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 - 第38章

寂寞劍客



「好!」韋俊猛地雙掌互擊,大聲道,「既然諸位都贊成打這一仗,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打好這一仗,選個好地形爭取一戰殲滅湖北清妖全部。只要打好了這一仗,放眼整個湘楚將再無清妖經制之軍,我軍定可一舉而下。」

「等等。」林紹璋蹙眉問道,「韋帥還沒有說,清妖為何會棄城而出,選擇與我軍野戰呢?」

韋俊自信地笑道:「誠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前番我前鋒將康祿陣亡,所率二千餘前鋒精兵大敗而歸,極大地挫傷了我軍士氣。但現在看起來,這並不見得就是一件壞事!諸位可還記得廬州名將江忠源?」

「江忠源?」石祥禎森然道,「廬州惡戰,此人以兩千殘兵抵擋我五萬精兵,死守兩月不破,斬殺我軍將士無算,堪稱一員虎將。」

「不錯,江忠源堪稱虎將。」韋俊冷然道,「但遺憾的是,他在咸豐妖頭眼裡,只是個小小的奴才罷了!為了滿足咸豐妖頭的好大喜功,江忠源被迫率孤軍進兵九江,在九江城下兵敗被圍,落得投江自殺的悲慘下場。」

周國虞似乎聽出了些味道,雙目頓時一亮,霍地起身道:「韋帥是說,塔齊布將會成為第二個江忠源?」

「不錯。」韋俊重重地一拍地圖,沉聲道,「塔齊布一定會成為第二個江忠源,他的墳墓本帥都已經選好了,就在這兒!」

石祥禎等人順着韋俊所指的方位看去,臉上盡皆露出欽佩的神色。

羅大綱撫須大笑道:「韋帥前出鄂州果然是別有所圖呀,末將佩服,現在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了,真希望咸豐妖頭的聖旨能夠早日下來呀,哈哈……」

事情與韋俊預料的基本沒多少出入。

就在三天前,塔齊布收到了咸豐皇帝傳下的八百里加急聖旨,督促他率軍主動出擊,即日克復湖北全境,然後順江東進,直搗江寧,協同江南、江北大營徹底撲滅發逆。塔齊布感到事情十分棘手,特地把湖北巡撫張亮基、湖北水陸提督貴武以及湖北布政使司、學政等大員請來商議,張亮基十分信任左宗棠的才能,便帶着他一同前來總督衙門。

塔齊布還在前年太平軍圍攻長沙時,便已經聽說了左宗棠的大名,對此人設下鴻門宴逼迫長沙富豪捐銀一事十分佩服,但一直就沒機會結識。

「這位是?」塔齊布疑惑地望着跟在張亮基身後左宗棠,心中暗忖,這個張亮基好不更事,這等重要的軍機大事,怎可隨便帶外人前來參加?

張亮基卻是滿臉笑容,將那人拉到跟前,介紹說:「總督大人,此人乃湘陰左季高也。」

塔齊布雙目一亮,熱情地握住左宗棠雙手,欣然道:「原來竟是季高兄,真是久仰,來來,快快請坐。」

「總督大人客氣了,下官哪裡敢當。」左宗棠照例又客氣一番,最後在張亮基下首落座。

塔齊布行伍出身,辦事素來講究效率,便拿出咸豐的聖旨給眾人傳閱,嘆息道:「皇上聖喻,令本督收到聖旨即日率師出戰、尋機殲敵,爭取早日克復湖北全境。但湖北局勢,諸位都十分清楚,長毛勢大,我軍勢弱,堅守尚且不足,何來進攻之力?唉……」

傳閱罷聖旨,張亮基等人的臉色也陰沉下來,皇上的聖旨可不是鬧着玩的,如果抗命不遵那是要掉腦袋的!塔齊布把眾人召來商議,其實打的也是小算盤,只要把湖北省主要的大員都拖下水,一旦最後抗旨,也就沒人敢偷偷在皇上那打他的小報告了。

張亮基是湖北巡撫,所以他考慮問題的出發點首先是湖北一省的安全,然後才是其它!湖北之安全,首推武昌,只要武昌還在朝廷手裡,湖北就還在朝廷手裡,他張亮基就保境有功,一旦武昌陷落,那他張亮基的腦袋明天就得搬家。

張亮基激烈反對出城與長毛決戰,布政司和學政也都贊同張亮基的看法,都認為皇上不清楚湖北的實情,建議塔齊布上摺子將湖北的實際據實相告,請求皇上撤回聖命。唯獨湖北水陸提督貴武和左宗棠默然不語。

塔齊布的目光最終落在左宗棠臉上,他久聞左宗棠大名,有心想看看這位湘楚大才對這件事的看法,考考他是否擔得起他身負的盛名。

左宗棠臉帶冷笑,對塔齊布的心思洞若觀火,卻也不點破,輕輕的卻是說出一番石破天驚的話來……

第十二章告狀

送走張亮基等人,塔齊布滿腦子仍是左宗棠那句石破天驚的話。雖然他怎麼也不信左宗棠說的那句話,但如今已經別無選擇,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信上一次了!當今皇上的性格,好大喜功又能力平平,最是容不得下面大臣抗命不遵。如果上表陳請避戰,只怕沒什麼好果子吃,換一個總督來主持湖廣軍務,結局只怕不會比他更好。

正在患得患失之際,一名將領哭喪着臉跑了進來,叫道:「大帥,你倒是快去看看吧,秦漢他都快要把軍械庫里的火槍給搬光了,卑將說什麼也攔他不住,剛說幾句還被他爆打了一頓!你看我這……哎喲……」

塔齊布一瞪來將,果然發現他鼻青臉腫,說話漏風敢情還掉了一顆門牙。

「這是怎麼回事呀?」塔齊布心情本來就不好,這下更是沒好臉色,沉聲道,「沒有本督的命令,秦漢他敢動軍械庫里的火槍?」

軍械庫里的火槍可是塔齊布的寶貝,是他花了十萬兩銀子從香港托人買來的,一百兩白銀換一支火槍外加一百發子彈,真他媽的貴!他準備把這一千支火槍平均分成十分,分發給每個營,以增強軍隊的戰鬥力。

塔齊布他還來得及分呢,秦漢這狗日的居然就給他來個先斬後奏,這下可把塔齊布氣得不輕。

「這狗日的,真是無法無天了,他還真敢?」塔齊布一生氣,便把氣撒到了軍械庫守備身上,「你小子真是沒用,連個軍械庫都管不住,你說你還能幹什麼呀?秦漢那狗日的橫搶,你就不會阻止他?」

軍械庫守備哭喪着臉道:「他帶着人來,而且他……他還有大人你的口頭令諭。」

「你說什麼!」塔齊布兩眼一瞪,厲聲道,「本督什麼時給過他口頭令諭了,本督都沒想好這一千火槍什麼時候分呢,什麼時候說過給他六營了。這狗日的,他怎麼說的?」

守備戰戰兢兢地說道:「他說……他說大人您有吩咐,從今天起,軍械庫、物資庫還有伙房都要敞開了向他的第六營供應,任何要求都必須無條件滿足。」

「這是他的原話?」塔齊布瞪大雙眼,以吃人的眼光瞪着軍械庫守備,「這真是秦漢這狗日的說的?」

軍械庫守備又驚又懼,輕輕點頭。

「老子非要治冶這狗日的。」塔齊布在籤押房內來回踱步,怒氣沖沖,門外又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物資他庫和伙房的守備都哭喪着臉跑了進來,兩人也和軍械庫守備一樣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神色狼狽……

而這時候,身為當事人的秦漢卻對頂頭上司的雷霆之怒一無所知,正忙着整編那兩千楚勇。

秦漢往兩千楚勇面前一站,對楚勇們投來的殺人般的目光視而不見,厲聲道:「看見前面那玩意了嗎?誰能夠背着它在一個時辰里跑夠四十里地,誰就是帶把的,是真好漢!誰若是不敢試,或者跑不夠,那他就是娘們,是孬種!趁早領上銀子給老子滾蛋。」

兩千楚勇的眸子裡露出殺人般的目光,如果眼光可以殺人,估計這時候的秦漢早已經粉身碎骨了。

但秦漢仍像沒事人似的,背負雙手來回踱步,繼續他挑釁的言論。

「老子知道你們心裡不服,不服沒關係,你們只要拿出真本事,讓老子輸得心服口服!老子二話不說,現在就滾蛋,你們楚營該誰管誰管去!但如果你們拿不出真本事,只會瞎哄哄,那就別怪老子不客氣!老子最恨沒真本事只會罵罵咧咧的混蛋。」

一個把總再忍耐不住,昂然踏前一步,厲聲道:「三湘兒郎是好樣的,武昌城下以少擊多打敗長毛前鋒精兵,咱心服!但咱們楚地男兒也不是紙糊的,更不是孬種,既然將軍都這樣說了,那你就劃下道來吧,咱們正兒八經比一場。」

「好。」秦漢大喝一聲,厲聲道,「這他媽的才像個男人!都給老子聽着,不論六營還是楚勇,凡是有口氣的都領一支槍,一個時辰之內跑夠四十里地,看你們楚勇能,還是六營牛!只要楚勇贏了,老子二話不說馬上滾蛋!但話說回來,要是你們楚勇輸了,哼哼,那從今天開始就得乖乖地聽老子的,不然的話,老子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比就比。」那把總回頭振臂一呼,厲聲道,「自打咱生下之日起,還不知道怕是啥玩意呢。」

「比了!」

「拼他爺爺的!」

「不比的是娘們!」

……

兩千楚勇群情激憤,熱血沸騰。

秦漢向計時官一點頭,厲聲道:「計時開始,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