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秘密(又名:窺) - 第29章
王稼駿
「來了。諸葛警官。」
左庶賦有磁性的聲音從門裡傳來,他似乎早就猜到了來客的身份。
諸葛警官滿心期待,看來,一切該結束了。
2.
岩洞裡的棺材蓋上寫着「四明公所」的字樣,汪克說這個做棺材的人是個先知。
我問為什麼這麼說?
他說「四明公所」讀出來就是「四民工說」,我們四個人現在這種行為,跟民工很像。
我發現程震咬了咬牙,鼓鼓腮幫,看來他和我一樣,都有把工具往汪克頭上去的衝動,但我們都忍了。
棺材板堅如磐石,我們四個男人撬的撬,敲的敲,半天才弄出一個人頭大小的缺口。
往裡看去,我吃驚不小。
這口棺材只不過加了個木蓋,裡面也全都是大理石製成。
我把撬棒塞進缺口,四個人一同使勁,棺材板終究是木頭的,熬不住我們這麼折騰。它整個從大理石台上翻落下去。
這時,夏夕指着大理石台的側面,對我們說:「你們來看,這裡有個和銅獅子底座上一樣的凹痕,是派什麼用的?」
我們一聽,差點集體自殺。
其實只要拿着信物放進凹痕,就能夠自動打開棺材板了。
既然棺材板已經被打開,也就沒人為此在意了。
大理石的棺材裡,確實放的不是屍體,而是疊放地整整齊齊的一包包東西。
程震人高手長,蹲下先提起來一包。
撕開一看,居然是火藥。
沖鼻的火藥味嗆得我們直咳嗽,炸藥包的上面還擺着幾根管狀的東西,我估計這就是傳說中的雷管。
往大理石下望去,大理石棺材裡滿滿當當填了幾十包這樣的炸藥包,蔚為壯觀和可怕。
「媽呀!」汪克一溜煙竄到了夏夕的後面,躲了起來。
大家都慌忙往後退,可轉念一想,這麼多炸藥,爆炸的話,逃也來不及。
我對汪克說:「你就別躲了,要是爆炸,這個地方就塌了,我們誰也逃不了。」
「是不是就跟汶川地震的學校一樣?」
「是的。」
汪克聽罷,絕望地走向岩洞的另一個小圓里。
「你去哪?」警覺的鄔燦跳下大理石台,走向汪克,像要去阻止他臨陣脫逃一樣。
汪克朝他豎了跟中指,說道:「我去小便,你確定也要跟來聞聞味道嗎?」
鄔燦碰了一鼻子的灰,停下腳步,折了回來。
大家對寶藏的興趣,蓋過對炸藥的恐懼,重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大理石棺材之內。
那麼多包火藥似乎放了很久,從程震拆開的那包來看,這些火藥一點都沒有受潮,看來這個大理石棺材的密封性很強。
我謹慎地撥動火藥包,猛然一張臉出現在大理石棺材的底部。
「啊呀……呀……呀……」我驚叫起來,一連叫了八個媽呀。
是一張外國男人的臉,高鼻樑、深眼窩、隆起的顴骨,我們這麼快就挖到了另一個半球?
「是個死人。」程震用手裡的工具敲了敲大理石棺材的底部,那裡覆蓋着一塊透明的玻璃,上面堆着火藥包,外國人的臉在玻璃之下。
「這裡真的有死人。」我余魂未定,問道,「他是誰?」
「他應該是滙豐銀行大廈的設計師。」答話的是鄔燦,他說自己在做保安這段時間裡聽說過一個傳聞:
滙豐銀行大廈始作俑者,英商公和洋行的建築師威爾遜,曾在1955年,滙豐銀行大廈歸還中國政府之前,表示要與滙豐銀行大廈生死與共。1955年4月26日,大廈交還之後,這位著名的建築師從地球上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我猜道:「這位建築師想在那個時候,用炸藥把這根大廈的支柱給炸了,讓整個大廈成為他的墳墓。」
「所以說,這裡根本沒有什麼寶藏?」程震拍去手中的火藥,顯得很失望。
「不,你錯了,我已經找到了寶藏。」
不知什麼時候,鄔燦走到了程震的後面,他掄起手裡的撬棍,只一下,就把高大的程震打倒在地。
程震摔進了大理石的棺材之內,躺在炸藥包上面,後腦勺上不斷湧出的鮮血,被乾渴的炸藥包迅速吮吸光。
「你看着他,我去看看那個小子是不是前列腺出了問題。」他把撬棒丟給了夏夕,掏出一把尖刀,走向隔壁的小岩洞。
鄔燦解除了我的武裝,把我雙手反綁起來,綁繩子的方法跟夏夕第一次綁我的時候一樣。
一切,猶如夢境,方才還多愁善感的夏夕,此時竟用撬棒對準了我的腦袋。
鄔燦和夏夕突如其來的轉變,是我做夢也想不到的。
為什麼?
我現在只想問這三個字。
「對不起,我努力了這麼久,不能讓你壞了我的好事。」
夏夕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不再看我。
可我,看見她背過身去,偷偷拭淚的小動作。
她這麼做的原因令人費解,我一個勁地追問整個事件的答案。
希望至少在我死之前,讓我明白死在了怎樣一個女人的手上。
3.
門一打開,諸葛警官就問道:「你是怎麼猜到我來了?」
開門人一頭蓬鬆的枯發,發質能枯成這樣真的很酷,他一副睡意朦朦的樣子,習慣性地撓撓頭皮,說:「我沒猜,只是在窗口看見你上樓。」
說話的人就是名偵探左庶,他幫助諸葛警官偵破的案件,大大小小已經數不清了,其中最為出名的便是歷時數年的「死神的右手」一案。當然,他在諸葛警官那裡獲得的資源,也是同行們無法企及的。
諸葛警官靠着沙發的扶手坐下,翹起二郎腿,笑着問:「你信箱裡的錢已經被偷了,看來我的名片不管用,現在的賊比警校剛畢業的警員還要了解我們司法部門,他知道我的科室沒時間管他。」
左庶也笑了起來:「我原本就沒在我的信箱裡放錢,這不是鼓勵犯罪嘛!我只是放了張你的名片進去。」
諸葛警官這才明白,信箱裡一正一反的兩張名片原來都是自己的。
閒聊到此為止,左庶知道諸葛警官來了兩次事務所的目的,而他先行實施了調查,案件的真相已有了端倪。
左庶回到窗邊的辦公桌旁,慢悠悠地說道:「法醫已經告訴過你了吧,小巷女死者屍體的情況。」
「嗯!關於這部分的情況,我心裡有數了。目前,只是陸波家的三宗命案比較棘手。」諸葛警官用厚實的手掌搓揉了一下圓臉,像想抹去一些疲勞似的。
「有關那位死去的警員陳駿,有一個問題我想請教你。」
「你說。」
左庶惺忪地雙眼似看非看地對着諸葛警官,問道:「你平時是否發現陳駿有某些特殊的癖好,諸如強迫症、潔癖等?」
經左庶這麼一說,諸葛警官覺得陳駿平時確實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他桌子上的東西總是放得一絲不苟,連他用的電腦,桌面也是整理得井井有條。
「好像是有點,他容不得一點點的不整潔。」
左庶轉了轉眼珠,說:「假如像我所猜的那樣,那麼兇手是用了心理戰殺死了陳駿和丁曦晨。」
「心理戰?」
「沒錯。毒藥是塗在了現場桌子上的玻璃容器表面,一般人看見了陸波的屍體,是不會再去碰現場東西的。可中毒而死的兩個人為什麼要去碰那些容器呢?原因是他們都有強迫症。丁曦晨的家我也去過了,看他房間裡的擺設,我斷定他有着重度強迫症。兇手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故意將玻璃容器放得高高低低歪歪扭扭,有着強迫症的兩名死者,為了照自己的意願去擺放容器,先後接觸了玻璃容器之後,中毒而亡。」
「可是丁曦晨先碰了那些容器,應該已經擺放好了,為什麼陳駿還要去碰呢?」諸葛警官問道。
「每一個強迫症的人,對於順序和排列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每個人對於順序的要求也大不相同。例如,有些人擺放書按照出版年份,有些人卻按照書名首字母。所以陳駿很可能對丁曦晨的排列感到十分彆扭,才忍不住去碰了玻璃容器。」
諸葛警官撫着圓圓的下巴,恍然大悟道:「看來陳駿是當了冤魂,兇手要殺掉的只是陸波和丁曦晨。」
這重重的命案,在剝離掉迷幻的外衣後,只剩下了一個問題,兇手是誰?
諸葛警官調整了一下二郎腿的姿勢,換了條腿,姿勢看起來舒適多了,他心裡的大石頭也終於落了地。
現在,距離真相比距離破案大限近得多了。
說到忘乎所以的時候,左庶總是揮舞起他招牌式的手勢:
「兇手能夠避開樓房裡愛管閒事老大爺的注意,讓如同驚弓之鳥一樣的陸波開門,又用電擊器和氰化物殺死兩個男人,你想到什麼了嗎?諸葛警官。」
諸葛警官說:「在犧牲的警察陳駿身上的取證袋裡,發現一根金色的頭髮,綜合目擊者老大爺的口供,有四個年輕人曾去找過陸波,敲門沒人後,其中一個拔下頭髮綁在了門把手上。」
左庶撓了下頭,問:「你的意思是兇手可能就在那四個人之中?」
「頭髮沒有斷,說明兇手進陸波家之前,先取下了頭髮,除了知道綁頭髮這事的他們四個人之外,沒有其他人了。我猜兇手是想把現場偽裝成密室,門上那根頭髮沒斷的話,在時間差上可以證明,陸波和丁曦晨是在他們四個人去之前就被害了。」
這一點上,左庶贊同諸葛警官的觀點,他說:「這四個人的名字,出現在一系列兇案的卷宗里,牽扯範圍很大。兇手對陸波進行了殘忍的折磨,像是在逼問陸波什麼事情。」
「兇手是在找陸波偷偷藏下的東西。」諸葛警官想到了女屍喉嚨里的東西。
左庶拍拍桌子上的傳真機,說:「我委託了和陳駿一起辦過案的警員胡曄,讓他為我收集一些資料。馬上,謎底就能揭曉了。」
「能知道兇手是誰嗎?」
「兇手一定是手上還留着那把致陸波於死地電擊器的人。」左庶帶着調侃的口氣這樣回答諸葛警官。
諸葛警官注意到,窗外的天色漸暗,如血般的夕陽在天際邊,逐漸消溶在暮色之中。
這意味着,他的時間不多了。
4.
幾秒鐘後,鄔燦用刀抵着汪克的後脖子,押着他走出了小岩洞。
汪克雙手舉得老高,肚臍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鄔燦把汪克推到了我身旁,他和夏夕竊竊私語起來。
汪克悄悄告訴我,他在小便的時候,他的尿把岩洞壁上的泥土沖了下來,居然發現泥土覆蓋下的是閃亮的金屬。
「那會不會是金礦或者銀礦?」我問。
鄔燦聽見我說話,怪笑道:「那不是金礦,也不是銀礦,那裡是我們要找的寶藏。」
我剛想問他寶藏到底是什麼,他就惡狠狠地叫囂着,讓我們把大理石棺材裡的炸藥包全部堆到小岩洞的一面岩壁旁,鄔燦一手拿手電筒,一手握着刀,就像舊社會的碼頭監工。
趁拿炸藥的時候,我試了試程震的鼻息,他氣若遊絲,再不及時搶救的話,恐怕性命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