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雄時代/女漢子 - 第37章
priest
但精湛的駕駛技術不代表這位重口味的歐洲先生沒有精神病。
傅落聽着他大猩猩一樣咆哮着「啊哦哦哦哦哦」,腦子裡突然浮現了一句話——歐盟兒女多奇志!
到了這步田地,傅落也知道自己毫無辦法,她乾脆把安全帶綁緊,靠在座椅上開始閉目養神。
就當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吧。
把戰艦開成了跳蚤的史多蔚聽她久無聲息,忍不住一偏頭,看見傅落肩頭的血已經染紅了座椅靠背,臉色顯而易見的灰敗。
「哎哎,小美女,醒醒醒醒,你在這暈過去的話很容易死翹翹哦。」
傅落完全不想理他。
「真的,你們頭兒讓我不惜一切代價把你帶回去,雖然他沒有指名,但是我想『帶回去』的默認屬性應該是『活的』。」
傅落閉着眼睛,額角跳起了活潑的小青筋。
「哎,我在這發現了一個好玩的東西,你要不要看?」史多蔚喋喋不休,「看看嘛,不看損失很大的。」
說話間,機身再一次劇烈震動,傅落被迫睜開眼睛:「又是……」
她的話音陡然頓住,小型戰艦的武器裝配窗口上彈出了一個可怕的影像。
是的,這艘小型戰艦屬於他星系人類。
武器裝配窗口上,筆挺精緻的圓筒正閃爍着森冷的金屬光澤。
傅落猛地想要坐直,又被自己調緊的安全帶勒了回去。
「不……你要幹什麼?」
「你的算數成績怎麼樣?」史多蔚盯着那圓筒的眼神,就像是餓了一個冬天的森林狼盯着圓滾滾的小羊羔,簡直在幽幽地冒着綠光。
「似乎只是個實驗品,唔,我看看,半徑只有三個射程單位,你猜我們的最高速度能達到逃逸速度嗎?」史多蔚輕輕地舔了舔嘴唇,「嘖,我的物理可是自學成材,讓一個沒上過學的文盲算這麼複雜的現實情況,實在有點強人所難。」
自……學……成……才……
「好吧,我們大概得先瘦身——卸載太陽能電池板,卸載緩衝器,卸載三分之二的燃料。」
乒乒乓乓間,小型戰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那貨給當空拆解了,緩衝器當場被追兵導彈擊中,大量的碎片就像一把又一把兇狠的小刀子,頃刻間被捲入了巨大的衝擊波中。
「準備好了麼?」史多蔚輕輕地自問自答,「準備好了,寶貝,來一次漂亮的全壘打吧!」
傅落:「不……」
她只來得及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史多蔚這個殺千刀的就已經一把將加速器拉到了底,「瘦身成功」的小型艦像一隻脫了肛的野狗,真的「捕風捉影」地留下了一道殘影,與此同時,這個瘋子按下了那個致命的按鈕。
傅落終於從安全帶中掙扎出了一隻手,猛地扭過外景全系,那方才在前線幾乎打碎了地球人三觀的小圓筒在這一天被第二次發射了出去,儘管比方才那個小了不知多少倍,但是帶來的恐懼並沒有因此少一分半毫。
她眼睜睜地看着它在空中自動脫節。
一節、兩節、三節、四節……
通訊器里的尖鳴折磨得傅落要死要活,然後小飛艇里的引力報警器用一種能把人逼瘋的頻率放聲大吼起來。
在這樣混亂的交響曲中,傅落那幾乎聾了的耳朵居然還盡忠職守地替她捕捉到了旁邊那死瘋子的傾情嚎叫:「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
傅落決定從今往後要和北京烤鴨不共戴天。
巨大的引力波影響了小艦里的仿重力系統,超重感幾乎把她拍扁在座椅上,她有種自己馬上就要向後墜毀的錯覺。
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個精神和肉體同樣脆弱的傷員,是不是暈過去比較好?
傅落在這樣的想法中,終於如願以償地失去了知覺,因此她沒能看見身後大片的他星系小型戰艦被捲入了看不見的巨大引力場中的情景。
它們就像活活掉進了太空絞肉機,無一生還。
小戰艦的速度已經提到了極致,險些被吸進去,而後巨大的光束爆發出來,引力場開始衰減了。
「這種逃逸速度,也好意思叫人造黑洞?」不知什麼時候,史多蔚歡脫的歌聲停了下來,他收斂了臉上瘋瘋癲癲的笑容,湛藍的眼珠在瘋狂的高速下倒映着茫茫宇宙的幽深與遼闊。
此時的金髮的男人就像一把帶血的鍘刀,周身帶着一股亡命徒的血腥氣。
他瞥了一眼已經失去知覺的年輕女兵,調整小型艦角度,飛得平穩了些,而後打開了通訊器。
「趙佑軒,」來歷成謎的金髮男人一字一頓地說,「在這種情況下,你們還在那愣着,不趁火打劫,楊靖和跟陳仲他們都是傻子麼?」
第四十四章
那種不知名的恐怖圓筒,被地球方面十分沒有想象力地命名為「引力炸彈」。
第二顆引力炸彈在他星系陣營前端爆炸後,聯軍方面雖然反應稍有凝滯,但之後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幾十艘巨艦很快發起了衝鋒,在對方來不及回防的時候,不計成本地用重型武器推進,開啟了全線焦灼混亂的戰局。
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當天的戰況,那無疑就是「短兵相接」。
當然,這些事傅落都不知道了。
等她在太空堡壘的重傷護理室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她被燈光刺得瞳孔一縮,好半晌才適應過來,就聽見身邊傳來耗子一樣撕包裝紙的聲音。
傅落眯起眼睛扭過頭去,一眼看見吊着一條胳膊的葉文林。此君正抱着一盒錫紙包裝奶片,吃得十分陶醉——也是,能探病探到蹭飯的神人,掰掰指頭算來,她好像也就只幸運地認識這麼一位。
「嗨——」葉文林歡快地對她打了個招呼,「歡迎你回到活人的世界。」
傅落感覺不太好,傷口都已經被處理過了,但是加速癒合的藥會加重疼痛感。
當然,疼還是次要的,隨着她逐漸清醒過來,傅落的目光掃過重傷護理室,一片白茫茫的護理室莫名地讓她想起了他星系戰艦里的禁閉室,頓時神經有點緊張,當下皺起了眉。
葉文林:「沒事了,你身上那顆子彈已經取出來了,處理得很標準,冰凍也非常及時,剛才我問了醫生,以你現在的情況,在這住一個禮拜就差不多能恢復了。」
「你胳膊怎麼了?」傅落有些吃力地啞聲問。
葉文林「喀嚓」着巧克力薄脆,肆無忌憚地破壞着他「天才男神」的形象,不怎麼在意地說:「沒事,戰艦被導彈擦了個邊,解體的時候撞的。」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勾起了傅落無窮的想象,她已經經歷過了真正的戰場,對之前臆想中的「前線」,總算是心存敬畏起來。
閉上眼,她仿佛能重新經歷一次那種頭皮都被抓起來的戰慄和緊張。
這就是……在刀尖上生活的日子。
此時,傅落心裡有太多疑問,一股腦地全擠成一團,弄得她不知道應該先問哪一個。
所以說,她是回到太空堡壘了?
是那個中文名字起得很個性的友軍帶她回來的?
那個瘋子真的是友誼互訪來的歐盟人嗎?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還有……那個恐怖的圓筒到底是什麼東西?
以及……
「我的手機呢?」傅落突然沒頭沒腦地問。
「不是被敵人繳去了?」葉文林莫名其貌地反問。
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傅落麻木混沌的大腦逐漸清醒過來。
「對哦,」她悶悶不樂地想着,「忘了這碼事了。」
這時,有什麼東西在她嘴唇上碰了一下,傅落下意識地含住,發現是葉文林餵了他一個奶片,這裡的奶片吃起來和地球上的並不一樣,除了濃重的奶香味之外,似乎還有不明的特殊成分,她發乾的喉嚨一下子得到了滋潤。
「太空堡壘特製,」葉文林說,「多吃一點也沒關係,不會脫水。」
傅落難得吃他一塊糖,受寵若驚地問:「哪來的?」
葉文林臉部變色心不跳:「你的病號配給,二部真是狗大戶啊。」
傅落:「……」
她絕對是多此一問。
「不過你膽子也太肥了。」
吃人嘴軟的光榮傳統似乎從來沒有在葉隊長身上體現出一絲半毫,他大爺一樣地占據了護理室里唯一一張軟式沙發,安逸地吃吃喝喝不說,和顏悅色地說了沒有兩句話,這會,竟然還作威作福地板下了臉來。
「你真以為自己給王岩笙幹過點散活,就能變身成星際特工了?還單獨上他星系大型戰艦,虧你想得出來——真正的特工都得事先提交計劃,並且需要至少一個上線接應,有你這麼隨機的嗎?我告訴你說傅落同學,這回你能全胳膊全腿的活着回來,肯定是花掉了一次能中五百萬的機會。」
掉錢眼裡了,傅落不想和他討論彩票概率問題,生硬地轉換了話題:「那個史多蔚怎麼樣了?」
「屎多味?」葉文林表情糾結了一下,「你在哪吃過這玩意?」
傅落眨眨眼睛:「那個把我帶回來的偵緝兵,他不是叫這個嗎?」
「你說耶西?」葉文林失笑,「拉倒吧,他的鬼話也就你能信,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那貨還臭不要臉地跟我說他叫『賽貂蟬』呢——這次算你命大,如果不是他正好在附近,那種情況下,誰也救不了你。」
「他是法國人?」
葉文林頓了頓,語焉不詳地說:「他是我們的人。」
傅落經歷了一次敵艦之旅,莫名其妙地長了點心眼——比如此時,一向粗枝大葉的她就聽出了「我們的人」這個微妙的說法,不是「我軍」,不是「我國」,而是「我們」……她心裡轉了個彎,咂摸出了一點特別的意味來。
葉文林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行了,熊孩子別那麼多想法,自己躺好。」
「前線呢?」
「前線複雜得很。」
葉文林調節了一下點滴速度,又彎下腰,在傅落脖子後面塞了個枕頭,讓她能微微坐起來一點。他這些事做得漫不經心,卻十分熟練,好像是慣於照顧病人的。
他似乎在組織語言,好一會沒吱聲。
「我可以大致給你說一說。」不知過了多久,葉文林才慢吞吞地開口說,「聯軍開始下令全面反擊之後,就跟敵人硬碰硬地正面交了火,雙方都下了血本……戰局一直持續了二十八個小時,最後是我們這邊先頂不住,縮回了兵力,對方雖然不知深淺,但是大概也到了強弩之末,跟着就坡下驢,沒有窮追猛打。」
傅落聽完以後凝神思量了片刻,問:「所以基本算是不輸不贏嗎?」
她這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模樣,讓葉文林不由苦笑了起來:「兩敗俱傷還差不多,你知道這場戰役花了多少錢嗎?」
傅落對這方面完全沒有概念。
「第一顆引力炸彈——唔,你知道我說引力炸彈指的是什麼吧——第一顆引力炸彈摧毀了日本方面十五餿巨艦和數艘中小型隨從艦,那一炮下來,造成的直接損失至少有二十萬億全球通幣。」葉文林聲音轉低,「你知道日本一年的GDP才多少?」
「別睜着你那雙無知的大眼睛給我兩眼一抹黑。」葉文林嘆了口氣,聲音壓得更加低沉,用近乎自語的音量說,「好好聽我說,這場仗我們不樂觀——當時我奉命指揮前鋒部隊,其實已經感覺到敵軍的異常,曾經向首長申請了暫時按兵不動的請求,但是遭到了拒絕。」
傅落脫口問:「為什麼?」
葉文林臉色有些凝重,他恃才傲物,曾經也像那些比同齡人出類拔萃些的小青年一樣,不能免俗地認為高層的老東西們一個個都是熬資歷、靠關係爬上去的酒囊飯袋。
直到他自己在趙佑軒身邊跟隨了一陣子,才算明白,很多事並不像看起來的那麼理所當然。
「我能想到的事,將軍們絕不會想不到,聯合國表面上一團和氣,私下裡互相絆腳,如果當時我軍毫無理由強行撤離,美國方面立刻就會發作,撤銷我國在亞洲聯盟內部的發言權,這樣說你明白吧?」葉文林輕輕地揉了揉眉心,「我不大很清楚為什麼木馬一號的『和談』任務最後會由我國擔綱,但是聯合國之間牽扯到複雜的經濟政治問題,複雜性不是你能想象的——直到你的光信號傳回來,才算給我們找到了一個撤退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