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 - 第42章
寂寞劍客
旅帥苦着臉再不敢聲張,心裡卻委實擔心韋俊的安危,一旦韋俊有個閃失,整個西征軍只怕都將不保。
韋俊也是心下鬱悶至極,這麼一來他的整個計劃都被打亂了,如果鄂州城守不住,就好比葫蘆漏了底,一萬主力在白露洲兩側的幾天潛伏就毫無意義了!既使湖北清妖主力陷入了口袋陣,也盡可以從鄂州這個缺口殺出來。
這時候的韋俊,並不擔心潛伏在白露洲的那一萬太平軍主力,那一萬主力雖然有可能反過來被清妖前後合圍,堵在白露洲上,但是,在韋俊看來這不算什麼問題,既使真的被困,也可在水師的協助下從水路撤走……
第十七章智取
楊勇在華容等了兩個時辰,仍然沒有等到清妖前來,派出去的探馬回報說二十里內連個鬼影子也沒見着!楊勇這才驚覺事情有些不對,慌忙找來幾個老鄉一問,才知道清妖早在他抵達華容前一個時辰便已經過去了。
楊勇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如果這兩千多清妖直插鄂州城而去,鄂州城眼下只有區區五百太平軍,鄂州城又地形平坦、無險可守,只怕大事不妙,一旦韋俊有個三長兩短,只怕整個西征軍都將陷入險境。
從水路回援已經不過能了,水師輕舟在抵達華容後就返回鄂州了。
楊勇當機立斷,率師從陸路回援鄂州。在行軍路上又遇上了潛伏的一萬太平軍主力,一聽說鄂州城有險,林紹璋急忙率師也跟着楊勇匆匆回援。
而這時候的鄂州城,局勢卻變得十分微妙起來。
韋俊正在猶豫是要繼續堅守呢還是要從水路撤出,忽然有士兵報告說,城外的清妖停止了進攻,原來激烈而密集的槍響以及高昂的喊殺聲果然已經消停了。這一下把韋俊弄得滿頭霧水,這伙清妖玩的是哪出呀?
韋俊急急忙忙趕到鄂州城邊,黑沉沉的夜色里,前方兩三里外聚集着密密麻麻一大群清妖,燃起的火把幾乎映亮了半片天空,在那群清妖的最前沿,有個身材高大的清妖將領正在指手劃腳,看情形倒像是在跳腳罵娘。
韋俊猜得沒錯,這時候的秦漢果然在罵娘。
這廝冒着戰機喪失的危險,把隊伍在曠野上聚集起來,就當在自家校場上一樣,對兩三里外的敵人視而不見,目的僅僅只是為了讓將士們聽他的一通臭罵。
「他奶奶的,剛才是哪個混賬王八蛋先放的槍?」秦漢冷厲地打量着自己的部屬,厲聲道,「光棍點,給老子站出來。」
說着一把拔出自己的腰刀,提在手裡,像狗熊一樣在隊伍跟前走過來走過去,明晃晃的刀刃映着熊熊的火光騰起嚇人的厲芒。
「今兒個老子非要活劈了他,滾出來。」
「是咱先放的槍,咋了?」一名士兵毫不畏懼地挺身而出,梗着脖子吼道,「你又沒說不讓隨便放槍,再說這玩意太輕,咱只是輕輕一鈎,誰想就走火了。」
「你小子還有理了!」秦漢一看,這廝認得,就是那個摔了他一筋斗的鐵柱,頗有幾分蠻力,「信不信老子活劈了你?」
「將軍,長毛就在眼前了。」鐵柱對秦漢手裡的鋼刀夷然不懼,愣聲道,「你現在劈了咱,那還不如留着咱多殺幾個長毛划算。」
「你小子倒能計算。」秦漢哼聲道,「讓你去做買賣一定賺錢。」
「那是。」鐵柱撓了撓頭,大言不慚,「在老家的時候,咱就是販牛的,不是咱吹牛,整個湖北省境內,就牛販子來說咱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敢情是個牛販子,我說怎麼聞着一股牛臊味來着。」
秦漢一句話,將兩千多人逗得哈哈樂,爽朗的笑聲像利箭一樣刺進了躲在鄂州城裡觀望的太平軍將士耳朵里。這都是些什麼兵啊?大敵當前,打又不打,殺又不殺,卻聚在一塊說笑?他們算是開了眼了,自打起事起,交過手的各省清妖那是無法算清了,卻還真沒見過這樣囂張大膽的清妖,這都什麼玩意嘛?
韋俊也是皺緊了眉頭,感到無法理解,他眼睛所看到的這一切已經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範圍,如果他手裡還有個幾千人,他也許會派出個一千人沖陣,但現在只有五百人,委實不敢冒這個險。
「傳我的命令,所有弟兄都提高警惕,謹防清妖的陰謀詭計。」
「行了,都他娘的別笑了。」秦漢以刀背敲了敲鐵柱的腦袋,罵道,「牛販子,這顆腦袋先寄在你肩上,回頭你砍不了十顆長毛腦袋,那你的腦袋就得搬家,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鐵柱一挺身軀,大聲應答。
「行了,大夥先竭一下。」秦漢盤腿坐了下來,又解開身上的馬褂露出裡面虬結的胸大肌,說道,「養養精神,等會才有力氣廝殺。」
兩千多將士有樣學樣,都跟着秦漢歪倒一地,三人一夥,五個一幫,聚在一塊聊天打屁。
韋俊和太平軍將士看得是心驚肉跳,這些清妖還真敢?如此放肆大膽,根本就沒將他們放在眼裡。有個太平軍旅帥實在受不了,再三向韋俊懇求帶一百個人衝殺一下,卻被韋俊嚴厲制止。
韋俊總覺得事情有些非同尋常,可一時間他又想不出有什麼不妥。
時間在悄然流逝,等到喊殺聲從鄂州城內傳來的時候,韋俊終於恍然大悟,可惜一切都已經晚了。敢情眼前這伙清妖演戲只是為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以掩護小股清妖泅渡偷襲鄂州碼頭,封鎖沿江一線,徹底堵死他們的水上撤退路線。
一聽碼頭上傳來的喊殺聲的吵雜程度,韋俊便清楚,反撲碼頭已經不切實際了,那樣只能陷於腹背受敵之絕境。韋俊當機立斷,退守鄂州城東的沙洲,沙洲呈東西走向,西端與鄂州城相連,東端卻深入長江深處,入口窄小,易守難攻。
眼看韋俊率太平軍殘部已經退入沙洲,秦漢迅速將鐵漢軍、秦兵、劉昆、狗娃四人召到跟前。
「鐵漢軍,你率兩百人,給老子守住沙洲出口,死也不許放一個長毛出來。」
「將軍,碼頭上的輕舟都已經搶下了,為什麼不從水上發起攻擊、一舉殲滅這伙長毛呢?圍他們做什麼?」
「你小子懂個屁,這伙長毛老子留着有大用場,少哆嗦,叫你做啥就做啥,滾!」
「秦兵,你帶兩百個熟悉水性的弟兄,坐上繳獲的五十艘輕舟,穿上長毛的衣服,在輕舟里多放硫磺火藥等易燃之物,立即去燒了對岸的碼頭,定要將長毛的右路大軍阻在長江對岸,令他們首尾不能相顧。」
「劉昆,你帶一千人,一定要守住鄂州城,絕不能放走一個長毛,就是弟兄們都死光了,也得給老子守住!記住要在鄂州城西挖掘暫壕,給老子狠勁地挖!挖得越深、越寬,死的人就越少,活下來的機會就越大,就這樣跟弟兄們講,快去。」
「狗娃,你挑四個臂力強健的弟兄,找一艘最好的輕舟,以最快的速度將這封信送到周公望將軍水寨,告訴弟兄們,就是劃斷了胳膊回頭老子也有辦法給他們接好,去吧!」
鐵漢軍四人領命而去,秦漢將冰冷的目光最後落在剩下的八百人身上,這八百人正是搶得酒肉吃的那八百人,牛販子鐵柱光着膀子站在最前排,剛剛他扒了衣服正在竭息,猛地聽到戰鼓響,便甩開膀子往前沖,身上的號衣早不知扔哪去了。
第十八章亂麻
直到率軍退入沙洲之後,韋俊對眼前的局勢還不是十分擔心,雖然他的五百人被困在沙洲難以動彈,但楊勇的五千人和潛伏的一萬左路軍主力肯定已經發現了異常,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回援的路上了。
這一萬五千精銳的太平軍將士,縱然被清妖困在白露洲,勝負也在五五之數,更何況還有周國虞的強大水師雄霸長江以及石祥禎的右路軍隔江相望,隨時可以支援過來。
唯一令韋俊感到遺憾的是,在白露洲全殲湖北綠營的計劃怕是要流產了,林紹璋的一萬伏兵一旦暴露,就失去了在白露洲合圍殲滅湖北綠營的戰機了。
早在鄂州城方向騰起火光的時候,對岸的石祥禎便已經發覺了,他還以為是韋俊之前說的那支清妖偏師殺到鄂州了,雖然對清妖行軍速度如此之快感到有些心驚,但對戰局卻並不擔心。鄂州城駐有五千太平軍精銳,又有韋俊親自坐鎮,別說只是一支清妖偏師,就是塔齊布親提整個湖北綠營來犯,也未必能討得了好去。
也是韋俊一時大意,只提及有支兩千人的清妖偏師來犯,只說左路軍足以應付,卻沒有說如何應付,只是通報了石祥禎和周國虞一下,說一切仍按原計劃進行。
按照原計劃,在塔齊布的綠營主力未曾進入白露洲之前,石祥禎的右路軍是不能妄動的,右路軍的作戰任務是,在塔齊布的主力陷入白露洲之後趁虛襲取武昌,徹底打掉滿清在西線威脅太平天國的大本營。
所以,石祥禎沉住氣等候韋俊的消息,他並不知道鄂州城裡的五千太平軍已經抽調一空,只剩下了五百人,眼下韋俊更是已經被困在沙洲,別說突出重圍,就是通訊都已經被徹底切斷了。
周國虞率水師所有大船及少量輕舟大張旗鼓、沿江東下,過蘄州,穿武穴,做足了文章,然後偃旗息鼓,貼着長江右岸悄然返回,一切都在緊鑼密鼓地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