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秘密(又名:窺) - 第30章
王稼駿
我對鄔燦說:「你看能不能先把他抬出去,這樣下去要死人的。」
鄔燦手裡刺眼的燈光照向我,他從黑暗裡發出聲音:「死人?死一個人算什麼?為了寶藏已經死了這麼多人,還在乎多死一個嗎?」
我又轉向夏夕求救,可她就像一座冰封的雕塑,不理不睬。
女人心,海底針,一針可以刺死你。
炸藥包全部搬完,我和汪克累得直不起腰來。我們倆實在沒力氣再理會鄔燦的催促了,一屁股坐在了炸藥堆上。
汪克喘着說:「我快死了,與其累死,我還不如被炸死。」
鄔燦不僅臉皮像月球,笑聲也像來自月球的,他笑得我毛骨悚然,他走到汪克跟前,舉起了刀,冷冷地問:「你再問一遍剛才的話。」
我見汪克岌岌可危,剛向他邁出一步,夏夕就把撬棒舉到了我的喉結這裡。
「別動。」她低聲沖我吼道。
汪克抬頭見到刀,驚得腿不住的哆嗦,舌頭像打結似的說不清話了。
鄔燦拍拍他的頭,說:「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一道寒光閃過,汪克慘叫一聲,「噗通」倒在了炸藥包堆中。
「你這個畜生,還有沒有人性啊!」我憤怒地咆哮着,不顧夏夕的阻攔沖向汪克。
刀插進了左胸,汪克幾乎沒有掙扎,就斷了氣。
鄔燦把沾滿汪克鮮血的刀,遞給了夏夕,並說道:「幹掉他。留着他,只會給我們的計劃增添麻煩。」
「他可以當人質。」夏夕沒有去接刀。
「拿着!聽見沒有。」鄔燦口氣中充滿了危險,「你是不是想臨陣脫逃?我們幾個里,只有你手上沒沾血,以後判刑的話,你是不是想寫份檢討書就能脫罪了。」
我說:「人家不想接,你就不要勉強人家了。」
好像就因為我這句話,夏夕「哐」地把撬棒朝我腳邊一丟,一下就接過了血刀,步步緊逼向我。
「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會說的。夏夕,念在我們的情份上,拉兄弟一把,拉兄弟一把!」我腦子一亂,就會胡言亂語起來,不知怎麼,我就覺得自己現在像絕境中的國民黨軍。
「其實讓你知道也無所謂了,你已經是個死人了。」鄔燦的台詞也很熟悉,估計他也很迷戀《北斗神拳》。
他接着說:「你身後的這些金屬不是礦藏,而是浦東發展銀行的地下金庫,只要我點燃這些炸藥,就可以在金庫里炸出個缺口,一億元的現金和黃金,就全都是我的了。哈哈哈……」
「媽的,你小聲點行不行,當心這個地方被你笑崩了。」我心裡雖然害怕,但嘴癮還是要過的。
「臭小子!夏夕,快點動手。」
夏夕的刀毫不猶豫地抵住了我的喉嚨,我覺得死在美女手上,好過死在月亮人手上,做鬼也能風流點。
當冰冷的刀刃離開我的皮膚時,我閉上了眼睛,心裡後悔退學後,沒有好好的享受生活,家裡的毛片還有不少沒看。
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我急忙睜開眼睛,一片漆黑,手電筒的燈光在岩壁上亂晃。
我站在原地不敢動彈,生怕一不小心大腿挨一刀。
我豎起耳朵,觀察着周圍的動靜。
幾秒鐘後,一束光打在了我的手上,以及聽見了夏夕急促的呼吸聲,她拿着刀朝我過來,刀上還沾着濕漉漉的鮮血。
「來,我給你鬆綁。」夏夕又恢復了以往溫和的口氣。
活動活動被綁了半天的手腕,我找了一隻手電筒,手電筒的光,讓我找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鄔燦,他的喉嚨被開了條口子。
我看看夏夕,不知是因為冷還是怕,她抖得跟跳機器人舞似的。
我一把摟過淚流滿面的夏夕,安慰道:「別哭了,我們沒事就好了。」
夏夕仍然哭個不停,嗚咽着說:「是他殺了我的爸爸,我知道是他,我爸爸最信任的搭檔就是他,他居然說不知道我爸爸被埋在這裡。因為是他害死了我的爸爸,就為了這點狗屁的寶藏。」
原來夏夕和鄔燦早就認識,他倆還在我的面前假裝不認識。
我問她:「你怎麼會和鄔燦成為一夥的?」
夏夕推開我,晃晃悠悠走到大理石台邊,一個小躍步,跳了上去。
她把玩着手電筒,慢吞吞地道出了一切真相:「在我爸爸失蹤之後,鄔燦來過我家幾次,問我姐姐要開啟寶藏的信物。我姐姐不肯給他,他就對我說,是我姐姐故意不拿出信物,把爸爸害死了。我姐姐生怕鄔燦會來搶來偷,就把信物一分為二,一半放在了爸爸的一個好朋友那裡,就是程震那個名叫Jane的朋友。姐姐也因此搬了很多次家,而她把我安置在了丁曦晨和周丹夫妻家裡……」
「丁曦晨和周丹是誰?」我忍不住插了一個問題。
「就是住在你樓上,老是爭吵的那對夫妻,他們是我的遠房親戚。」
夏夕居然住在那個殺人兇手大漢的家裡。
她抽抽鼻子,繼續道:「鄔燦來找到了我,他騙我說姐姐藏起了爸爸留下的錢,如果爸爸不回來的話,這筆錢就會被姐姐一個人獨吞了,他說要幫我找到這筆錢。那天,我們在談話的時候被丁曦晨聽見了,他說也要加入我們,於是我就跟他們兩個敗類一夥兒了。」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找你姐姐談談清楚呢?非要那個大塊頭把你姐姐殺了?」
夏夕拼命搖頭:「我不知道丁曦晨會把我姐姐殺了,我一直以為姐姐沒死,當我在滙豐銀行大廈的電視裡,看到丁曦晨連自己結婚多年的老婆也殺了丟在水箱裡的時候,我才相信姐姐真的被殺了。」
難怪那一次,她哭得那麼凶。
這麼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居然經歷了如此殘酷的生活。
我嘆了口氣,說:「你碰到我之後,真的以為我是你姐姐的好朋友,就一直跟着我找寶藏。這麼來說,我們的行蹤一定也是你告訴那個大塊頭的吧!」
外灘以及滙豐銀行大廈遭遇大漢,其實並非偶遇,是我們的隊伍里有了叛徒。
夏夕問我:「你說這裡到底有沒有寶藏?」
我指指那根大理石的立柱,說:「要是讓我來說,我覺得它最值錢。」
夏夕說:「看來爸爸是為了保護這根大柱子,才不肯將開啟這條地道的信物交出去,鄔燦和丁曦晨居然為了這,不惜殺了那麼多人。」
「我覺得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這個地方手機沒有信號,我們趕快去幫程震和汪克喊救護車。」我收拾起幾個人的手電筒,以及鄔燦攜帶的那些工具,牽着夏夕往回走去。
回去的路因為有點上坡,所以走得比來時費勁。
等我們到了夏夕父親屍骸的地方,稍稍休息了一會兒,我把程震剛才丟棄的小圓蓋都收了起來,這個應該是大理石棺材裡雷管的加強帽,那些炸藥包之所以沒爆炸,就是因為少了這樣東西。
終於來到了木質階梯的地方,我大口呼吸着空氣,從來沒有感覺到清新的空氣如此寶貴。
我先前,夏夕在後,我首先到了地面,回身幫夏夕接過手裡的手電筒。
夏夕低頭注意着腳下的青苔,我撩起褲腳管,從襪子裡拿出一個黑色的小機器,對準夏夕的脖子用力扎了下去。
一瞬間的高壓電讓夏夕失去了知覺,人像被抽去了骨頭一樣,徑直滾下階梯,估計摔得比我慘多了。
我取出銅獅子底座凹痕里的信物,地道的進口漸漸消失在了地磚的縫隙之間。
映射在地道底部的燈光,漸漸收攏成了一條細線,越來越細。
夏夕在黑暗中,永世不得超生。
雖然她是我生命中,唯一讓我動真情的女人。
她給我買的衣服,給我的關心,那些對我說過,讓我溫暖的話,我會留着。和這筆寶藏一起留享終生。
我把電擊器扔進即將關閉的地道里,方才的一切,如夢幻般,是那麼的不真實。
銅獅子最終移到了進口的正上方,蓋住了它。
鄔燦布置在銅獅子周圍的護欄工具,我一一收起,它們還有一次使用的需要。
已經過了上海公交車末班車的時間,外灘不見了白日裡熙熙攘攘的人潮。
我背起鄔燦留下的大包,離開了滙豐銀行大廈。
等地道里的那幾個人死絕了之後,我再進去取銀行金庫里的一億元。
寶藏比我想像中多得多,當初我注意到有關寶藏的帖子時,就立志想要發一筆橫財。
我通過IP地址查到了發帖子的人是夏美,並且找到了夏美的住處,我退學,搬家,為的是注意夏美的一舉一動。
事情朝着我期望的方向在發展,直到就差一件信物的時候,我不得不出手了。
我在大家去陸波家解散後,又折回騙開了陸波的門。
他一直通過防盜門的貓眼觀察外面,我用電擊器冒充另一半信物,並且寫了注釋的紙條,放在貓眼的高度,陸波就開了門。
大家都是為了錢,所以他財迷的心理我很了解。
在他開門之前,我先把程震的黃頭髮從門把上拿了下來。
我進門就用電擊器讓他失去了抵抗力,再逼他說出了藏信物的地方。誰知道,大塊頭丁曦晨在這個時候來了,現在我才知道,一定是夏夕通知的他。
我住在夏美對面的時候,曾經通過對面樓的玻璃觀察過丁曦晨家的情況,他家擺設很特別,東西總是從舊排到新,所以我覺得他一定會有強迫症,於是我就地取材,在陸波家的醫藥櫃裡,找出了玻璃容器和氫化物,布置了那個只有強迫症患者才會中的圈套。
這個大塊頭曾經差點用花盆砸死我,現在是我報仇的機會了。
我趁丁曦晨敲門的間隙,打開了門,找來床單蓋住陸波的屍體,而我自己就躲在陸波坐的那張凳子下面。
之後發生的一切,就如我計劃好的一樣了,只是我沒料到會誤殺了一個警察。
現在,一切的罪名都可以推到了失蹤的鄔燦身上,我把地道里所有的工具以及爆破裝置都收集起來,哪怕手電筒也一隻沒留在下面。
等到這段風聲過去,我就能成為窮得只剩下錢的富翁了。
比外灘更美好的,是我的前景。
5.
海關大鐘敲了十一下。
深夜十一點了。
距離發放諸葛警官下崗通知書還有一個小時,警員胡曄的傳真終於來了。
左庶麻利地撕下傳真紙,掃了一遍上面的內容,對諸葛警官說道:「你立刻在外灘滙豐銀行大廈附近布置警力,攔截那幾名曾去陸波家敲過門的年輕人。我們現在就去那裡,究竟怎麼回事,邊走我邊跟你說。」
太平街毗鄰外灘,所以走到滙豐銀行大廈並不十分遠。
左庶惺忪的目光在夜色下,變得炯炯有神起來,他昂首闊步走向外灘,一邊跟諸葛警官解釋着傳真上的內容:
「胡曄的調查卓有成效,通過網絡的追查,發現最近網絡上火熱的帖子『探尋上海灘價值千萬寶藏』是小巷女死者夏美所發布的。她發布的真正原因,是想讓更多人去關注隱藏在外灘的秘密,讓某些心懷叵測的人有所忌憚。可事與願違,那些做着發財夢的網友,卻比夏美想要提防的人更歹毒。這個帖子點擊回復最高的幾個IP地址,一是來自於你通緝過的那名退學大學生,二是殺害了夏美、陳舒珍以及自己妻子的丁曦晨,第三便是來自於滙豐銀行大廈里的保安室。」
「銅獅子與夏美的關聯,在她的父親身上找到了重合點,夏美的父親曾經參與了滙豐銀行大廈的水箱改建工程,在那期間,他成為了失蹤人口。而在那次工程中她父親的搭檔鄔燦,現在卻是滙豐銀行大廈的保安人員,這不得不讓我有所懷疑。」
「陸波隱藏的東西,以及丁曦晨找尋的東西,看起來都不像是寶藏,而是像在找尋開啟寶藏的鑰匙或者密碼。而陸波手裡的,可能是對方所缺少的最後一把鑰匙。能夠了解丁曦晨強迫症傾向的,在那四個年輕人之中,除了曾經住過丁曦晨樓下的退學大學生,還能有誰呢?」
諸葛警官和左庶拐出太平街,遠遠望見一個身影正收拾起滙豐銀行大廈門口的施工護欄。
左庶搓了搓手,說:「看來你的退休時間又要延後了。」
6.
深夜的街道上,一輛自行車在我面前嘎然而止。
我一看車上之人,正是給汪克寫過借條的那個偽初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