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艷事 - 第4章
寂寞劍客
其實每個人從一出生的那一刻起,便生活在屬於自己的孤島上,直到他們一個個老死,這種狀況又何曾有過任何改變?絕情劍默默地在心底輕嘆一聲,但終是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來。但他卻不知道,他的這種閱盡人生的蒼涼已經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了依飄雪純潔的芳心上,敲碎了延續十八年的寧靜……
出了學校大門,白雲生輕輕地拍了拍絕情劍的肩膀,低聲道:「老二,世上萬千事,由他自己去,五十年後回頭看看,無怨無悔!」
絕情劍的心顫了一下,白雲生嘴裡的五十年後深深地刺痛了他,心思恍惚間,自身後傳來一陣刺耳的輪胎與地面摩擦聲音,三人驚回頭,一輛明顯失去控制的公交車已經瘋狂地向他們駛了過來,絕情劍甚至清晰地看到了駕駛員的臉色,蒼白一片!
「小心!」
絕情劍和白雲生幾乎同時反應過來,本能地往左右閃避,只有中間的林洋傻傻地望着眼前迅速放大的車頭,失去了反應的能力!絕情劍和白雲生又幾乎是同時從兩邊撲向愣在原地的林洋,一左一右重重地撞在林洋的身上,試圖將林洋撞開。
悲劇就在這一刻發生。
絕情劍勉力將白雲生和林洋撞倒在路邊,自己卻沒能避過疾撞而來的公交車頭。
一聲巨響里,絕情劍的身軀像一枚敗葉般飄了起來,在空中翻了幾個滾然後再重重地跌落在十數米開外,絕情劍只覺嗡的一聲,整個人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起來,眼中的整個世界也在顛倒迷糊,但他的心裡卻是一片寧靜,甚至連一絲絲的情緒波動都沒有。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為了救自己的生死兄弟而喪命,只怕是這世上所能想到的最完美的歸宿了罷?
「老二!」迷糊中絕情劍只聽到白雲生一聲怒吼,然後眼前一黑,徹底喪失了意識,這一次他確信自己必死無疑,所謂事不過三,他不可能擁有連續三次的狗屎運。
公交車終於嘎然而止,巨大的車輪距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絕情劍只有一步之遙。
白雲生怒吼一聲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搶到絕情劍的身前,蹲下身小心地抱起絕情劍的上身,一縷殷紅的鮮血正從他的嘴角悄然滑落。
「老二,你一定要撐住!」白雲生霍然抬起頭,餓狼一樣盯着已經下了車正不知所措的公交車司機,「馬上叫救護車!快!!!」
林洋從遠處失魂落魄地爬起身來,似是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傻了,輕輕地反覆着:「二哥,你這是為了救我麼?二哥……」
第一卷
再生之痛
第七章
兄弟情深
「重度腦震盪,顱內有淤血,需手術清除,家屬來了嗎?」
醫生冰冷地望着白雲生和林洋,對他們眼神里的企求無動於衷,對於醫生們來說,手術只有兩種可能,不是失敗就是成功,如果心裡想着一定不能失敗,那麼手術肯定就要失敗。
「家屬來了嗎?」醫生再次毫無表情地問了一句。
林洋轉頭望着白雲生,喉結抽動了一下,雙手已經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白雲生狠狠地吸一口氣,嘶聲道:「在,我是!我是他大哥。」
「那好,請你在這裡簽下字,另外去支付醫療費。」
白雲生重重地醫生指定的地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轉向林洋,神色間已經完全鎮定下來:「小七,你馬上回去取錢,通知系裡老師和班上同學,我在這裡守着。」
「哦。」林洋使勁地點了點頭,如飛而去。
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白雲生移過視線,正好看到懸掛在大廳中央的電視裡在播放一段武俠劇,年輕的弟弟把劍交到了自己兄長的手裡,然後轉身背對兄長,臉上的表情痛楚里透着深情:「大哥,如果你真要去萬劍堡,就割了我的人頭去吧。」
兩滴淚水從弟弟的眼角悄然滑落,沉痛的表情在這一刻定格。
白雲生只感到自己的心猛地顫了一下,腦海里閃電般掠過了不久前發生的一幕,絕情劍將他和林洋狠狠地撞開,然後自己被迎面而來的公交車撞飛……
這就是兄弟情嗎?
白雲生在心底默默地問着自己,他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總覺得和絕情劍以及林洋十分親切,仿佛他們早就認識了許多年似的!可事實上,他們才剛剛見面一個月而已。剛才,他也是奮不顧身地去救林洋,如果不是絕情劍的力氣比他大,那麼此刻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的就是他白雲生而不是絕情劍了。
漫長的七個小時終於過去,系裡的老師來了又走了,寂靜的手術室外又只剩下了白雲生和林洋兩人,當手術室的門吱啞一聲打開的時候,兩人的心幾乎已經滑落到九幽地獄,但願終此一生,再不用忍受這般的守候。
「手術還算順利。」醫生掀了口罩,臉上的表情依舊冷漠,「但還沒有脫離危險期,這幾天還需要重症監護,另外你得有思想準備,病人甦醒的機率只有百分之六十,如果他不能在三天內甦醒,那也許一輩子都醒不了啦。」
「不會吧?醫生,你是嚇我的對不對?」林洋幾乎揪住醫生的白大褂,好似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冷水,冰寒刺骨,「我二哥會沒事的,對不對?」
「小七,你冷靜點。」白雲生一把抓住林洋的手,凝聲道,「凡事要往好處想,老二不是甦醒的機率要大一些嗎?」
「大哥。」林洋一把抓緊白雲生的手,帶着哭腔道,「二哥他都是為了救我才……我該死啊……」
「小伙子。」醫生忽然望着白雲生,神色再不似方才那般冷漠,「現在你該正式通知病人的家屬前來了,你只是病人的同學而已。」
白雲生掉頭,望一眼病床上緊閉雙目的絕情劍,嘴唇變得蒼白而無血色,然後長長地嘆息道:「醫生,他已經沒有家屬了,他曾經親口跟我說過,他已經是個孑然一身的孤兒了。」
林洋的嘴角輕輕地抽搐了一下。
在焦急和難耐的等待中,三天很快過去,第三天,眼看太陽已經從天邊無可阻礙地滑落,昏迷中的絕情劍卻仍然沒有絲毫甦醒的跡象。林洋從病床邊的椅子上站起坐下,又站起又坐下,豆大的汗珠已經從他的額際滴落。
白雲生神色鎮定地坐着,只是輕輕地握着扶手的手背上,青筋已經根根暴起。
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304寢室的六個人都已經到齊,都在等待着奇蹟的發生。
「水……」
死一般的寂靜里,一絲若有若無的呻吟像空氣般飄過,卻令每一個企盼的人豎直了耳朵。
「水……」又一聲俞發清晰地呻吟聲傳來,眼尖的林洋終於發現了絕情劍的嘴唇輕微地顫了一下,頓時便驚喜地一蹦而起,「醒了!醒了!二哥醒了,哈哈哈…二哥醒了。」
眾人皆歡呼雀躍,唯有白雲生長長地呼了口氣,扶着椅子扶手的雙臂無力地垂在了身體兩側,在他手掌離開的扶手上,濡濕了兩片明顯的痕跡。
「別高興得太早。」聞訊而來的醫生簡單地察看了一下絕情劍的身體狀況,冷冰冰地說道,「仍有一種可能,病人可能會失去以前的記憶。」
絕情劍終於再一次睜開了眼睛,儘管頭很痛很沉,就像壓着千重大山一般沉重,但他仍是看到了室友們的臉,心下卻沒有半絲欣喜,有的只是落寞,無盡的落寞。這次大難不死,只是更加悲哀地證明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命運是不可違背的。
他絕情劍註定要到2004年死,就一定要在那年死去,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改變這個事實。唯一的疑惑便是,那時候他究竟會真正地死去?還是又一次開始八年的輪迴?如果讓他選擇,他寧願選擇真正地死去。
林洋伸出了三根指頭,在絕情劍的面前晃着:「二哥,這是幾?」
絕情劍沒有理睬,林洋的臉色便有些變了,便是剛剛放鬆下來的白雲生也再次蹙緊了濃眉。
「你……還認識我麼?」林洋幾乎是顫抖着問。
嘆口氣,絕情劍無力地說道:「別逗了,老七,給我拿點水來。」
「太好了,二哥還認得我。」林洋喜極而泣,「他沒有失憶,這真是太好了,哦哦……」
看着欣喜若狂的林洋,絕情劍心下終是微微一暖,側過頭來,正好看到白雲生深沉的目光,心下又是一暖,自從老爸和妹妹出事後便告枯死的心終於稍稍復活了一點點。
「老二沒事了,大家回去吧。」白雲生站起身來,向室友們道,「這裡有我和小七在就可以了,大家上課要緊,都回去吧。」
「那……我們先回去了。」依飄零望了絕情劍一眼,臉上儘是希冀,「二哥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啊,我還要和你一起加入校隊踢球呢,我剛剛已經被校隊錄取了。」
絕情劍只能在臉上勉強擠出點笑容,算是回答。
傷勢恢復得出奇得快,第二天的時候絕情劍便已經沒有了任何不適。望着已經完全恢復正常的絕情劍,林洋終於說出了他鱉在心中已經整整四天的話:「二哥,有句話我一定要問你,你為什麼要冒着送命的危險來救我?」
白雲生正在削着蘋果的小刀也悄然停了下來,他雖然側着頭,身上的注意力卻全部落在了絕情劍的身上,他想知道絕情劍會如何回答?是否與他心中想得一樣?
蹙緊了眉頭,絕情劍不知該如何回答,總不能說是因為上輩子欠他們的友情吧?於是只好隨口便胡謅了一個理由:「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們兩個讓我感到很親切,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就……」
「夠了!二哥。」林洋打斷了絕情劍的話,臉肌抽搐顯示出他正壓抑着心中的激動,「如果我沒有猜錯,我想我們上輩子一定就是劉關張!所以才會有這種親切感,老實說,從第一眼看見大哥和二哥,我便感到很親切,就像是那種闊別多年的老朋友相遇一般。」
白雲生抬起頭,深邃的眼神從林洋的臉上移到絕情劍的眸子裡。
絕情劍的心也是莫名一動,隱隱中似是想透了什麼可細一想卻什麼也沒有想透,但有一樣卻是很明顯的事實:在第一次人生里,他們三個可是經過了無數的患難與共才有了過命的交情,而現在,幾乎是一見面就成了好朋友好兄弟,而且絕不是那種嘴上說說的好兄弟,這一點,絕情劍很清楚地感受得到。
沒什麼誓言,也沒有什麼儀式,但他們三個都能感覺得到,從今天起,他們的關係已經變得非同一般。一場突然的變故將三人的心牢牢地扯在了一起,對於這樣的結局,絕情劍只能落寞地聳聳肩,依然沒有逃脫命運的枷鎖啊!
他絕情劍仍然只能夠扳着指頭計算日子,恐懼地等待一場又一場即將來臨的可怕災難。
從八年後來到現在,有些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可有些事卻仍然那樣不可抗拒地運轉着,唯一一次的嘗試改變命運,卻徹底打消了絕情劍的抵抗意志,他實在是承受不起改變命運失敗後將要承受的懲罰。
第一卷
再生之痛
第八章
追求校花
林洋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終於將水暗香的底細探聽得一清二楚。
水暗香,女,20歲,身高167公分,體重54公斤,愛好游泳、古箏、跳舞,藝術涉獵甚廣,喜歡粉紅色及白色,外語系外貿二年級生,是黃河大學公認的校花,迄今為止沒有男朋友,但據說與工商管理學院的頭號帥哥雲飛天關係曖昧。
不可否認,林洋其實真的是個非常多才多藝的學生,雖然他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八,長相也很一般,如果走在大街上,絕對不會有人把目光投在他身上。但他彈得一手好吉它,還會自己譜曲填歌詞,據說高中時候還曾經獲過獎項。
今天是絕情劍出院的日子,在觀察了整整半個月沒有任何異樣之後,醫生才勉強同意了他出院,今天林洋特地穿着一新,白襯衣外面配上褐色小馬褂,還在脖子下掛了一葉領結,整個人看上去顯得格外地精神,當然最讓人矚目的是他的精神,那神采飛揚的樣子,居然吸引了不少女生的注目。
「我今天有重大新聞要向大家宣布,正好二哥也今天出院,一起慶祝一下。」
面對室友們詫異驚愕的目光,林洋得意地將雙手背在身後,昂着頭說出了一番沒頭沒尾的話,眸子裡透出灼熱的目光。
「切,你能有什麼重大新聞?」依飄零對林洋的話顯得不屑一顧,「是不是又創作了所謂的驚世之作?哼哼,莫非你想參加這一屆的情歌大賽?」
林洋微微一笑,應道:「我自然是要參加情歌大賽的,不過這算什麼重大新聞?不要問了,馬上你們就知道了。」
為了慶祝絕情劍的出院,306的室友在南苑酒樓擺了一桌酒席,開席的時候,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經過依飄零的介紹,大家知道這山一樣強壯的漢子是校足球隊的隊長山嵐,他非常直截明了地道出了此來的目的:邀請絕情劍加入足球隊。
酒過三巡,林洋便紅光滿面地站起身來,舉起手:「大家靜靜,小弟我有話要說。」
海五喝六的酒友們難得地靜了下來,靜聽林洋的下文,絕情劍掠了林洋一眼,心頭便莫名一沉,他自然是知道林洋將要說什麼話的!他更知道林洋在今晚之後,將會走向怎樣的境地,並且最終的歸宿是那般出人意料。
絕情劍的心一緊,一口喝乾了面前的整整一杯紅星二鍋頭,然後站起身來。
在林洋驚訝的眼神和其它人茫然的注視下,絕情劍幽幽地說出了令所有室友都大吃一驚的話來。
「我決定了,我要追求校花水暗香。」
林洋瞪大了雙目,然後眼中的神采像潮水一樣退去,頃刻之間生氣了無。
白雲生瞬時蹙緊了濃眉,以不解的眼神望着絕情劍,絕情劍這突如其來的宣布很是出乎他的預料!因為他知道,很可能這句話也是林洋想說的,對於林洋這一陣子的忙活,他白雲生可是一清二楚。
其它人的眼神也顯得有些奇怪,尤其山嵐的目光里更透着絲莫名的意味。
絕情劍在心底默默地嘆息了一聲,再次肯定地點了點頭,語氣里透着空洞和壓抑:「是的,我要追求校花水暗香,二個月搞定她。」
林洋蒼白的臉色開始潮紅,然後鐵青,再然後回復常色,他默默地坐了回去,低着頭,直到酒席結束他再沒有看過絕情劍一眼。
除了林洋山嵐和白雲生,其他的四個傢伙終於忍無可忍地嘲笑起來,並且開始無情地往絕情劍的頭上澆冷水。絕情劍卻是漠然依舊,對室友們的嘲弄聽若未聞。他突然宣布追求校花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但他卻不能把它說出來。既便說出來,只怕也沒有人會相信,那還不如不說。
之於為什麼要在後面加上兩個月的期限,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只是那麼自然就說了出來,為什麼是兩個月而不是三個月半年?也許只有天知曉。
山嵐舉着酒杯站了起來,說道:「我祝願情劍兄能夠心想事成,抱得美人歸,不過加入足球隊的事情是不是再考慮一下?黃河大學需要你的遠射能力,迫切的需要!而且,據我所知,水暗香是黃河大學足球寶貝的領隊,如果情劍兄加入了足球隊,那麼我想……」
山嵐故意將寶貝兩個字說得很重,為了讓絕情劍加入足球隊,甚至不惜以美色引誘。
絕情劍默然不語,依飄零便有些着急:「二哥你就答應吧。」
絕情劍此時真可謂心亂如麻,一面是眼睜睜地看着好兄弟的滑落,一面卻要狠心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孩,他已經無情地在兩者之間做出了選擇,可細想想卻依然猶預不定……
是成功?還是失敗?
追求成功,他將肯定傷害最最無辜的女孩,追求失敗,卻又怎麼避免好兄弟的滑落?
絕情劍緩緩地將酒杯中的白酒傾進嘴裡,同時心裡不斷地念着:追求失敗、追求成功、追求失敗,追求成功……當最後一滴液體流進嘴裡的時候,他正好念到追求失敗,抽緊了心才發現杯子壁上還殘留着一小滴液體,然後念着追求成功將那一小滴液體吸乾,然後發現一滴更小的液體……
最後絕情劍很煩躁地發現,只要你的視力足夠好,那你總能在酒杯里發現更小的永無窮盡的液滴!頹然地將酒杯擲在桌上,絕情劍落寞地嘆道:「也罷,加入就加入罷。」
絕情劍要追求校花水暗香並宣布在兩個月里搞定的消息像一陣颶風颳遍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各種各樣版本的流言瞬時四起,好事的包打聽四處奔走,穿針引線,鬧得不亦樂乎,但處在旋渦中心的男女主角卻平靜依舊,該做什麼依然做什麼仿佛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終於有一天,公主和王子在圖書館裡首次相遇。
那天絕情劍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閒服,黑色的褲子,黑色的長髮蕭索地披灑下來,將他修長瘦削的身影凝化為一副蒼涼的雕塑,就那樣孤寂地躅立在借書台前,整個空曠的大廳都因為他的存在而變得凝重起來。
一身潔白連衣裙的水暗香不期而至,一如金庸老先生筆下的神仙姐姐王語嫣款款而來,時空仿佛一下子越過冬季來到了春季,和煦的春風將絕情劍帶來的蕭索與蒼涼沖刷殆盡。
絕情劍沒有側頭,依然填着他的借書卡,但他知道是水暗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