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秘密(又名:窺) - 第25章
王稼駿
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裡兩隻野獸在互相撕咬,一隻豹子,一隻藏獒。
藏獒窮凶極惡地對着豹子狂吠,豹子發出低沉地咆哮,藏獒毫無畏懼地逼近體型矯健的豹子。
我在夢裡還不忘琢磨:看來這藏獒真的是神犬,這次有望改寫藏獒秒殺大型貓科動物的歷史。
電光火石之間,豹子揮起利爪,只一下,藏獒滾出幾丈之外,一側身體已是血肉模糊。它仍不後退,死死盯着眼前的豹子。
這下我覺得這狗猛是猛,可惜沒智商。
結果兩三個回合下來,豹子完爆了藏獒。
不僅替廣大愛狗人士憎惡那些狗販,一條傻狗楞是被炒成了神犬,高價買賣獲取暴利。
不過最後,我以一隻獅子的外形亮相,完爆了豹子,盡收漁翁之利。
不管這個夢的寓意是什麼,我覺得如果沒有一隻碩大無比的梅花鹿在跟前,藏獒、豹子、獅子拼個你死我活,絕對屬於自然界腦殘的產物。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絕對是恆古不變的真理。
3.
這一次,陳駿來找陸波的目的很明確,就是逮捕他。
所以,這次他沒有拉警笛。
上樓的時候,陳駿遭遇頑強的阻截,上次「自首」的老大爺熱情地衝出家門,一把握住他的手。太熱烈的警民魚水情讓陳駿有點吃不消,老不容易從老大爺粗糙的手掌里掙脫出來,陳駿問老大爺發生了什麼事?
老大爺說:「警察先生,我們一幢樓的人都要感謝你。自從上次你走了以後,我們樓里再也沒有鬧過鬼。到底一個月收入過萬的人,就是鎮得住吶。」
陳駿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知什麼時候避邪開始和月薪掛鈎了。社會進步了,不單單是人,連鬼都見錢眼開了。
陳駿邊招架老大爺,邊往陸波家的方向撤去。
見陳駿急着沖向陸波的家,老大爺納悶道:「奇怪了,今天怎麼找這小伙子的人這麼多?」
這句話,讓陳駿回來摻起了老大爺的手,問:「在我之前,還有人來找過你樓上的年輕人?」
被陳駿這麼一問,老大爺頓感責任重大,儼然已是重要的目擊證人,神秘兮兮地把陳駿拽到角落。
一個下班回家的女人經過,望見他們倆,打了個冷戰,快速通過這層樓道。
待女人離開老半天后,老大爺才把聲音壓低到幾乎和蚊子叫一個調,開始對陳駿說:「就在你來之前,有四個年輕人來過,不過沒一會兒就走了。後來,又有一個大塊頭來過。」
「大塊頭?」陳駿不由為之一振,問,「有沒有看見他離開?」
「還沒有。」
「你先進房間,幫我撥打110報警電話,記得把門鎖好。」
陳駿把老大爺推進門去,獨自一個人上樓去了。
老大爺讓陳駿不用擔心他的安全,他平時沒事從不開門。
這話讓陳駿感到奇怪,老大爺從不開門,怎麼能把樓道里經過的人,發生的事,記得這麼清楚呢?
先不管這些,陳駿到了陸波家門前,槍出鞘,拉開保險。
他剛要去開試試大門開着沒有,發現在鐵門把手上纏着細細的一根黃頭髮。
黃頭髮!
陳駿第一個想起的是,曾在外灘追捕過的那個程震。
恐怕剛才老大爺口中的一批年輕人里,程震就在其中。
頭髮既然沒動,是不是意味着大塊頭丁曦晨沒有進過房間呢?
但有種發自內心的力量,驅使陳駿踏入陸波的房間。
他用戴上手套的手取下頭髮,大門如預感中的一樣,沒有上鎖。
雖然陳駿讓來過一次,心理上有點準備,可房間裡的髒亂,仍是他無法接受的。
窗外依稀的燈光,還不足於照亮整間屋子。
陳駿站在門口的死角一動不動,伸手能見五指的環境,也會讓人心存恐懼。
他的槍口正對着屋子當中的某樣東西,那東西看起來不是很規則,一人來高,一人來寬,像是一塊還沒雕刻成觀音菩薩的大岩石。
陳駿摸到燈的開關,他用戴着手套的手小心地打開了它。
這才看清,屋子中間放着不知是什麼東西,有一塊很大的布蓋着,看起來像是床單。
地上,一個全身黑色的男人面朝下倒着,他的壯碩的體型讓陳駿想到了丁曦晨。
從身體扭曲的程度來看,地上的人不像是個活人。
活人要是能擺出這個POSE,絕對夠格入選中國體操隊。
陳駿除去右手的手套,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無生機。
死者正是丁曦晨,難怪老大爺沒看見他下樓。
這是,活生生一個「多行不義必自斃」的例子。
放有電腦的寫字檯上,並列放着一排醫用的玻璃容器,高高低低放着六、七個,這種無序讓陳駿十分不好受。
援軍還沒趕到,陳駿卻耐不住性子,想要一窺屋子中央的怪物。
到底床單下面是什麼呢?
他警惕地審視着房間裡每一個能夠藏人的地方,難以自制的手指緩緩伸向褶皺蜿蜒的被單。
霎那間,一道強電流通過陳駿的身體,被單下的東西讓他連呼吸都感到恐懼。
是陸波。
確切地說,是被殘殺的陸波。
陸波歪坐在椅子上,雙手反綁於身後,他的上衣被撩至胸前,成了露臍裝。他的腰際,有着一個令人作嘔的致命傷口。紅色的肉外翻着,皮下組織中的脂油混合着鮮血,稠厚的汁水以緩慢的速度聚集、滴落,再聚集、再滴落。
定格在他臉上的表情,反倒是一種解脫時的欣慰,是他接受無盡苦難結束時的鎮定。
臨死前,能有這樣的心態,足以看出他受盡折磨。
還來不及從陸波嘴裡挖出詐屍案的真相,他就和最可能是兇手的人一起死掉。破案過程中,最可悲的事莫過於此。
為什麼近期命案中的涉案者,像準備吃唐僧肉的群魔,同聚於陸波的家中呢?命案與寶藏交叉點,為什麼畫在了陸波的身上呢?
接警趕來的警車已經到了樓下,陳駿立於兩名死者之前,深吸一口氣,凝望着寫字檯上的玻璃容器,難以平復的情緒泛起了波瀾……
4.
第二天,我們回到陸波家的時候,我突然有種回家的感覺,這裡和我家一樣,被拉起了警戒線,有警察忙碌地走動着。
最近這樣的場面看得太多,我有點麻木。雖然還不知道陸波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們要拿到那件剩餘信物的機會,看來是微乎其微了。
夏美啊!藏錢的話,直接刨個坑,錢往裡一扔,掩上土,插一根小樹苗,拍拍實就搞定了。哪用得着像現在這樣,編密碼,藏信物,讓找的人耗費精力和體力,又不是拍尋寶電影,費這事!我計算過,我們現在的工作量,基本等同於策劃一起銀行金庫的搶劫案。
與我感同深受的還有夏夕,今天的她穿着一身黑色的adidas運動衫,秀髮用黑色的橡皮筋扎了起來,比昨天陽光了不少,精神煥發。
她對我說:「陸波手中的信物如果是從我姐姐那裡得到的話,他應該知道拿着信物等於把腦袋提在了手裡。要是他聰明的話……」
「他聰明的話,就不會把信物放在家裡了。」
「喲!過了一晚,你智商有進步啊!」
她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我歪歪嘴,說:「少來!你說信物沒放在房子裡,那會放在哪裡?」
夏夕神秘一笑,說:「才說了你聰明,就犯起傻來了。」
汪克和程震像網球比賽的現場球迷,站在我和夏夕之間,隨着聲音左右擺頭。
「你該不會覺得陸波把東西藏在這片小花園裡了吧?」
誰知我這句有口無心的「該不會」,讓大家都發現了小花園的一隅,躺着輛廢棄的踏板車。
重點不是踏板車,而是踏板車下面的泥土,看起來最近剛松過土。
陸波的想法比較聰明,知道把重要的東西埋起來,這比放銀行和家裡安全便捷多了,之所以他被認定為聰明的關鍵是,他和我想法一致。
「現在還有人這麼笨?把東西埋在土裡?」汪克不適時宜地說了句。
我說:「這叫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懂不懂?」
「最安全?」汪克又擺出要跟我爭個你死我活的架勢,「最安全的話,怎麼我們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呢?」
程震忙趕來勸架:「我們兩個人別吵了,我們先去挖挖看,說不定下面什麼都沒有。」
「我們有吵架嗎?」我勾起汪克的肩膀問。
「沒有啊!我們怎麼會吵架?」汪克的配合很到位,眼神很無辜地看着程震。
汪克捲起袖管,勢要把小花園翻個底朝天不可。
刨下去一個拳頭的深度,汪克的指尖觸摸到了一件硬物。
「找到了。」汪克沖我們喊道。
我們衝着他豎起大拇指,示意他少說話,先把東西挖出來。
汪克掄起雙腕,像某種犬科動物一樣往身後猛扒着土,我和程震悄悄在揚起的煙塵中握了握手。我們的通力合作,讓汪克成為了一名優秀的挖掘工,而且心甘情願分文不取。
信物終於被取出。
灰頭土臉的汪克,比逃出煤礦的工人還要開心,抓着信物在半空中亂甩。
我和汪克上前奪過信物,立刻離開小花園裡居民的視線範圍之內。
走了一段路,看看街上沒什麼人,夏夕拉住我,說:「快看看,信物是什麼?」
信物被一個塑膠袋包着,拿出一看,和WC先生鄔燦說的差不多,樣子像根擀麵杖,只是在一邊有凹凸起伏的弧形螺紋狀造型。
程震拿出小蘑菇,兩隻手裡捏着兩個信物,搗鼓了幾分鐘,居然把兩個東西拼接在了一起。
「你們看,這像什麼?」程震把組合在一起的信物遞給我。
「這看起來怎麼像把榔頭?」我隨口答道。
我這麼一說,汪克怕了,他一邊用衣服擦起了信物,一邊說:「這該不會是殺人兇器吧!快把我指紋都擦了。」
「不對。」今天夏夕超乎尋常的冷靜,她分析說,「鄔燦雖然說開啟寶藏需要兩件信物,但並沒有說這兩件信物就不能夠合併在一起用。況且,汪克挖出來的這樣東西,和鄔燦形容的第二件信物很相近。既然能夠和程震手裡的信物組合,我想應該沒錯。」
大家腦子都有點亂,既然有人思路清晰,那就跟她走吧,管它到底對不對呢。這種隨大流的心態,普遍存在於選舉班幹部和人大代表時的投票群眾之中。
夏夕一馬當先,果敢地朝着外灘的方向箭步流星而去,程震和汪克也不怠慢,隨後而去。
總有一種難以估測的感覺在我心頭縈繞,今天格外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