難以修復。然而許樂做的依然十分認真,就像他正面對着聯邦里最精端的儀器一般。或許他自己從來沒有注意到,每每他全情投入這項工作的時候,一種叫做認真的光彩便會浮現於他的稚嫩面寵之上。
有故事的封余大叔點燃了一根香煙,隔着玻璃眯着眼睛看着許樂忙碌的身影,心想是時候要將操作間裡的塵度再降低一個級數了。緊接着他想到許樂先前的那句話,不由唇角微微翹起,吐出一個煙圈。
煙圈緩緩飄散,飄入封余早已花白的頭髮之中,消逝不見。封余在心裡想着,世上所有人都說自己是天才,其實在某些方面,許樂這個小傢伙比自己……更天才。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八章
廢棄礦坑的人生
進行完最後一項微焊操作,許樂滿足地取下了罩在臉上的深色防護鏡,將操作間內所有修復好的成品,按照上面的標籤分門別類,整齊地放入金屬格柵之中,摁動按鈕,運出操作間外。這些修理好的貨物明天清晨的時候,便要送回香蘭大道第四街區,許樂總是習慣性地提前做好準備。
用熱水洗了一個臉,許樂熟門熟路地從抽屜里取出藥水,仔細地滴入眼中。雖然有各種觀測設備的幫助,但那些金屬芯片的世界,對於每一個機修技師的雙眼來說,都是一種折磨。而且他往往一旦專心於金屬芯片的世界後,便會有些忘記時間的存在,所以此刻的雙眼都有些發紅。
「去休息一下,看看風光,舒緩一下眼部的肌肉。」封余揉了揉花白的頭髮,很滿意於許樂的速度和專心。在這大半年裡,香蘭大道修理鋪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許樂在這個偏僻的礦坑裡進行操作,而封余只需要呆在鋪子裡,每到周末才來指點一下,漸漸的,許樂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比封余這個軍中的機修師更要快了。
許樂嗯了一聲,從牆壁的冰室里取出兩瓶果汁飲料,跟在封余的身後,向着礦坑的上方走去。
聽着前方不停響起的金屬碰撞聲,他忍不住抬起頭來,然後又看到了大叔身下那條極為拉風的破爛牛仔褲,以及被牛仔布包裹的極為緊繃的臀部,還有……一大串鑰匙、五星刀之類的金屬事物,在空中不停地擺動,時不時撞在那個大屁股上,發出令人厭煩的聲音。
他一直不理解封余為什麼要把自己塑造成這種形象,然而封余對他說,劍客手中的劍,槍神手裡的槍,從來不會離身,他們這些機修技師,自然不能讓工具離開自己的身體……其實許樂明白,這位大叔只是覺得這副翹臀風鈴的風姿格外男人,可以吸引那些寂寞少婦的目光。
天時已經晚了,東林大區上方的光芒漸漸黯淡,暮色漸紅漸深,在封余身後的一大堆金屬上面,反射出令人眩目的光澤。許樂本來就不怎麼大的眼睛自然地眯了起來,看着那個爬坡有些吃力的背影,不禁想起了兩年前自己傻乎乎走進那個修理鋪的時光。
他和封余的關係有些古怪,不是學生與老師的關係,但是他確實從封余的身上學到他最渴望的關於機修方面的知識和實踐經驗。
雖然修理電器對於他的理想,那個成為戰艦機修輔官或者是進入首都星圈謀求美好生活的理想,沒有絲毫幫助,但至少許樂從那個小小的修理鋪里,獲得了很多平靜和滿足。
許樂也不算是封余的僱工,因為封余從來沒有給他發過薪水,只是在冰櫃裡留下了足夠的食物,從待遇上來說,少年只能算是香蘭大道修理鋪最可憐的包身工……然而這兩年裡,許樂確實替那個修理鋪掙了不少錢。
「徵兵考試報名,如果是機修士官的話……政府只報銷百分之四十。」許樂看着大叔的背影,鼓起勇氣說道:「只有兩年時間了,我總要存些錢。」
這句話的潛台詞自然是希望修理鋪老闆能給自己發些薪水。然而封余頭也沒回,直接拒絕:「當初是你哭着喊着要我教你,我有想過向你收學費嗎?」
真是個無恥的人,比我更無恥。許樂在心裡這樣想着,然而想到當初他跑進修理鋪,抱着老闆大腿不放時的無賴勁兒,他也沒什麼勇氣再提薪水的事情,無奈地嘆了口氣,往前跑了幾步,坐到了封余的身邊。
他們兩個人此時坐在礦坑的最上方,身後遠處是一大片城市建築的影子,只是無比遙遠,所以格外模糊。他們的身前卻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原,草原的深處可以看見參天的樹木,大自然清新的景象,此時正在暮日下散發着火一般跳躍的感覺。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封余沒有接過許樂遞過來的果汁,而是又點燃了一根香煙,美美地吸了一口,貪婪地看着眼前的草原樹林,說道:「東林大區至少有一千家修理鋪,你為什麼當初就偏偏看中了我。」
許樂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事情過了兩年,他才會想到問這個問題,停頓片刻後低頭說道:「當時咖啡館裡的真空自動門壞了,後來聽說是你修好的,所以我就去找你。」
「那個門誰都會修。」封余頭也未回。
「也許是你修那個門的時候太高興……」許樂笑起來顯得格外真誠的那雙眼睛裡忽然閃過一絲狡黠,「B2口的無膠真空接縫做的太漂亮了,偏移值在千分的級別上,這比民用的標準高了兩個等級,甚至比軍方標準都要高一些。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老闆你不是一般人。」
封余有些吃驚,忍不住笑了起來,回頭舉手似乎想要打他的腦袋,最終卻只是揉了揉許樂黑黑的亂發,說道:「你真是個瘋子,誰會想到去量那個東西?」
「大概是直覺?」許樂很開心地笑了起來,「我就是覺得那扇門有些什麼說不出來的怪異,剛好那時候手頭有一筆錢,所以去買了個定光分檢儀,一量就量出了古怪。」
「最小的分檢儀,也不可能塞到門下邊,我很好奇,你是怎麼量的?」封餘明顯來了興致。
「呃……」許樂尷尬地沉默了一陣後,說道:「我請李維幫忙,半夜把咖啡店的那扇門拆了下來……當然,當天夜裡,我們就又安回去了,我可不是小偷。」
封余忍不住笑出聲來,問道:「可我在那扇門上裝了防盜器……」
「藏在夾層玻璃里的那個?」許樂不好意思的低頭回答道:「我……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也……拆了。」
封余忽然沉默了下來,靜靜地看着身邊的少年,許久沒有說話。兩年前的許樂還只是一個通過在圖書館裡死背各項工藝流程和規範標準的自學者,居然就能拆掉自己安裝的防盜器,看來先前在沙發上的那個判斷,真是沒有錯。
幾頭雄壯的野牛,此時披着暮色凝成的光芒,緩緩地從樹林裡遊蕩而出,向着礦坑的方向行了過來。
許樂和封余兩個人同時停止一切思維和行動,只是怔怔地看着這幾頭野牛,眼中散發出一種叫做貪婪的目光。
「大叔,我們已經半年沒吃到新鮮的牛肉了。」許樂吞了一口口水,試探着問道。
封余站起身來,看着廢棄礦坑下方和草原間的一條綿綿無盡頭的金屬隔離網,臉色異常難看,悲痛說道:「我這一輩子,最討厭聯邦兩條法律,其中一條,就是那個該死的野生動物保護法。」
許樂忍着笑,仰臉問道:「還有一條呢?」
「第一憲章。」
說完這句最囂張的話後,他便帶着許樂以一種惡狠狠的姿態,向着隔離網那邊的野牛走去。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九章
憤怒的公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