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高跟鞋(原名:屠炭人生) - 第7章
王稼駿
他的解釋無可厚非,現實中巧合實在太多了,這樣的巧合中存在着一定的必然性,如果稍加注意,就會發現同樣的巧合比比皆是。
第五條,出遠門的時候要在桌子上放些錢,假使有竊賊進屋後沒有找到錢的話,很有可能惱羞成怒的砸爛家具或是再度光顧,老百姓都明白一個道理:不怕賊上門,就怕賊惦記。
隨後,魯堅又一一講述了其他的城市生存法則,總共十條,我們又從這些法則里引伸出許多話題。很快,房倩倩加入了我們。
「今天你們的話題又是什麼?」
房倩倩每次都用這句話宣布她的加入。
「和你們女人在一起時一樣,我們在談異性。」我不知道當時自己為什麼這樣回答道。
房倩倩俏皮的眨了眨眼:「據我所知,你們認識的異性,除了你們自己的母親,就只剩下我了。」
「嘿!這算什麼話?你不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女人。」魯堅幾乎要從地上蹦起來了,他有些反應過度。
「收起你的固執!我們不是才討論過房倩倩的婚姻問題嗎?」我向魯堅使了個眼色,希望能把話題變得更有意思。
「我的婚姻?」房倩倩一頭霧水,從我的臉上她必定看不到談論的是什麼,於是她把頭轉向另一邊。
「對,對,我們奇怪,象你這樣的女孩怎麼會沒有男朋友呢?」魯堅好不容易明白了我的意圖。
「或者說,沒有人追求你嗎?」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道。
「也許你該去問我的母親。」房倩倩神情沮喪的說:「不怕你們笑話,我這麼大了卻都還沒有碰過男生的手。我的母親為我定下了二個硬性標準,男朋友必須有足夠我們一家居住的房子,有足夠我們一家下半輩子享用的家財。這兩個標準把我身邊所有的男人都擋在了千里之外。」
「你的母親把你當成了她的金礦,只要賣了你就能過上富裕的生活。很抱歉,我用了『賣』這個字,我無意挑撥你們的母女之情,可是她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讓人憤慨萬分。全然不顧女兒的幸福,難道還是在舊社會嗎?不,不,你的身體應該由你的意志支配,你該決定自己的未來!」我原本對房東太太的敬愛之情蕩然無存。
我的鄰居卻在一旁嘖着嘴,用惋惜的語調說:「你們已經被玷污了,聽聽吧!一位還在讀大學的女孩,竟然為還未牽過男人的手而感到羞愧。年輕的推理作家,反而鼓勵着她該過放蕩的生活,你們的靈魂已迷失在黑暗的世界裡,污穢的思想使你們麻木不仁。
房倩倩雙頰通紅通紅,而我則為自己辯解道:「我不是房倩倩的母親,房倩倩的生活應由她自己選擇,不論是錯是對,你不該這麼刻薄,一切都有自己承擔責任。你這麼說,傷害了我們。」
「我只是在糾正錯誤。請問你們,對一個女人來說,什麼才是最重要的?」魯堅的眉毛高高挑起。
「歡樂!」我把我認為最重要的作為了答案,這顯然是錯的。於是我又補上個答案:「有張漂亮的臉蛋?」
魯堅否定了我的回答,並打算不再讓我無休止的說下去:「我們還是聽聽當事人的。」
房倩倩機靈的轉動着水汪汪的眼睛,天真的摸樣讓人疼愛。兩眼突然定在了某個物體上,心中有了答案,她精巧的小嘴微微一張:「一位可以託付終生的丈夫,是對女人最重要的。」
「快接近正確答案了。你的答案可能會引起女權主義者的不滿。不過我十分認同你的觀點。我個人認為,對女人來說,貞潔才是最寶貴的,不僅是身體上的,而且還是精神上的,必要時甚至應該不惜用生命去捍衛。可看看如今的女性,身體成為了資本,貞潔被欲望出賣。可我也無法完全責怪她們,造成當今這種局面,更多還是源於我們生活的環境,不可否認,重男輕女的風氣仍十分興盛,一部分女人在物質和精神上的滿足還是依賴於男性,且不論以何種方式,自甘墮落似乎成為了一條享受生活享受幸福的捷徑。由此引出我的下一個問題,什麼是幸福?」
看起來簡簡單單、人人似乎都知道的問題,我搜暢刮肚卻找不到詞彙來回答。房倩倩早已投降,靜等魯堅的自問自答。
魯堅沒有讓沉默維持多久,開始說道:「我們都一樣,面對如此普通的問題往往不知所措。畢業、工作、結婚、生兒育女,這樣的生活幸福嗎?如果你覺得這就是幸福,那麼你的後代、你的長輩、幾乎所有的人都擁有幸福,因為他們周而復始的過着和你相同的生活,你們深悟知足常樂的道理。持相反態度的人們,比如我,是無法理解這類平凡的幸福。因此我沒有答案,因為我從未幸福過。」
話題漸漸沉重起來,照現在的情形探討下去,用不了一個小時,我們就該說說怎麼教育子女不要吸煙了。我必須出手掌控一下話題的大方向。
「我們怎麼談起這些來了,不是在談房倩倩的終身大事嘛!」
房倩倩嬌嗔的給了我一拳。
「如果我們之中有人愛上了她,首先就該逾越她母親這道屏障。有兩種方法,拿出一筆足夠多的錢,或者,刺殺她的母親。」魯堅說着笑,不過他的表情顯得很嚴肅,反倒更讓我們覺得好笑。
不過誰又會料想到,他的這句戲言牽連上了命案。以後的日子裡,稀奇古怪甚至讓我感覺惶惶不安的事件接踵而來。
3
當天晚上,樓下房東先生的屋內一場戰爭打響了。房東先生大吵大嚷,不斷摔着家具,弄出的噪音覆蓋了整個小區,他略帶哭喪的嘶叫,就如同罵街的潑婦。相反,戰場的另一邊,他的妻子房東太太,則在丈夫大段大段的辱罵中,不時插上幾句冷嘲熱諷,這樣又會惹得房東先生組織出更加不堪入耳的言語進行還擊。
吵架不知從何時開始的,所以當我意識到時,已經錯過了關鍵部分,因此,聽了老半天還是不知道所為何事而引發爭端。不過起因並不重要,積怨已深的這對夫妻顯然無法再抑制對對方的不滿了。
「你這個黃臉婆,天天在家就知道哭喪着臉,我還沒死呢!你是不是想咒我死啊!告訴你吧!我身體硬朗着呢,要死也是你先去閻羅王那裡報道。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看上你的,瞧瞧你這副德行,又老又丑,老子養你在家裡,不是他媽的讓你詛咒我的。」他話音剛落就聽見「咣當」一聲,可能是房東先生又砸了一件家中的擺設。
「有本事你就離婚,沒人擋着你。」房東太太能講這種話,手裡一定握着某張王牌,藐視的口吻無疑在熊熊烈火上又澆上了一勺油。
「離婚就離婚,誰怕你個臭婆娘啊!」房東先生邊罵邊琢磨着後面的詞:「實話告訴你,對面的於萍已經是我的人了,我偏要讓你看着,這婚我就拖者不離。你是不是看上哪個小白臉啦!你個不要臉的賤貨,要是讓我發現,看我不宰了你。」房東先生又狠狠的罵了句髒話。
我躲在房間裡忍不住笑了起來,沒見過如此賊喊捉賊的。雖然事不關己,但我的立場更傾向房東先生。本身文化素質就高於房東先生的房東太太,言語間散發着智慧,說難聽些,這也能稱之為陰險。她的話雖不多,可一開口就句句扣住要門,令對方疲於招架,粗俗的房東先生招架方式就是破口大罵。
爭吵演變到後來,就成為了惱怒的房東先生一個人的「脫口秀」表演,他極盡所能的羞辱着自己的妻子,他在髒話方面的造詣堪稱專家級水準,出口成章,任意搭配組合。如果把我平生所學的髒話總數比作梵帝岡,那麼房東先生的則是意大利。起先還有兩、三個街坊鄰居前往勸阻,但因房東先生不可理喻的惡劣態度,只得無奈繼續收聽「脫口秀節目」。
無休止的漫罵,受害者已從房東太太一個人擴散至整個小區中在家的每一個人,可是竟沒有一個人出手制止或勸解,這件事就如同沒有在發生一樣,這也是「城市生存法則」的一種表現。至多在明天的茶餘飯後,被某些愛嚼舌根的人拿來狂吹一通。除了疲勞,就只有寶貝女兒房倩倩可以封住他父親的嘴。
我的窗戶斜對着小區大門,熟悉的倩影剛出現在只容一個人通過的鐵門中,我就辨認出是房倩倩回來了,我同時興奮的朝她揮手致意。突然間,我看到原本走在房倩倩身後的一位行人,來了個180度的轉彎,急匆匆的掉頭走進小區圍牆的陰影之中。這讓我記起了第一次撞見房倩倩時的那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我能確信只同一個人,並且我知道了這個人的性別,這必定也不出乎讀者朋友們的預料,是個男人。
還來不及細細推敲,房東先生又一輪的攻勢再次襲來,房倩倩趕忙向我的方向跑來,她把鑰匙用力塞進鎖孔,故意發出較響的動靜,表示着她回來了。信號一發出,就收到了效果,罵聲、吼聲、摔東西聲嘎然而止,好象直接拔了嘈雜的收音機的電源插頭。
之後便是短暫的寂靜,我聽到房東先生外出的響聲,看起來他又要前去於萍的髮廊過夜了。暢快發泄後的房東先生哼起了歡快的小調,他的快樂完全建築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家裡的兩個女人不知又會度過如何的一個夜晚。這些都並非是我最關心的,我想知道房倩倩對父親的威懾力究竟緣於何故。想着想着,我進入了夢鄉,這是四年來,我睡的最後一次安穩覺。
4
太陽就快要落山了,蔚藍的天空燃起了天火,紫紅色的夕陽吞噬着一片片雲朵,我和左庶坐的草地,濕氣穿過土壤沾附在褲子上,異常難受,左庶和我決定另僻靜地。時間還足夠我講上一段,距離六點的晚餐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呢!
我的病房是理想的選擇,四個人同住的病房,打掃的相當乾淨,整潔、明亮的讓我反而覺得無所適從,但對其他人來說,可算是個不錯的場所。我的三個室友在晚飯前都有小憩的習慣,輕聲細語的交談,不會對他們造成影響。我的床位靠近窗戶,其他室友在我的旁邊和對面已鼾聲雷動。
將近六個小時的連續口述,令我略微有點疲倦。於是讓左庶原諒我的失禮,請求能倚在枕頭上繼續交談,以維持我的體力,進到這所療養院之後,我可從來沒有消耗過這麼多的體力和精力。
「只要你感到舒適,隨你坐着還是躺着,如果你覺得今天無法完整的講完這件事,我願意明天再跑一趟。」左庶溫文爾雅的說,他絲毫沒有疲倦和不耐煩的情緒。
第一眼看到他,總覺得他無精打采的,雙眼象被蒙上了薄紗般惺忪。這會兒,他倒精神十足。我欣賞他的敬業精神。
「我爭取在今天完成。」受到左庶的感染,我也鼓足了勁。
左庶輕輕的將大腿擱在床沿,側身坐在我的床上,說道:「如果不影響你朋友們的午睡,我們就接着談吧!」
在此起彼伏的呼嚕聲的伴奏下,我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個早晨,一覺醒來,已是中午十二點,我意識到了某些異樣的情況。平日裡樓下六、七點開始的嘈雜聲,竟然沒有將我鬧醒,麻利的套上件外衣,我趕緊洗漱,編輯給我的指標任務的截止日期即將到臨。
廚房的水槽底部是乾的,魯堅莫非也賴床了?這可不象他的作風,看來表面嚴謹的他不過也是個口氣比力氣大的意志薄弱者,不知為什麼,我心懷着幾分竊喜。我正要從櫥櫃裡拿牙刷的時候,發現我的漱口杯里插着一張便條。顧不得口中難聞的氣味,我先閱覽起紙條的內容來。
「黃凱,今早房倩倩的母親不見了,我和房倩倩外出尋找,如果你今天還打算起床的話,就去附近幫忙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