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秘密(又名:窺) - 第4章
王稼駿
老闆嗓門很大,我看到年輕的女主人驚慌地縮了縮脖子,她顯然不想讓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家醜。
我藉機向小夫妻求助道:「只需證明我是這裡的住戶,我們就告辭了。」
男主人立刻說:「你本來就是我的鄰居,這還需要證明嗎?」
不等我說上幾句道謝的話,他們就關上了門。
我對老闆說:「你都聽見了,現在可以開鎖了吧。」
老闆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這棟房子裡,住的怪人還真不少吶!」
第一次隻身進入女人的房間,房間裡飄散着令人神迷的香味。
我合上了門,在門邊聽見鎖具店老闆電梯下樓的聲音,我才慢慢朝房間裡走去。
雖然明知房間裡只有自己一個人,但我還是小心翼翼地邁着步子。
可能因為偷拍這種事情做多了,我做賊時倒少了幾分心虛,這也比較順應當今的潮流。如今,心虛的賊越來越少,偷不成改明搶。虛心的人倒是越來越多,拿起舶來品就說好,也不管是不是洋人的垃圾。
透過窗戶,我能很清晰得看到自己所住的那幢樓,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自己住的那幢樓房,感覺很新奇。
被風化了的紅色外磚牆,配上紅漆早已剝落的木製窗戶,與公寓樓不同,我居住的建築走的是日系風。
估計也只有在上海才能看到,將兩幢風格完全不搭調的建築造得如此緊鄰,形成強烈的視覺震撼,震到視線一片模糊,吐得一塌糊塗。這種不倫不類的整體風格,體現了城市規劃者與眾不同的藝術品位和對丑的不懈追求。
我尋找着自己的窗戶,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
因為大白天還拉着窗簾的,只有一家。
我先走進靠近臥室門口的浴室,特地留意了那隻亞克力的浴缸,在邊邊角角以及瓷磚和下水口的縫隙里尋找着血跡,因為在我的幻想中,這個浴室是分屍的最佳場所。
不過連一滴血我都沒找到,只是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一大把針頭,針頭上有幹了的血漬,桶壁上沾附着幾根小小的羽毛,桶底還有一隻裝過某種液體而被染成紅色的透明塑膠袋。
我不知道這些東西是派什麼用場的,但覺得很噁心,退了出來。
臥室里,放在床邊的冰箱,散發着讓人不寒而慄的冷氣。
我不止一次猜測冰箱冷藏室里所存放的東西。
我始終堅信,在這個房間裡有一具沒有處理乾淨的男屍。
安靜得近乎窒息的環境中,一丁點響動都讓人心驚膽跳,更別說我還要打開猶如潘多拉魔盒般的冰箱門。
看見冰箱門上那些磁鐵薄片還維持着最後一夜的排列,讓我回想起那六個香艷欲滴的夜晚,麗人的倩影又在我心中激盪。
定了定神,我用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以防受驚失聲大叫,隨後便拉開了冷藏室的門。
難以置信,冰箱裡居然空無一物。
那麼她為何在深夜對着只空冰箱發抖呢?難道她是個精神病患者?
我把手伸進冰箱裡又仔細地摸索了一番,在冷藏室的上壁我碰到了某件東西,用力把它扯了下來。
一把鑰匙和一片磁鐵薄片。
她用膠帶把它粘在了冰箱裡,膠帶是她用牙咬斷的,上頭還留着她的口紅印。
她臨死前留下「冰箱」兩字,就是要我來拿這把鑰匙嗎?磁鐵薄片到底又有怎樣的意義?鑰匙到底能帶我找到什麼東西?我想那件東西一定非比尋常,竟值得她用生命來換取。
我又轉悠了一會兒,在這個房間裡,我沒有找到一張照片,也沒有找到有關她名字的任何物品,她就像沒有存在過一樣,要不是我拍了那些照片,肯定會以為自己腦子出問題了。
桌子上的手機顯得尤為突兀,我想可能是房間女主人故意留給我的,我毫不猶豫地揣入了口袋,因為手機里會藏有許多的私人信息。
在抽屜里找到瞭望遠鏡,我意識到自己躲在窗簾後的行為,和鴕鳥把頭插進沙子的道理是一樣的。
她的身世就像一團迷霧,迷霧之後便是她被殺的真相。
總之,在我揣着鑰匙和諸多疑問走出她的房間時,還是不知道她的名字。
在塞滿問號的腦袋中,唯獨有一個問題是我無法理解的。
什麼原因促使她的態度發生托馬斯迴旋般的轉變,願意將秘密通過暗示的方法,告訴我這個她千方百計想要殺掉的人的呢?
我低頭研究着手中的兩樣東西——鑰匙和磁鐵,心想她費盡心機留下繁瑣的謎語,到底是要表達什麼意思?我應該是唯一懂得「冰箱」這兩個字真正含義的人,莫非……
就在我全神貫注,快要想出些什麼的時候,腦後一陣疾風,不及回頭,我的後腦勺一陣冰涼,轉瞬化為劇烈的疼痛,腦海中一片空白,雙腿不由自主地跪倒下來。
同一個位置,又挨了一下重擊,我似乎聽到了自己頭骨碎裂的聲音,隨後低頻的耳鳴就快震破耳膜。
一霎那我失去了所有感覺,只有走廊的羊毛地毯搔癢着我的鼻翼。
我耷拉上沉重的眼皮,靜靜地睡去。
第二章:
1.
小巷中發現的女屍,身份至今未得到確認,在現場找不到任何能夠證明死者身份的證件,只能通過指紋對比進行身份辨認。
現場的石灰牆上,死者所寫的「冰箱」兩字,也是毫無頭緒。
能確定的只有死因為頸部受到壓迫導致窒息性死亡,俗稱為掐死。
兇手為男性的可能性較大,因為在死者的脖子上只發現了一個拇指印。能一隻手掐死一個健康女人的女人,比變性人還難找。
當屬下都在討論兇手該是個如何高大強壯的男人時,諸葛警官則在思考着另外一個問題,兇手騰出另一隻手在幹什麼呢?
死者在掙扎過程中,一隻手背在身後寫着字,另一隻手呢?
在現場,死者隨身攜帶的皮包沒有被翻動的跡象,但她的手機卻不見了,很顯然是被兇手拿走了。
掙扎中,死者可能用手機撥打着求救電話,被兇手制止了。不管怎麼說,死者是在用另一隻手吸引着兇手的注意力,好讓自己留下的暗號不被發現。
不是劫財,雖然兇手搶走了手機,但對死者皮包里的財物熟視無睹。
不是見色起意,死者是個絕色美女,並沒有受到凌辱的痕跡。
現場給諸葛警官的感覺是乾淨利索,就像職業殺手所為。
死者似乎也知道這一點,臨死前所寫的「冰箱」兩字,更像是早先就想好的。
所以,那個被請到現場來的小子,一定與死者的被殺有着某種聯繫。諸葛警官看到他眼眶周圍一個淺淺的小長方形印痕,只有從事拍攝職業的人長久單眼抵着器械,才會有這種印痕。況且這種印痕會在很短時間裡消失,很明顯,在他開門之前正在拍攝着什麼?可他卻矢口否認,表情實在可疑。況且,若是與死者毫無瓜葛,他的地址又怎麼會無緣無故跑到死者的皮包里去。
手機響起,鈴聲是悠揚的卡農,諸葛警官把手機貼近圓乎乎的臉,問道:
「有結果了嗎?」
聽筒里是令人失望的報告:「通過指紋比對,沒有找到死者的資料。」
調查陷入了僵局,警方最怕這種一無所有的案件。
比如有人想殺人,就跑到馬路上隨意捅死了個人,這案叫人怎麼破?
目前只有寄希望對那個小子的調查,希望從他身上找到偵破此案的入口,諸葛警官早已派出一隊組員對他實施了二十四小時監控。
可是,事與願違,諸葛警官辦公桌上的對講機響起。這次,他收到的消息令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派往盯梢的警員匯報,那個小子請了名鎖匠進入他家對面的酒店式公寓後,再也沒有出來。
他消失在了只有一個出口的歐式建築之中。
2.
「喂!醒醒!快醒醒!」
我還沒睜開眼睛,就聽到有個女人的聲音在嚷嚷。
「別喊了,你嘴好臭啊!」我衝着臉前的一張嘴叫道。
「啪!」一個蒼蠅拍正中我的臉。
「你的嘴才臭呢。」
我這才發現,應該稱這個聲音的主人為女孩,而不是女人,而且是一位很美的女孩,她的臉龐和五官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就是有這樣的毛病,見了美女就六神無主,連自己姓什麼也會忘記。
當我想朝她挪幾步的時候,突然發覺自己的雙手居然被麻繩吊在了頭頂上,整個人動彈不得。而我的這一動靜,又引發了後腦勺的陣陣痛楚。而我們正在一個滿是鏽鐵的小倉庫里,我身上不知為什麼還散發着一股難以形容的酸臭,剛才聞到的味道就是來自於此。
「快說!是不是你殺了我姐姐?」女孩手裡舉着蒼蠅拍,裝出很兇的樣子,看來就是她把我打暈綁在這裡的。之所以我認為她是裝出來,因為沒見過兇惡的歹徒用蒼蠅拍當拷問工具的。
「你姐姐?那個房間住的是你姐姐?」
現在再看,姐妹倆確實十分相像。只是姐姐的美更成熟奔放,而妹妹的美趨於內斂和羞怯。
「我姐姐是不是你殺的?」女孩咬着嘴唇又問。
「我沒有。」
「那你偷偷摸摸到我姐姐房間裡去做什麼?」
「是你姐姐讓我去的。」
「你騙人。」女孩給了我一拍。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避免再被打,我盡全力撒着謊,表情很鎮定。
絕對的演技派啊!
女孩聽了之後,語氣明顯緩和了下來:「可我姐姐說她沒有朋友啊!」
我看時機來了,正色道:「你對你姐姐了解多少,你什麼時候來看過她了?她一個人的生活有多麼艱辛你知道嗎?等她死了你再關心又有什麼用。」
說着說着,女孩被我的話打動,她低下了頭,豆大的眼淚從她眼眶裡湧出。
我生平最怕女孩哭,因為同桌汪克告訴我,看見女孩哭會走霉運。
「你快把我放下來,你姐姐還有重要的事情讓我做呢?」我叉開了話題。
「是不是這個?」本來在我身上鑰匙和磁鐵薄片到了女孩手裡。
我說:「你怎麼亂拿別人東西啊!快把東西還給我,這些東西很重要,你知不知道。」
「真的?」她張大了眼睛,樣子看起來很天真。
「嗯!你得相信我。」為了表示我的肯定,我很用力地點着頭,後腦勺又是一陣劇痛,疼得我嘴都咧歪了。
女孩看了我的怪表情,破涕為笑,又問:「這鑰匙是開哪裡的門?」
「現在還不知道。」我如實答道,「但這東西只有我一個人能看。」
這麼說的原因是我怕萬一有我偷窺之類的證據,我可以第一時間毀滅證據。
女孩問:「那你知道是誰殺了我姐姐嗎?」
「連警察都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
「警察找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