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 - 第5章

貓膩

  「娶了老婆又如何?哪怕是寒梅丹也只管了自己,將來他生十七八個兒子女兒,一樣要如他般生的肥胖憨痴。養豬養一窩,難道是好事?」

  那些學生哈哈大笑着,肆無忌憚地議論着那些報考者,言語難聽之極,而且根本沒有控制音量,甚至可能是刻意想讓被議論的對象聽着,極為可惡。那名被議論的胖子少年,滿臉通紅,卻根本不敢反抗,因為那些學生說的是真話,他確實是十餘日前才剛剛洗髓,想要考進天道院基本沒有什麼可能,最關鍵的是,就算他運氣逆天進了學院,也不能得罪這些前輩。

  陳長生從人群里穿過,聽着那些污言穢語,眉頭微微挑起,心想如果被議論的是自己,不知道自己能否忍住。好在他低着頭,而且氣息太過尋常,在人群里極不起眼,很難被注意到,於是幸運地避過了被嘲弄的境遇,很順利地穿過了墨玉院門,走了進去。

  因為在想着這些事情,又低着頭,所以他沒有注意到,天道院進門的石道兩側,有兩面極大的石壁,上面雕刻着異花神怪,中間則是密密麻麻寫着數百個名字,似乎是個什麼榜單,有很多目光落在那些名字上,炙熱而仰慕。

  跟隨報考新生一起來的家人僕役,都不准進入天道院,所以進得院內,環境頓時變得清靜了些。陳長生從袖裡取出潔白的手帕,將額上微細的汗珠擦掉,吐了口氣,感覺輕鬆了些。跟着前面那名學生,排到了長長的隊伍後方。

  報考天道院的人數很多,隊伍很長,看着就像是西方妖域裡傳說中的百丈歧蛇,從遠處的建築一直延到草地這面,中間甚至過了一條清澈的溪河,好些報考的新生都站在河面的木橋上,被初春的寒風吹着,臉色凍的有些鐵青。

  很快,便有人從那座建築里走出來,都是些少年少女,他們的臉色就像橋上的同伴一樣鐵青,很是難看,既然不是凍的,肯定就是考試進行的極不順利。還在排隊的人們看着他們失魂落魄的模樣,頓時緊張起來,再也沒有閒聊的心情。

  陳長生誰都不認識,自然沒有閒聊。他看着遠處那座建築,顯得有些好奇,他現在只關心天道院的招生考試,是不是像書上說過的那樣,還是用的那種方法,這些沒有通過的人為什麼會這麼快就敗下陣來?還是說天道院的考試真的變了?

  人群不停向前移動,過了草地過了溪河,還沒有靠近那座建築,來到一列竹棚下。看着石桌後面那位臉色嚴肅的天道院老師,看着桌上那塊像火山石一般黝黑的岩塊,陳長生認出了那是什麼,想起在道卷里見過的一樁舊年官司,微微一怔。

第5章

青衣少年三十六

  參加天道院招生考試的少年們,在那名神情嚴肅的教習先生命令下,依次上前拿起那塊石頭,緊握三息時間。大多數時候,那塊黑石在人們的手裡都會微微發亮,明暗之間有些極細微的區別,只有少數人拿起那塊石頭時,石頭沒有任何變化。

  那塊黝黑的岩石,有個很普通的名字:感應石。道藏里有一卷經書,講述的是山河海里的奇異出產,名為《萬物生經》,陳長生在那捲典籍里曾經看過這種石頭的畫面,知道它的神奇之處——這種黑石里天然蘊有一種類似神念的能量,只要與人體相遇,便會分出一縷進入人體之內,激發人體自身的真元,然後就像釣魚一般,把那人真元里的一縷帶回到黑石之內。握住石頭那人體內的真元越充沛,神識越強大,黑石所受補充越多,便會越明亮。經過很多年的嘗試,人類已經總結出一套規則,可以通過黑石的明亮程度,判斷那人的實力程度。

  天道院每年報考的人數太多,所以才會加了這樣一道入門考核的流程。不停有人伸手握住黑石,或明或亮,有的人繼續向那座建築前進,有的人則是被那名老師很冷漠地示意離開隊伍,隊伍的氣氛顯得格外壓抑。

  一名少年握住那塊黑石,黑石卻沒有任何反應,被示意離開時,少年格外絕望,哭喊着請求再給自己一次機會,緊緊地握着石頭不肯放手,馬上被天道院的雜役拖走,除了惹來一陣嘲笑,沒有任何意義。

  考核依然在繼續,能讓黑石變亮的人,臉上露出欣喜的神情,沒有讓石頭變亮的人,則是沮喪至極。

  溪河那面隱隱傳來老生們的恥笑聲,負責感應石考核的老師臉色則是越來越難看。從清晨考核至今,已經有數百人握過感應石,雖然很多人都能讓感應石變亮,證明他們已經洗髓成功,但與往年相比,今年這些應試者表現出來的水平太過尋常,前面只出現了一名洗髓三級,竟連一個洗髓境圓滿的人都沒有,至於年紀輕輕便能進入坐照境的天才,更是完全看不到,老師的情緒自然不怎麼好。

  人類修行與妖族、魔族有很多不同,最開始的時候,講究學以開心智,悟以養神識,借智慧明天地之理,借神識借天地之力,以能量淬鍊身體,由皮膚毛髮而始,直至筋膜肌肉,直至深入骨髓,煉至強壯,力能舉石,身康體健不畏普通疾病,故名洗髓。

  魔族先天身軀堅若金石,如果人類沒有通過洗髓的步驟,根本無法在戰場上與對方廝殺,所以人類軍隊裡,至少要初步洗髓成功,才有資格充擔精銳野戰士卒。除此之外,洗髓還有更關鍵的重要性,體現在別的方面——洗髓除了強化筋骨,也可以明目開竅,大幅提升記憶力與分析能力,用道藏總論里的話來總結,那就是見另一方天地!

  大道三千,這只是一個大而論之的說法,世間典籍浩瀚如海,無數墨字代表着無數知識,如果不洗髓明智清心,怎敢蹈海求知?單憑勇氣去闖,只怕會瞬間迷路,被萬丈狂瀾拍至筋骨盡碎而死、天道院這些年添加的這個考核步驟,從這方面來思考,其實是極有道理的事情,你連洗髓都沒能成功,又有什麼資格去修行那些精深的法門?

  昨日在神將府里,陳長生曾經兩次承認自己不曾修行,自然,他也沒有洗髓成功,這也就意味着,稍後他握住那塊黑石的時候,黑石不會有任何變化,他會被老師逐離報考的隊伍,但奇怪的是,他的神情很平靜,似乎不怎麼擔心。

  這時候,他已經離那張桌子很近,在前面只有三個人。排在最前面的,是一名穿着單薄青衣的少年,那少年走到那張桌前,不待天道院老師發話,直接伸手,拾起了那塊黝黑的感應石,不知為何,在這一刻,所有人都覺得有些緊張。

  可能是因為那名青衣少年顯得太過平靜的緣故。

  初春京都雲盛,太陽被遮在後方,天道院裡清幽一片,忽然間,溪河兩畔的草地變得極明亮,嫩綠新發的草枝,仿佛成了翡翠細枝,殘留的露珠變成了明珠,清澈的溪水裡,細細的游魚瞪着眼睛看着天空,被突然到來的光明僵硬了身軀。

  人們下意識里遮住了眼睛,以為是雲破日出帶來的光明,下一刻才反應過來,就算是最明媚的春日也不可能如此明亮,如果不是日光……那麼這片光明來自何處?

  明亮漸淡,眼睛也略微適應了些,人們放下遮目的手,看見天道院那位老師張大了嘴,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同時人們也看到了那片光明來自何處——來自那位青衣少年的掌心,那塊黝黑的感應石,此時仿佛變成了火山口裡最高溫的石頭,從指間裡散發出無數光線,仿佛正在燃燒一般!

  「坐照境……居然是……坐照境?」

  那名天道院的老師,聲音顫抖着說道。此時他看着那名青衣少年,就像是看着一塊寶玉,急急站起身來,走到對方身前,低着頭貪婪地看着他的手掌,看着那些漏出來的光線。沒有人覺得這位老師失態,要知道……那名青衣少年面容猶有稚意,明顯沒有超過十六歲,卻已然是坐照境!

  這意味着什麼?什麼是天才?這就是天才!溪河那頭的老生們,早已停止了冷嘲熱諷,他們像看鬼一般看着竹棚下面。先前說話最難聽的那名老生,更是驚得從石凳上滑落到地上,卻完全感覺不到尾骨處傳來的疼痛,顫着聲音震驚說道:「怎麼可能?關白師兄也是十六歲才進的坐照境……這小子……這小子是不是生的臉嫩?不然怎麼可能!」

  便在這時候,他們的身後傳來一道蒼老而冷漠的聲音。

  「既然他是唐三十六,那就沒有不可能!」

  「唐三十六?他就是唐三十六?」眾人聽着這名字,更加震驚,有人說道:「他已經是青雲榜三十六名……怎麼會離開汶水來京都?為了明年的大朝試?但以他的能力,想進天書陵沒有任何問題啊。」

  有人解釋道:「唐三十六最是孤傲,誰都不服,別說神國七律,便是連北方那個狼崽子都不服。他既然要參加明年大朝試,肯定是想把自己名字給改了,如此……自然要提前來京都,既然來京都,當然要入我們天道院。」

  說到唐三十六的名字,諸生想到關於這名汶水天才少年的傳聞,不由嘖嘖讚嘆,又有人說道:「神國七律別的人可以不服,難道他還敢不服秋山君?」

  「那就不得而知了,不過看先前黑石的明亮程度,只怕他還有所保留,就算沒有初照圓滿,只怕也差不了太遠。」

  眾人議論紛紛,忽然想起先前那道蒼老的聲音,愕然回首,卻發現來人是天道院最可怕的莊副院長,不由唬了一跳,連連揖首行禮,鳥獸而散。

  ……

  ……

  強者或者說天才,理所應當接受眾人的目光洗禮。參加天道院考核的少年少女們,沒有認出那名青衣少年的來歷,感受卻更加震撼,看着他的背影,流露出驚恐敬駭的情緒。陳長生看着那青衣少年也好生佩服,他沒有這樣的天賦,實在是有些羨慕。

  青衣少年神情冷漠向前行去,不多時便進入天道院深處那座建築,而其餘人的考核還要繼續,不一會兒終於輪到了陳長生。他走到桌前,看着那塊外表粗糲,隱隱有無數細孔的黝黑岩石,猶豫了會兒,伸手握住黑石,舉到眼前,開始細細打量。

  他清晰地感覺到,一道清涼怡人的氣息,從黑石的某個細孔里溢出,順着自己的掌心進入身體,然後在經脈里高速流轉,試圖去往更深的位置:比如日海焚輪等處搜索自己的真元。那道清涼的氣息很明顯沒有什麼意識,自然也沒有惡意,他沒有作任何反抗,任由它四處尋找,當然,即便他想反抗,也沒有什麼能力,只是他很清楚,自己的經脈有些問題,在自己着手開始治病之前,那道氣息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發現,既然沒有真元回流,也沒有神念感應,黑石自然也不會變得明亮起來。

  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黑石還是黑石,靜靜地躺在他的手掌里。

  他把黑石擱回桌上,看着那名天道院老師說道:「沒亮。」

  在旁觀人的眼中,他只是拿起石頭然後放下,如此顯而易見的事實,他卻如此鄭重其事的確認了一遍,未免顯得有些可笑,奇怪的是,卻沒有人笑出聲來,看着他端正的神情,人們總覺得有些怪異,前面那些沒能讓黑石變亮的少年們,都會覺得有些丟人,又因為失敗而黯然神傷,甚至可能會像先前那個丟臉的少年一樣痛哭流涕,他……卻太平靜了。

  難道他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看着又不像。

  老師微微皺眉,他本應該直接揮手示意陳長生離開,卻因為場間莫名的安靜,莫名地多問了一句話:「你不會修行?」

  「我沒有修行。」

  陳長生說了一句昨天在神將府里重複了兩次的話。

  老師面無表情看着他,意思是那你為什麼還不主動離開?

  陳長生行禮致意,然後離開。

  但他離開的方向不是天道院的正門,而是那座建築。

  那老師怔了怔,才明白他想做什麼,大怒喝道:「站住!」

第6章

開卷有喜

  陳長生停下腳步,回頭望向老師,有些不解,然後他想起先前看到的那些人,才明白了對方的怒意來自何處——那些未能洗髓成功的應試者在這個環節之後都頹然退走,那名老師以為自己也應該如此,他卻自行繼續向前,想來這讓對方有些不悅。

  他不願意讓時間浪費在無謂的口角與誤會上,向那位正在起身的老師認真行了一禮,直接解釋道:「老師,我並不是在搗亂。」

  那名老師正準備喝斥他在這等莊嚴考場之上搗亂是何意圖,忽然聽着他搶先說出這句話,不由一滯,被憋的有些夠嗆,咳了兩聲,喝道:「那你還不速速退去!」

  那些排在陳長生身後的待試少年們,等的本就有些焦慮心急,這時候見他不肯離開,以為他在耍無賴,很是生氣,也跟着老師喝罵起來,又有人嘲笑他患了失心瘋。

  陳長生將那些話與笑聲聽在耳里,神情卻沒有任何變化,看着實在不像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平靜的令人有些無措。他看着那位老師,極有禮數地再施一禮,有條不紊說道:「我不曾修行,但我依然可以報考天道院。」

  老師愣住了,不知道這少年想說些什麼,既然你連洗髓都沒能成功,哪裡有資格繼續參加考試?這些年來哪裡有過特例?就算有,又憑什麼輪到你身上?

  陳長生說道:「依據天道院院規第十七章第四律第八條備註項,入院招生的試卷是唯一的標準,十一年前清吏司也曾經有過判例。」

  看着他樸素的衣着,那名老師下意識里便準備訓斥,不是嫌貧愛富,而是根本不相信,這個明顯來自窮鄉僻壤的少年,怎麼可能比專司招考第一關數年之久的自己更清楚天道院的院規?什麼備註項……院規里有這條嗎?為什麼自己沒有任何印象?

  然而就在他準備讓人來將這名少年帶走的時候,忽然聽到了「清吏司」這個詞,不由一驚,收回了將要出口的話語。

  清吏司本是大周朝吏部下一個看似不起眼的機構,隨着聖后開始執政,由她老人家寵信的著名酷吏周通一手打理的清吏司頓時變得不一樣起來,不知有多少忠於皇族的老臣舊將在那幾幢外表尋常的建築里莫名死去。漸漸的,這個名字令所有周朝官員權貴聞之喪膽。

  天道院雖然不在清吏司的管轄範圍內,但難免有些忌憚,最令這名老師有些不安的是,清吏司為了洗去惡名,最講究在民間的名聲,遇着民眾伸冤,最講所謂「道理」,如果天道院院規里真有少年提到的那條,那只怕真會有麻煩了……

  看着陳長生平靜的神情,這名老師忽然覺得有些不自信,猶豫了會兒,皺眉向隊伍後方喝斥了幾句,竟是轉身就此離開,不知去了何處。人群的喝斥聲、嘲弄聲漸漸止歇,變成竊竊私語,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過了好一陣時間,那名老師才回來,望向陳長生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陳長生知道對方先前應該是去查院規,而且看到了自己提的那條備註項——他自幼在廟裡讀書不輟,大道三千卷盡在腦海,無數典籍文章倒背如流,便是連諸國的規章制度與禮儀細節,都看過不知多少遍,自然不會記錯。

  「就算你繼續考試,也沒有任何機會,何必浪費時間?」

  老師看着陳長生面無表情說道,神情很是嚴厲。

  陳長生說道:「學生還是想試試。」

  老師道:「你沒有洗髓成功,又怎能做出那些題來?而且你會傷神,確定要考?」

  這句話其實不假,洗髓清心之後,與普通人之間最大的差別,除了身體的強度便是神識的強度差距,這是先天際遇,無法憑人力改變,非洗髓肯定無法做出那些艱難的題目,甚至極有可能嚴重受創——於是竹棚這方小桌、桌上的黑色感應石成為了考核里必經的一關,只要無法讓黑石變亮便被淘汰,這已經成為了慣例或者說常識,所以先前沒有任何失敗者提出異議,直到出現了陳長生這樣一個異類。

  陳長生行禮道:「學生確定要考。」

  老師的臉色有些難看,心想既然你只是因為不知道從哪裡機緣巧合看到了那條規章制度便要浪費自己時間,也要耽擱所有人的時間,那便隨你去吧,若真的神識被傷變成白痴,也是咎由自取。

  「那你去吧。」

  陳長生再施一禮,不復多言,走出竹棚,向着天道院深處那座建築走去。

  那名老師不再說什麼,望向剩下的那些學生,面色如霜道:「下一個。」

  ……

  ……

  沒能通過感應石考核,卻繼續參加天道院的入院考試,十餘年來,陳長生是第一個人。那些看着他遠遠離開的待試少年們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知道些內情的人們,也沒有把這件事情當一回事——鑽空子終究只是鑽空子,沒能洗髓,無論記憶力還是分析計算能力都只是尋常,根本不可能做出天道院的入院試題,陳長生的行為頂多是件有趣的插曲罷了。

  那座建築是天道院的甲字號樓,看着走進樓里的陳長生,很多人不以為然,而提前結束考核,理所當然成功進入天道院的那位青衣少年唐三十六,卻是深深地看了陳長生兩眼。他也不認為陳長生可以通過考核,但他很欣賞對方那股子認真甚至執拗的勁兒,因為這很容易讓他聯想到自己。就在這時,天道院副院長出現在他身旁,微笑說道:「你以為那少年有機會?我不認為。上一個以普通人的身份考進天道院的是誰?那個人叫王之策,而這片大陸,已經有數百年沒有出現過像王之策那樣的人了。」

  王之策,是這片大陸曾經的傳奇人物,太祖末年,此人以十六弱齡考入天道院,便是位不曾修行的普通人。自天道院畢業後,一直在朝廷里做着普通的文書工作,直至四十歲時,忽而京都夜有長嘯,王之策一夜悟道,開始修行,短短數載時間,便直至巔峰,最後更是成為人類聯軍的副統帥,在大敗魔族的戰役里扮演了決定性的角色。直至今日,他的畫像還掛在凌煙閣樓上。

  人間不見王之策久矣。

  唐三十六說道:「我也不認為他能通過考核,更不認為他是下一個王之策,但我想,如果想要成為王之策那樣了不起的人物,至少要像剛才那少年一樣,擁有不言敗的精神,而且活的足夠嚴謹——我從來不認為天才有多麼了不起,真正最可怕的人,是對自己最狠的那些人。」

  副院長搖頭說道:「當年王之策在族學讀書,冰天雪地食凍粥,手不釋卷,那少年又能學得幾分?」

  唐三十六說道:「至少那少年要比其餘庸碌之人強太多。」

  副院長看了他一眼,說道:「果然是唐棠,看事看人就是這般與眾不同。」

  唐三十六微微蹙眉,說道:「請叫我唐三十六。」

  副院長笑了起來,說道:「入我天道院,你這名字想來又會改了。」

  唐三十六正色說道:「那是必然之事。」

  副院長看了一眼那座樓,感受着窗間隱隱溢出的香意,問道:「你要繼續等下去?」

  唐三十六說道:「是的。」

  副院長問道:「為何?」

  唐三十六說道:「雖然他不可能通過,但我很想知道,他能得多少分。」

  ……

  ……

  案上的試卷極厚,像座小山一般。陳長生不知道試卷的具體內容,難免有些緊張——眾所周知,天道院之所以極難考進,是因為入院試題包羅萬有,從道門真義到天書初辯再到兵法什麼都有,甚至還經常會出現農稼方面的考題。即便是洗髓圓滿境界,想要在香燃完之前,把如此多的試題全部答完,都是很難做到的事情,更何況他只是個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