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雄時代/女漢子 - 第31章
priest
而失去了自己的蹤跡長達五分鐘,對方很快就會意識到,自己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追蹤模式!
那麼一旦她恢復與總部的通訊,再次被追蹤到,對方會第一時間鎖定擊落她!
這時,五分鐘到了,傅落當時覺得胸口一陣悶痛,好像看見了死神的袍袖,心跳停了片刻。
但是通訊器卻始終沒有再次建立聯繫。
五分零一秒,五分零二秒……
傅落心情複雜地鬆了口氣,顯然,連她都意識到的問題,楊寧不可能想不到,沒有重新連接,就證明她的猜測是正確的。
傅落方才落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來——無法聯絡總參處,也就是說,她現在真的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太空幽靈。
她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地圖定位,此時顯示她距離敵軍大本營,只剩下二十倍的射程單位。
傅落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
上一次,葉師兄和趙老將軍他們,是怎麼在突如其來地躍遷進入敵軍大本營的情況下,不慌不忙地轟掉敵人指揮艦,還全身而退的?
她想起了葉文林的彩信,想起了那張皺巴巴的五塊錢。
「你的心要像石頭一樣。」傅落低低地念了一遍,「像石頭一樣……」
一時間,她覺得自己似乎篤定了很多,方才的心慌、冷汗等等近乎於宇宙恐懼症般的症狀奇蹟一樣地減退了。
傅落捏着自己的手機,走馬燈似的回憶起自己在家裡不顧一切地想要上宇宙前線的願望、甚至和父母吵了她這輩子第一架的事。
我為什麼要在這裡?
六年來從未敢懈怠,始終追逐着那舉世矚目的、天才的影子又是為了什麼?
她抿抿嘴唇,舔掉上面沾着的一點微鹹的汗味。
難道不是因為想要站在這裡?
想要一展胸中抱負,不負平生所學麼?
「葉師兄也曾經來過這裡,比我還要深入,直面未知的敵人。」她這樣想着,「至少我知道,對方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大。」
傅落覺得她還差得遠,至少就危險程度和難度係數而言,偵緝任務和攻擊任務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可她並不知道,那一次特種部隊的全身而退,很大程度上是仰仗身經百戰的趙老將軍的直覺,與他對軍方高級將領行為模式的熟悉。
傅落把手心的冷汗抹在了自己的褲子上,然後重新收起了手機。
她決定等完成任務回去,再去看媽媽說了什麼。
地圖上顯示,她距離敵軍大本營只有十五個射程單位,此時,最高倍數的遠程望遠鏡已經能影影綽綽地看見敵軍大本營的一點輪廓。
這個距離,實際上可以進行「鏡像掃描」了,傅落的手指在鏡像掃描命令上停頓許久,終於還是沒有按下去。
如果對方真的掌握了通訊追蹤技術,鏡像掃描很可能打草驚蛇。
傅落開始試着在脫離總參處命令的情況下建立自己的分析:趙將軍他們的偷襲成功,代表敵方對近前的小型艦反侵入系統並不怎麼高明,說不定自己可以冒險再往前接近十個射程單位距離。
「在與敵人短兵相接的時候,會像敵人一樣思考的人是笑到最後的人。」這是小規模戰役指揮綱要的前言。
如果她是敵軍主帥,在剛剛遭受了地方偷襲的情況下,會怎麼樣?
傅落想了想,認為自己一定會收縮兩翼,把主艦包在中間,形成典型的「球形」陣型。
先進的偵緝艦可以根據駕駛員對敵方陣型的判斷,自動計算調整前進路徑,從對方的視覺死角進入。
傅落果斷停止了隨機模式,調整成「球形」陣營的行進路線。
這就體現出一個叱咤沙場數十年的老將軍,和一個新入伍的新兵之間的差別了——如果此時偵緝艦里的人是趙佑軒或者陳仲,他們一定會讓偵緝艦轉右翼擦邊過去。
因為敵軍絕對不可能在太陽系門口擺出一個防守的陣型。
他們的敵人是進攻的一方,是侵略的一方,在大型的對抗戰役中,先發動攻擊的,要麼狠追不放,要麼避走投降,沒有第三條路,因為「無往不利」的精氣神一旦散了,這場仗也就沒什麼打下去的必要了。
雖然險些被啄瞎一隻眼,但是損失十分有限,此時在前方等着的他星系人類,一定是一隻張開兩翼,等着撲兔的鷹!
然而,巧就巧在由於聯絡中斷,傅落並不知道敵我雙方主力已經交火,她做出分析判斷的前提就是錯的,根據錯誤的前提做出的判斷又是錯的,兩個錯誤羅在一起,竟然歪打正着地蒙上了。
葉文林其人是蔫壞,看起來並沒有多大的攻擊力,上陣指揮前鋒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風格跟趙佑軒一脈相承,在地球聯軍已經快要趕到的堅實後盾下,整個前鋒艦隊不負尖刀之名,木馬一號那逆天的破壞力被他調動得淋漓盡致,在槍林彈雨間活生生地劈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牽制住了不少火力。
而同時,他星系指揮中心似乎是為了集中力量,幹掉這支如鯁在喉的前鋒艦隊,不明原因地收縮了攻擊陣地。
他們又把執行捕捉任務的艦隊從攻擊艦隊中分離出來,等於是分散成了兩個「球形」陣,傅落瞎貓碰見死耗子地給蒙對了一半!
可見有時候打仗這種事,也是一命二運三風水的。
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隱形偵緝艦長驅直入。
由於太陽風暴的影響和火力對沖的能量干擾,傅落幸運地避開了第一個「球」,險而又險地擦邊而過。
她心裡狂跳,此時此刻,她距離他星系艦隊不到一個射程單位距離。
偵緝艦的近距離攝像頭與偵緝程序高速運行起來,瘋狂地記錄起這裡的一切,就在這時候,艦艙中紅光乍起,高危險係數射線,她再一次被鎖定了!
第三十七章
千鈞一髮間,傅落猛地把自動路徑切換成了手動,伸出的操作杆險些戳到她的眼睛,一個近距離高能炮彈已經裹挾着聽不見的呼嘯向她撲過來。
傅落幾乎有種自己駕駛着近地機甲、被安全部隊圍攻時的錯覺。
她死命一拉操縱杆,在轉瞬之內,讓偵緝艦發生了近二十公里的位移,偵緝艦推動器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嘎」聲,抗議駕駛員的粗暴。
她幾乎是擦着高能炮的攻擊範圍躲了過去。
可是傅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第二次紅色射線警告又來了。
這就是當狗仔隊偷拍的下場麼?傅落苦中作樂地想着,開始了她又一次上躥下跳的逃命之旅。
傅落還不知道,其實這時,地球方面的一隻偵緝艦已經被捕獲了,駕駛員當場斃命,而他星系人類也立刻發現,他們最想要的——偵緝艦里的曲率驅動器已經被提前卸載了。
這使得他星系指揮官當機立斷,把捕獲命令更換為擊斃。
傅落這是撞在槍口上了。
近地機甲的手動系統其實有一小部分是仿照小型戰艦的,但是近地機甲由於形態眾多,所以無疑要複雜太多了,小型戰艦卻是傅落的拿手項目。
當初為了小艦實操考試,她幾乎在模擬自習室住了一個多月,沒白天沒黑夜,練就了一身可以登台表演的本領,這才從小型戰艦控制這門課里拿到全優——終結了當門鬼見愁的任課老師五年沒給過全優的噩夢。
用她老師的話說,傅落這個同學的小艦實操紮實得很,基本達到了可以去馬戲團跳火圈的水平。
火圈沒有,但是堅實的基礎卻在火線中救了她一命。
傅落已經顧不上考慮耗氧量的問題了,以隱形偵緝艦那不到五米的體型,別說被擊中,就是被高能炮擦個邊,也可以準備去見我軍英烈了。
這是一場人打蟑螂的戰鬥——拖鞋所到之處,蟑螂絕對沒有活路,它只能讓自己跑得更快一點。
漫天的高能炮織就了一道火紅的大網,劈頭蓋臉地籠罩下來。
傅落知道,在這種火力下,她被擊落是遲早的事,隱形偵緝艦的體積所限,不可能攜帶太多的能量,耗也能耗死她。
她幾乎要把操控杆給拉扯彎了,偵緝艦在太空中完成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翻轉,連續躲過三道高能炮,翻動中,傅落被安全帶死死地勒在駕駛艙里,她伸長了腿,腳尖勾住太空行走推動器,並在又一次翻轉中借力穿在了腳上。
而後她摸出了一顆氧氣膠囊,含在了嘴裡。
做完這一切,傅落看準了一個方向,猛地沖了過去。
行進中,偵緝艦艦尾巨震,警報系統尖鳴,一連串的報錯——從氧氣泄露警報到推動器障礙,聽起來簡直快要自爆了。
傅落一概不理睬。
艦艙里的氧氣含量在一點一點的降低,斷了半個尾巴的偵緝艦,以義無反顧的姿態,向不遠處一個大艦的推動器衝去。
艙內氧含量降到了人體臨界值,傅落一拳砸碎了控制面板上的有機玻璃罩,粗魯地把記錄芯片拉扯出來,別在自己胸口的暗袋裡,同時用牙齒咬開氧氣膠囊,暴力捅開偵緝艦艙頂,啟動了腳下的太空行走推動器。
混蛋,最討厭太空行走了,這光禿禿的一身,和沒殼的王八有什麼區別!
能維持二十分鐘供氧、並抵擋一定程度的宇宙射線的氧氣膠囊在她周圍形成了一個看不見的保護膜,太空推動器把她從打開的艙門推了出去,非常進的距離內,傅落心一橫,一把抱住敵方戰艦伸出來的一個高能炮筒。
她倒霉了一路攢下的人品終於顯靈——這一個高能炮筒還沒有參與戰鬥,否則她會被高溫直接烤糊在上面。
無人偵緝艦則依着慣性從她腳下飛了過去,傅落猛地一低頭,儘可能地把自己蜷縮在巨大的戰鬥艦的尾翼後面,距離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偵緝艦高速撞上了巨型戰艦的一個推動器,瞬間發生了爆炸。
致命的碎片飛得到處都是,擋住傅落的大艦尾翼被撞擊了無數次,傅落耳朵貼在上面,只覺得叮噹一陣亂響震耳欲聾。
一盒氧氣膠囊里只有四粒,傅落性格穩妥,不干孤注一擲的事,她決定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總要留下一顆備用,這樣就只剩下了三顆,一個小時。
她需要在一個小時的時間想辦法聯絡自己人,把芯片送回去。
一個大戰艦——只是普通量級,還不是巨艦,就與地面上「330*75」的航空母艦不可同日而語了,它的半徑至少有一公里,傅落感覺自己真的成了一顆「運動場上的乒乓球」。
她耐心地倒數着第一顆氧氣膠囊所剩的時間,躲在尾翼後面,打開望遠鏡,觀察着被無人偵緝艦撞過的那個推進器。
三分鐘以後,一個小小的維修艦飛了出來。
緊接着,兩個他星系人類太空行走出來,開始檢修推動器故障。
傅落俯下身,把自己的推動器開到最小的幅度,借着巨大的戰艦掩護,摸了過去,靜靜地等待着時機。
她極有耐心,並不輕舉妄動,很快,第一個二十分鐘就過去了,傅落咬開了第二個氧氣膠囊。
就在這時,機會來了,一個維修人員正好要返回維修艦里拿工具,等他再次從艙門裡走出來的時候,愕然地發現一隻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他。
一槍斃命,正中頭部,近距離內,宇航服的頭套被擊碎了,對方驚愕的表情甚至沒有完全展開。
拜無法正常傳播聲音的宇宙所賜,傅落的暗殺幾乎是悄無聲息的。
然而這畢竟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面對面地殺人,傅落的手難以抑制地發起抖來,有那麼幾秒鐘,她的大腦里甚至呈現出某種缺氧的症狀,幾乎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屍體耳邊的通訊器上的綠燈亮了起來,似乎有人在通過對講機與那個人說話,傅落聽不見,閃爍的細碎光暈卻讓她回過神來,傅落立刻走上去,三下五除二地剝下了屍體身上的宇航服,以最快的速度套在自己身上。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他星系人的通訊器並不是語音通訊,而是「光信號通訊」。
所謂「光信號通訊」是一種起源於二十一世紀的信息技術,由某種特殊的光來傳導信息,接收器在將光攜帶的信息解調出來之後,可以像王岩笙給她的那個通訊器一樣,直接傳輸到視覺神經末梢。
這種通訊技術在地球軍方也有,但是並不多見,地球人還是習慣於開口說話。
光信號則多用於電子產品,傅落小時候帶着汪二狗去過電玩城,那裡的大型電子遊戲基本都是靠光信號實現人機互動的。
照顧不長眼的小破弟弟的經歷並不怎麼愉快,傅落當時完全是耐着性子,此時,她卻只能儘量回憶着當時打電玩時候的操作,試了兩三次,才成功地把光信號通訊器接在自己身上。
「你在磨蹭什麼?」這是她用光信號接收到的第一個信息,來自他星系維修兵。
她沒有回應,所在手套中的手指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依然沒敢看她第一個受害者的臉。
此時,第二顆氧氣膠囊就只能維持八分鐘了,傅落知道,鑑於方才那個倒霉蛋的頭盔連同頭一起被打碎了,她急需得到另一個有供氧功能的頭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