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 - 第4章
貓膩
有些事情,來自西寧鎮的少年道士不知道,但那些事情,整個天下都知道。比如現在大周王朝是正統年間,比如御東神將徐世績深受聖后信任,他的父親是前朝太宰,而他的地位現在更主要卻是來自他的女兒。
徐世績只有一個女兒,徐有容,乃是天鳳轉世之身,擁有難以想象的天賦血脈,極幼時便洗髓成功,十二歲遠赴南方聖女峰研習天書,據傳現在已經突破坐照上境,聲名遠播世間,受萬民敬愛,被認為是光明神教下一代聖女的不二人選。
無論身世、血脈還是師門背景都近乎完美的少女,愛慕者自然眾多,據聞就連魔族那位傳說中的嗜血少主,都是她的狂熱崇拜者。然而每每談及徐有容將來可能花落何方,人們往往只會提到一個名字,那是同樣光彩奪目的一個名字。
秋山君。
秋山家是南方第一大族,這一代秋山家,出了位驚才絕艷的年輕子弟,名為秋山君,據說是神龍轉世之身,乃是長生宗本代大弟子,神國七律之首,隨南方教派長老修行,今年十八歲,被公認為是今後數百年,東土大陸最有可能成為最強者的人選。
天鳳與神龍,秋山君和徐有容這對同宗師兄妹,實在是年輕一代最光彩奪目的對象,根本再也找不出來第三個同等級數的年輕人。
全天下都知道,秋山君一直愛慕徐有容,一直在默默等着她長大,長生宗的長輩弟子、大周朝和秋山家的人們,都以為這必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大周皇宮裡的莫雨姑娘都曾經說過,就連聖后老人家,都看好這段人間佳話。
然而,忽然有一名少年道士拿着婚約來到將軍府。
他說他是徐有容的未婚夫。
如果讓這件事情流傳出去……
或者,整個大陸都會驚呆吧。
……
……
庭園靜寂,有竹葉被風吹過石拱門。
「現在你知道了。」霜兒看着陳長生說道:「你只是個普通人,和小姐的世界隔着浩瀚的星河,你永遠沒有辦法越過。為了你自己着想,最好忘記這件事情。」
陳長生確實沒有想到,與自己訂婚的那位姑娘居然是如此了不起的人物,想了想後問道:「為什麼夫人先前沒有告訴我?」
霜兒說道:「因為夫人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事情後提出更多的要求。」
他抬起頭來,看着她問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霜兒說道:「因為小姐在信中提到過你,小姐是個心善之人,她雖然不會嫁給你,也不會願意看着你莫名其妙地死去,而且……我覺得你應該是個聰明人,知道這些事情後,應該會有足夠的自知之明,做出唯一正確的那個決定。」
陳長生說道:「我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他向拱門那面走去,鞋底踩在竹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霜兒怔住了,心想這算是怎麼回事?
陳長生忽然停下腳步,轉身望向她。
霜兒鬆了口氣,小手輕撫胸口,等着他的決定。
陳長生看着她問道:「我要出去,該走哪邊?」
第3章
這是個俗氣的名字,但,是我的名字
霜兒過了會兒才醒過神來。
她看得出來,這名少年道士,並不是刻意在嘲弄、戲耍自己,而是真的沒有把自己說的那些話聽進去,看着對方認真平靜的神情,她不知為何,越發生氣。
她恨恨說道:「你會死的。」
陳長生睜大眼睛,說道:「每個人都會死。」
霜兒說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長生很認真地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霜兒面色很難看,說道:「夫人要退婚,你答應便是,自有回報,何必非要賭氣,說自己是來退婚的?難道覺得這樣才能挽回些顏面?若真這般倒也罷了,為何最後又改了主意?反覆的模樣,實在談不上好看。」
「其實……我真的是來退婚的,你們信不信並不重要,只是我現在確實不想退了。」
「為什麼?」
陳長生歪着頭很認真地想了想,稚嫩的臉上漸漸現出笑容,因為確認找到了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說道:「因為……你們沒有問過我的名字。」
霜兒沒有聽明白。
「從進府到現在,無論夫人還是你,都沒有問過我的名字。」
陳長生看着她認真說道:「我叫陳長生,我知道這個名字很俗氣,但師父希望我能夠長生不老,意頭很好,所以一直用的這個。」
說這段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很明亮,神情很端正。
霜兒忽然覺得這個看似普通的少年道士,身上流露出某種光澤,大概是那種認真的氣質?她懂了他的理由,莫名生出自慚形穢的感覺。
從走進神將府到現在,沒有人問過他的名字。但他沒有表現出來憤怒、受羞辱的感覺,無論面對夫人還是霜兒,都表現的很有禮貌,不欠缺任何禮數,甚至顯得有些沉悶,但很妙的是,那些讓他不愉快的人,最終都比他更加不愉快。
不是他很擅長讓人不愉快,而是他在認真地做着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情。無論退婚還是改變主意,他都認為那是正確的,無比地肯定,以至於讓人產生一種難以否定的感覺,於是,那些讓他不愉快的人,最終都會鬱悶到無法愉快起來。
霜兒自幼生活在神將府里,因為小姐的緣故,地位極高,即便是神將大人和夫人都對她沒有什麼重話,她更是從來沒有遇到過像陳長生這樣的人。她很不習慣這種感覺,下意識里生出不安的情緒,不知道是為了說服陳長生還是說服自己,加強語氣說道。
「整個大陸,只有我家小姐有真鳳之血,她是獨一無二的!」
「我家師兄的筆記里有一句話,我一直覺得很有道理,這時候送給你,希望你以後能夠認真體會。他說:每個人在世間都是獨一無二的。」
陳長生看着她認真說道。
……
……
長街盡頭有一處簡陋的石拱橋。橋下不是洛河,而是條不起眼的小河溝。陳長生走到橋上,回頭向將軍府方向望去,只見那處一片清靜,卻不欠繁華,無數大宅美院,徐府是其中最顯眼、最顯赫的所在,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進京都後,沒有去那些風景名勝,也沒有急着去天書陵,而是在洛河邊稍作梳洗,便直接去了將軍府——他要退婚。他真的很着急,如果他和將軍府的小姐成婚,如果自己那病治不好,何必連累對方?就算能治,大概也要花很多年辰光吧。
他不想耽擱對方的青春年華,卻沒想到,會在徐府里對上那些白眼、那些輕蔑、那些嘲弄。現在回想起來,從十歲之後,廟裡便再沒有收到對方寄來的禮物,雙方斷了來往,說明對方早有悔婚之意。他今日來京都主動退婚,本是水到渠成、彼此心甘情願的事情,卻沒有想到會遇到這樣的陣仗,於是乎他當場改變了主意。
他沒有修行,也不是道士,但自幼讀道藏,深受影響,加上本身命途黯淡,所以大道三千,他求的是順心意——所謂順心意,就是心安理得。萬里迢迢來京都退婚,是順心意。不退婚,也是順心意——神將府無禮,他便不想讓對方順心意——因為那樣,他的心意就難順了。
當然,直到現在為止,陳長生只是想讓那位將冷漠藏在和藹面孔後面的將軍夫人和那個眼睛只會看天的丫環着着急,過些天,他自然會把婚書退給對方。人命關天,那位徐小姐一生的幸福,總比自己遭受的這點冷遇和那些白眼要重要的多,他依然這樣認為。
只是,終究還是令人很不愉快啊。有時候,陳長生自己都會忘記自己還是個十四歲的少年,但他終究是個少年,他有自己的驕傲與尊嚴,被羞辱了總會有情緒。
他走下石橋,在街邊攤上買了兩個燒餅,蹲到河溝畔的石板上,一面啃着燒餅,一面看着遠處的神將府,心裡有些微酸的情緒。他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但更清楚如果任由這種情緒泛濫,會傷到身體,而且對解決這件事情沒有什麼幫助。
遠處的洛河水面上,帆影如雲,河對面的長街上,有來自西方的狼騎,隔着極遠,仿佛都能聞到那些巨狼嘴裡的腐臭味道。有陰影在水面飄過,他抬頭望去,只見一匹生着雪白雙翅的天馬正拖着一輛華美的巨輦向北方飛去。遠處城牆箭樓處,負責軍事傳訊的紅色蒼鷹不停起降,更遠處的碧空里,有巡城司四方巡遊的飛輦,看着就像廟外那些煩人的蜻蜓……
這裡就是大周王朝的京都,有無數鄉野鄙民難以想象的神奇畫面。陳長生啃着燒餅,睜大着眼睛,津津有味看着這些畫面,與道藏上面的記載做着對比,心想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看到傳說中的那些神奇靈物,比如離宮裡那隻承着石柱三千多年的靈龜,不知道皇宮裡還有沒有那些傳說中無比高貴威嚴的龍,據說最罕見也是最尊貴的黃金巨龍,更是已經數萬年沒有在人間出現過,自己將來可有機會看到?對了,還有傳聞中的鳳凰……
燒餅很香,也很硬,吃起來很費神。陳長生本以為自己已經把在神將府里的遭遇盡數拋到腦後,成功地消解了那些微酸的情緒,然而想到「鳳凰」二字,他很自然地想起今天才聽說的真鳳之血,想起那個擁有真鳳之血的徐府小姐,又想起了多年前曾經收到的那些小玩意……
他看着手指間最後那塊燒餅,發了會兒呆,才送進唇里,仔細地咀嚼了三十二下再吞進腹中,從袖裡取出手帕將手上的碎渣擦乾淨,起身背起行李,消失在人群中。
他沒有注意到,在不遠處的街角停着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在車轅不起眼的某處,有一個色澤微黯的血鳳徽記,當然,就算他看到,也不會知道這個徽記代表着東御神將府——徐家小姐出生後,聖后娘娘便將血鳳賜給神將府作為新的徽記,這是無上的榮耀,也是某種宣告。
車前的戰馬有獨角獸的血脈,眼睛看着橋下的流水,顯得很冷漠,車廂時那位老婦人的眼神也很冷漠,但其間也藏着些訝異與警惕不安。
從陳長生離開神將府後,她一直跟着他,她沒有想到那少年在看到大周京都後,能夠表現的如此平靜,完全不像是沒有見識的鄉下孩子。那是因為她不知道那少年自幼看過無數卷書,在書里已經看過無數風景,行過無數里路。
……
……
徐世績坐在書房裡,魁梧如山的身軀,散發着淡淡的血腥味道。隔着窗,十餘丈外樹上的翠鳥,驚恐地把腦袋藏在翅下,不敢發出絲毫聲音。那道帶着血煞的強大氣息,證明了這位大周神將恐怖的實力,也表明了他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讓他心情如此暴躁的,是書桌上那半塊玉佩。
「當年父親在太宰位上,深得神後信任,奉命遠赴泰山主持告天式里的焚書,魔族為了破壞其事,派出公羊春暗中刺殺父親,父親身受重傷。教宗大人親赴泰山也無法治好,直到有位遊方的道人經過泰山縣,才治好了父親的傷勢,於是便有了這個婚約。」
徐夫人低聲說道:「如此看來,那道人確實有些本事。」
徐世績抬起頭來,看着窗外的碧空說道:「大千世界,風虎雲龍,強者無數,那道人在醫之一道上可稱聖手,當然不凡,不然父親怎會將容兒許配給他的後人?」
徐夫人有些不安,問道:「現在最關鍵的是那份婚書……如果那道人沒甚來歷,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事情操持起來,也不至於束手束腳。」
徐世績神情冷漠說道:「讓那小道士清醒些。」
徐夫人聲音變的更低,甚至如果不仔細,根本都聽不清楚:「那小道士似乎不是隨意好處便能打發的人,如果他死纏爛打怎麼辦?明年天書陵開園,南方諸聖肯定會派使團過來,到時候只怕便要正式向朝廷提親,可不能出岔子。」
徐世績微微眯眼,如猛虎將眠,說道:「那就把他燒成灰扔進洛河裡去。」
再過些天就是雨季,洛河即將漲水,無論灰還是骨,落進河裡,都會瞬間消失。
第4章
天道院
像過去十四年來每個清晨一樣,陳長生五時醒來,即時睜眼,用五息時間靜意,翻身起床,套鞋穿衣,鋪床疊被,開始洗漱。在客棧前堂吃了一碗鴨肉粥、四個第一籠的熱乎乎的肉包子,回到客房,用昨夜的陳茶再次漱嘴,對着銅鏡整理衣着,然後走到小院。
——現在不在西寧鎮的小廟,不用砍柴挑水,他對着初生的晨霧與遠處透來的天光,閉着眼睛開始靜思,在腦海里默默頌讀道卷,直至神清氣爽,才算是完成功課,從側門走到京都漸漸熱鬧的街道上,極不起眼地匯入人群里,開始了一天的生活。
他手裡有一張名單,上面是京都幾座學院的名字,向坊市管事問清楚第一座學院的地址後,加快了腳步。他沒有留意到,後方有一輛馬車跟着自己,沒有發現那匹馬有獨角獸的血統,更不會注意到車轅上那個有些隱蔽的血鳳標識。
無數年前,天書降世,民智開啟,發展出無數學門,但萬變不離其宗,追其源頭,都包羅在道藏經典之中,農工商學,都是如此,而對這些進行評判的標準,現在公認最權威的,便是大周朝每年一度的大朝試。
大朝試由大周太祖皇帝始創,無論入朝為官還是入伍為將,或是入國教為神官,大朝試的成績都是最重要的標準。最關鍵的是,太祖皇帝明令,只有大朝試列入三甲者,才有資格入天書陵觀天書——因為這項規定,世間不知多少強者,每年初都會來到京都——當年第一場大朝試,太祖皇帝站在城牆之上,看着大陸各宗門天才如鯽而入,笑着說了一句很著名的話,也就此奠定了大朝試的地位。
南方諸國尤其是長生宗等世外宗門,對於這個規矩,自然極為不滿。在他們看來,天書陵雖然在大周京都,但天書乃是神石降世,當然是全大陸的共有財富。為此,南方曾經數次抵制大朝試,雙方關係鬧的極僵。
只是天書陵對修行者太過重要,大周朝雖然強勢,也沒有辦法冒天下之大不韙獨占,南方諸勢力,也根本沒有辦法抗拒進入天書陵觀碑的誘惑,即便魔族被擊退後雙方漸遠的那段歲月里,南方明面上抵制,依然有很多南方宗派強者,以私人名義參加大朝試。
至聖后執政,大周朝終於與南方諸勢力達成協議,南方諸國諸宗派,可以自行派出使團參加大周朝的大朝試,評判也以雙方共同為準,並且南方學子可以不接受大周朝的封官賞爵,其餘則是一視同仁,再就是,大朝試在這個新協議里有了全新的名字。
無數年來,大朝試選出了無數強者,據說如今大陸最巔峰的那些強者,都曾經有過來周朝京都參加大朝試的經歷,更眾所周知的事實是:當代國教教宗,南方聖女峰長老,都曾經是大朝試的佼佼者,更不要提西方妖族的某些天才曾經化身為人參加大朝試,就連魔族也曾經有位少君冒險前來京都,卻被前代教宗識破行藏,以大神術直接鎮為青煙。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故事了。現在人們更關心的是,明年的大朝試,長生宗的秋山君會不會參加,神國七律有幾位能進一甲,徐有容會不會提前突破,離開聖女峰返回京都,那位在魔族荒野里以冷酷神秘著稱的天才強者是會第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還是會繼續與魔族強者血腥地彼此追逐?除了這些,京都的人們最關心的則是京都學院裡,會出現哪些令人眼前一亮的天才。
是的,京都里有很多學院。聖后執政,政令嚴苛之下,吏治清明,民眾生活漸好,這數十年,更是海晏河清,堪稱盛世。各種學院更是如雨後春筍一般出現,甚至幾年前還出現了很多專門以大朝試為目標、由國教強者暗中授課的私人學院。當然,最出名也是最強大的學院,還是歷史最悠久的那幾間,其中有兩家的歷史,甚至要比大周朝的時間都要更長。
陳長生的名單上有六家學院,此時去的天道院排在首位。事實上,在整個大陸,天道院都有資格排在極前的位置——近兩百年來,天道院的學生在大朝試里一共拿到過二十四次首榜首名,在這裡求學的學子無一例外都天賦過人,這座學院為國教輸送了很多地位重要的神官,為各宗門奉獻了無數修行天才,最重要的是,當代國教教宗,便曾經是這座學院的學生。
天道院在大朝試的歷史上成績最好,自然也最難進入,但報考的人數依然最多。陳長生走到天道院門口,看着那座巍峨大氣的墨玉院門,看着上面由太祖皇帝親筆題寫的院名,很自然地生出景仰嚮往的感覺,但緊接着,這種情緒便被院門如菜場般熱鬧的環境和刺鼻的汗臭味、墨臭味盡數消解,他下意識里低了低頭。
離開西寧的時候,他已經算準了時間,抵達京都時,正是各大學院春季招生的日期,他也能想到,天道院必然報考的人數極多,卻沒想到,會多到如此恐怖的程度。尤其是院門口那群神情憊賴,歪歪斜斜站着,對着人群指指點點的青年,讓他有些不適應。
那些青年穿着的衣裳樣式相近,大體黑色,腰纏金帶,應該是天道院的院服。陳長生知道這些人應該是年初沒有通過大朝試的舊年學生,這些人心高氣傲,卻又因為落榜而意氣難平,對今日前來報考天道院的新生,肯定不會有什麼好臉色,聽着那些尖酸刻薄的話語,看着那些青年眼睛裡流露出來的嘲弄,他下意識里把頭更低了些。
低頭不是害怕什麼,而是因為他有些輕微的潔癖,無論生理還是心理,所以他不想聞到人群散發的汗臭味,也不想聽到那些話。
「瞧瞧那個白痴,長的跟頭豬似的,臉上還生着幾個麻子,偏偏還要在脖子裡插把扇子,以為自己是換羽公子?也不想想,丫脖子上那千層肉,都快把扇子給折斷了!」
「不錯,看他腳步虛浮,最多也就是兩個月內才剛剛洗髓,只怕筋骨都還沒有打熬過,居然敢來報考我天道院?他以為我們這裡是哪兒?國教學院?哈哈……都不明白這些白痴是怎麼想的,難道以為憑那點微弱可憐的神識,也能通識道藏?」
「通識道藏?讀書如痴的苟寒食也不敢說這個話吧?你們同情那白痴呆會兒的遭遇,我倒同情他父母,呆會兒受辱倒是其次,之前花銷的那些銀錢,可是沒辦法再收回來了。我要是那白痴胖子的父母,倒不如拿那些錢去教壇求些丹藥吃,減些肥肉,至少娶個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