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 - 第21章
寂寞劍客
秦漢揮手制止士兵們的喧鬧,厲聲道:「怎麼辦?老子有辦法。你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堅決聽從老子的命令,不折不扣地完成老子分派的任務,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八百將士轟然應諾,直震得左宗棠兩耳隱隱作痛。
「好了,老子就說這麼一點,你們可以回去抓緊時間準備,鐵漢軍,劉昆,秦兵,宋甲亮,你們四個,留下。」
士兵們風一樣散去,留下四條漢子卻圍了上來。
秦漢一瞪其中一條漢子,說道:「宋甲亮,你以前就是綠營把總,前兩次進攻野人山,你也率兵參加了,你來說,以前官軍圍剿,為什麼會失敗?」
宋甲亮朗聲答道:「野人山地勢險惡,官軍沒有土匪熟悉地形,統兵的將軍覺得土匪屬於山野草寇、不堪一擊,輕敵,所以才會三戰三敗。」
「就這些嗎?」秦漢問。
「以卑將看來,就是這兩條,導致官軍三次圍剿都以慘敗收場。」
「不對。」秦漢厲聲反駁道,「最大的敗因是以前的綠營兵紀律渙散、武備鬆弛、缺乏訓練,戰術素養連土匪也遠遠不如。當官的只知道剋扣軍餉,當兵的只知道貪生怕死,這樣的軍隊焉能不敗?」
左宗棠心頭一震,秦漢此話可謂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綠營兵的致命傷,看來此人還是有些眼光,並非莽漢一個。
「你們四個,都給老子聽好了,鐵的紀律才能造就虎狼之師。那些條條框框老子就不說了,你們也記不住,總之就一條,命令一定要不折不扣地服從!有什麼話等打完仗後再說,在戰場上,老子一聲令下,就是皇帝來了也不能改。老子把你們留下來,特意再叮囑一遍,就是希望你們長長記性,別到時候被我砍了腦袋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秦兵拍拍胸脯,大聲道:「將軍,你待俺兄弟們沒話說,俺這條命算是賣給你了,你讓俺往火里跳,俺就往火里跳,你讓俺殺誰俺就殺誰,絕不含糊。」
鐵漢軍三人也神情激昂,紛紛拍胸脯作保證。
秦漢扁扁嘴,點頭道:「好,你們都是好樣的,老子信得過你們,你們也下去準備吧。」
待四人去了,秦漢轉過頭來,向左宗棠道:「左兄,弟兄們馬上就要開拔了,這次是真去野人山和半邊銅錢會拼命,巡撫大人的酒肉弟兄們都已經吃過喝過了,現在是替朝廷、替三湘父老賣命的時候了,麻煩左兄轉告巡撫大人,就說他的十牛車酒肉管用得很,弟兄們吃飽喝足了,都是力氣倍增,哈哈,一定把野人山上的土匪殺得屁滾尿流。」
左宗棠臉上泛起一絲苦笑,說道:「秦將軍,撫台大人給卑人下的是死命令,在將軍消滅半邊銅錢會之前,是沒辦法回衙門交差的,這點還請將軍見諒。」
第二十一章爭功
秦漢率部在湘江十里灘練兵的時候,常貴率領新編第四營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前出到了杜家屯,杜家屯距離十里灘不足五十里,距離野人山也只有一百餘里。
第四營前出杜家屯,連湖南水陸提督塔齊布也蒙在鼓裡,塔齊布只知道第四營也和其餘各部一樣,已經離開城南大營,四處尋機剿匪去了。
在三天前,常貴獲得可靠內線消息,盤踞野人山多年的半邊銅錢會將傾巢而出,長途奔襲正在十里灘練兵的第六營。精於計算的常貴立即嗅到了一絲可趁之機,如果能搶在秦漢之前將野人山這一股為患多年的悍匪消滅,那他常貴將頃刻間名震湖南綠營,升官發財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常貴並非莽撞之人,更非不通軍務之人。以前的綠營也圍剿過半邊銅錢會三次,但都是剎羽而歸,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由於野人山地形險要、易守難攻,而並非半邊銅錢會的匪徒如何厲害。一旦匪徒捨棄了險要的地形,跑到平原上和官軍硬拼,常貴認為有足夠的把握將他們一舉消滅。
但一向小心謹慎的常貴還是仔細研究了野人山至十里灘的行軍路線,斷定匪徒必然會經過杜家屯。杜家屯一帶地勢開闊,遠近皆是平地,不利於伏擊,相對來說要安全得多,行軍速度也會快得多。
常貴在杜家屯設伏,可謂是匠心獨具,深諳用兵之道。
首先,反其道而行之在不利於埋伏的地形設伏,能收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效果,一旦伏擊成功,半邊銅錢會措手不及必然陣形大亂,戰鬥力將大打折扣。
其次,常兵率第四營小股開拔、晝伏夜行,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了杜家屯才集結起來,又嚴密封鎖了屯裡的鄉民,到現在為止,不單半邊銅錢會不知道杜家屯已經埋伏了整整一營的綠營兵,便是秦漢也全然不知已經有人要搶他的功勞了。
這一次,常貴是志在必得,他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會導致失敗。
但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乎人們的預料。
***夜深人靜,野人山大寨里靜悄悄的。
鍾離仇正在趁夜查哨,這是他的習慣,總會不定期進行查哨,鍾離仇深知哨兵關乎整個山寨的生死存亡,不能不慎。第一次反官軍圍剿的時候,一個哨兵貪睡,結果讓一小股敵人趁黑摸到了自己的大寨里,將他的幾員得力幹將悉數斬殺,那夜若非他多喝了幾杯,肚子不舒服跑茅坑方便,只怕也在夢中做了無頭鬼了。
鍾離仇走到斷崖前,一道人影一閃從斷崖下攀了上來。
「誰?」鍾離仇大喝一聲,反手拔出腰刀,閃身擋在黑影跟前。幾名伏在暗中的暗哨聞聽動靜也抄兵器現身,一名匪徒點燃了一支火把,通紅的火光騰地將附近照得透亮,鍾離仇也看清了那黑影的面目。
「王老四,你他娘的鬼鬼祟祟地幹什麼?」
那人影一驚,硬着頭皮答道:「大當家的,小的夜裡閒着沒事出來走走,順便檢查一下後崖下的暗哨。」
「查哨?」鍾離仇目光如炬瞪着王老四,冷聲道,「你小子不過是個小小的什長,有什麼資格來查哨?」
王老四道:「都是二當家吩咐下來的,小的不能不從啊。」
「老二吩咐的?」鍾離仇不信,向一名匪徒道,「去,把二當家給老子找來。」
「你,給老子過來。」鍾離仇向王老四一招手,道,「有話走近點說。」
「哎。」王老四一面答應着,一面舉步,但一步尚未跨出,揚手就向鍾離仇打出一蓬暗器,然後翻身就逃,直奔不遠處的斷崖。
「好你個王老四,果然心中有鬼。」鍾離仇大喝一聲,身形一縱避開了暗器,揚刀大喝道,「來人,給老子截住那混蛋,老子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王老四隻是幾個起落已經到了斷崖邊上,正欲縱身而下,兩道黑暗已經攀援而上,明晃晃的刀刃在黑夜裡閃閃發光,向着王老四的身上要害之處招呼過來。
格鬥很快結束,鍾離仇迅速追上,只一刀背便敲昏了王老四,兩名匪徒將他拖死狗一樣拖回了大寨。
***杜家屯。
一夥士兵將另一夥士兵圍在中央,兩伙士兵都穿着一式一樣的號衣,都是湖南綠營兵的裝束,這會兒卻劍拔弩張,殺氣騰騰,大有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架勢。
「你們耳朵聾了,給老子把刀放下,不然老子的槍子可不認人。」外圍那伙士兵領頭的是個軍官,頭上戴的帽子和普通的士兵不太一樣,看起來應該是個哨長,這會兒正瞪着眼罵道:「你們這伙新兵蛋子,今兒個老子教教你們怎樣尊敬老兵。」
面對外圍士兵黑洞洞的槍口,內圈那伙士兵卻夷然無懼,領頭的什長環眼一瞪,厲聲道:「狗屁,想老子放下刀,門都沒有。」
一回頭,什長向麾下幾名士兵道:「弟兄們,都他娘的給老子把刀攥緊了,誰想欺負咱們六營的人,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骨頭夠不夠硬。」
「喲嗬,還挺牛逼的?」外圍的哨長臉色一沉,罵道,「反了你狗日的,找揍。」
哨長叫罵着,大步上前反手就是一巴掌向什長臉上摑去,在他想來,一個小小的什長是絕不敢反抗的,可不巧的是,他遇上的是新編六營的兵,是秦漢的兵,這伙兵在秦漢的薰陶和訓練下,逐漸從老實巴交的山野農夫蛻變成了囂張跋扈的悍卒。
什長伸手捏住哨長摑來的手掌,另一手順勢一揚,手裡的鋼刀已經緊緊抵在了哨長的頸項上,冷森森的刀鋒一逼,那哨長頓時打了個冷戰,傻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小小的什長竟敢反抗,竟敢把刀架在他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