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秘密(又名:窺) - 第8章
王稼駿
「有事嗎?」程震同客戶的交談總是省去繁枝細節的部分。
「你對女人還是這麼的不紳士。」老主顧有點不高興,頓了頓說,「這次,我給你找了份好差事,顧客願意花雙倍的報酬,只是有點特殊的要求。」
「你知道我的原則。」程震警覺起來。
電話那頭嬌滴滴地說:「放心,我不會把變態介紹給你的,咱們倆還沒完呢。」
「特殊要求是什麼?」
「對方要讓你蒙上眼睛,由我帶你去目的地,整個過程中不允許看到她的樣子。」
程震不免有點擔心:「那人可靠嗎?」
「這點你絕對放心,通過多重關係介紹過來的,可能是個不敢見人的丑老太婆,怕你看了之後陽痿吧!」
老主顧語氣很肯定,程震也了解她的為人,便不再追問,約定時間地點後,掛了電話。
作為一名專業性服務者(此名稱正確讀法為:「專業」兩字後停頓半秒),未成年以及身心不健康除外,很多女性都有可能成為他的顧客。
從業三年的程震對女人已是了如指掌,他只需親吻脖子就能夠知道她們的真實年齡。而他也在這幾年中,失去了對女人的興趣和感情,永遠不可能有女人對他這種職業的人付出真心,而他亦是如此。
為了這筆生意,程震特意把一頭烏黑的頭髮染成了金黃色。在眉目不能傳情的情況下,只能靠外表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到了約定時間,老主顧的雙門跑車準點到了程震家樓下。
老主顧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有錢女人,乾瘦的臉上嵌着一雙小眼睛,在鏡片後不安分地閃動。
程震從不主動打聽她的事情,就連名字也只知道她的英文名Jane。據程震觀察,Jane從不上班,她精力旺盛,卻從來沒有事情來妨礙她尋求程震的服務。她也沒有結婚,她的無名指永遠空空蕩蕩。天知道她哪來的這麼多錢,或許她繼承了一大筆遺產,程震在心裡就是將Jane定位成巨富的遺孤。
程震一上車,老主顧遞給他一副隱形眼鏡。
「這是什麼?」
Jane說:「這副隱形眼鏡不透光,你戴上以後就連白晝和黑夜都分不出來了。」
戴上眼鏡,就是客戶特殊的要求。
Jane雖然開的是跑車,可礙於上海擁堵的交通狀況,她的車沒法跑起來,慢到連拐彎都感覺不到離心力。雙眼被遮蔽的程震,也就沒辦法判斷出目的地的大致方位。
「是不是堵車了?我們不會遲到吧?」程震雖然看不見,但能聽見車窗外囂鬧的喇叭聲。
Jane笑着捏了捏程震的臉,說:「你來看我的時候怎麼沒這麼猴急?」
程震轉頭躲開她的手,冷冷地說:「專心開車。」
Jane習慣了這樣的自討無趣,她回嘴道:「堵車不是挺好,是最有效降低交通事故的辦法。你的服務給人快樂,交通事故給人痛苦,但你不能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我又沒讓你去撞人。」程震反駁Jane的歪理。
Jane說:「自從馬路上開始堵車,上海交通事故中的傷者就降低了一半。」
這時,車裡的電台DJ開始播報新聞:北京私車牌照投放數量再創新高……交通部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北京交通事故同比去年大幅下降……
程震為將來做了兩手準備:如果買了車,就加入上海的堵車大隊,阻止交通慘劇;倘若不買車,就遷居首都,避免交通慘劇。
跑車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花費的時間和騎腳踏跑車的時間相當,他們比約定時間晚了半個小時。
停好車,Jane讓程震搭着她的肩膀往前走,程震憑着腳下舒適的地毯和自動門的響鈴聲,猜測是到了高檔的住宅公寓。
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程震頭微俯,步伐穩健地跟在Jane的後面。
終於,Jane停了下來,敲幾下門後,將程震推進了房間,輕聲向他告別:「我先走了,等辦完事情後,我會再回來接你。」
等她說完,便傳來一記關門聲。
接着,安靜的房間裡只剩下了程震的喘息聲。
他就這樣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他的顧客身在何處。
「把衣服脫了吧!」一個女性聲音從幽靜中傳來。
聲音聽起來像是年輕女性,但程震從不靠聲音來判斷女性的年齡。原因很簡單,電台主持人可以從大學畢業一直做到退休,聲音都不會有變化。
倪萍戴個面具,也照樣可以主持《七巧板》。
對程震來說這只是一場交易,他廢話不多,開始解外衣的紐扣,一件一件扒了個精光,露出寬闊的肩膀和結實的胸膛。
「好了。」程震把最後一件衣服丟在地上,對着女人的方向說道。
一隻柔軟的手觸碰到了程震的手臂,順着手臂往下勾住了他的手腕,隨後拉着程震往前走了兩步。
程震感覺到了女人細滑的皮膚,至多三十歲的女人才有的緊緻膚質。
「在這坐下。」女人引導程震坐在了一張椅子上。
女人怯生生的動作讓程震確定整個房間是關着燈的,看來這個女人對身份的保密措施做得萬無一失。
女人警告程震不許主動碰她,只需要他順從地坐着就可以了。
這樣奇怪的客戶程震還真是頭一次遇見,
為什麼找一個男妓來,卻對他做妓女才做的事情呢?
女人的愛撫漸漸讓程震有了生理反應,每次都是他掌控着異性的欲望,而這一次他不得不拼命抑制自己的衝動,因為一旦他控制不住自己,就違反了客戶對他的要求,引起客戶的不快,後果難以想象。能找男妓的女人,非富即貴,有權有勢。男妓得罪客戶,就和民工得罪包工頭的性質是一樣的。
在挑逗下壓抑,竟讓程震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快感,他急不可耐地扭動身體去貼合那隻無比風騷的手。
女人漸漸坐到了程震的身上,將他的身子壓向椅背。
程震正慾火焚身,渾身熱不可耐,突感背上一陣灼痛,程震痛得直哼哼起來。
開始程震還以為是女人在用指甲抓他,可女人的雙手正抱着他的臉,將濕潤的嘴唇壓住了他的呻吟聲。
女人坐在程震的身上如水蛇般扭動身軀,程震的呼吸由快變急,第一次有顧客讓他有了高潮。
一陣激烈的肉體接觸後,一切戛然而止,女人像陣霧一般消失不見,她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穿好衣服,馬上Jane就來接你了。」聲音中還稍稍夾帶輕微的喘息聲,語氣卻如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鎮靜。
程震意猶未盡地站起身子,這時他背部的疼痛有所加劇。
遵照顧客的要求,程震完成了整個服務,他雖然沒有親吻那個女人的脖子,但憑經驗,他斷定這個女人絕不會超過二十六歲,上了年紀的女人不可能擁有這般玲瓏有致的身材,以及激情四溢的動作。
她可能是個有錢的年輕美女,如果她想要男人根本不需要花錢,程震對於她會找上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程震眼睛不方便,費了半天功夫把衣服胡弄到了身上,Jane也正好在這時來敲門接人了。
這筆生意從頭到尾,像做了場春夢,女人說了不超過三句話,當程震在Jane的車裡摘下隱形眼鏡時,就把那三句話忘記了。
為了保護顧客的隱私,程震從不和任何人談起她們的事情,這也是他總有回頭客的緣故。
但這次的顧客,除了留給他背部的陣陣疼痛,程震不知該從何說起這段經歷。
這件事成為了程震心中永遠難解之謎,他回家後,茶不思飯不想,只想弄明白這位神秘顧客的身份,這違反了他的職業準則,而他的職業生涯也因此被斷送了。
2.
我抱着昨晚找到的照片,正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夏夕的聲音又在耳邊響了起來,這聲音引起我昨天被她綁架時的回憶,鼻子做出了條件發射,只感到一股臭氣撲面而來。
睜開眼一聞,原來是自己的口臭。
我放好照片,打開賓館的門,換了一身套裝的夏夕等在了門外。
她一見我,就咋呼開了:「你怎麼了,氣色怎麼這麼差?嘴唇都白了。」
我有氣無力地說:「昨晚一夜冷風,讓我的呼吸道血管收縮,血液供應不足,致使局部抗體減少,病毒乘虛而入,我便出現了上呼吸道不適的症狀。」說完,難耐喉嚨的瘙癢,猛咳了兩聲。
夏夕不明白地搖搖頭。
我擺出專家的樣子,對她說:「通俗地說,我感冒了。」
「少給我廢話,趕快再回你家,把密碼找出來。」
「你凶什麼凶。」我將昨晚整理出來的密碼遞給了她,說:「不用回去了,我昨晚在夢中突然記起了密碼。」
夏夕看到數字,生氣地把紙丟還給我,說:「你很無聊嗎?寫我生日幹什麼?」
「這是你生日?」
夏夕被我一問,又抓回那張紙看了起來,密碼雖然是我寫的,但密碼是她姐姐設置的,會使用妹妹的生日也在情理之中。
我藉機數落幾句夏夕:「要是你的腦子像我一樣聰明,在浴場裡就該猜出密碼,害我們白白浪費了一個晚上。」
拿到了密碼和鑰匙,夏夕就急着要去拿浴場保險箱裡的東西。
五分鐘後,我們走出了「莎碧布萊」旅館,我發現旅館老闆已經把自己的招牌換了,「莎碧布萊」更名為了「瑪麗」。
夏夕得意地對我說:「看見沒有,這是昨天我讓老闆改的。」
我不解,問:「為什麼要叫『瑪麗』呢?」
夏夕答:「因為瑪麗是我的英文名啊!」
看到擺出夏夕不可一世的架子,我也懶得問她怎樣忽悠老闆的。
改了店名的旅館生意徒然火爆起來,一會兒功夫,我就在門口被撞了幾次肩膀。緊鄰「瑪麗」的幾家旅館老闆聚在不遠處,妒忌得牙都快咬碎了。
我一分析,原來旅館的突變是夏夕無意中造成的。
關鍵在這旅館的名字上,原本它叫「莎碧布萊」,隔壁的旅館都自稱「傻逼」隔壁,占盡了口頭上的便宜。現在「莎碧布萊」變成了「瑪麗」,隔壁的旅館都變成「瑪麗」隔壁了,讀快了就是句粗話「媽了個逼」,生意自然不會好。
旅館老闆昨晚拍肩膀對我說的話,意思是不是我碰到了夏夕這個福星,所以有福了?
倒霉的還不止這些旅館老闆,電線杆上的一則尋人啟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尋人啟事:周丹,女,44歲,身高152CM,上穿紅色燈芯絨衫,下着黑色隱條褲,綠色中跟皮鞋……
雖然尋人啟事上的名字我不認識,但我一眼就認出了照片上的女人,是我樓上爭吵不斷的中年夫妻之一。
她居然失蹤了,難怪近幾天樓上沒再那麼吵了。
這則尋人啟事又誕生了另一個疑問,我的照相機被盜和周丹的失蹤時間上基本吻合,我隱約感覺兩者之間存在某種聯繫?昨晚那個扔我照相機的人正是消失在了周丹家的這層樓,他會不會就是周丹的丈夫?
我想得頭都快炸了,一般名偵探推理案情,總是越推理問題越少,可是我一推理,問題只會越來越多。問題越多,感冒也愈發嚴重。太陽穴又酸又脹,看來要把這些問題擱在一旁,先把感冒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一個小時後,維沃大浴場保險箱裡的東西到手了。
箱子裡只有一本書,書名叫《1+1=0》。
「你確定箱子裡沒有金銀財寶,或者其他值錢的東西了?」
我費盡周折弄來密碼和鑰匙,只找到一本兒童讀物,很不甘心。這不是跟我開玩笑嘛?
夏夕也很無奈,答道:「我仔仔細細摸了保險箱裡的每個角落,真的沒有其他東西了。」
「會不會這本是紀念版或者珍藏版之類的書?」我翻書找起作者簽名或者手印來。
「你是不是生病腦子燒壞了,這就是本很普通的書。」
我把書正過來反過去翻了四遍,書的內容都差不多能背出來了,也沒發現它有特別之處,我對着封面嘆道:「你姐姐留下這本書,我猜是為了告訴我們,我帶上你這個累贅就會什麼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