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 - 第18章

寂寞劍客



消息傳到城南大營,常貴等人自然免不了聚在一塊,冷嘲熱諷一番。

「他這是想幹什麼?明目張胆地將行軍目的暴露給敵方,這可是兵家之大忌,這樣的蠢材,怎配統兵作戰?」德福隆身為正黃旗人,素來驕傲慣了,說話自來不留情面,刻薄異常,「真他奶奶的,咱真是羞於與之為伍。」

常貴陰陰一笑,說道:「依卑將看,這秦漢根本就沒有率軍進攻野人山的打算,才前出了五十里地,就忙着挖深溝、壘高牆,他這是想幹什麼?想堅守等待野人山的盜匪們主動前來進攻?我靠,這可不就是守株待兔嘛?」

樂驍勇對兩人的說辭頗有些看法,但臉上並未表露出來,只是淡然道:「德將軍,常將軍,秦漢自請一月為限,這才是第一天,就此下定論未免過早了,還是等事情有了結果再說也不遲,如果兩位沒有別的軍務,卑將想這就告辭了,明日一早,卑將也要率軍出擊了,岳州的串子會最近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是時候剿滅他們了。」

說完,不待兩人發話,便自起身徑直而去。

「他媽的。」德福隆沖樂驍勇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口,罵道,「仗着有幾分蠻力就自命不凡,不過一介武夫罷了。」

常貴陰陰一笑,向德福隆道:「來,我們喝酒,不理這個無趣的傢伙。」

***就在秦漢大張旗鼓地率軍進攻野人山時,湖南巡撫張亮基卻正陷於無邊的痛苦之中。

理智告訴他,絕不能坐長了半邊銅錢會的威風,既便是犧牲了女兒的小命也不能答應對方的要挾。既然選擇了仕途,就已經有了替朝廷、替皇上獻出一切的覺悟,便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是在所不惜。可是他生平僅此一女,平時愛如珍寶,加之夫人過世得早,身邊僅女兒一個親人,一旦不在,這晚年孤涼……

想到痛苦處,張亮基不禁長吁短嘆,在籤押房內來回踱步,煩躁不堪。

左宗棠視線跟着張亮基來回地轉,心下也是難過不已。這幾天,他同樣絞盡腦汁在想對策,可自謂今亮的他也是一籌莫展,既要張小姐毫髮無損,又不能答應盜匪的任何要求,這簡直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是個死結,根本無從解開。

理智告訴左宗棠,張小姐一旦落入這伙盜匪手裡,只怕早已經凶多吉少,救不救已經沒有多大意義。有句話他一直想跟張亮基說,卻一直沒敢說,如果張雨涵真的落入了半邊銅錢會的手裡,救出來只怕還不如不救出來。

但巡撫大人如此痛苦,短短數日間竟如蒼老了幾歲,左宗棠心下難免負疚。

「宗棠,野人山那邊有什麼消息過來?」張亮基停下腳步,神色似乎又見蒼老,「雨兒是否安好?」

左宗棠嘆息一聲道:「那邊已經連續送來十封警告信,除了催促我們加緊籌備外,並無任何新內容,不過信中一再提及小姐和碧兒一切安好,裡面還附了碧兒的親筆短信一封,說她和小姐在野人山一切安好……」

左宗棠的聲音嘎然而止,似是被人以刀生生切斷。

張亮基發覺異樣,抬頭望向左宗棠,突然發現左宗棠的眸子竟是莫明地明亮。他剛想問左宗棠是怎麼了?表情竟如此奇怪?左宗棠已經喜極吼道:「大人,小姐有救了。」

「什麼?」張亮基似乎仍然沉浸在愛女被劫的痛苦中,一時沒有聽清左宗棠的話意,「誰有救了?」

「小姐有救了呀!」左宗棠興奮地摁住張亮基的雙肩,大聲道,「大人,如果卑職沒有猜錯,小姐她其實並未落入半邊銅錢會的手裡,哈哈,只要小姐沒有落入半邊銅錢會的手裡,那麼事情就仍有挽回的餘地。」

「你說什麼?雨兒她沒有落在半邊銅錢會手裡?」張亮基有些不相信地望着左宗棠,臉上並無半絲興奮之色,「你又如何知曉?」

「道理很簡單。」左宗棠一拍雙手,說道,「卑職早該發覺的,只是這數日苦思解救之策,卻忘了這等基本的判斷。大人請想,如果小姐真的落入了那伙盜匪手裡,他們在寫信索要錢銀時,是否會捎上小姐的信物?或者身上的首飾,或者親筆書信,可半邊銅錢會除了一紙要挾信,卻沒有任何信物。連續送來十封要挾信皆是如此,而今天更是送來了碧兒的親筆短信,才讓卑職霍然頓悟,小姐定然不在他們手裡。以卑職看來,半邊銅錢會劫持小姐的時候,中途一定是出了什麼意外,導致行動功敗垂成。」

張亮基的眸子也逐漸亮了起來,一掃方才的頹廢之氣,興奮地道:「是啊,宗棠分析得極是,事情想來定是如此。」

但張亮基臉上的興奮之色馬上就又黯淡下去,說道:「可雨兒她既然不在半邊銅錢會手裡,那她又會在哪裡呢?如果是有人半途救下她,又為何不將雨兒送回?」

「大人不要着急。」左宗棠寬慰道,「也許小姐出了一些意外,或者遇到一些難事,讓她一時間無法返回長沙,總之只要小姐沒有落在半邊銅錢會的手裡,事情就不會很糟糕,讓卑職想一想,先理出個頭緒來。」

兩人正說話間,管家張祿急急忙忙地從後院跑進了籤押房,急聲道:「老爺不好了,新編湖南第六營,在營官秦漢的率領下前去攻打野人山了,小姐她……她……怕是要有性命之憂。」

第十八章苦練

「什麼?怎麼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張亮基聞言頓時神色大變,急聲道,「這個塔齊布,怎麼這樣的軍務大事事先也不跟我巡撫衙門通報一下?」

「大人先不要着急,既然小姐不在野人山,官軍如何進攻都不會危及她的性命。」左宗棠寬慰道,「不過,要想知道小姐下落,卻還需從野人山的盜匪身上着手。大人何不這們?挑個時候卑職以犒軍為名,備齊酒肉前往秦漢軍中,到時候再設法留在軍中一起前往野人山,再伺機行事如何?」

「也罷,正好本官對第六營的戰鬥力不太放心,這個塔齊布怎麼只派一個營的官兵前往清剿?怎麼也得調集三五個營啊。」張亮基點頭道,「宗棠高才,正好可以幫助那秦漢打贏這一仗,替三湘父老除掉一害。」

左宗棠道:「大人,卑職要不要把小姐遭受劫持的事事先向秦漢通報?也許有了綠營的協助,找到小姐的把握就更大一些。」

「我看還是不要吧。」張亮基思索片刻,搖頭道,「那秦漢若會帶兵也還罷了,若是個庸才,知道真相後進攻野人山時必然縛手縛腳、投鼠忌器,這樣一說反而誤了大事,要說也等剿滅盜匪之後吧。」

「大人說的是,卑職這就去準備。」左宗棠告退。

***再說秦漢,領着新編綠營第六營果然在湘江邊上紮下了營寨,擺出一副長期駐紮的架勢。還命士兵在湘江邊的草地上清理出了一塊練兵場,這會兒,秦漢正站在練兵場中央的小土坡上訓話。

「他奶奶的,這樣練可不成,練來練去就那麼幾個基本動作,到了戰場上如何應付得過來?」秦漢罵罵咧咧地道,「敵人可不會跟你講什麼套路,更不可能跟着你的節奏一招一式地來。不行,這樣練法肯定不行。」

負責日常訓練的是劉昆,他是秦漢親自點的哨官。這廝少年時期曾經練過一些拳腳,耍得一手好刀,據說在三鄉五里也算是個響噹噹的人物。在城南大比武的時候,他想去挑戰鮑超,結果給鮑超一腳從擂台上踢了下來,營官自然是沒做成,卻被秦漢看中點了個哨官。

劉昆道:「那將軍你說該怎麼練?你給的時限就半個月,這麼短的時間根本教不會整套的刀法,只能挑幾個殺傷力強的招式給他們練一練。」

「讓老子想想,辦法一定會有的。」秦漢皺着眉,腦子裡突然回憶起以前看的一部電視劇《亮劍》,心下頓時一動,大聲道,「有了,他媽的老子有招了,劉昆,你馬上找人趕做一千柄木刀,做好了人手一把,讓士兵們分兩組在這裡捉對廝殺,給我狠勁兒地殺,當成跟敵人廝殺一樣。」

「這可不成。」劉昆急道,「既便是木刀,劈在身上雖然要不了命,但折胳膊折腿卻是家常便飯,士兵們會受傷的,不成。」

「什麼不成?你小子懂個屁。」秦漢罵道,「受點傷算什麼?總比戰場上送了性命強。弟兄們,不要怕受傷,給我狠勁兒練,就是要練出那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勁來。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當你們練出這一股子狠勁了,往戰場上那麼一站,光是氣勢就能將敵人打敗,打個屁就能將他們崩飛嘍。」

「哈哈哈……」士兵們放肆地狂笑起來,有個膽大的士兵捉狹道:「到那時弟兄們都放屁打敵人,那我們第六營不就成了打屁營了?」

「他奶奶的,敢跟老子頂嘴,先一個屁把你小子崩飛了再說。」秦漢一拉臉,罵了一句,卻惹來士兵們更加粗獷的大笑。

再說劉昆領了秦漢的命令,帶了一百個兄弟到十里外的無名沙洲上砍了幾百顆水杉,不到一個上午,便趕製成了一千把簡易大刀,說是大刀其實就是燒火棍,只不過多了個握手的把而已。秦漢雖然說是不怕士兵負傷,但還是在木棍上纏緊了一層又一層的布條,以期將傷害減弱到最小程度。

整備停當,秦漢便將一千把木刀分發到每一名士兵手裡,再將士兵們分成兩隊,第一隊由劉昆率領,第二隊由剛提拔上來的鐵漢軍率領,在練兵場上拉開了架勢。經秦漢幾句話一煽,兩隊人馬都是殺氣騰騰,惡狼盯着野食一樣盯着對面的弟兄……

「哈哈。」秦漢得意地大笑,說道,「好,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奶奶的,動手。」

秦漢一聲令下,劉昆首先怒吼一聲,揚刀疾沖,直奔鐵漢軍而去,鐵漢軍也不示弱,倒提着木刀,迎頭卯了上去,在兩人身後,數百名士兵都像狼一般嚎叫着,亂舞着手裡的木刀向前疾沖而進。有一個士兵動作大了,木刀居然砸到了旁邊弟兄的頭上,被砸的士兵大光其火,反手就是一刀砍了回去,不等和對面的「敵人」接上火,那兩個傢伙卻居然自相殘殺了起來。

秦漢站在土坡上大呼過癮,咧着嘴大叫:「劉昆,加把勁,鐵漢軍那小子就快撐不住了。」

「鐵漢軍,你小子別裝熊,他奶奶的不會動動腦子?攻他下盤,對哇,哈哈。」

***再說秦漢在出征時沿途撒播消息,大張旗鼓地宣稱要進攻野人山,這消息當天便傳到了野人山半邊銅錢會總壇。

半邊銅錢會的當家複姓鍾離單名一個仇字。

說起半邊銅錢會的由來,裡面倒也有個幸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