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系歷險記 - 第7章

儒勒·凡爾納

這時,塞爾瓦達克上尉堅定不疑地認為,金星現在同地球的距離大約有800萬平方公里。他把自己的分析告訴了本·佐夫。

「哦,上尉,」勤務兵回答,「太好了,這樣它們之間的距離近多了。」

「對於那些在陸地上敵對的軍隊來說,這段距離是很大的距離,」塞爾瓦達克上尉說道,「可是,對於兩個星球來說,這個距離算不了什麼。」

「那麼,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可惡!我們可能會同金星撞到一起。」

「啊!啊!上尉,金星上有空氣嗎?」

「有。」

「水呢?」

「當然有。」

「太有趣了!我們正好可以去參觀一下金星了。」

「可是,相撞可能會很激烈。這兩顆星星的體積幾乎相等,如今看來正從相反的方向互相靠近,一旦撞在一起,後果很難想象。」

「你是說像兩列火車?這和兩列火車撞在一起沒有什麼不同吧?」本·佐夫用平靜的語氣回答,似乎上尉的話並沒有讓他感到任何驚慌。

「是的,兩列火車相撞,你這個笨蛋!」上尉說,「這兩列火車的速度比最快的快車還要快一千倍。它們相撞的結果,肯定會有一個被撞成粉末,或許兩個同時毀滅。我們將會看到,你那個蒙馬特小土包是不是還會存在!」

這句話真是擊中了本·佐夫的要害。他咬緊牙關,攥緊拳頭,但是最終還是克制住了自己,沒有為「小土包」這幾個字而發作。過了一會兒,他平靜下來。

「上尉,」他說道,「我聽你的!長官,你下命令吧,如果有辦法能防止這次碰撞的話。」

「什麼辦法也沒有。笨蛋,你給我滾開。」

聽到這個回答,本·佐夫默默地退到了一邊,再也沒有說什麼。

兩顆星球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進入新的運行軌道的地球,眼看就要擋住金星的去路。同時,地球與水星的距離也越來越近。這顆行星平時人們很難看到,只有當它出現在東方或西方,遠離太陽的最大偏角時,人們才能看到它的身影。水星的圓缺變化和月亮相同,它能反射太陽光,它接受到的太陽的光和熱相當於地球的七倍。在水星上,沒有熱帶和寒帶的區別,它只有一條很寬的赤道帶。水星上的山脈高達19000米,古人經常帶着濃厚的興趣來觀測它,還給它取了一個非常動聽的名字叫做「閃閃發光的天體。」

可是,目前的危險還不是來自水星,而是來自金星。

1月18號,金星與地球的距離只剩下大約400萬公里。由於金星反射的強烈光波,地球上的物體在地面上投下了濃重的陰影。金星自轉一周所需要的時間為二十三個小時二十一分,這證明其晝夜的長短沒有發生變化。現在,上尉已經可以看到金星上面飄着的雲彩,以及一塊烏雲在金星表面投下的暗影,還有金星表面的七個斑點。根據比安奇尼(1)的說法,這些斑點是一些彼此相連的大海。不僅如此,這顆美麗的星星即使白天看起來都一目了然。不過,這時的上尉卻沒有拿破崙將軍當年那樣欣喜。在拿破崙執政時期,他一天中午看到了這顆星星,曾興奮地說這是「他的星星」。

1月20日,這兩顆原本在太空中按照既定軌道運行的行星,此刻又接近了一步。

「我在非洲的同事們、法國的朋友們,包括所有在新舊大陸的居民們,他們現在一定惶恐不安了。」塞爾瓦達克上尉自言自語道,「各地的報紙上一定充滿了消極的文章,教堂里應該擠滿了人,所有人都在那裡祈禱。他們肯定認為已經到了世界末日。上帝,寬恕我,我絕對不是胡思亂想,金星與地球的距離的確從來沒有這樣接近過。我不能理解的是,在這樣危急的時刻,怎麼還沒有船來援救我們呢?不過,換一種想法,總督大人和陸軍部長怎麼會有時間關心我們,兩天之後,地球就會變成無數碎片留在太空了!」

星球相撞的事件總算沒有發生。

相反,從這一天開始,兩顆星球開始漸漸遠離了。真是萬幸,地球與金星的軌道並不是完全吻合的,因此它們終於避免了一場巨大的災難。

當上尉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本·佐夫時,他終於鬆了口氣。

1月25日,兩顆星球已經相距很遠,再也不必為它們擔心了。

「無論如何,」塞爾瓦達克上尉說道,「這次金星與地球的相遇,說明了一個問題:金星沒有月亮圍繞。」

可是事實上,多米尼科·卡西尼(2)、肖特、蒙太尼·德·利莫熱、蒙巴隆等一些天文學家都堅定地認為金星有一顆衛星。

「不過,不幸的是,」赫克托·塞爾瓦達克加了一句,「我將永遠無法成功地解釋天空中這一切狂亂的變化了。多麼可惡!」

「上尉。」本·佐夫說。

「你想幹什麼?」

「這裡不是巴黎,在盧森堡公園的盡頭,是不是有一座建築物帶有一個巨大的圓頂?」

「那是天文台?」

「完全正確!哦,住在那裡的先生們不能解釋這一切怪事嗎?」

「當然可以。」

「那就等他們來解釋這些現象好了,上尉,我們只管像個哲學家一樣活着好了。」

「啊,本·佐夫!你真的知道什麼是哲學家嗎?」

「是的,因為我是一名士兵。」

「那你說說,哲學家是什麼意思?」

「哦,就是當你對一件事感到束手無策的時候,那就應該聽從萬能的上帝安排。就是這樣,上尉。」

對於勤務兵的解釋,上尉沒有表達自己的看法。的確,要想解開眼前這一切怪現象,他是無能為力的。不過,他至少目前決定不再為此耗費心思了。況且,接下來又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而這件極為重大的事情使他再也分不出精力去考慮其他事情了。

1月27日,大約上午九點鐘,本·佐夫鎮靜地走進了上尉的房間。

「上尉。」他用平靜的語氣叫道。

「你要幹什麼?」上尉問道。

「出現了一條船!」

「笨蛋!這麼大的事,你竟然這麼平靜地來向我報告。」

「當然了,因為我們是哲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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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比安奇尼(1662-1727),意大利天文學家。

(2)

多米尼科·卡西尼(1625-1712),意大利裔法籍天文學家,巴黎皇家天文台的第一任主任。

第九章 塞爾瓦達克上尉的很多疑問

赫克托·塞爾瓦達克衝出石屋,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懸崖邊。

毫無疑問,從小島上看去,在距離海岸不足10公里的海面上的確有一艘船。不過,由於地球表面呈弧形,人的視野會隨之縮小,因此目前只能看到這艘輪船在波濤起伏的海面上的桅杆頂部。

可是,雖然看不見船身,但是從桅杆的數目便可以斷定它屬於哪一類船。顯然,這是一艘雙桅縱帆船。另外,在本·佐夫發現這艘輪船兩個小時之後,輪船的船身才完整地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塞爾瓦達克上尉舉着他的望遠鏡,目不轉睛地觀察着它。

「這是『多布里納號』!」他大叫道。

「『多布里納號』!」本·佐夫說道,「不會吧?你看,它的煙囪沒有冒煙。」

「它在滿帆前進!」塞爾瓦達克上尉答道,「當然,它一定是鐵馬斯徹夫伯爵的縱帆船。」

事實上,這艘船正是「多布里納號」。如果伯爵正在船上,他決不會想到他正在駛向自己的對手所在的地方。

不必說,看到正向小島駛來的鐵馬斯徹夫伯爵,塞爾瓦達克上尉已經不再把他當作勢不兩立的對手,而是一個共赴危難的戰友了。他根本沒有想到他們之前約定的那場決鬥,甚至連決鬥的原因也早已忘得乾乾淨淨。在天地之間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之後,他此刻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儘快見到伯爵,向他了解一下最近發生的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多布里納號」在這二十七天的時間裡,一定沿着阿爾及利亞海岸走過,它可能已經到過西班牙、意大利或是法國的港口,所以伯爵一定清楚地中海沿岸的變化,並能夠對此提供一些最新的消息。現在,古爾比小島已經同這些地區完全隔絕了,那麼赫克托·塞爾瓦達克如今通過伯爵,將會對這次災難的嚴重性有一個全面的了解,而且也可以搞清災難發生的原因。

另外,鐵馬斯徹夫伯爵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他一定會帶他們離開這裡的。

「可是,縱帆船停在哪兒呢?」這時,本·佐夫說道,「現在,謝里夫河口已經不存在了。」

「它不會靠岸的,」上尉答道,「伯爵會派一艘小艇過來,然後讓我們乘小艇過去。」

由於逆風行駛,「多布里納號」走得很慢。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縱帆船上的機器沒有開動。一般說來,他們早就應該發現這個新的小島了,或許是船上的燃料已經燒完,因此他們只能被迫使用風帆。不過,這是一個好天氣,天空雖然有一些浮雲,但是海面上幾乎風平浪靜,因此「多布里納號」行駛得很順利。

塞爾瓦達克上尉毫不懷疑,「多布里納號」會停泊在這個小島。鐵馬斯徹夫伯爵一定會非常奇怪,在非洲大陸這一帶怎麼會出現了這麼一個小島呢?另外,他或許會有些擔心,輪船能在小島四周找到一個可以停泊的港灣嗎?不過,這種擔心顯然有些多餘,萬一縱帆船出現這種麻煩,塞爾瓦達克上尉將主動為他尋找靠岸的地方,他會向它發送信號,使它慢慢進港。

一切正如塞爾瓦達克上尉所料,不一會兒,「多布里納號」便徑直向昔日的謝里夫河口方向駛去。上尉立刻毫不猶豫地飛身上馬,和本·佐夫一起打馬向小島的西部奔去。

二十分鐘後,他們趕到了目的地,然後跳下馬來,開始查看沿岸的地形。

很快,上尉便發現小島的西端有一個小小的港灣,正是「多布里納號」停泊的理想場所。一些巨大的礁石矗立在港灣外,礁石之間有一條窄窄的航道。即便在波濤洶湧的時候,這裡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然而,就在他全心全意地觀察海岸邊的岩石時,他卻驚訝地發現,岩石上有一道道潮水退去的痕跡,那些痕跡上甚至還保留着一些乾枯的海藻。

「啊!」他驚叫道,「難道地中海如今也有潮汐了?」

顯然,事實正是如此,因為岩石上留下了明顯的潮汐痕跡。這真是又出了一件新鮮事,因為大家都知道,地中海是沒有潮汐的。

此外,他還發現,潮水在岩石上顯示出最高水位後,便漸漸退去了。顯然,這種現象是由於前一年12月31日那天夜裡,地球附近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星球造成的。現在,這裡總算恢復了災難來臨前的模樣。

關於這個奇怪的現象,塞爾瓦達克上尉只是記在了心裡,此刻他最關心的還是「多布里納號」縱帆船。

這時,縱帆船與海岸相距只有兩三公里遠了。船上的人一定看見了塞爾瓦達克上尉向他們發送的信號,因為縱帆船稍稍調整了一下航向,然後把主桅帆降了下來,只剩下二層帆、後桅帆和船頭的三角帆。最後,縱帆船繞過海岬,在塞爾瓦達克上尉的手勢的指揮下,安全地穿過礁石之間的航道,一直駛入了小港灣。幾分鐘後,縱帆船在港灣拋了錨,放下一隻小艇,鐵馬斯徹夫伯爵登上小艇,徑直向赫克托·塞爾瓦達克站立的海岸駛來。

塞爾瓦達克上尉急忙跑上前去。

「伯爵,」上尉大聲問道,「在解釋一切以前,你能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嗎?」

伯爵的性格比較穩重,同上尉的急躁脾氣相比,他看上去非常鎮定。他先向上尉鞠躬致意,然後帶着濃重的俄國口音答道:

「上尉,在我們談論其他問題之前,我首先想告訴你的是,我沒有想到會在這裡榮幸地遇見你。我們當時是在陸地上分了手,沒想到卻在這個小島上找到了你。」

「我一直都在這兒,伯爵。」

「我知道,上尉。我希望你能原諒我沒有及時赴約,不過……」

「哦,伯爵,」塞爾瓦達克上尉大聲說道,「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們以後再談這個問題。」

「一切遵從你的意思。」

「我也同樣聽從你的意見。但是,請允許我再次提出那個問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正想請教你這個問題,上尉。」

「什麼!你也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

「難道你不能告訴我,非洲大陸的這個地區為什麼會在一夜之間由陸地變成了一個小島?」

「我不能。」

「這次災難影響的範圍到底有多大?」

「我了解到的情況並不比你多,上尉。」

「可是,至少你能告訴我,地中海的北部海岸……」

「這個海真的還是地中海嗎?」鐵馬斯徹夫伯爵打斷了塞爾瓦達克上尉的話,提出一個奇怪的問題。

「你應該知道得比我更清楚,伯爵,因為你剛剛從海上駛來。」

「我從來沒有駛出過這個海。」

「你沒有在任何海岸停泊過?」

「從來都沒有,我甚至都沒有看見過一塊陸地。」

參謀官驚訝地看着伯爵,而對方似乎已經完全麻木了。

「可是,伯爵,」他說,「至少你應該發現,從1月1日起,東和西的方向已經完全顛倒了。」

「是的。」

「白天和夜晚只剩下了六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