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秘密(又名:窺) - 第9章
王稼駿
「這是什麼?」夏夕指着我手裡的書,很是驚訝。
紅色的封面上,有人用紅色的筆在書名旁寫了幾個字,因為角度關係,我才沒看到。
「西出夕陽朴樹枯,水進隧谷退路絕。」夏夕輕聲讀出了那幾個字。
「我沒說錯吧!這一定是作者親筆題字的珍藏本。」
「你好好看看。」夏夕點點封面上的作者名字。
作者名叫傑奎琳?威爾遜,是個英國人。說明這兩句中文可能不是作者寫的。
「這裡還有字!」我在書名1+1=0的後面,找到一個用紅色的筆寫上去的阿拉伯數字「0」。
筆的顏色和封面的紅色十分相似,不細看,還真看不出封面上寫了字。
「是姐姐的字跡。」夏夕斬釘截鐵地說。
「這詩是不是李白寫的?」
「你學過?」
「我忘了,可能是李商隱寫的吧!」
夏夕嘟着嘴,好像也不知道詩的作者是誰:「你說姐姐寫這詩做什麼呢?」
我的太陽穴又開始鼓脹了,就像有人在我耳朵邊鼓掌一樣。
夏美出了一道數學題,害我半夜找密碼患上了感冒。現在又來一道文科題——古詩解析,再下去恐怕沒解析出什麼,我的腦袋先解體了。
額頭滾燙滾燙,我漸感體力不支,朝着夏夕一頭栽了下去。
聽到一聲「臭流氓」之後,我再一次失去了意識。
3.
上海東區的老街道中,一幢磚石結構的大建築物坐落轉角,四平八穩的樣子和拱形大門口木牌上的警局字樣很搭調。
諸葛警官和下屬陳駿,明亮的辦公室里,對於小巷中女屍的驗屍報告,提出了不同的見解。
名叫夏美的死者,系機械性窒息死亡,右手指甲的損傷是死者在石灰牆上寫字造成的。在陳屍現場大家都忽略了一點,死者隨身的皮包中,沒有找到手機,兇手帶走了死者的手機。
「你說兇手為什麼要死者的手機呢?死者隨身物品中有的是比手機值錢的東西。」這一點,是屍檢報告無法解釋的。
陳駿從煙盒抽出一根煙,將煙盒中的剩餘香煙排列整齊後,才叼起煙,趁着點煙的空隙,說:「也許死者的手機里存有兇手的重要信息,或者說,手機里有兇手想要的信息,正是因為這些信息死者才被害的。!」
「根據屍檢報告,死者在掙扎時,一隻手中握着手機,也許她為了不讓兇手得到手機,是想將它丟遠,於是兇手騰出一隻手來,單手扼死了死者。你覺得我們的嫌疑人有這樣的能力嗎?」諸葛警官往椅背上靠了靠,躲過飄來的煙霧。
「可能會是其他情況,說不定兇手並不是將死者抵着牆掐死的,而是按在地上呢?」陳駿對嫌疑人似乎有了先入為主的偏見。
但諸葛警官相信屍檢報告,第一次上門找嫌疑人的時候,他穿着睡衣,並不粗壯的手臂看起來根本無力扼殺一個成年女子。
目前唯一的嫌疑人,死者對面的退學學生,在偷偷潛入死者寓所後,被不明身份的年輕女子帶走。
在無法提審重大嫌疑人的情況下,貼發了通緝令追捕。諸葛警官和陳駿對於嫌疑人是否殺人這點上,產生了分歧。
諸葛警官認為,嫌疑人不具備單手扼殺死者的力量,他的潛逃可能是擔心自己偷窺的行為受到懲罰,嫌疑人身上也許掌握着重要的破案線索,找到他也許就能找到真兇。
反方觀點,雖然還不知嫌疑人如何殺人,但憑死者皮包中藏着他的地址,可以看出死者其實早有預防。如果真是無辜,嫌疑人為何要隱瞞認識死者的這件事呢?為何又要擅自進入死者的寓所呢?而獨居的嫌疑人,更是沒辦法提供有力的不在場證明。通過向公寓保安的了解,同樣獨居的死者,平日幾乎沒有社交活動。用陳駿的話來總結,所有的人都缺乏必要的殺人條件,符合條件的只有嫌疑人一個人,那麼他絕對就是真兇。
諸葛警官撫着圓圓的下巴,說:「嫌疑人偷窺一事也屬於違法行為,他對我們警方有芥蒂,是可以理解的。」
「我認為正是由偷窺引起了這起命案,死者和嫌疑人原本不認識,正是通過偷窺引發了嫌疑人犯罪的念頭。」
陳駿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脾氣,諸葛警官也拿他沒辦法,在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的情況下,等嫌疑人落網,一切自然能夠辯個明白。
諸葛警官避開爭端,話鋒一轉,問:「在死者家垃圾桶里找到的針頭和羽毛,有沒有可以利用的線索?」
陳駿將一張摺疊得很整齊的傳真紙打開,念道:「通過鑑證發現這些針頭上含有人和動物的混合血跡,人血的DNA比對工作仍在進行之中,而羽毛和血跡同屬於鴿子。這些物品,基本可以排除是吸食毒品工具的可能性了。我覺得……」
陳駿欲言又止,在諸葛警官追問後,他才說:「我覺得這針頭看起來像是紋身專用的,鴿子血是可以用來紋身的。可死者身上並未發現紋身,死者的公寓也沒有找到其他紋身的器械,也許我是錯的。」陳駿對自己的推斷沒什麼信心。
「死者家中除了針頭之外,還有未處理乾淨的黃頭髮,我總感覺這起兇案的背後還有更大的案情。要想知道這些,嫌疑人照相機里的膠捲或許能幫上大忙。」
「通緝令會讓我們找到膠捲的。」陳駿信心滿滿地說。
「我擔心的恰恰就是這點。」諸葛警官指出,從嫌疑人家裡取證的照片來看,他使用的是體積較大的單反相機。而公寓的監控錄像拍下了嫌疑人潛入死者公寓時的樣子。錄像上看,嫌疑人沒有隨身攜帶相機。嫌疑人的家裡也沒有找到照相機,那麼這部重要的相機哪去了?
「也許嫌疑人外出時,藏在了某處。」陳駿猜測道。
「是你負責盯他的梢,你應該最清楚嫌疑人並未發現我們對他採取的行動,況且他也沒時間外出藏相機。」諸葛警官更傾向於照相機在嫌疑人之外的人手上。
目前情況來看,人證物證俱失的情況下,小巷女屍案的偵破工作只能依靠鋪發的通緝令,以及仰仗廣大人民群眾雪亮的眼睛了。
除了對這起完全被動的案件擔心,冒進的陳駿也讓諸葛警官有一點擔心。
年輕的陳駿是警局高校的高材生,高層有心將他培養成諸葛警官的後繼之人。一個月前,陳駿調來跟在諸葛警官的身邊,積累各種案件的經驗。
但這起案件遠比表象來得奧妙,毫無線索的案情卻又有許多難解的謎團,陳駿一意孤行下去,定會吃經驗不足的虧。
諸葛警官望着正將煙頭狠狠掐在煙缸里的陳駿,心想:如果他不能克制暴躁的脾氣,很難成為自己的接替者。
面對複雜的案情時,體態渾圓的諸葛警官總能表現出與他體重相襯的沉穩來,這一點,對把握案件的細節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對諸葛警官來說,忍耐始終是種美德。可陳駿認為命運握在自己的手裡。小時候媽媽叮囑他,在生氣時,要學會忍受對方,深呼吸後從一數到十。但他隔壁一個小子,只數到三就出手了。
第五章:
1.
把時針往回撥半圈,地點轉移到區級醫學大樓附屬樓的四樓,那裡是東區警局解剖存放屍體的實驗室。
這是陸波第一天值班,他一個人在停屍間旁的辦公室里上上網。
陸波喜歡逛論壇,論壇上匯聚了這個城市裡最稀奇古怪的事情。前幾天有一個赤裸上身的男人去搶銀行,結果衝進了警衛休息室,而後打傷兩個警衛逃逸。眾網友對於此人赤裸上身以及沖入警衛室的異常行為展開了激烈的研討。最近論壇上一個有關尋找上海古老寶藏的帖子異常火熱,陸波湊熱鬧也胡亂回了幾貼。
走廊里,實驗室大樓里破舊的電梯無病呻吟般發出「咯——嘰,咯——嘰」的聲音,聽起來瘮得慌。這聲音白天聽起來像是抒情版一休哥主題曲,但在晚上十一點就像停屍間裡屍體骨骼發出的聲音。
今天剛從解剖室送來一具屍體,在登記時,陸波瞄了眼表格,送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女死者,聽說是被人掐死的。
傳達室的老張,還開玩笑的說兇手肯定是女人,因為他覺得沒有男人不會對這麼漂亮的女人動邪念?
死者露在被單外的皮膚很細滑,只是少了點光澤,大腳趾上掛着枚俏皮的標籤,隨着病床的移動而左右飄蕩。
乍一看,還以為是屍體在動呢。
陸波在電腦台前越坐越困,他生怕自己睡過去又舊病復發,便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去泡咖啡喝喝。
不巧,沒熱水了。陸波便拎着熱水瓶去爐火間泡水。
整個四樓瀰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安全通道指示牌亮着綠幽幽的燈光,陸波不由打了個冷顫,慢慢往走廊盡頭的爐火間走去。老實說,就算是個陽氣很重的大男人,走過停屍間門口也會不寒而慄。
老電梯的破嗓子還在不知疲憊地演唱着,陸波突然聽見背後「吱呀」一聲,回頭一看,停屍間的彈簧門居然在微微晃動。
因為實驗室曾經發生過盜竊屍體之類的案件,所以才增設了值班崗位。
陸波心想:是不是遇到賊了?
他心裡有點怕,腳跟貼着牆,以每秒0.1毫米的速度往停屍間門移動着。
彈簧門掙扎了幾下,安靜了下來。它就像老電梯的fans,在為它的演唱會獻上寥寥無幾的掌聲。
之後,歌聲依舊,一切又和幾秒鐘前一樣了。
陸波懷疑是不是自己產生錯覺了,他把空熱水瓶被當作武器舉在面前,一隻手推開了停屍間的門。
停屍間裡還有一道玻璃隔牆,牆上裝着一扇門,門裡一整面牆上都是存放屍體的冷藏櫃,就像中藥店裡放存放藥的大柜子。屍體放在抽屜式的冷藏櫃裡,門上插着死者的姓名,房間當中放着一張不鏽鋼的病床,寒光閃閃。
加上今天送來的女屍,停屍間裡一共存放了三具屍體,另外兩具是捐助給醫學院的屍體,專供醫學生解剖課使用。
陸波用鑰匙打開了停屍間的門,小小的房間一目了然,沒看見裡面有人,他鬆了口氣,走到冷藏櫃前又巡視了一番。
他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想看看今天送來的那具女屍,他看過登記表上的照片,死者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女。
反正看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當例行檢查吧。
陸波這樣說服自己,拉開了存放女屍的那個冷藏櫃。
冷藏櫃裡空空如也。陸波以為自己開錯了冷藏櫃,複查了一遍櫃門上的名字。
明明沒錯嘛!
他想:可能是送來時放錯了地方,又拉開了鄰近的幾個冷藏櫃,全都一無所獲。
難道是遇到竊屍賊了?不可能啊,沒有鑰匙,停屍間的門不可能從外面打開。
屍體不見,只可能是它自己走出去的。會不會是詐屍?陸波想到這,直感覺頭皮發麻。一陣陰風掃過,他忽感背後有人。
猛地轉身,一個人影閃過,停屍間外面的彈簧門又在微微搖擺。
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喊了句:
「詐屍啊!」
陸波一個健步竄出門外,只見一個男人倒在地上,他表情驚恐,一隻手緊緊捂着胸口,另一隻手往停屍間的門裡指着,張大了嘴巴想說點什麼,可沒幾秒就斷了氣。
這個男人是傳達室的老張,他被活活嚇死了。
老張死前,手到底在指什麼呢?陸波回頭看了眼背後的停屍間,剛才明明還是間空屋子,現在房間正中的不鏽鋼床上卻躺着一個女人。
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外,包裹的是一層布滿屍斑的鬆散皮膚。
屍體怎麼會自己從冷藏櫃裡跑出來呢?陸波第一反應就是真的詐屍了,他慌不擇路地往外面狂奔,到了樓下的傳達室才打了報警電話。
2.
程震的背上結起了細細麻麻的小痂,摸一把,就像沙子一樣往下掉。
那個神秘的女顧客卻不像這些痂一樣可以隨便從心中抹去。
程震主動給Jane打了一通電話,旁敲側擊想要打聽點消息出來,可她對那個女顧客的事情三緘其口。
無奈之下,程震放低姿態,約Jane一起出來吃飯。閒來無聊的Jane對與程震的約會,不管室內還是室外從來都是來者不拒,她欣然接受了邀請。
約會地點定在了一家酒吧里,俗話說:酒後吐真言。
程震使出了當年國民黨逼供時的解數,像灌烈士辣椒水那樣灌着Jane,這一晚,Jane醉得很厲害。她也確實吐了,除了真言,胃裡能吐的她都吐了。
程震見也沒辦法再套她話了,就送她回家。
路上,Jane的手機響了起來,醉醺醺的Jane掏出手機就要往地上丟,還口齒不清地說:「這個破鬧鐘,晚上鬧個什麼勁呀!」
程震忙奪過手機,替她接了電話:「對不起,現在Jane沒辦法接電話,你明天再打來吧!」
電話里沒有聲音,程震以為對方掛斷了,可電話還在通話狀態,程震又「餵」了幾聲之後,對方這才掛斷。
「奇怪?」程震把手機放回了Jane的口袋,又拿出她家的鑰匙。然後把她瘦小的身子從車上抱下來,一路送到她的床上。
Jane的家程震已經來過好幾次,房間的布置都已經熟悉了,他找出解酒藥,倒了水,餵Jane服下藥,替她掖好被角,看着她如孩童般蜷縮着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