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 - 第28章
寂寞劍客
負責指揮的湘勇哨長清楚,一旦環形陣被擊破,那就是他們的末日到了!便當機立斷,所有殘存的湘勇收縮陣形,退上土坡負隅頑抗。
火炮陣地已經在火把投擲的距離之內,韋俊為了最大限度地減少太平軍將士的傷亡,再加上湘勇回頭殺來的中軍已經近在眼前,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便當機立斷,命令太平軍將成百上千支熊熊燃燒的火把投入了湘勇炮陣,小山坡上頓時成為一片火海地獄,大火又點着了炮彈,在震耳欲聾的猛烈暴炸聲里,最後倖存的數十名勇丁和十門火炮皆被炸為粉末……
巨大的爆炸一起,胡林翼就停止了前進。
只要火炮沒有落入長毛手裡,事情便不是很糟,眼下大軍剛遭偷襲,炮隊被毀,正是士氣低落之際,實不宜和長毛決戰。
韋俊也相當配合,沒有趁機向湘勇發起進攻。其實,韋俊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從時機上來看,現在固然是一鼓作氣擊潰湘勇的最佳良機,但遺憾的是,在剛才的激戰中,太平軍已經付出了慘重的傷亡。短短的一頓飯功夫,就傷亡達一千餘人,其中有九百多人就是傷亡在清妖威力巨大的火炮之下。
李元度的一千前軍在擊潰了太平軍殘兵之後,一回頭不見了中軍主力,便也回師殺來,向太平軍側翼迂迴。
韋俊眼見殲敵的時機已失,便不再纏戰,收拾軍隊撤出戰鬥。胡林翼眼見太平軍陣形嚴謹,調度有方,毫無可趁之機,便也放棄了掩殺的打算,只是一路遙遙跟在太平軍身後,最終兩軍在崇陽陷入對峙。
這次伏擊,太平軍雖然沒有完全成達成韋俊預定的戰術意圖,但無疑還是占了便宜的。如果戰事就這樣陷於對峙,那麼局面對於太平軍是相當有利的。太平軍兵多糧足,消耗得起,而湘勇則兵少糧缺,僵持不起。
失去了威力巨大的火炮,憑胡林翼的兩千多湘勇,已經不可能在正面戰場上突破韋俊的四千太平軍了。如果胡林翼捨棄崇陽,改而進攻通城,一旦韋俊銜尾殺來,那時候湘勇就將腹背受敵。
崇陽和通城,兩支太平軍互為犄角之勢,竟是將胡林翼的近三千湘勇牢牢夾往,令之動彈不得。
如果不是局勢發生了變化,胡林翼只能選擇撤兵或者繞道前往武昌和曾國藩率領的湘勇主力會師二途,這樣一來,曾國藩的戰略意圖就完全破產,截斷太平軍生命線的計劃嚴重受挫!非但克復武昌無望,二萬湘勇只怕也會在武昌城下全軍覆滅。
就在胡林翼左右為難為際,樂驍勇率領的新編第三營卻已經悄悄開到了距離通城不足五十里的通化小鎮。
樂驍勇認為,第三營兵力雖然不少,但戰力不及湘勇和太平軍,如果投入正面戰場,和湘勇夾擊崇陽的太平軍,只怕效果不會太好。但如果偷襲通城,在太平軍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極可能一舉而下。所以,樂驍勇決定偷襲通城,事先連胡林翼也沒有通知。
崇陽的大戰完全吸引了通城太平軍的注意力,林紹璋將偵察的重點擺在了崇陽一面,而對背面的通化一線,則只派出了少量的游騎。倒不是林紹璋不夠謹慎,實在是附近鄉縣除了崇陽一線的湘勇,再找不出一支能夠威脅到太平軍安全的清軍了。
樂驍勇率領第三營神不知鬼不覺開到了通化鎮,又連夜疾進,一夜之間長驅直進五十里,到天明的時候趕到了通城城下,前隊化妝成太平軍的游騎騙開了城門,大隊人馬長驅直入,逢人便殺,遇敵便砍,一路放火而進,通城頓時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林紹璋從睡夢中醒來,發現通城已經燒紅了半邊天,還以為是湘勇趁夜偷城而來,當下再無半絲鬥志,再次帶着親兵棄城而逃,連城中數十萬石糧食也忘了放一把火燒掉。
是役,樂驍勇奇兵天降,以傷亡不足百人的微小代價一舉拿下太平天國西征軍儲糧重鎮,守城兩千太平軍被擊潰。二十萬石糧食盡數落入湖南綠營之手,太平軍的生命線遭受嚴重威脅,武昌城內的六萬天國西征軍主力,已經面臨絕境。
消息傳來,崇陽的韋俊大叫一聲林紹璋誤我,吐血昏倒。胡林翼卻是大為振奮,仰天大叫三聲好,趁着拂曉向崇陽的太平軍發起猛攻,但遭到了太平軍將士的頑強抵抗,混戰至中午時分,雙方始才罷兵,卻是各有損傷。
第二十九章為將
當樂驍勇一舉攻克通城,奪取糧草兵械無數的捷報以八百里加急從湖北送到長沙城南大營時,塔齊布正在吃午飯,聽了捷報兵氣喘如牛的奏報之後,驚得他一塊魚骨頭卡在喉嚨里,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給活活憋死。
「他奶奶的,樂驍勇這個兔崽子!」好不容易緩地氣來,塔齊布罵罵咧咧地站起身來,「誰讓他擅自打長毛了?嗯,還敢開到湖北去,他娘的,連老子這個水陸提督都不通報一聲,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了?」
這時候,塔齊布正沉浸在對樂驍勇擅自行動的不滿上,還沒有意識到樂驍勇雖然擅自行動,卻已經替他大大地掙回了一份功勞。
「大人,樂將軍大獲全勝,以傷亡不足百人的微小代價,擊潰守城兩千精銳太平軍,斬獲無數啊。」
「那也不行,怎麼能擅自行動……」塔齊布罵了一半句,似乎有些聽進了捷報兵的話,有些吃驚地轉過頭來,吃聲道,「你……剛才說什麼?」
捷報兵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巨大的喜悅頓時充遍了塔齊布的全身,讓他一時間竟是說不出半句話來,好半天,他才緩過氣來,連聲道:「快,快,馬上將樂將軍大獲全勝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向皇上報喜!」
這會兒,塔齊布已經完全忘記了常貴的第四營全軍覆滅之事。相比較起樂驍勇的大獲全勝,常貴的全軍覆滅又算得了什麼?
正當塔齊布高興得雙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擺好時,又有一名士兵興沖沖地前來報喜。
「大人,秦漢將軍找到了巡撫大人被劫持近半月之久的獨女,張小姐毫髮無損!巡撫大人正在快馬向大營趕來,準備向大人和秦將軍道謝呢。」
「是嗎?」塔齊布越發喜笑顏開,大笑道,「敢情是雙喜臨門,哈哈……」
塔齊布笑得三聲,又有一名士兵氣喘吁吁地跑進了大門:「大人,急……急事。」
塔齊布越發高興,想當然地道:「說吧,又有什麼好消息,奶奶的,對於好消息本督向來都是多多益善。」
「不……不是。」士兵猛地咽下一口唾沫,急說道,「剛……剛才,秦將軍帶兵包圍了第四營駐地,已經將常將軍及一百餘名四營將士抓起來了,現在正押往第六營駐地,據說是準備要斬首呢!」
「什麼!?秦漢他這是要幹什麼?」塔齊布聞言大吃一驚,厲聲道,「常貴雖然吃了敗仗,也輪不到他秦漢一個小小的營官來問罪吧!那還要我這個水陸提督做什麼?來人,備馬!」
***第六營駐地。
除了鐵漢軍率領的一百將士,其餘將士已經全部集結在校場上,所有將士的目光都灼灼地盯着點兵台,秦漢就殺氣騰騰地站在點兵台上,台下,一字排開一百餘名同樣的制服的綠營官兵,不過他們都被粗粗的麻繩緊緊捆住,每名官兵的身後,都站着兩名如狼似虎的第六營將士,死死地摁住他們的雙肩。
第四營營官常貴赫然也在其中。
此時的常貴早已經沒有了平時作威作福的囂張,臉色發白,嘴唇發紫,望向秦漢的眸了里有憤怒,但更多的是恐懼。
「秦漢,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秦漢餓狼一樣死死地盯着常貴,厲聲道,「老子還要問你!是誰給你的狗膽,敢殺老子的兵?」
秦漢的粗話令常貴忍無可忍,一時置生死於度外,厲聲反駁道:「秦漢,你太放肆了!別忘了你和我是同僚更是平級,你有什麼資格責難本將?」
「你還知道同僚啊!」秦漢大喝一聲,反手一刀向常貴脖子上切來,又陡然停頓在距離常貴脖子毫釐之差處,厲聲道,「老子以為你連自己的祖宗姓什麼都不記得了呢!說,是誰下的令?是誰殺的老子的兵?」
常貴猛地一縮脖子,試圖避開秦漢的鋼刀,但難以動彈分毫。死亡的氣息幽靈般侵襲着他的勇氣,他很快便軟了下來,苦着臉道:「秦漢,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我什麼時候下過令殺過你的兵啊?」
秦漢雙目一厲,看情形常貴似乎沒有說假,便收了鋼刀厲聲道:「你不說,老子有的是辦法,王鬍子,出列。」
「喳!」一聲大喝,一名虎背熊腰的士兵已經應聲出列,直挺挺地站在隊伍的前沿。
秦漢眸子裡掠過一絲殺機,大聲道:「你給老子挨個兒認,是哪個王八蛋行的凶。」
「是!」那士兵眸子裡湧起一股熱意,咬牙切齒地一個一個認起來,直將那一百多號四營將士弄得亡魂皆冒。
「是他!就是他,就是燒成了灰,老子也認得他。」王鬍子在驚魂不定的常標面前突然停了下來,厲聲道,「就是他親手殺了我大哥,還下令殺了其它弟兄!將軍,你一定要替死去的弟兄們報仇哇!」
秦漢一咬鋼牙,厲聲道:「王鬍子,你是不是男人?」
似乎從秦漢的話里聽出了一些言外之意,王鬍子猛地一挺虎軀,厲聲道:「請將軍做主!」
「好!」秦漢猛地一點頭,厲聲道,「給老子劈了狗日的,欠債還錢,殺人償命,自古如此,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