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 - 第13章

寂寞劍客



小二莫名其妙地看着士兵,忍不住問道:「哪位鮑大嫂?」

「混賬,就是我們新任參將鮑超鮑大哥的妻子,你這混蛋還快去請?」

「是是是。」小二連聲稱是,一溜煙溜回客棧,將此事稟告掌柜的,那鮑超還欠着客棧兩個月的房錢沒付呢,這事他可做不了主。

掌柜的一聽是兩名士兵來接,當下不敢怠慢,親自前來面見鮑超的妻子,這亂世,得罪誰也不能得罪當兵的,太平天下還得靠他們打出來呢。

鮑超的妻子雖然沒念過書,但見不到丈夫的面畢竟有些疑心。

那士兵不耐煩,便拿出提督大人的公文,掌柜的一看,乖乖,果然是提督衙門的大紅官印,絕對錯不了。便勸鮑超的妻子放心大膽前往,還大方地免了這三個月來的房錢,那掌柜的倒也有些眼光,懂得一些道理。如果舍此小錢能換來和一位軍爺攀上交情,也算是一樁合算的買賣了。

鮑超的妻子一來沒多少見識,二來也覺得那公文可信,便跟着兩名護衛士兵去了。

兩名士兵護着馬車逐漸遠去了,憨厚的小二哥湊上來問掌柜道:「掌柜的,她還沒付這三個月的房錢呢?你這就放她走了?」

掌柜微微一笑,說道:「這你就不懂了。」

「我不懂。」小二老實地搖頭。

「這就是我當掌柜你做小二的原因。」掌柜淡然一笑,說道,「什麼時候你想出原因了,你也就可以自己當掌柜了。」

小二默然思忖半晌,撓撓頭道:「還是不懂。」

***巡撫衙門內院,左宗棠濃眉緊鎖,正陷入沉思。

張亮基到任湖南巡撫後,所辦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計將左宗棠請出山,當了他巡撫衙門裡的一名師爺。左宗棠年近四十仍是一身布衣,但生平所學在瀟湘士子中間卻極有名氣,此人也素來自負,給自己起了個「今亮」的雅號,意指他乃是今世諸葛亮。連曾國藩這樣的在籍二品大員也不放在眼裡,有次跟友人喝酒聚會,論及三湘名士,友人對曾國藩出任吏部侍郎,替三湘士子掙回顏面讚不絕口。

左宗棠卻是冷眼以對,直言不諱地指出,以才學論,曾國藩在三湘士子之間根本排不上號,他之所以能中進士擠身大員行列,實乃運氣好罷了。當場弄得那友人十分尷尬,左宗棠孤芳自賞的習性在此時表露無遺。

不過,無可非議的是,左宗棠確實具有真才實學,雖然習性差些也還是個難得的人才,張亮基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用計將之請出山,協助他管理湖南一方,遇到大事的時候也好有個商量的人。

這次女兒離奇失蹤,張亮基便第一個想到了左宗棠,讓左宗棠負責查辦此案。

但張雨涵的失蹤可以說是憑空消失,由於當時城南大營人多複雜,進出自如,加之主婢兩人又是女扮男裝,很難給別人留下鮮明的印象,若是按常理來看,此案根本就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幾乎無從查起。

似乎左宗棠再足智多謀,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查破此案。

但經過仔細的分析,左宗棠還是理出了一點頭緒。

「撫台大人也曾親臨城南大營比武現場,那裡可謂人山人海,熱鬧紛繁,歹人於數萬人之間獨挑小姐下手,足以說明此人對小姐的身分瞭若指掌,實乃有為而來。」

張亮基點頭。

「歹人精心挑選人多吵雜之處下手,利用城南大營向鄉民開放之便利,竟能將小姐不露痕跡地轉移出大營,足見此人蓄謀已久且是個狡猾多智的角色,必是有備而來。」

張亮基雙目一亮,似是聽出了一些意思。

「撫台大人,歹人有為而來且有備而來,兼之策劃周密、行動利落,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宵小之徒所能辦到的啦。」

「那依宗棠你的意思是?」

「很顯然,這是一起計劃周密的專門針對小姐的綁架案。」左宗棠斷然道,「對方定是想以小姐來要挾大人,以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張亮基神色陰沉,盯着左宗棠,問道:「那麼,以你看來,會是誰下的手?本撫為官多年,於百姓雖沒有多少建樹,卻也沒有造什麼孽,若是私仇似乎不太可能。」

第四卷以戰練兵

第十三章營官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熱鬧的綠營大比武也終於落下了帷幄,過足了武鬥癮和賺足了小錢的鄉民小販們陸續散去,最終站在擂台上的十名擂主也順利產生。

鮑超憑藉第一天的出眾表現,成功守住了一號擂。

龐清守住了二號擂;秦漢守住了五號擂;武峰守住了六號擂;霍雲守住了九號擂,這四人皆是塔齊布從湘勇調來的什長,果然不負所望,替他贏得四席營官的職位。再加上鮑超和另一名布衣壯漢陳通,原綠營將士僅獲得四席營官職位,連一半都不到。

在任命儀式上,塔齊布終於揭開了新編十營綠編制的謎底。所謂新編十營,並非重新招募十營,而是將原有十二營綠營兵打散編制,連同新招募的新兵一起進行編制,合編為十一營,其中第一營管官由他親自兼任,其餘十營的營官則按照比武約定,由十位擂主出任。

衛戍第一營保留原綠營職位等級,各級參將、游擊、都司、千總、把總都將調入第一營,仍按原有水準發餉,衛戍第二營至第十一營則取消原有軍職等級,以什長、哨長、哨管、營官職位進行重新劃分,一什為十人,設什長一人;十什為一哨,設哨長一人,五哨為一伍,設哨官一人,四哨為一營,設營官一人,一營滿員編制為2225人。

餉銀髮放標準為士卒每天一錢,什長一兩,哨長五兩,哨官十兩,營官二十兩。戰時則按加倍標準發放餉銀,將士陣亡,則補發一年餉銀充作撫恤金。這一制度極大地調動了普通士卒和低級軍官的積極性,不但餉銀比原來有大幅度增加,連陣亡撫恤金也首次明文寫進了軍律。

原有的各級綠營軍官自然不願意交出手裡的兵權,當官的如果手下沒有了兵,那他就什麼也不是了。但塔齊布和秦漢的鐵血手段他們已經見識過了,借他們十個膽也不敢像胡海那樣聚眾鬧事!但他們也不願意這樣束手就擒,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塔齊布的任命剛剛下達,從綠營舊軍官中殺出來的四名營官便集體告假,不是家中剛死了老母,就是偶染小恙以致身體不適、恐難以勝任營官職務云云,受到軍官的暗中唆使,一些在整編中將要被淘汰的老兵油子也跟着起鬨,局面一時間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塔齊布有些不滿地望着這四名營官,這四人其實是他以前的同僚,同屬於長沙協衛戍五營。

第一個是周公望,此人頗有些武略,原是長沙協副將,還算會帶兵,平素對馭下士兵極是體恤,素來就受麾下將士的擁戴。

第二個是德福隆,正黃旗人,身份非同小可,一身蠻力,還算是員猛將。

第三個是常貴,原是長沙協藍翎守備,和原湖南水陸提督鮑起豹是連襟,對塔齊布取代鮑起豹一事始終耿耿於懷。

第四個是樂驍勇,此人是員真正的武將,作風嚴謹,治下嚴歷,為人剛正不阿,卻不知為何竟和另外三人一鼻孔出氣?

「有什麼意見,你們可以說出來。」塔齊布打量着四人,說道,「別跟我說那些沒用的廢話!德福隆,你是旗人,身為八旗子弟,就應該有我們祖先的遺風。明人不做暗事,說,你為什麼不願意擔任營官一職?」

德福隆心直口快,大聲道:「咱心裡想不通!六個毛頭小子,走的路還沒有老子過的橋多,吃的米還沒有老子吃的鹽多,憑什麼和老子平起平坐?指揮上千人眾?」

便是一向沉默少言的樂驍勇也嗡聲說道:「德將軍所言極是,龐清等人未建寸功,便雄踞營官高位,一些老兄弟多年廝殺卻兩手空空。僅僅憑藉一次比武便決定如此重大的軍事任免,督台大人,這是否有些過於草率了?」

塔齊布心下一震,經樂驍勇一提,他才驚覺比武定營官一事,細細想來果然有些草率了!雖然比武是公平的、公開的,但僅憑一次比武便任命指揮上千將士的營官,確實有些不妥。想到這裡,塔齊布不由得將目光投向秦漢。

秦漢微微一笑,出列說道:「樂將軍所言極是,僅憑一次比武便決定營官人選未免過於草率,也有失公允。所以督台大人才會在營官前面加上『預備』兩字,意思很明顯,卑將等六人雖然在比武中僥倖獲勝,但加入綠營時日尚淺、尚未立寸功,難以服眾。所謂預備,乃是備用之意,卑將等只是備用營官,需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考察和鍛煉,最後才經由全營將士集體表決,是否有資格出任營官之職。」

樂驍勇目光一凝,沉聲道:「若是經過一段時間後,將士們不滿意呢?」

秦漢微笑以對,朗聲道:「不需督台大人和各位將軍發話,卑將當自動貶職,仍當我的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