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野史之西門慶 - 第5章

寂寞劍客

  就在我品頭論足胡思亂想之際,大門再次吱啞一聲啟了開來,還是老蒼頭從門縫裡跨了出來,向我道:「公子請隨老朽來。」

  老蒼頭的身後還跟着一名年輕的莊丁,神色恭敬地從我手裡接過馬韁,從側門牽着馬進去了,我卻被老蒼頭引進了正門,大門裡,是一片極其廣闊的庭院,粗略估計一下便是聚集千百人亦是綽綽有餘,讓我驚異的是庭院皆以青磚鋪就,但上面的痕跡歷歷在目且遍布每個角落,仿佛是有人經年累月在其上踩踏所致。

  老蒼頭忽然回過頭來,向我道:「公子請。」

  我霍然驚醒,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停住了腳步。

  跟着老蒼頭進了一間小院,院裡只是簡單地種植了幾顆秀竹,山風吹過清涼之氣撲面而來。老蒼頭打開一間房間的正門,站在外面道:「茅舍簡陋,還請公子將就了。」

  我趕緊回禮道:「老人家太客氣了,在下感激不盡。」

  老蒼頭呵呵一笑,提着燈籠舉步欲走,忽然又折了回來,似剛剛想起什麼一般,說道:「老朽差點忘了一件事,公子,敝莊的小姐從小有個怪僻,每到夜深人靜之際,最喜帶人上山打獵,是以深夜有甚麼響動,公子大可高枕無憂,莫要大驚小怪。」

  我連連點頭道:「在下理會得。」

  「如此,公子請竭息吧,老朽告退,哦對了,有什麼吩咐,在前面的院子裡便住有下人,公子儘管吩咐便是。」

  我連稱不敢道:「老人家請便。」

  送走老蒼頭,進入客舍,裡面的擺設倒也簡單,除了一床一桌外加一凳,便再無長物,與古時客棧里的擺設並無二致,回想起剛剛看到的客院的規模,我心裡忽然一動,這樣的客舍怕不有百十間之多吧?

  難不成這裡的主人竟經常有如此之多的客人來訪?所以才專門建了這樣一處龐大的客院。

  還有剛剛老蒼頭居然說,這裡的小姐居然有個怪僻,每到夜深人靜最喜上山行獵!?一個女孩子家上山打獵已經奇怪了,還在深夜上山,那就更不可思議了,我心裡起了強烈的好奇,極想一探這山莊的究竟,白日裡縱馬馳騁了半天的疲累亦是不翼而飛。

  這時候房外忽然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便是腳下的地面亦在輕輕顫動。

  我吃了一驚,開門欲看個究竟,入目之下不由猛然吃了一驚。

  只見淡淡的昏暗燈光下,一截鐵塔似的大漢小山般立在我的房前,其膚黑如炭,是故隱入了夜色般難以辨別,只有兩隻牛眼如燈籠般醒目,冷電似的厲芒正森森地凝視着我,仿佛要隨時噬人般駭人、凶芒畢露。

  我倒吸一口冷氣,退下一步縮回了房裡。

  那大漢冷冷地盯了我片刻,倒也沒有什麼過激的舉動,只是輕哼了一聲掉頭去了,淡淡的燈光下,我看到大漢的背後交叉插着兩柄巨大的板斧,斧刃在夜色里閃爍着森森的冷焰,似有濃烈的殺氣撲面而來。

  我悚然一驚,趕緊縮回房裡,受這一嚇,心裡那點尋幽探勝的好奇之念早已經不翼而飛,只想天色早些放明,好尋路下山,遠離這是非之地!剛剛那黑大漢一看便是亡命之徒,這飛馬山莊的主人收留這等亡命之徒,定然也不會是什麼好人——

  募然間我生生吃了一驚,莫不是我進了賊窩,跑到山大王的山莊來投宿來了?

  想想剛剛看到的山莊氣勢,還有前院大庭那被踐踏得痕跡累累的青石地面,真是越想越像,越想越怕,哪裡還睡得着?

  倒是隔壁很便傳來如雷般的呼嚕聲,定是剛剛拐進隔壁房間的黑大漢已經熟睡如死。

  如此好不容易等到夜半時分,陡聽一聲鑼響,外面便起了連綿不盡的吵雜聲,腳步聲、呼喊聲、器物的碰撞聲,還夾雜着鐵器撞擊的冰冷聲音,交織成一片令人膽戰心驚的交響曲,很明顯,定是老蒼頭所說的,山莊的小姐又要上山行獵了。

  不知過了多久,又聽一聲鼓響,所有的聲響便嘎然而止,就像是用刀將這聲音硬生生切斷了一般,讓人難受得想俯下身去嘔吐。

  然後又是連綿倏長的號子聲響起,外面再度響起腳步聲,不過此次卻是整齊劃一的步伐聲,仿佛千百人踩着同一節奏列隊開進時發出的聲響,我心裡泛起一絲驚異,難道在古代,亦有如此嚴格整齊的隊列要求?而且,不是在馳騁沙場的軍隊裡,居然是區區山莊的家丁而已。

  再接下來,發生的聲響越發令我吃驚莫名。

  只聽一聲鑼響,外面驟然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喊殺喊打聲,慘叫聲、吶喊聲還有兵器撞擊所發出的輕脆聲音,我甚至還聽到了利刃切入骨肉時發出的沉悶聲!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真有人在亡命廝殺不成?

  這可是太平盛世的宋徵宗政和年間啊,哪來如此規模的強盜!?

  突然間,我的腦海里浮起了水泊梁山還有方臘起義,難道說,這裡的山大王是水泊梁山的分支?可武松都還是剛剛才在景陽崗打死了猛虎,離殺嫂殺西門慶還有好長一段時日呢,這水泊梁山也沒那麼早成氣候罷?

  一想起武松殺西門慶,我心裡就煩躁得想哭,媽的,武松殺誰不好殺為什麼偏偏要殺西門慶呢!?殺西門慶現在可不就是殺我麼?這事可是萬萬不行的。

~第九章大宋李綱~

 

  好不容易熬到天色放明,我再呆不住片刻,匆匆忙忙起身便走,心裡只想早些逃離這是非之地,這飛馬山莊若真是賊窩那將來官府追究起來,我定然也脫不了干係。

  但剛走到前院,我便悚然收住腳步,腳下似有千斤重再難以邁開半步。

  在我前面的廣場上,薄薄的朝霧裡站着一名勁裝女子,她的臉上蒙着一方白色的絲巾是以看不見她的容顏,但流海下的眸子卻是十分明亮,如兩道利箭般刺進我的眼裡,幾乎令我不敢正視!要知道,我的眼神可向來以明亮著稱,一般的情況下,從未有任何女人能夠與我對視超過十秒鐘。

  勁裝女子的身材美則美矣,但散發出來的冷意卻令人不敢親近。

  「西門慶!」

  就在我暗暗打量勁裝女子玲瓏浮凸的嬌軀時,一聲清冷的嬌喝傳入我的耳際,我募然一震抬起頭來,只聽鏗鏘一聲,勁裝女子已經拔劍在手,遙遙指向我的咽喉,冷聲道:「你這負心薄倖的無賴,今日死到臨頭了。」

  「姑娘且慢!」

  勁裝女子的突然發難讓我驚得三魂丟了七魄,正試圖打消勁裝女子的殺機,但她根本就不聽我任何解釋,一點劍芒向我迅速迫近,我甚至能夠感覺到劍尖上逼起的寒意,直直地襲向我的咽喉要地!

  我嚎叫一聲,亡命往旁邊一個側撲,總算險之又險地避過了勁裝女子的飛刺。只是身上光滑漂亮的綢緞袍服已經被地上的青磚撕破了數處,更沾了不少泥灰,用腳指頭也想得到,我此時的情狀定然狼狽之極。

  唯恐勁裝女子在後追殺,我不敢稍作停留,翻身爬起又是一個前撲,不想腳下被凹凸不平的地面一絆,狠狠地摔了個狗吃屎,望着眼前冉冉冒起的滿天繁星,我不由在心裡哀嘆一聲:我命休矣——

  但過了盞茶功夫,預想中的冰冷殺意並未降臨我身上。

  收拾心情,驚異地轉過身來,勁裝女子正不屑之極地望着我,手裡冷森森的利劍引而不發,只是遙遙地鎖定了我,令我膽戰心驚。

  「原來西門慶竟是如此貪生怕死之輩,殺了你還嫌污了我的寶劍。」

  我一聽心裡頓時狂喜,忙涎着臉討好道:「小姐所言極是,西門慶何等低微,殺了我只能玷污了你的寶劍,殺不得,嘿嘿,殺不得的。」

  「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呀!」

  遠處忽然傳來一把焦急的呼喊聲,然後我看到昨晚引我進山莊的老蒼頭急步跑了過來,一面跑還一面喊道:「小姐切莫傷了公子性命,老爺吩咐,公子遠來是客理應以禮相待。」

  「七爺爺。」勁裝女子見了老蒼頭早已經收起寶劍,嬌聲道,「柔兒只是想試試公子的武藝如何,並未存傷他性命之算。」

  勁裝女子說着回頭望着我,眸子裡似帶着笑意又似蘊含着殺機,問我道:「西門公子,是這樣麼?」

  我心下一戰,趕緊對着老蒼頭滿臉堆笑道:「小姐所言極是,剛剛,我們只是切磋武藝,呵呵,切磋武藝罷了,老人家莫要錯怪了小姐。」

  老蒼頭將信將疑地看了看勁裝女子,又看了看我衣衫不整的狼狽模樣,沉下臉來道:「既如此,公子還請隨老朽來,我家老爺有請。」

  我應了一聲,忍不住又打量一眼勁裝女子,勁裝女子向我冷冷一瞪,似在警告我,若我在她父親面前胡言亂語,定要我好看!我趕緊低頭避開視線,這樣凶霸霸的母老虎,還是避得遠些為妙,能不招惹就儘量不要招惹。

  女人嘛,縱然風流淫蕩些也莫要兇悍潑辣的。

  老蒼頭將我帶到一處簡陋的客廳,道聲稍等便顧自去了。

  我略略一打量,客廳里的擺設極其簡單,只是牆上掛的副強弓還有一柄重劍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就說那副強弓,怕是足有一米五六之高,通體渾圓烏黑卻不知是何材質製成?兩頭成蛟龍吐絲狀咬着弓繩,隱隱似有肅殺之氣透體而起——

  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弓啊。

  我忍不住失聲讚嘆,雖然我見過的弓箭不多,但若以藝術品的角度來欣賞,在二十一世紀這定然是一柄價值連城的寶貝。

  「西門公子可是覺得此弓還算不錯?」

  一把雄渾的身音忽然從我身後傳來,我霍然驚醒回過身來,不知何時身後已經多了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背負雙手正以炯炯有神的雙目直直地盯着我,這一刻我毫不困難地判斷出,他定是前院那蠻不講理刁蠻婆子的老爹,因為他們的眼神根本就一般無二。

  只是這中年人的氣勢更沉更深,隨便在那裡一站,便如一棵經歷了千年風雨的蒼勁古松,一股百折不彎的浩然之氣撲面而來,令人從心底深處泛起拜服之慨。

  我定了定神,雙手作揖正欲見禮,嘴一張才忽然想起,我根本就不識得眼前中年人,一時間有些尷尬地愣在那兒,無以為繼。

  中年人哈哈一笑,顯是窺破了我的窘迫,自我介紹道:「老夫李綱,久聞清河縣有位風流倜儻、堪稱人中龍鳳的西門慶二公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真是幸會!」

  我倒沒想到,原來西門慶在清河縣除了眠花宿聊、欺男霸女之外,居然還如此有名,一時間感到老臉泛紅,謙虛道:「李老伯真是過獎了,西門慶何德何能?豈能當得人中龍鳳四個字?不敢當不敢當。」

  「哼。」一聲清脆的冷哼自客廳外傳了進來,隨着一陣冷風,前院差點要了我性命的勁裝女子施施然走了進來,冷冷地瞟了我一眼,譏諷道,「人中龍風自然當不得,以我看蛇蟲鼠輩倒也還貼切些。」

  勁裝女子此語一出,李綱立時便沉下了臉,沉聲道:「柔兒不得無禮,西門二公子遠來是客,豈容你如此放肆!?」

  我卻全不在意,反而勸李綱道:「李老伯無須責備令嬡,李小姐所言雖不中亦不遠矣,在下素喜花鳥蟲魚,這蛇蟲鼠輩也不見得就辱沒了在下,哈哈——」

  「這個——」李綱的神色明顯一僵,望着我的神色里忽然有了些異樣,片刻後才轉眼瞪着勁裝女子道,「二公子大人大量,不與你計較,還不快向二公子道謙?」

  勁裝女子卻是清哼一聲,拂袖而去。

  李綱尷尬地笑笑,向我道:「小女頑劣,疏於管教,倒讓二公子見笑了。」

  我哈哈一笑,若無其事地將胸前的一塊污泥拂去,應道:「李小姐性情率真、直言不諱,實乃女中豪傑,在下佩服得緊。」

  李綱嘿嘿一笑,說道:「二公子請坐。」

  然後又轉向一邊的老蒼頭道:「七叔,快命人上茶。」

  我連連推辭,心裡卻開始直打鼓,所謂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這李綱待我如此熱情,必然是有求於我或者欲算計於我!為今之計,最急的還是趁早設法離開此地才是上策!

  我正愁無計可施之際,一名家門忽然匆匆進來報道:「稟告老爺,門外有兩位公子求見。」

  李綱恩了一聲,頭也不抬問道:「是何人?」

  「說是綢緞鋪應老闆二公子應伯爵公子,還有花府的花子虛老爺。」

  「哦?」李綱的眸子似是亮了一下,長身而起,朗聲道,「有請兩位公子。」

~第十章憂國憂民~

 

  不多時,應伯爵和花子虛便被飛馬山莊的家丁給引了進來,應伯爵一見我便長長地吁了口氣,帶着哭腔道:「老大,你在這裡又坐又品茶,可真逍遙啊?小弟我和子虛兄為了尋你和希大那廝可是滿山亂竄了整整一夜呀!尋思着你可能在飛馬山莊投宿,不想果然在這兒。」

  我嘿嘿一笑,叉開話題道:「我還以為你們半道折回了呢,誰知你們跟着上了南山。」

  「還說呢!」應伯爵苦着臉道,「老大你是何等身份?西門老太太的心尖肉肉啊!若是將你給走丟了,路上遇着大蟲之類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她老人家還不扒了我的皮啊!?得,咱們趕緊回,還好你沒走丟,我也省了一樁心事,以後啊,打死我也不和你縱馬出遊了。」

  「行了行了。」我故作不耐煩,然後轉頭向李綱面有難色道,「李老伯你看——」

  李綱哈哈一笑,爽快地說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挽留了,三位公子好走。七叔,讓人牽來二公子的馬,送他出莊。」

  我在應伯爵和花子虛的前呼後擁下出了飛馬山莊,縱馬返回清河縣城。

  飛馬山莊大廳,勁裝女子忽然再度從屏風後轉了出來,向李綱道:「爹,你為什麼要和那些紈絝子弟結交?這些眠花宿柳,專一勾引良家婦女壞人家庭的壞蛋何不一刀結果了性命?倒也清淨些。」

  「女兒啊。」李綱長長地嘆息一聲道,臉有落寞之色,說道,「為父何嘗想和這些紈絝子弟結交?只是國家有難,不得不為之呀。」

  勁裝女子驚異地望着李綱一眼,凝聲問道:「女兒想不出國家有難跟結交這些紈絝子弟有何干係?」

  「干係大着呢!」李綱吸了口氣,將雙手背在身後,抬頭望着牆上的烏黑大弓,眸子裡霎時露出一絲濃烈的殺伐之氣,沉聲道,「當今朝庭,重文輕武,各地守軍,軍紀敗壞、武備鬆弛,戰力每況愈下,反觀北方遼人,厲兵秣馬、每思進兵南下,不出十載,天下必起刀兵之災,到時候,我大宋萬里錦繡河山,可就要生靈塗炭了。」

  勁裝女子亦被李綱說得心情沉重,凝聲道:「既如此,我們勤加練,多訓家丁,待戰事起時率家丁奔赴沙場以死報效國家便是了,又何需昧着良心結交那些只會危害社稷的紈絝子弟!?」

  「說得好。」李綱沉聲接過女兒的話,語鋒一變接着說道,「可勤加練、多訓家丁並不是憑着一腔報國熱忱就能做到的,那還需要大量的銀子!我們既不能去偷又不能去搶,銀子難道會從天上掉下來嗎?」

  「這——」勁裝女子聞言一窒,半晌才嘆息道,「爹爹可是想籍這些紈絝子弟調用他們的家資,以備我招兵買馬之用?」

  點了點頭,李綱道:「正是如此!尤其那個西門慶的大哥西門青,此人為父聽說頗有生意頭腦,西門家能夠在短短的數年間從普通的大戶人家一躍而成為清河首富,他的精明頭腦功不可沒,如果飛馬山莊能夠有他加盟,那麼資金來源就將迎刃而解。」

  「可那些商人最是重利輕義,如何讓他們甘為國家效命?」

  「這就要靠那個西門慶了!此人雖然風流成性、劣跡斑斑,但極受他祖母的痛愛,比他僅年長九歲的西門青亦對他疼愛有加,只要我們控制了西門慶,就不愁西門青不入套!」

  「可是爹爹,女兒總覺得這樣做有些欠光明磊落,將來也極可能授人以把柄。」

  李綱悶哼一聲,冷然道:「國難當頭,哪裡還顧得上個人名節?若是國家都亡於遼人之手,便是保全了個人名節又當如何?還不是一個亡國奴才?」

  「如此,女兒也沒話說了。」

  回到府里,那裡早已經亂成了一團粥。

  春梅幾乎是哭着從後院迎了上來,一雙美目腫得通紅,顯然是長時間地哭過。

  「二少爺,你可回來了!」春梅哭哭啼啼地衝到我面前,珠淚如雨而下,哭聲道,「你若再不回來,奴婢——奴婢就再沒法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