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 - 第3章
寂寞劍客
戰場很快打掃完畢,秦漢也跟着龐清稀里糊塗地返回了營地。
輪功行賞,秦漢莫名其妙地斬殺了一名太平軍旅帥,獲得二十兩銀子的賞銀。待到下了操,一夥勇丁鬧哄哄地上來慶祝,竄掇秦漢請客吃飯,正想趁機了解一些情況的秦漢自然滿口答應,在龐清的率領下,一行下人直奔軍營不遠處的集鎮。
在這伙勇丁的高談闊論下,秦漢終於大略地了解了一些情況。
咸豐四年三月,太平軍將領、春官又正丞相林紹璋率領一萬太平軍占據了湘潭,湖南巡撫駱秉章向曾國蕃求救,於是曾國藩派譴候補副將塔齊布、藍領守備周鳳山率領兩營湘勇在五營水師的協助下反攻湘潭。而龐清這廝赫然便是塔齊布麾下的一名什長,自己和另外八名兄弟皆是他的部屬。
聽了這些,秦漢才依稀記得歷史課本上的一些知識,太平天國征湘軍的統帥石祥禎為了誘殲曾國藩的湘勇於湘潭城下,確實曾派林紹璋率一萬偏師取湘潭,可惜最終十戰十敗,林紹璋僅以身免,一萬太平軍全軍覆滅。此戰之後,湘勇開始由一支毫無作戰經驗的農民軍成長為一支強悍的軍隊,並且最終扼殺了太平天國運行。
在龐清和一夥兄弟海吃海喝的時候,秦漢卻開始了深沉的思考。自己回到了清末咸豐年間已經是確鑿無疑的事情了,此後歷史的走向也為他所熟知,那也是每一名炎黃子孫所萬般不願看到的。自然而然地,秦漢都不會容忍中華民族沿襲原先的歷史往前發展,無論如何他都一定要改寫歷史。
可是,一時之間又該從何做起呢?
像楊滬生那樣參加太平軍,然後獨立單幹?但那畢竟只是在小說里,在滿清末期,雖然統治階級的腐敗已經到了登峰造極之境,但遍布全國的士子儒生卻牢牢地占據着社會上層,在忠君體國、三綱五常的大旗驅使下,任何新生的事物和革命都會招致他們不遺餘力的扼殺和剿滅!
太平天國也是典型的農民武裝,小富即安毫無進取之心,不足與謀大事。
秦漢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龐清的號衣上,望着他胸前那斗大的「勇」字,一個念頭忽然從他的腦海里掠過,或者他可以讓湘軍成為一支新興的革命武裝亦未可知?
第三章湘勇
「一兩銀子!我嬲你媽媽,這麼貴!」一名勇丁呸了一口,一把扯住老鴇的衣領,吼道,「你想詐老子?小心老子的刀把不認人。」
勇丁兇悍地瞪了老鴇一眼,鏘地拔出了腰間的朴刀,明晃晃的刀刃映得老鴇臉色煞白,已經肥胖走形的身軀直抖個不停。
秦漢忍不住輕輕地搖了搖頭,湘軍雖在歷史上名氣不小,在滿清末年其戰力也凌駕八旗軍、綠營軍等正規軍之上,可它實際上仍然是一支腐敗的地主武裝,在創立初期便滋生了這等驕橫之氣,也難怪攻下天京之後居然會犯下燒殺劫掠的惡行。
龐清和秦漢等人酒足飯飽正準備返回營地,正好從這家妓院前經過,碰巧遇見了這一幕。看不過眼的龐清便忍不住上前干涉,瞪着那勇丁冷聲道:「黑皮,你想幹什麼?莫非忘記曾大人的號令了嗎?」
「她訛人。」勇丁不服氣,反駁道,「一個老娘們,竟想收我一兩銀子。」
「嫌貴就別進這門。」龐清冷哼一聲,將目光轉向老鴇。
老鴇打個冷顫,連聲道:「小號向來本分經營,童叟無欺,這位軍爺進門前,老身便與他說過價錢的,絕無訛詐之事。」
「是這樣嗎?」
龐清冷冷地瞪着黑皮。
曾國藩治軍甚嚴,湘軍里等級極其森嚴,上級軍官對下級軍官擁有絕對的權威。龐清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什長,而且還不是黑皮的直接長官,但在黑皮面前仍可以威風之極地發號施令,甚至大聲喝斥。
「我……我冒得聽清楚。」黑皮鬆開手,朴刀嗆啷一聲退回刀鞘,人的氣勢也立時軟了下來。
「馬上給錢。」
龐清悶哼一聲,黑皮只得乖乖地掏出一錠銀子,恨恨地交到老鴇手裡。老鴇頓時喜笑顏開,直到龐清和秦漢一行走出老遠了,還滿臉堆笑地在後面揮手招呼:「這位軍爺以後常來呀,小號給你六折優惠。」
秦漢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情頗為沉重。看來要想把湘軍改造成一支新式的革命武裝,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當然,這只是秦漢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曾國藩是湘軍的締造者,在湘軍里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要想取而代之,只怕難度不小。
默然走在秦漢身邊的龐清並不知道,身邊的士卒居然在心裡打着如此驚世駭俗的主意。他自然不可能想到,真正的秦漢已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另一個秦漢,一個立志改變近代中國歷史的未來人。
湘勇大營。
候補參將塔齊布、藍領守備周鳳山和水師營官褚汝航、彭玉麟、楊載福等人正在商討軍情,布置下一步的軍事行動。
塔齊布是滿清旗人,原是長沙綠營名不見經傳的守備,曾國藩幫辦團練時深感技戰術訓練教官缺乏,便設法從長沙綠營借調塔齊布、楊載福等人訓練水陸新兵,之後更奏明咸豐皇帝,將兩人調入湘勇,成為早期湘勇的得力幹將。
「諸位同僚,涓水河畔一役,殲滅長毛一千餘人,加上之前大小八次會戰,長毛累積損失已達六千餘人,再無力與我軍進行大規模的野戰。眼下長毛殘兵龜縮城中,企圖依靠湘潭城堅固的城防工事,與我軍打消耗戰。卑將特召集大家議一議,該如何克復湘潭城,打好事關湘勇軍威的這一仗。」
「塔大人,卑將以為湘潭城高牆厚,我軍抬槍以及火炮射程近且不擅長攻堅,面對堅固城牆時威力不大,所以,克復湘潭城一戰,只宜智取不宜強攻。」
首先發表意見的水師營官褚汝航。
藍領守備周鳳山也附和道:「褚大人所說極是,我軍得以九戰九捷,斬殺長毛六千餘人,抬槍以及火炮居功至偉!火炮在野戰時威力巨大,但在攻城時卻作用甚微,卑將也覺得還是將長毛誘出城外殲滅比較有把握。」
塔齊布的兩道濃眉深深擰在一起,沉聲道:「可問題是長毛連戰連敗,實力大損且又士氣低落,如何肯出城野戰?」
楊載福沉聲道:「長毛統帥林紹璋有勇無謀、好大喜功,是個典型的草包。眼下他連戰連敗,在長毛軍中已經威信掃地。這草包必然不甘心失敗,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掙回面子,只要我軍稍露破綻必然會像惡狼一般猛撲出來。」
塔齊布和其餘諸人聞言眼前一亮,六顆腦袋已經湊到了一起,楊載福向其餘五人如此這般說了一通,直說得眾人目露喜色、連連點頭。
次日凌晨,天色尚早,秦漢便被龐清輕輕叫醒。
草草洗漱罷,秦漢和另外的八名勇丁跟隨龐清來到營外,只見薄薄的晨色里,空曠的營壘外已經肅立着黑壓壓的一大群勇丁,還有更多的勇丁像他們一樣從營地里鴉雀無聲地魚貫而出,熟練自如地匯入那整齊的隊列之中。
每一名勇丁都顯得神色肅穆,臉上既無緊張之色亦無興奮之意,有的只是冷漠和肅殺。經過連續的惡戰,這群老實巴交的鄉下種田佬已經迅速成長為冷血嗜殺的戰士了。
一條漢子肅立勇丁隊列最前面,身軀挺得像鐵板一樣。身上穿着短褂,肩上披着披肩,腰際挎着漂亮的腰刀,身上的制服也和普通勇丁截然不同,看起來不是哨官就是營官,至少是位高級軍官了。
龐清帶着九名勇丁就像小溪匯入大河般,成為整個隊列的一部分。
不到片刻功夫,湘勇便已經集結完畢,那名軍官模樣的漢子滿意地點了點頭,翻手從腰際抽出腰刀,向前虛空一揮,黑壓壓的湘勇頓時便有條不紊地轉身、向前悄然疾進,數百人的隊伍竟然沒有發出一絲雜音。
趁着拂曉之前的黑幕,湘勇乘坐水師的小船,沿涓江而上距湘潭城五里處河溝埋伏下來。
在湘勇水師的連續打擊下,林紹璋的水師早已經全軍覆滅,眼下除了龜縮城內,再不敢派出哪怕一艘小船巡邏漣水、涓水江面。所以,湘勇得以很順利地抵達預定地點,靜待決戰時分的到來。
***湘潭城內,由縣衙臨時改建的太平軍指揮所里,林紹璋很鬱悶。
從引偏師南下奇襲湘潭,一舉而下的輝煌,淪落到眼前九戰九敗折損大半兵力困守孤城,戰局演變之速,落差之大讓他感到無比鬱悶。現在別說是征湘軍統帥石祥禎制訂的聚殲湘軍於湘潭城下的戰略目標了,便是自己能否成功撤出湘潭,與主力順利會師都顯得懸之又懸。
想到這裡,林紹璋不由得長吁短嘆起來。一會恨自己不該逞能強出風頭,明知自己軍事才能不足,卻硬要承擔奇襲湘潭偏師的統帥職責,一會兒又羞憤難當,此番損失折將傳到征湘軍統帥部,不知道那些傢伙會怎樣嘲笑自己?
又想起天國森嚴的軍法,此番灰頭土臉地回去,還不知道會遭受怎樣的處罰?想到這裡,林紹璋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感到背脊發涼。
眼看天色逐漸發亮,曾妖頭的湘軍攻城在即,可他卻沒有任何有效的應對之策,只能被動地分散兵力,四面防禦。即便他再不通軍事,也知道這樣的消極防禦絕非長久之計,只怕要不了多久,士氣低落的太平軍便會抵擋不住。
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