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右手 - 第10章

王稼駿

  "他一定先得知了死者的身份,單幹起來。"林琦直率而又魯莽的性格就是這樣得罪人的。

  "死者?"左庶似乎明白了三人的來意,於是他支開了燕子,"麻煩你給他們倒幾杯水,我剛想起來,這幾位是我特意請來幫助你的警察。"說完,還給門口的石磊使了個眼色。

  燕子感激之情溢於言表,熱情地將三位面如死灰的警察請進來。

  "你們來這是為了什麼?"在兩個年輕人離開後,左庶輕聲地問。

  "難道你還不知道馬路上的那具斷掌女屍的身份?"林琦發現自己錯怪了好人,語氣柔緩了許多。

  一旁的朱勇平拿起那張燕子為母親拍攝的生日照,衝着諸葛警官點點頭。

  "看樣子,我們沒走錯門,該對那位可愛的小女孩說出噩耗了,她的媽媽被害了。"諸葛警官對着廚房努努嘴。

  左庶長噓了一口氣,狠命地撓了撓頭皮,黑色的外套上沾滿了白色的新陳代謝物,輕聲說道:"難道這是''死神的右手''安排的嗎?我們專案組的四個調查人員居然在被害者的家裡會合了。"

  四個神情悲傷的中年人,看着兩位歡天喜地的年輕人端着清澈的玻璃杯向他們走來。

  孩子的眼睛如同玻璃杯般清澈剔透,無邪得讓人不忍欺騙,而要說出口的事實又是如此殘酷,當讓人斷腸的字眼撞擊燕子的心房時,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將離這個女孩遠去。

  一分鐘後,悲劇後的悲劇就要上演,除了燕子的母親孫曼麗,沒有人能夠阻止它的開場。

  此時的小女孩燕子,已經注意到了他們難以掩飾的表情。

  3.影碟的作用

  "你們怎麼了?"燕子在問。

  她美麗的臉龐和那具屍體好似雙胞胎,只是燕子更加年輕且富有活力。燕子的體形顯得格外高挑,父母的優良血統完美地體現在她的身上。換下了松松垮垮的休閒服,燕子穿着在媽媽衣櫃中找出的頗具女人味的服裝。脫下圍裙,她曼妙的身材看得石磊目不轉睛。

  朱勇平突然張開嘴,眾人都以為他要宣布噩耗,他卻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擠出了兩滴眼淚,隨後又閉上了嘴。

  "燕子,有件事必須得告訴你。"還是左庶先開了口,他覺得與其讓一個突然來到家裡的陌生警察宣布她母親的死亡,還不如由得到她信任的偵探說出來,以此將殺傷力減到最小。

  "什麼事?怎麼突然那麼嚴肅了?"燕子微微笑了笑,認真地聽着。

  "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必定要經歷一些事情。"左庶雙手搭在燕子的肩膀上,直視着她說,"你的母親遇害了,你必須堅強起來。"

  燕子頓時感覺天旋地轉,眼眶中有比鮮血更加滾燙的液體流出來,無法控制。空氣被阻隔在了鼻腔之外,她只能張大嘴,一大口一大口地吸進氧氣。雅典娜般佼美的臉孔,在淚水的洗刷下扭曲變形,喉嚨深處發出近似動物般的叫喊聲,無力而又淒涼。有人說,女人的眼淚可以淹沒整顆星球,燕子此時的眼淚雖然不至於淹沒星球,但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一瞬間,世界安靜了下來。

  眾人把昏厥的燕子抬到了房間的床上,留下石磊在房間裡看護着她。

  "死神的右手"調查小組坐在滿是電影光碟的客廳里,等待它們主人的歸來。

  "你們是怎麼查到死者身份的?"左庶問。

  "多虧了老朱,他想出通過白金項鍊來尋找屍源,果然奏效。"諸葛警官誇讚着老同志。

  "那麼那具火災中的屍體,身份是否也核實過了?"

  "那人叫於輝,是個警察,曾經是朱勇平的同事。"林琦簡述了一遍有關本案其他調查的結果。

  死者的職業讓左庶如同瑞士手錶般精準的大腦開始了運轉,做過偵破工作的人都知道,死者的職業和屍體特徵往往有着深層次的聯繫。而燕子母親屍體的發現地與都市公寓又相隔不遠,看來兩者或許並非只有"死神的右手"這一個聯繫點。

  "想想兩隻斷掌和火災中的警察吧!這不是兇手瘋狂的舉動,而是帶有強烈的目的性。"偵探沒有完全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對還沒有把握的推測往往只說個大概,希望能引出更多人的觀點。

  "你的意思是兩名死者互相認識?"林琦瞪大了眼睛。

  "朱警官,你怎麼看?"左庶把問題拋向了正在發呆的朱勇平。

  "我?"朱勇平聽到左庶稱呼他為"警官"顯得有些靦腆,"我對於輝的死亡毫不知情,而這房子的女主人,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一時間我還找不着北,談看法就免了吧!"

  老練的託詞,讓提問者再也無法繼續問下去。朱勇平說完,獨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左庶搓起了手,以消除自己的提問被拒絕回答的窘迫。但他對這位被"死神的右手"點名進入調查小組的警員來了興趣:他究竟在沉思着什麼?"死神的右手"讓他進入調查組的用意又何在?

  可誰又能知道朱勇平上午所經歷的事情呢?因為睡眠不足導致的紅眼,方才被電視櫃旁數量壯觀的電影碟片所吸引。猛然間,朱勇平想到了早上壓在剪刀下的那張紙。

  紙上寫的不全是電影的內容嗎?儘管他看過不少電影,但真要他完整說出一部電影的情節來,他卻又不知如何說起。他往往只是記得某些精彩的片段,甚至連男女主角的名字都遺忘無餘。電影對現代快節奏的生活來說,或許只是在休息時能在眼前跳動的畫面,只是打發一百二十分鐘時間的一種方式罷了。

  朱勇平走進衛生間,再次展開那張"死神的右手"的便條。

  當他再次回到座位時,眼角的餘光在密密麻麻的影碟中搜尋起來。

  第九章

誤入洋房

  1.誤入洋房

  擁堵的交通讓街道變成了停車場,心急的人們死命地按着喇叭,恨不能像《虎膽龍威》中約翰探員一樣開着車在街上橫衝直撞。

  施戈明找到店員所給的地址時已將近黃昏。妻子的好友莊政所住的這個地方與都市公寓相比較,奢華了許多。那是一座擁有獨立花園的小洋房,房子的外牆由紅磚堆砌而成,細心雕琢的鏤空木窗將房子裝飾得古色古香。

  報紙已經填滿了整個信箱,看樣子房子有段時間沒人住了。

  既然來了,施戈明也不想白跑一趟,他穿過花園的石板路,嘗試着敲了一下門,無人應答。他下意識地轉了轉門把,都市公寓看見屍體的那一幕又浮現在他腦海中,不過這次門是鎖着的。

  施戈明倒退着走出小洋房的花園,仰望這幢漂亮的獨立建築。他的腳不小心颳倒了石板路旁的一盆小草,在那下面,居然藏着一把閃爍的鑰匙,從它沒有粘帶一丁點兒泥土來看,最近還有人使用過它。

  施戈明警覺地看了看身後,發現沒有路人注意到他是在別人的家裡。施戈明決心冒一次險,為了妻子,沒有什麼是他豁不出去的。這小洋房裡,說不定就有能找到妻子的線索。每個深處絕望中的人,總是會對任何無關的事物產生美好的聯想。

  鑰匙無疑是屬於這座小洋房的,施戈明聽到鎖舌發出的"喀嚓"聲,門打開了。

  老房子獨有的木頭氣味獨特而又芬芳,屋內部的格局和布置讓施戈明感覺猶如置身於《鬼哭神嚎》的凶宅之中,再加之又是獨自一人闖入陌生的大房子,恐怖的氣氛愈發濃烈,施戈明的雞皮疙瘩隨着腳下木地板的"吱呀"聲冒出皮膚。

  雖然知道房子裡沒人,但他還是做賊心虛地壓低腳步聲,生怕被他臆想中的人聽見。

  從房子內部的裝潢看,房主是精心設計安排過的,裝飾畫及裝飾擺件的位置都恰到好處,所有的家具成色都很新。施戈明像在欣賞房產開發商提供的樣板房一樣走上了二樓。

  沒有窗戶的過道幽暗幽暗的,過道地上鋪着一層深色的地毯,鬆軟的地毯讓腳很舒服。過道的盡頭和右側各有一扇房門,施戈明扶着木製的護牆板,在黑暗中向盡頭的那扇門走去。

  冰涼的金屬把手被擰開了,裡面是一間臥室。房間的窗簾擋住了黃昏的落日,透過窗簾鑽進來的光線,使得房間溫暖而柔和,同《驚情四百年》中吸血鬼的居所如出一轍。

  施戈明不敢拉開窗簾,也不敢開燈,怕引來附近鄰居的注意。等他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後,房間裡的家具便依稀可見。在床頭柜上,一個杯子下壓了一張紙片,移開玻璃杯拿起紙片,施戈明幾乎是貼着鼻子才看清這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的合影。看着照片上的女人,施戈明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的體態和形象仿佛是妻子孫曼麗。在這光線如此貧瘠的房間裡,施戈明實在難以辨認,於是他把照片塞入了褲子的後袋中。

  身旁床上的被褥凌亂地鋪開着,勾勒出一個人形。床頭頂上一盞吊燈垂得很低,一幅抽象畫斜掛在潔白的牆上。

  難道床上有人?施戈明不禁一驚。然而好奇心還是讓他化身為《午夜凶鈴》中的女主角,大膽地伸手去掀那床被子。

  一股說不清的氣味從被褥下撲鼻而來,身為醫生的施戈明知道,這是死人的味道。

  它一動不動,胸脯沒有活人呼吸時的起伏,鼻孔也沒有擴張活動。在這個房間裡,竟然躺着個死人!

  施戈明倒不驚慌,死者的表情安詳,憑着經驗,他估計死者死亡時間超過了二十四個小時。作為外科醫生的他,對於正常死亡的人沒有恐懼感。

  隨着被子不斷被向下掀開,施戈明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低頭一看,頓時魂飛魄散:居然又是一具斷掌的男屍!屍體的雙手平放在身體的兩側,可右手明顯比左手短了一截,處於半凝固半黏稠狀的液汁扯起一塊,噁心程度簡直不亞於《困惑的浪漫》中的腐屍。

  施戈明甩開手中的被子,沒命地跑了起來。他幾乎是從樓梯上滑了下去的,跌跌撞撞地衝出了雕花的大門。

  太陽已經落山,外面的路燈都亮了起來,一位正努力將《新民晚報》塞進小洋房信箱的郵差驚訝地看到,從花園裡衝出一個褲子上有血跡的男人,發瘋似地跑進一輛黑色馬自達,車子一溜煙消失在了街角。

  郵差望着小洋房敞開的大門,納悶地掃了眼汽車拐過的街角。突如其來的事件發展得太過迅速,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他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襲來,才發覺剛才不是幻覺,他真真切切看到了那個男人褲子上的暗紅血跡,以及他的車牌。

  郵差丟下報紙,在手機的鍵盤上按下了兩個"1"和一個"0"。

  2.永漁角

  從王傑鏡片中反射出一串串十六進制的代碼,計算機系的他想通過聊天工具追查"永遠是索取",也就是"死神的右手"的IP地址,進而能夠知道他上網的地點。

  "死神的右手"最近一次登錄是在東區的一家網吧里,但日期卻是很久以前的,最近幾次和燕子聊天的時間,都查不到對方的登錄地址。

  其餘所有的登錄地址都來源於同一個地方。由於IP地址被設置了反追蹤系統,無法得知詳細住址,王傑只能查出其大概區域,那是上海東區的某處。看樣子那裡就是連環殺手的藏匿之處了,這個情況需要向警方通告一番,但在這之前,王傑還是先給朱虹掛去了電話。

  "以往''死神的右手''作案地點全部在東區,再加上你查出的IP地址,我想那裡就是他的老窩了。"朱虹同意王傑的觀點。

  "我看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警方吧!"

  "也好,再調查下去我怕會有危險發生。"朱虹知道這個案子對任何推理愛好者來說都是一次挑戰,輕易終止自己的調查成果並非易事。

  "對了,那些類似詩歌的文字你想到它的含義了嗎?"

  "還沒有,完全領悟不出。也許和電影有關吧,那上面提到了《辛德勒的名單》,我看過。"

  "那我再查一查。"即使不能親手抓住"死神的右手",王傑認為只要自己出了一份力,一樣是英雄。

  網頁停留在中國最大的搜索網站的首頁。讀了一遍那首由兇手編制的詩歌,王傑決定一句一句來查詢,他在空欄上輸入了"華萊士"三個字。

  "華萊士"是個外國人的姓,王傑要找的肯定不是美國NBA中的籃球明星"大笨鐘"本·華萊士。

  網頁顯示搜索結果共有247000條,這樣查下去,工作量太可怕了。剛才電話中朱虹推斷這張紙和電影或許有關係,於是王傑在搜索欄"華萊士"的後面又加上了"電影"兩個字。

  跳出一頁寫滿"威廉·華萊士"的網頁,這個華萊士帶領蘇格蘭人民與入侵的英格蘭軍隊浴血奮戰,最終,他們贏得了勝利。華萊士是蘇格蘭的民族英雄,而他最終死在了敵人的斷頭台上,至今蘇格蘭很多地方能看到他的紀念碑。

  而美國好萊塢則把他的事跡改編成了一部經典的電影--《勇敢的心》。

  王傑記下電影的名字,繼續查詢第二句。

  當把每個句子中的電影歸納出來的時候,他對其中的含義仍百思不得其解。謎般的詩詞中總共隱藏着八部電影,依次是《勇敢的心》、《辛德勒的名單》、《雨人》、《角鬥士》、《肖申克的救贖》、《鋼琴課》、《泰坦尼克號》以及《七宗罪》。

  這些電影的共同點就是,它們都是經典的好萊塢大片。

  王傑嘗試着用這些電影的名字排列,甚至用他們的起首字進行組合,可結果卻是出現了更加難以理解的句子。

  "勇辛雨角肖鋼泰七。"王傑反覆琢磨這幾個字,認為其中一定還有差錯。

  《肖申克的救贖》和《泰坦尼克號》這兩部電影還有其他的稱呼,王傑又試了一試用《刺激1995》和《鐵達尼號》取代之前的名字。

  王傑輕聲念出了新的結果:"勇辛雨角刺鋼鐵七。"似乎有了點感覺,他翻到第二句話--"眾人遍尋不着辛德勒的名單。"

  也許《辛德勒的名單》不需要夾在其中,把"辛"字剔除,句子成為了七個字,"勇雨角刺鋼鐵七",仿佛在哪裡聽到過。王傑閉上眼睛,先忽視這些字,只是根據讀音來回想,或許這些只是出謎者給出的同音字。

  最終,王傑在電腦上打出了心中的答案:"永漁角"和"刺鋼鐵騎"。

  雖然還不知道"刺鋼鐵騎"的具體意思,但"永漁角"這個地方王傑有所耳聞,那裡又名西羽島。

  "死神的右手"是在暗示着什麼呢?是他在那裡藏了什麼東西要解開謎底的人去取?還是留下陷阱等待自作聰明的解謎者自投羅網?

  那麼複雜的謎題應該不會只是為了這麼簡單的目的,況且王傑並沒有完全解開整個答案,對"刺鋼鐵騎"以及最後一句"幽藍色的天堂就在眼前"的意思仍舊一頭霧水。