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 - 第37章
寂寞劍客
虎狼之師卻是有靈魂的,他們所依仗的不僅僅只是熟練的戰術素養,更重要的是軍事主官在日常訓練以及作戰指揮中灌輸給他們的精神和信念!軍事主官的性格將決定這支軍隊的靈魂,軍魂鑄成之後,無論這支軍隊如何擴編、人員如何變更,只要他的骨架仍然存在,那麼靈魂就永遠存在。
在塔齊布看來,經過武昌城下一役之後,秦漢的第六營已經完全稱得上虎狼之師了,所以舊話重提,考慮擴編的事。站在湖廣總督的高位上,塔齊布的想法是完全準確的,秦漢的第六營雖然驍勇,但人數畢竟太少了,難以左右一場大戰役的勝負。
對於剛剛發生的鬥毆事件,塔齊布非但不生氣,反而心下竊喜。他雖然早有把兩千楚勇編入六營的打算,但楚勇畢竟是貴武的兵,貴武名義上也受他的節制,但他還真有些難以開口提及此事,可眼下發生了這件事,事情就變得簡單許多了。
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用查都已經很清楚了,明顯是楚勇仗着人多先惹事。只要自己在皇上那兒參一本,楚勇的編制能否保住先不講,治個帶兵無方的罪就夠他貴武喝一壺的了。這樣一來,貴武也就不可能再替楚勇說什麼話了,除非他不打算要什麼前程了。
「大人,你找卑將?」秦漢龍行虎步,昂然走進總督衙門。
「秦漢,你來了?」
塔齊布從大椅上站了起來,他對這位心腹愛將是日見倚重。秦漢不但帶兵有方、打仗勇敢,而且腦袋瓜子靈活,雖然是粗人一個,但卻總能想出些十分管用的好點子來幫他度過難關,更重要的是這人沒什麼野心,只對行軍打仗感興趣。
「秦漢,楚勇入編六營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秦漢想也不想便答道:「大人,單從訓練和戰術素養來講,楚勇是要強於六營的,但大人也看見了,兩軍拉出來進行徒手搏鬥,他們兩千人卻不是六營五百人的對手,這裡有什麼原因呢?」
「為什麼?」塔齊布忍不住也問了一句,他對這個問題也十分好奇。
秦漢厲聲道:「因為楚勇缺乏一股狠勁!楚勇在創建之初也許被灌輸了嚴格的軍紀,但絕沒有被灌輸首戰用我,用我必勝的狠勁。」
「首戰用我,用我必勝!」塔齊布雙目頓時一亮,大聲道,「說得好啊!」
「所以……」秦漢鷹隼一般盯着塔齊布,厲聲道,「楚勇入編六營可以,但兩千楚勇一定要經歷一次大動作,必須裁汰所有把總以上軍官!否則,卑將堅決拒絕楚勇入編六營,強行入編只能降低六營的戰鬥力。」
第十章備戰
塔齊布心下吃了一驚,裁汰楚勇千總以上將領,這可不是一件小事!便勸秦漢道:「秦漢,裁汰千總以上將領,當然沒什麼不可以,皇上也一定會准旨,可問題是這支楚勇乃是百戰精兵,多少生死場面都見過了,心氣高得很!他們可不比什麼都不知道的農民兵。依本督看,你這樣做只會激起楚勇的反感,把你自己置於將士們的對立面,很難獲得他們的認可。」
秦漢冷眼瞪着塔齊布,說道:「因為裁汰千總以上將領,而跟卑將對立的只有那些遭到裁汰的將領,而不是普通的士卒!大人,只要伙房敞開了提供酒肉,卑將向你擔保,在十天之內,讓兩千楚勇將士變得和六營將士一樣,也成為一群嗷嗷叫的野狼。」
「好!」塔齊布聞言心動,大聲道,「如今大戰在即,朝廷和發逆都在醞釀一次大規模的行動,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你如果能在十天之內把楚勇變成六營將士一樣,別說是酒肉,就是十倍的餉銀,本督照樣支給。」
「這話可是大人您說的。」秦漢大聲道,「十倍餉銀,卑將記下了。」
塔齊布氣得差點沒一吐口唾沫把秦漢給淹死,指着罵道:「我說你小子還來真的了?我這只是比喻一下表示本督支持你的決心,並非真要支付十倍餉銀。」
「軍中無戲言,大人既然說了話就得算數,卑將告辭。」秦漢大喝一聲,轉身而去。
「嘿,你小這不是變相訛詐嗎你?」塔齊布急得差點沒上吊,十倍餉銀,張亮基剛剛送來的十萬兩銀子怕是架不住兩月花銷啊……
就在塔齊布忙着給秦漢的六營護編,準備即將到來的大戰之際,對面的太平軍將領們也沒有閒着,太平軍也早已經嗅到了大戰的硝煙,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準備了。
韋俊已經將他的左路軍大本營從通城前出到了鄂州,距離武昌城是更近了。
這會兒,左路軍主將韋俊請來了右路軍主將石祥禎和水軍主將周國虞,還有部將羅大綱和林紹璋,五人正聚集一起,商議目前的局勢。
石達開臨上天京之前,和韋俊等三員主將是通過氣的,所以韋俊他們都知道石達開天京之行的目的,是請求天皇洪秀全改變既定的國策,兵分三路,北伐中原、南下閩浙以及西進湘楚。此時距離石達開從九江動身已經半月有餘,天京方向卻還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天京方面遲遲沒有消息,湖北戰事卻不能無限期拖下去,是戰還是繼續等待觀望?西征軍里分成了觀點截然相左的兩派。
林紹璋和石祥禎建議立即進攻,不等天京方面的確切消息,趁湖北綠林人員更迭、軍心未穩之際一鼓作氣拿下武昌!一旦等塔齊布穩住陣角,控制了局勢,再要攻打武昌,就要付出更大的代價了。況且石達開臨行前,也有過吩咐,戰場態勢瞬息萬變,西征軍有便宜行事的權力,只要三員主將協商通過,便可付諸行動,並非定要報奏天京批准。
部將羅大綱卻堅決反對立即進攻。
羅大綱的觀點很明確,翼王殿下的計劃對天國的命運至關重要,西征軍絕不能擅自發起進攻而擾亂了翼王殿下的全盤計劃,乃至損害整個天國的命運。這樣蒼白的理由自然很難服眾,但羅大綱卻有苦難言,無法向林、石二人解釋深層次的原因。
羅大綱的眼光要比林紹璋和石祥禎兩人深遠得多,他已經和石達開一樣,看到了天國表面的興盛下隱藏的危急!雖然遠在千里之外的湖北戰場,但他仍然可以聞到天京城內傳來的危險氣息,在這樣局勢不明的情況下貿然發起進攻,對西征軍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在羅大綱看來,如果天京城爆發內訌,天國勢必元氣大傷,清妖必然趁虛反撲,屆時西征軍最佳的選擇再不是向西進攻經略武北了,能夠守住江西,扼守天國西大門已經是托天之幸了,因此,現在能夠多保存一分實力就多保存一分。
如果石達開的計劃被天皇採納,並且付諸實施,那麼西征軍就更不能輕易發起進攻了。
雖然從兵力上講,西征軍五萬對湖北清兵兩萬,占有一定擾勢,從戰鬥力上講也是天國將士占優,但這優勢畢竟不是十分明顯。如果清兵據守武昌城,憑藉天險固守,西征軍要想短時間內攻克是十分困難的,所付出的代價更是不小。
羅大綱在常年累月的戰爭里,已經逐漸成長為一名純粹的軍人。在軍人的眼裡,花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勝利,永遠都是追高追求。如果石達開的計劃付諸實施,無論最終是哪位王爺前來主持西征戰事,都將帶來一支強大的生力軍,那時候,太平軍對湖北清兵將占據壓倒性的優勢,攻取武昌所要付出的犧牲自然也會小上許多,甚至有可能不攻而克,就像上次東王殿下親自指揮的武昌戰役。
韋俊心裡是贊成羅大綱的,並且他比羅大綱更清楚天京城裡的危險局勢。
羅大綱只是根據自己的觀察和經驗在判斷,韋俊卻是有確切的消息,因為他就是韋昌輝的弟弟。韋昌輝、韋俊兄弟和石達開、石祥禎兄弟不一樣。石祥禎是員驍將,卻沒什麼文化,石達開有什麼事一般也不跟他商量。韋昌輝和韋俊卻出身於地主家庭,兄弟倆自幼飽讀詩兵,尤其韋俊雖然年輕卻深通韜略,韋昌輝對這個弟弟向來十分器重,一有什麼事情便總要與他商量。
所以,韋俊對天京城裡的風吹草動是一清二楚,對乃兄的野心也是心知肚明。
從理智上講,韋俊不認為乃兄的野心有實現的可能,但從感情上講,他卻希望韋家的人能夠坐上天皇的寶座。所以他也一直在觀望,等待天京方面的消息以決定下一步的行止。但他的觀望和羅大綱的觀望性質卻是截然不同的。
羅大綱是設身處地替天國着想,而韋俊更多地卻是替他韋家的利益考慮。
雖然兩人各懷心思,但在一個問題上卻是想到了一塊,兩人都認為龜縮在武昌城裡的清妖在近期必將傾巢而出、大舉進攻,而且從時間上說,定然就在這十日之內。
第十一章料敵
「石帥,林帥,現在的問題不在於戰與不戰,而在於是戰還是退?」韋俊明亮的眸子灼灼地盯着兩人,大手在軍用地圖上重重一拍,大聲道,「龜縮在武昌城裡的清妖在十天之內必然會傾巢來犯。」
除了羅大綱,太平軍其餘的高級將領臉上盡皆露出不信之色。
石祥禎問道:「韋帥,我西征軍五萬對武昌清妖兩萬,兵力上戰據絕對優勢,雖然清妖的武器裝備要精良一些,但我軍將士的血勇足以彌補這些不足,我不認為清妖會在這樣的劣勢下選擇出城野戰。」
林紹璋也附和道:「對,我也這樣認為,除非塔齊布的腦袋是夜壺做的,否則他不可能做出這樣近乎自殺的決定。」
「哈哈……」韋俊爽朗一笑,年輕俊逸的臉上儘是自信之色,說道,「塔齊布的腦袋是否夜壺做的,我們不去管他,本帥只想問諸位一句,如果清妖選擇出城與我西征軍野戰,我軍是戰還是撤?如果撤,那我們就不必再在湖北逗留了,會議一結束馬上就回師江西,退回武穴一帶駐守,待翼王殿下從天京回返之後再行定奪。」
「撤回武穴?」石祥禎一皺眉頭,沉聲道,「那怎麼行?弟兄們先前打下的這些城池豈非又要落入清妖手裡,萬萬不行。」
「打。」林紹璋也堅決地道,「堅決不撤,弟兄們打下來的土地,一寸都不能退讓。」
周國虞也沉聲道:「如果野戰,我軍占據絕對優勢,沒有不勝的道理,打吧。」
韋俊最後把目光投向羅大綱,羅大綱點頭說道:「既然一戰可定湖北,這仗斷無不打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