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馬太行側/岳維漢抗日筆記 - 第5章
寂寞劍客
另一名鬼子中隊長不以為然道:「除了東北軍,別的支那軍都可以稱得上驍勇善戰,尤其是他們的西北軍,更是曾用大刀片在喜峰口重創過大日本皇軍,不過眼前寶山城內的這伙支那兵,卻絕不僅僅只是驍勇善戰這麼簡單!」
「河野君說的對,這伙支那兵不僅驍勇善戰,而且狡猾異常!」
最後那個鬼子中隊長連連點頭道,「據我觀察,寶山城內的支那兵明顯分成了三撥,一撥躲在隱蔽工事裡,專門射殺我們的各級軍官以及機槍手,還有擲彈手,一撥守制高點,組織機槍火力壓制皇軍行動,最後一撥卻是決死隊,往往在最關鍵的時刻發動決死反擊,屢屢挫敗皇軍!長官,我認為小林君在切腹前所說的話很有道理,寶山城內這伙支那兵之所以如此狡猾,如此難以對付,關鍵還是因為他們的指揮官!」
第5章
糜爛(下)
平野一郎輕輕頷首道:「那麼,你們認為寶山城內的支那軍還有多少兵力?」
河野中隊長回答道:「從支那軍的火力密布,以及決死反擊的力度來判斷,他們的兵力最少不會低於兩百人,最多不會超過三百人!」
「不足三百人?」平野一郎略作沉思,旋即又問道,「河野君,如果不惜代價強攻,大約還要付出多少傷亡才能肅清城內的支那軍?」
「至少……」河野中隊長默算了片刻,旋即答道,「至少還要傷亡一個大隊!」
「八嘎!」平野一郎微微色變,訓斥道,「河野君,你不覺得有些危言悚聽了嗎?」
河野中隊長嗨了聲,旋即又道:「長官,在狹窄的巷道內,大部隊根本就無法展開,再加上支那軍已經退守主幹大街的核心地段,皇軍即便投入整個聯隊發動強攻,與支那軍正面接觸的也不過一兩個小隊而已,根本就發揮不出兵力上的優勢。」
平野一郎不以為然道:「皇軍可以用火炮炸平寶山城內的主幹大街!」
河野中隊長沉聲應道:「長官,支那軍依託幾棟磚石結構的大院構築了永固工事群,皇軍小口徑的曲射炮還有擲彈筒雖然可以抵近射擊,卻無法對這些工事構成實質威脅,大品徑的重炮又無法進城,在城外發射則要受到城垣限制,很難準確命中目標。」
松井中隊長忽然說道:「如果皇軍擁有大型工程機械,倒是可以連夜清理掉缺口處的斷垣殘壁,然後將重炮運進城內,這樣,支那軍的工事根本就不堪一擊,只可惜,我們沒有這樣的大型工程機械,人工清理的話,只怕不是短時間內能辦到的。」
平野一郎的臉肌抽搐了兩下,旋即獰聲說道:「這麼說來,只能使用化學武器了!」
※※※
寶山城內,姚營指揮部。
又是一個死寂無聲的暗夜,幽暗的馬燈下,醫務兵正在替姚常青清洗傷口。
岳維漢和曹興龍則像是兩桿標槍,直挺挺地杵在姚常青床頭,姚常青的傷勢很重,下腹部被橫着挑開了半尺多長的一道豁口,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沒有挑斷腸子,否則以城內簡陋的醫療條件,根本就不可能保住姚常青的性命了。
姚常青看起來很痛苦,卻強忍着沒有吭聲。
為了轉移姚常青的注意力,岳維漢故作輕鬆地說道:「營座,小鬼子的進攻又被弟兄們打退了,按目前的情況,我們再堅守半個月絕對不成問題,只等長官部下令反攻,我們就能給小鬼子來個中心開花,呵呵。」
岳維漢當然是在說瞎話,淞滬會戰中國軍的頹勢是絕對不可逆轉的,日軍戰線的推進雖然略顯緩慢,可一旦他們站穩了腳跟,國軍再想奪回陣地,基本就沒可能了,所以說,孤守寶山的姚營是永遠等不到國軍的反攻了!
「大龍剛才已經跟我說了。」姚常青輕輕頷首道,「忠恕哪,你打的不錯,比我強。」
「營座,瞧您說的,我哪能跟您比?」岳維漢當即謙虛道,「我只不過是趁着小鬼子驕橫大意,給他們下了個套而已,呵呵。」
姚常青虛弱地擺了擺手,又道:「不過你也不能大意,千萬當心小鬼子夜襲。」
岳維漢點頭道:「營座提醒的是,不過我已經在營地四周安置了好幾處暗哨,小鬼子若真敢趁夜摸進來,保管他們有來無回。」
「那我就放心了。」姚常青似乎是有些乏了,說完便又合上了眼瞼。
岳維漢和曹興龍當即退出了裡間,又在指揮部里隨便抓了幾張板凳拼成一排,對付着胡亂睡了一覺,將及天亮時,岳維漢忽然被一陣炮彈的尖嘯聲給驚醒了,躺在岳維漢身邊的曹興龍也猛然翻身坐了起來。
「咦,這聲音不對。」曹興龍略一聆聽,旋即困惑地道,「似乎是九二式步兵炮發射的榴彈,可又不太像,怪了……」
曹興龍話音方落,指揮部外陡然響起了池成峰悶雷般的聲音:「他姥姥,小鬼子是不是也鬧窮了?怎麼打的儘是啞炮,什麼玩意兒!?」
岳維漢頓時間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急翻身坐起以最快的速度衝出門外,定睛看時,只見院子裡已經落下了兩枚炮彈,有黑褐色的液體從彈體裡飛濺而出,這些液體在濺出之後很快就化成了淺褐色汽霧,然後迅速向着四周擴散開來……
「狗日的,這是什麼破玩意?」有士兵好奇地上前兩步,試圖看個稀罕。
「站住,別過去!」岳維漢頓時大吃一驚,當即厲聲大喝道,「這是小鬼子的毒氣彈!所有人用濕毛巾捂住口鼻,馬上!」
「曹興龍,讓弟兄們馬上轉移到地道里去,別忘了用濕棉被堵住地道口!」
「池成峰,還他娘的愣着幹什麼?這是芥子氣,劇毒,吸入這玩意你會死的!」
岳維漢一邊連聲發令,一邊以最快的速度傾轉軍用水壺,以水壺裡的清水濡濕纏在手腕上的毛巾,然後迅速將濕毛巾掩在了臉上,做完這一切岳維漢才稍感心安,芥子氣是糜爛性毒劑,吸入少量就能致命,不過這玩意遇水就會水解成無毒的化學成分。
岳維漢的大吼驚醒了警衛排的戰士,頓時便紛紛旋開水壺,以清水濡濕毛巾,然後爭相掩到了臉上,遺憾的是有兩個戰士距離毒氣彈太近,而且反應也慢了些,當岳維漢出聲提醒時他們就已經吸入了過量毒氣,當時就倒在地上開始抽搐。
池成峰沒領教過小鬼子的毒氣彈,原本還有些將信將疑,可看到這一幕後頓時便嚇出了一身白毛汗,趕緊用濕毛巾掩住口鼻,然後飛也似地衝進後院躲進了地道,別看這廝上陣殺敵時挺勇猛,跟一黑金剛似的,可逃起命來也同樣不含糊。
岳維漢又飛也似的出了指揮部,沖向附近大院的軍營,一顆心卻已經懸了起來。
指揮部和警衛排這邊由於岳維漢提醒及時,傷亡不大,可另外幾處軍營里的情形只怕就不那麼樂觀了,畢竟國軍將士大多都是斗大字不識幾個的文盲,除非他們以前曾經吃過日軍毒氣彈的虧,否則的話根本就不可能及時做出正確的反應!
這一刻,岳維漢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蝴蝶效應?
據戰史記載,小鬼子在寶山爭奪戰中似乎並沒有使用毒氣彈啊,難道說自己的到來已經改變了歷史?這一刻,岳維漢也只能在心裡祈禱,祈禱小鬼子的毒氣彈千萬別打太准,別的駐軍大院要是也像指揮部這樣直接落到了院子裡,麻煩可就大了!
第6章
暗夜奇襲(上)
岳維漢的祈禱並沒有什麼用,該來的最終還是來了。
小鬼子的炮兵的確不是蓋的,千米之內命中率高得嚇人,打出的幾十發毒氣彈幾乎全部命中了目標,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國軍扼守的幾個大院就全都被芥子氣給籠罩了,許多國軍將士在睡夢中就已經吸入過量的毒氣,從此再沒能醒來!
除了警衛排和敢死隊駐守在指揮部里,由於岳維漢提醒及時而傷亡不大外,機槍排和狙擊排的情況也還不錯,由於這兩個排都是堅守在制點高上過夜的,而毒氣相對比重遠遠超過空氣,所以沒能瀰漫到高處,很難對機槍排和狙擊排造成殺傷。
然而,駐紮在其餘幾棟大院裡的百來號國軍將士卻幾乎全遭了毒手!
當岳維漢跑遍幾棟大院再返回指揮部時,才突然驚覺姚常青還在裡間呢,當下急掀簾而入時,卻發現裡間已經完全被淡褐色的毒氣所籠罩了,姚常青安靜地躺在行軍床上,臉色發紫,呼吸已經完全停止!
岳維漢頓時心中慘然,論交情,他和姚常青完全談不上什麼交情!
可是,岳維漢卻發自內心的敬仰姚常青,因為姚常青是真正的抗日英烈,是真正的民族英雄,對於這樣的英烈,岳維漢絕不吝嗇自己的敬仰之情!岳維漢很想改變歷史,帶着姚常青突出重圍,這樣的好漢子如果加入我黨我軍,肯定是員不可多得的虎將!
然而現在,這個想法已經永遠沒有可能實現了!姚常青還是為國捐軀了!
「醫務兵!醫務兵!!!」雖然明知姚常青已經斷氣,可岳維漢卻還是聲嘶力竭地大吼起來,甚至連這樣大喊大叫有可能吸入毒氣也是顧不上了!
雜亂的腳步聲中,戴着濕口罩的醫務兵和警衛排長曹興龍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看清楚房間裡的情形之後,兩人頓時臉色大變,曹興龍噗的便跪倒在姚常青床頭嚎啕大哭起來,而醫務兵卻迅速趨近行軍床,伸手翻開了姚常青的眼皮。
姚常青的瞳孔已經完全擴散,當下醫務兵黯然搖頭道:「長官,營座已經走了,不過你也不用太過自責,其實營座腹部的傷口已經重度感染,腹腔化膿已經相當嚴重了,這次就算不遭到小鬼子的毒手,也絕對撐不過三天了。」
「可這筆血債還是得落到小鬼子頭上!」岳維漢說着嘴角便綻起了一絲冷冽,旋即又向曹興龍道,「大龍起來,別他媽的像個娘們似的哭哭啼啼的,給我把眼淚咽回肚裡去,記住了,男子漢大丈夫,寧可流血也絕不流淚!」
曹興龍使勁地嗚咽兩聲,果然不再啼哭了,只有眼神變得格外的冰冷!
曹興龍能當上姚常青的警衛排長,足見兩人淵源極深,事實上,曹興龍是姚常青在北伐途中「撿」回來的,當年曹興龍還只有十四歲,孤苦無依餓倒在路邊,如果不是曹興龍救了他,只怕早就成為路邊一堆枯骨了!
岳維漢這才上前拍了拍曹興龍的肩膀,說道:「來,搭把手,我們帶營座進地道!」
很快,岳維漢和曹興龍便抬着姚常青的遺體下到了地道里,這地道卻是完全按照岳維漢的要求來挖的。
指揮部後院原本就有地窖,估計是原來主人用來藏糧食的,這地道入口就在地窖下,這樣地道口和地窖口分別用濕棉被一堵就形成了兩道封鎖牆,毒氣要想侵入地道,基本上就沒有可能了,將士們躲在裡面安全絕對有保障。
在近百將士沒日沒夜的辛苦之下,地道已經基本完工。
進入地道口先是斜着向下的甬道,深約十米,然後又是平着向前延伸的甬道,長經三十米,這段甬道兩側已經挖出兩個房間,這兩個房間大約可供百人藏身,而且都有排氣孔與地面相通,還挖了兩個儲藏室,至少可以儲藏兩百人十天份的糧食。
最要緊的是,甬道末端翻轉一塊大青磚就能與一口深井相通!
這樣不僅淡水供應不成問題,而且井口與排氣孔還能形成空氣循環的通道,躲在地道里才不會有窒息之慮,當然這會排氣孔和井口都已經用濕棉被捂住了,否則的話,讓毒氣滲入地道,那烏龍就鬧大了。
地道里光線極暗,只有兩盞軍用手電筒插在牆壁上充當照明源。
警衛排、狙擊排、機槍排還有敢死隊的四十幾名戰士正靠牆休息。
除了幾個不知死活的暗哨,姚營殘存的兵力已經全部集中在這裡了,岳維漢也不怕小鬼子偷襲,眼下地面上的毒氣濃度高得嚇人,在中午之前小鬼子都不太可能進城,雖說小鬼子被武道精神洗了腦,可這並不代表他們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看到岳維漢和曹興龍彎着腰抬了具屍體進來,戰士們頓時便紛紛站起身來,池成峰這廝眼尖,很快就通過姚常青身上的呢子軍裝把他給認了出來,當下就兩眼圓睜,失聲大叫:「營座!是營座!營座死了!」
地道里頓時就炸了鍋,戰士們齊刷刷地圍了上來,姚常青治軍雖然嚴厲,卻絕不剋扣軍餉,長得雖然文弱,卻每每敢於身先士卒決死衝鋒,即便是像池成峰這樣的刺兒頭,提起營座那也得豎起大拇指!
看到戰士們吵成一團,岳維漢掏出淨面匣子對着頭頂就是叭的一槍。
地道里頓時便又恢復了寂靜,所有人又齊刷刷地轉過頭來看着岳維漢。
岳維漢冷冽的目光刀一樣刮過四十幾名戰士臉上,然後沉聲喝道:「嚷什麼嚷什麼?沒錯,營座是死了,可我們還沒死,我們三營的人還沒有死絕!大夥不想着怎麼報仇,卻在這裡吵吵吵,丟不丟人?還是爺們不?」
「長官,那你說該怎麼辦吧?」
「對,我們全他娘的聽你的,你說咋辦就咋辦?」
「咋辦?」岳維漢瞪着眼睛吼道,「那還用說啊,報仇!」
「對,報仇!」曹興龍大吼道,「我們要為戰死的五百多弟兄報仇,要為營座報仇!」
「說的好!」岳維漢厲聲喝道,「營座絕不能白死,五百多弟兄不能白死!我們定要小鬼子付出血的代價!我需要幾個敢死隊員,跟我去端了小鬼子的指揮部,小鬼子害死了我們營座,我們就要小鬼子的指揮官給他陪葬!」
聽岳維漢說要去端了小鬼子的指揮部,曹興龍頓時激動的不行,當即舉手道:「長官,營座對我有大恩,我非去不可!」
「他姥姥。」池成峰呸的吐了口濃淡,目光兇狠地道,「算咱老池一個!」
「也算俺一個!」
「鳥毛灰,我也去!」
「日泥爸,豁出去了,俄也去!」
有人帶頭,這些個熱血漢子頓時間群情激憤,紛紛捋起袖子要加入敢死隊。
第6章
暗夜奇襲(下)
岳維漢只覺鼻子發酸,熱淚險些就要奪眶而出,當下急忙側過臉去,待心情平穩下來才又回頭,肅然說道:「好,弟兄們都是好樣的,不愧是我中華的好男兒!不過這次行動是奇襲,人多了目標大,容易被小鬼子發現,所以我只要三個身手好的!」
話音未落,幾個自恃武藝的戰士便大聲嚷嚷起來,吵着非去不可。
「他姥姥。」池成峰不耐煩了,冷然道,「誰敢出來跟咱老池練練?誰敢!?」
那幾個戰士頓時便啞了,池成峰綽號瘋子,不僅打起仗來瘋,平時在營里打架鬥毆也瘋,為此不知道吃了姚常青多少軍棍,可這廝愣是不長記性,架照打,毆照斗,軍棍也照挨,不過營里的弟兄們卻都怕了他,輕易絕不敢招惹他。
岳維漢當即點頭道:「好,池成峰算一個,還有誰?」
「還有我!」曹興龍急道,「論身手,我的確不比池排長,可我會暗器!」
「哦?」岳維漢頓時來了興趣,問道,「你會什麼暗器?使出來我瞧瞧。」
曹興龍右手忽然揚起,岳維漢只覺頭上一輕,驚回頭看時,只見自己的軍帽已經飛到了地道壁上,一枝柳葉鏢正中帽檐上的青天白日徽章,把軍帽生生釘在了牆上,岳維漢頓時驚出一身白毛汗,連連點頭道:「好,曹興龍也算一個,還有誰?」
「還有俺,這最後一個名額,俺牛大根要定了!」一道高壯如山的身影分開人群站到了岳維漢面前,岳維漢一眼看去,只見這廝不僅身高體壯,而且一副肌肉發達的樣子,大冬天裡居然也只穿了件單衣,可見體質相當之好。
「牛大根?」岳維漢點點頭,問道,「你又有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