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大明 - 第10章

寂寞劍客

  「哦?」皇太極正在捻珠的手指頓了一頓,問道,「明軍出城了?」

  「是的。」鰲拜道,「大約有六七百明軍,押了兩百多輛大車。」

  皇太極問道:「明軍有沒有打火把?」

  鰲拜搖頭道:「沒有。」

  旁邊的滿朱習禮道:「皇上,明軍要是明火執仗、大張旗鼓地出城,奴才以為其中必定有詐,現在明軍沒打火把,看樣子是真的想趁天黑偷偷溜走。」

  圖賴道:「皇上,奴才帶人去把他們截住。」

  皇太極沉思片刻後點頭道:「嗯,圖賴你帶五百騎兵去截擊這支明軍,記住,萬一明軍退回城內,千萬不要追殺,城樓上的紅夷大炮可不是吃素的。」

  「皇上?五百騎兵是不是少了點?」滿朱習禮困惑地問道,「為了全殲這股明軍,奴才以為至少應該派出兩千騎兵。」

  「不。」皇太極搖了搖頭,說道,「如果朕沒有料錯,明軍玩的是聲東擊西的詭計,這次東門突圍只是佯動,所以我軍主力絕不可輕舉妄動。」

  滿朱習禮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奴才明白了。」

  皇太極又向圖賴道:「快去。」

  「喳。」

  圖賴答應一聲,領命去了。

  ……

  刀疤臉帶着五百家丁押着兩百輛大車從東門出城,又從浮橋渡過渾河(渾河緊挨盛京城,浮橋在紅夷大炮射程之內,清軍沒敢靠近)向前走了不到三里地,南邊就出現了建奴的身影,火光中,建奴漫山遍野地衝殺過來,截住了明軍的去路。

  刀疤臉臉上浮起一絲獰笑,下令道:「弟兄們,引燃火繩!」

  家丁們紛紛擦亮火摺子引燃了火藥桶上連接的那截短短的火繩,火繩是以麻繩或者捻緊的布條放在硝酸或者鹽類溶液中浸泡後烘乾而成,可以長時間燃燒,別看火藥桶上的那截火繩只有一點點長,卻足足可以燃燒半柱香的時間。

  【火繩燃速:每小時100毫米左右。】

  見弟兄們都已經點燃了火繩,刀疤臉才勒馬回頭喝道:「撤,回城!」

  刀疤臉一聲令下,五百家丁棄了大車就跑,猶如風捲殘雲般退回了盛京城內,等圖賴帶着五百蒙古騎兵趕到時,只見數百輛大車遺棄滿地,明軍的身影卻早已經不見了。

  「這群南明蠻子都是屬兔的,跑的就是快。」眼看追趕不及,圖賴只好對着明軍逃走的方向惡狠狠地咒罵一聲,向身後五百蒙古騎兵道,「科爾沁草原的勇士們,聽聞你們到來膽小的南明蠻子已經望風而逃了,現在押起你們的戰利品回營吧。」

  蒙古騎兵們紛紛歡呼起來,蜂擁而上來爭搶戰利品。

  就在這個時候,火繩燒完,裝在大車上的幾百桶火藥先後爆炸,只聽轟隆隆一陣巨響,盛京東門外突然綻放起一朵絢麗多姿的盛大煙花,翻騰的烈焰直衝雲霄,隔着好幾十里都能清晰地看到,堆放在火藥桶外的上千隻麻袋也被炸飛,放在麻袋裡的碎鐵釘、破瓷片漫天亂飛。

  擁擠在大車四周爭搶戰利品的蒙古騎兵頓時就被炸得人仰馬翻,死傷慘重,靠得最近的兩百多騎連人帶騎被炸成碎片,一百多人被巨大的聲浪震得七竊流血而死,剩下的一百多騎離得稍遠,也被漫天飛舞的鐵釘、瓷片所傷,圖賴更是被一塊巴掌大的碎鐵削飛了半邊腦袋,慘死當場。

  ……

  盛京城南,清軍大營。

  皇太極正和滿朱習禮、鰲拜、塔瞻、遏必隆等人等圖賴的消息,帳外黑沉沉的天空突然一亮,緊接着就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最後連腳下的地面也開始輕微地顫抖起來,滿朱習禮等人頓時大驚失色,鰲拜本能地抽出腰刀閃身擋在了皇太極面前,厲聲道:「來人,護駕!」

  「慌什麼!」皇太極用力推開鰲拜,呵斥道,「紅夷大炮打不到這麼遠。」

  鰲拜道:「可這聲音像是打炮啊?」

  「打炮沒這麼大動靜。」皇太極皺眉道,「聽這聲勢倒像是火藥庫炸了,去,馬上派人去東邊看看,圖賴那裡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喳。」

  鰲拜領命而去,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又回來了。

  看見鰲拜神色凝重的樣子,皇太極不由心頭一沉,問道:「圖賴呢?」

  鰲拜黯然道:「皇上,圖賴被炸死了?」

  皇太極皺眉不語,滿朱習禮等人卻失聲驚問道:「被炸死了?」

  鰲拜點了點頭,咬牙切齒道:「狡猾的南明蠻子在大車裡裝滿了火藥,圖賴他們剛出現,南明蠻子就棄車逃回了城裡,等圖賴率兵趕到時大車上的火藥正好爆炸,五百騎兵有三百多騎被當場炸死,剩下的全部身受重傷,圖賴他……也被炸死了。」

  「啥?被炸死了三百多騎?剩下的還全部受了重傷!?」

  滿朱習禮聽到這話,心裡都快流血了,這次帶來的騎兵可都是莽古斯部落的精銳啊。

  「大意了,是朕大意了。」皇太極喟然道,「朕沒想到明軍會在大車上動手腳,真是大意了。」

第十六章

將計就計

  盛京。

  「哈哈哈,好,炸得好!」

  崇政殿裡燈火通明,刀疤臉、甄有才、大鬍子和小七等人正聚在大殿上有說有笑,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王朴也壞笑道:「來一次遼東也不容易,現在就要走了,也沒什麼好東西送,就把這個大煙花送給建奴留個紀念了,嘿嘿。」

  刀疤臉道:「將軍,建奴這次可是損失慘重了。」

  「嗯。」王朴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慢慢消散,神情開始變得凝重起來,回頭望着大鬍子道,「大鬍子,接下來該輪到你了,你準備好了嗎?」

  大鬍子呼地站起身來,疾聲道:「小人早就準備好了。」

  王朴語氣沉重地說道:「大鬍子,能不能把城外的建奴大隊人馬引開,可就全看你了!」

  大鬍子肅然道:「將軍你就放心吧,小人一定把事情辦好。」

  王朴點了點頭,說道:「大鬍子,把弟兄們都叫進來吧。」

  大鬍子回頭把手一招,五十名精幹家丁已經魚貫而入。

  王朴把手一伸,朗聲道:「上酒!」

  小七帶着人給大鬍子和五十名家丁奉上大海碗,然後往每個人的碗裡倒了滿滿一大碗高梁酒,王朴自己也倒了一大碗,高舉過頂面向大鬍子和五十名家丁說道:「按軍規,出征時是嚴禁喝酒的,可是今天本將軍想破一次例,用這碗高梁酒給你們壯行!」

  大鬍子和五十家丁一起舉起酒碗,表情嚴肅。

  王朴的目光漸漸變得猙獰起來,沉聲道:「今天晚上,你們這五十幾號人將要面對好幾千建奴的追殺,你們最終能不能逃過追殺,能不能活着回到大明,只有天知道!」

  大殿上一片肅靜,只有家丁們沉重的喘息聲交織成一片,說不緊張不怕死那都是假的,只要是人就都怕死,如果可以選擇沒有人願意去死,但話又說回來了,怕死也不是絕對的,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不少人願意為了義氣,為了家人,為了理想而從容赴死。

  「本將軍不能保證你們能活着回到大明,但是……」王朴語氣一轉陡然變得高亢起來,「本將軍可以保證把你們該得的那份紅利(盛京城裡擄掠所得)帶給你們的家人,如果你們能活着回到大明,你們每個人將額外獲得一千兩銀子的犒賞!如果你們戰死了,你們的家人將額外獲得兩千兩銀子的撫恤!」

  王朴說這番話是真誠的,如果真能活着回到大明他也一定會想盡辦法兌現承諾!

  大鬍子和這五十號家丁將要執行的可以說是必死的任務,到不了明天天亮他們就該變成烈士了,王朴不想也不能讓這些烈既流血又流淚!

  聽着王朴極富煽動力的言辭,家丁們的眼神開始變得灼熱起來,這些士兵絕大多數都是大字不識幾個的粗人,他們不懂得聖人君子所倡導的所謂的大道理,他們只信奉一個最簡單的道理:你對老子好,老子就對你好,你對老子全家好,老子就把命賣給你!

  「本將軍今天把話摞這兒,如果說話不算沒有兌現承諾,那就不是爹生親媽養的,就讓所有活着回到大明的弟兄把本將軍亂刀活剮了!」

  「將軍,你什麼也別說了!」大鬍子舉着酒碗吼道,「我大鬍子信你,這碗酒……我喝!」

  「對,我們也信。」其它的家丁紛紛叫囂起來,「這碗酒我們喝了!」

  「好,真是好兄弟,幹了!」

  王朴猛地把酒碗送到嘴邊,一仰脖子一飲而盡,然後用力把酒碗擲到地上,只聽「咣當」一聲脆響,酒碗已經碎成了一堆碎片,大鬍子和五十號家丁一狠心、一閉眼也把酒喝了,然後跟着把酒碗擲到地上,大殿上頓時響起一片酒碗碎裂的聲音。

  酒碗碎了,可這五十多號漢子的心卻鐵了!

  大鬍子抹了抹嘴,回頭向五十號家丁冷森森地一笑,說道:「弟兄們,這酒也喝了,這後事將軍也幫我們料理好了,現在……我們該上路了,走!」

  「走!」

  「走!」

  「走!」

  高梁酒的酒勁很快就上來了,本來就性情豪爽的北地漢子很快就把生死拋到了腦後,一個個扯開嗓子大喊起來。

  大鬍子走過刀疤臉跟前時還咧嘴一笑,說道:「刀疤臉,逢年過節別忘了在兄弟靈位前燒幾柱香,有喝不完的殘酒也別忘了灑兩杯啊,哈哈哈。」

  「大鬍子!」

  刀疤臉眼眶一熱,流下兩行熱淚。

  臨出大殿時,大鬍子還回頭向王朴大叫道:「將軍,十八年後我大鬍子又是一條好漢,到時候我還去找你,還跟你混!」

  ……

  盛京南效,清軍大營。

  皇太極正和滿朱習禮拉家常時,鰲拜忽然急匆匆地進了行帳,跪地奏道:「皇上,明軍又有動靜了。」

  皇太極嗯了一聲,問道:「講。」

  鰲拜道:「就在剛才,有一隊明軍出了西門奔遼西去了,沒有大車只有騎兵,因為沒打火把不好確定有多少騎兵,不過從馬蹄聲判斷應該有七、八百騎。」

  滿朱習禮以無比佩服的眼神望着皇太極,說道:「果然不出皇上所料,明軍唱的真是聲東擊西這一出啊,皇上料事如神,奴才佩服,佩服啊。」

  皇太極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好像根本沒聽到滿朱習禮的恭維話,一邊踱步一邊分析道:「這股明軍能從松山無聲無息地摸到遼東,兵力不會超過一千,在攻取盛京的過程當中必定會有傷亡,還剩下七、八百人是合理的,嗯,看來這次明軍是真要突圍了。」

  鰲拜道:「奴才這就帶兵去截住他們。」

  「去吧。」皇太極點頭道,「這次你帶兩千騎兵去,以兩千騎兵對七、八百騎應該能穩操勝券了,記住一定要全殲,絕不能走了一個,尤其不能跑了他們的領軍主將。」

  「喳!」

  鰲拜打了個千轉身就走,然而剛到帳外身後忽然又傳來皇太極一聲斷喝:「慢着!」

  「皇上。」鰲拜有些困惑地轉了回來,問道,「怎麼了?」

  「不對。」皇太極搖了搖頭,皺眉道,「還是不對。」

  滿朱習禮問道:「皇上,哪裡不對了?」

  「炮!」皇太極沉思片刻,語氣忽然變得堅定起來,「紅夷大炮,明軍沒有炸掉城頭上的紅夷大炮。」

  「紅夷大炮?」

  滿朱習禮和鰲拜面面相覷,顯然跟不上皇太極跳躍性的思維,他們實在想不出盛京城頭上的十六門紅夷大炮跟明軍的逃跑有什麼關係?

  皇太極微微一笑,說道:「紅夷大炮鑄造困難、造價昂貴而且威力巨大,用來守城可以大量殺傷敵軍,用來攻城可以無堅不摧,如果你們是盛京城裡的明軍主將,明知道這紅夷大炮威力巨大,可是現在又帶不走,你們會怎麼辦?」

  鰲拜不假思索地答道:「那還用說,當然得炸掉。」

  「這就對了。」皇太極微笑道,「可現在明軍並沒有炸炮,所以他們還在城裡!」

  滿朱習禮問道:「那出西門的七、八百騎明軍又是怎麼回事?」

  皇太極道:「這個簡單,明軍只要把城裡的馬匹搜集起來,再在馬背上綁以木偶,再以少量士兵驅趕前進,就能造成大隊騎兵出城的假象,這不過是明軍的疑兵之計罷了。」

  鰲拜道:「皇上,明軍還在不在城內,奴才帶人去試探一下就知道了。」

  「不可。」皇太極搖頭道,「如果明軍已經出城,等你探清虛實再去追就來不及了,如果明軍還在城內,你去試探只能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