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 - 第29章
寂寞劍客
王鬍子暴喝一聲,反手拔出鋼刀,往空中高高舉起,被兩名士兵死死按住的常標面如死灰,自知死期將至,便激動地掙紮起來,大聲道:「哥,大哥!救救小弟,快救救小弟呀,你答應過娘的,一定要好好保護我的呀……」
常貴臉上一陣抽搐,一狠心,厲聲道:「秦漢,你一個小小的營官,是有何權力處決它營將士?有膽你就試試看!二弟,你就放心,看有誰敢動你一根毫毛!」
「哼哼。」秦漢冷然一笑,厲聲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兄弟的命!王鬍子,給老子把那畜生給砍了!」
秦漢硬梆梆的一句話,如一顆火星投入乾柴頃刻間點燃了第六營將士的熱血,群情頓時激憤起來,紛紛大喝:「殺了狗日的!」
「是!」王鬍子一狠心,正欲揮刀斬落。
遠處突然傳來凌亂的馬蹄聲,似有一隊人馬正向這裡急馳而來,一聲大喝更是遙遙傳來:「刀下留人……」
王鬍子游目一瞟,發現秦漢面無表情根本沒有要刀下留人的意思,一狠心,揚起的鋼刀便重重地斬了下來,哧,一聲脆響,常標的人頭已經高高飛起,熱血激濺而起,映在五百如狼似虎的六營將士眸子裡,竟是野獸般殷紅。
常貴臉色煞白,沖秦漢厲聲道:「秦漢,你闖禍了,塔督台不會饒過你的。」
秦漢冷聲道:「就是塔督台明天砍了老子腦袋,老子今天也要替自己手下報仇!為將者,如果連自己的士兵都保護不好,那還當什麼將?帶什麼兵?乾脆滾回家抱娘們得了!」
這話聽得六營將士熱血沸騰,野狼一樣嗷嗷叫起來。
塔齊布快馬衝到六營駐地時,一眼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秦漢殺氣騰騰地站在點兵台上,台下,六營將士以狂熱的眼神望着他,一個個狼一樣嗷嗷叫着,眸子裡的神情竟然和秦漢的一模一樣,都是一樣的噬血眼神,似乎只要秦漢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毫無理智地衝上前,撕碎一切……
第三十章美事
知道六營將士已經和秦漢一樣,一個個都紅了眼,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觸霉頭的好!塔齊布一聲不吭地拔轉馬頭,離開了六營駐地,對身後常貴和一百餘名四營將士的哀嚎置之不理。
秦漢冷眼一瞪,向王鬍子道:「王鬍子,還有哪些王八羔子動了手,都給老子找出來。」
王鬍子很認真地找了一遍,老實地搖頭道:「將軍,沒了,別的可能都死在銅錢軍手裡了。」
「你小子真沒用。」秦漢瞪着王鬍子又開罵了,「不是老子說你,當時一看情形不對就應該搶先動手才是,等這群兔崽子先動手,那你們還不死定了?戰場上就一條,先動手賺光,後動手遭殃。」
轉過臉,秦漢將目光投向其餘將士,厲聲道:「你們也都給老子記住了,要當我秦漢的兵,就得拿出點樣子!別人不惹咱,咱也不惹人,別人要是敢惹咱,咱就絕不輕饒,就是老虎嘴裡拔食,也要崩掉它幾顆門牙。」
將士具轟然應諾。
「行了,沒什麼事了,給老子把人給放了。」
秦漢一揮手,常貴和一百餘名四營將士一溜煙地出了六營駐地,到了營門口,常貴才敢咬牙切齒地回頭道:「秦漢,你給老子記住,老子跟你沒完!」
秦漢冷然道:「老子等着呢,儘管放馬過來。」
***第二天,鐵漢軍也凱旋而歸,聲言已經一把火燒了野人山上的山寨,匪徒的根基已毀,以後再不能興風作浪了。
這時候,塔齊布正將秦漢召到帥帳訓話。
「你他媽的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塔齊布怒氣正熾,「常貴好歹也是營官,你怎麼不吭一聲就把他給抓起來了?別的營官要也像你這樣隔三差五來上幾回,他娘的,我這個水陸提督還當不當了?」
一聽塔齊布發怒,秦漢便知道事情算是過去了。當下便笑道:「大人,卑將是替你着想呢,常貴這壞胚子,別的本事沒有,貪功栽贓倒是行家裡手。留在綠營里早晚壞事,不如趁早找個藉口將他給滅了。」
「那你昨天為何不乾脆殺了他?老子也好省了那事,大不了把你小子杖責一百軍棍。」
「話不是這麼說,大人,常貴畢竟是營官,再說他也沒下令殺我的兵,換句話說他根本沒惹我,我不好出手對付他啊。」秦漢道,「但大人就有辦法了,只是他全軍覆沒這一條,就足夠砍他十顆腦袋了。」
「你小子。」塔齊布沒好氣地說道,「是讓老子給你擦屁股吧?」
秦漢嘿嘿一笑,道:「大人,卑將先恭喜你了,樂將軍替你掙回了一分大大的功勞,正好湖廣總督的缺又擺在那裡,大人高升怕是只在意料之中了。」
塔齊布心情大好,瞪了秦漢一眼道:「你何不直說,你秦漢也替老子掙回不少臉面?剿滅了為禍多年的半邊銅錢會,功勞也很是不小哇。」
秦漢雙手連搖,說道:「比起樂將軍的功勞,卑將這點小事又算得了什麼。」
「行了,閒話少說,找你還有事。」塔齊布先喝了一口水,剛才一番話說得他有些口渴,再接着說道,「你小子在路上是不是把巡撫大人的小姐怎麼樣了?」
秦漢一愣,叫屈道:「天地良心,我真比竇娥還冤哪,我哪敢啊我。」
「是嗎?」塔齊布將信將疑地盯着秦漢,陰陽怪氣地說道,「你這話聽起來怎麼有些怪味哪?莫非是左大人在睜眼說瞎話?」
「左大人!」秦漢失聲道,「左宗棠?」
「對呀。」塔齊布點頭道,「左大人說,張小姐一回府就水米不進,整日哭哭啼啼的,還有,可有不少士兵說你哪,說你路上和張小姐摟摟抱抱,好不風流快活,哼哼,秦漢,那可是你的兵,不是別營的人說的。」
「那幾個兔崽子,回頭老子饒不了他們。」秦漢咬牙切齒,一臉兇相。
「少來這套,不許虐待士兵。」塔齊布道,「不然老子砍了你的腦袋,老實交待,路上怎麼張小姐了?有沒有摟過,有沒有抱過?」
秦漢像泄了氣的皮球般軟了下來,頹然道:「有過,可我那不是被逼的嗎?」
「被逼?你是說人家張小姐逼你?」塔齊布瞪着吃人的雙眼,說道,「怎麼老子就碰不上這樣的美事?盡讓你小子給撞上了?」
秦漢嘿了一聲,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之色,說道:「老子認了,說吧,巡撫大人要怎樣發落我,我都認了。」
「這個你可得去問巡撫大人了,本督心裡也是沒底。」塔齊布悶哼道,「砍頭估計不會,吃點皮肉之苦怕是免不了啦。行了,你快去吧,左大人怕是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秦漢從塔齊布處告退不提。
***塔齊布和秦漢說話這會兒,湖南巡撫張亮基正在書房裡長吁短嘆。
塔齊布一介武夫,接觸的從來都是軍伍之事,自然不可能以常理去推測這件事,事實上,等待秦漢的哪裡是什麼皮肉之苦?非但不是皮肉之苦,反是一樁大大的美事。這事,塔齊布不清楚,但秦漢心知肚明,在塔齊布跟他提及時,他便心中暗喜,知道事情已經有些眉目了。
除了秦漢,還有一個人對此事也是洞若觀火,那便是左宗棠。
在秦漢把張雨涵交給左宗棠的時候,他便發現,張小姐看秦漢的眼神有些古怪,當時就斷定兩人在路上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而根據他的經驗,斷定兩人是有了戀情,張小姐怕是已經喜歡上秦漢這個莽漢了。
按說,張小姐毫髮無損地歸來,左宗棠自然應該喜出望外才是,對張亮基也算是有了交待。但他心裡總覺得這事有些古怪。怪在哪裡?怪就怪在張小姐毫髮無損,不但不曾遭受欺負,甚至沒有餓着、累着,精神氣色都很好,倒像是去親戚家小住了一段時日似的,這事要說起來,就跟傳說似的,換誰都不會相信,但他確確實實地發生了。
而且,左宗棠私下裡探過那幾名追隨秦漢找着張小姐的士兵的口風,從他們的敘述里,左宗棠還發現了一處蹊蹺。
找着張小姐的地叫老虎墩,除了一戶獵戶,相距最近的村子都在十里之外,若不是附近的鄉民,絕不可能知道深山密林中還住着這樣一戶人家。而聽那些士兵講,秦漢帶着他們是一路直奔老虎墩,似乎他早就知道這地兒似的,這就十分令人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